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 [清穿]西林觉罗氏生活札记 作者:残阳落暖 文案   她是西林觉罗氏,英年早逝的和硕荣纯亲王爱新觉罗·永琪嫡福晋   她是鄂敏宁,一个刚毕业的普通的上班族   当鄂敏宁穿越成西林觉罗氏,会给永琪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呢?   拭目以待吧。   其实这就是一个“一不小心”做了皇帝女人的故事。   PS.本文男主府中会有侧福晋跟小妾,但是都不受宠爱,男主娶了女主之后会全身心地爱护女主,无法接受的请不要点击!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宅斗 宫斗 历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西林觉罗·敏宁,爱新觉罗·永琪 ┃ 配角:鄂尔泰一大家子,乾隆一大家子 ┃ 其它:清穿 ☆、001   001章有女唤敏宁   产房外头,鄂弼焦急不安地走来走去。他的妻子瓜尔佳氏入了产房已经快一天了,可现在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真真是急坏人!这是他们夫妻俩的第三个孩子了,前头生的两个儿子,长子鄂福宁于乾隆三年出生,今年五岁,长得还算机灵可爱,如今请了师傅在府中开蒙;二子得了天花早夭,年不过三岁。瓜尔佳氏这一胎就是二子夭折后不久发现怀上的,因着孕期伤心,所以太医都说这一胎得格外小心。又在门前踱了几十个来回,产房里才传来婴儿响亮的哭泣声。再有接生嬷嬷出来道喜,只说鄂弼得了一个女儿。   便是女儿也是好的,这可是他们西林觉罗家这一辈里唯一的女孩儿了!鄂弼搓了搓手,接过襁褓看了看,只见自己的女儿小小的眼睛,油槽鼻,小小的嘴微微抿着,脸上红红的分明就是个小猴子的模样,可看在他眼里也是美若天仙。赶紧叫嬷嬷抱进屋里去后,鄂弼便到了自己阿玛鄂尔泰那儿报喜去了。   鄂尔泰得知自己有了个孙女儿也是高兴,只是脸上的喜意很快就被压了下来。他原是圣祖爷年间的举人,但一直到了先帝继位时才得以重用,跟张廷玉并称为先帝爷的左膀右臂。如今先帝爷仙逝,他又得了当今圣上的青睐,位居高位。只是这位皇帝看着温厚和善,但给鄂尔泰的感觉却是比先帝爷还难琢磨。   “阿玛一直愁眉不展的,所为何事?”鄂弼见自己阿玛瞬间变回之前愁苦满面的样子,便出言问道。   “不过是为了拨银修建直隶水利的事情,皇上命我跟衡臣各拟折子上去。”鄂尔泰看着外头黑压压的天,“我虽与衡臣交好,只可惜……”   鄂尔泰嘴里的“衡臣”便是另一位顾命大臣张廷玉。他与鄂尔泰一样是先帝倚重的权臣,先帝驾崩前任他们二人为顾命大臣辅佐当今圣上。只可惜张廷玉是汉臣,鄂尔泰是满臣,皇帝又有意纵容着汉臣与满臣分派,因此二人已断了往来。   鄂弼清了清嗓子,“皇上圣意难测,儿子觉得只怕皇上心中也是有了打算的。这回叫阿玛跟张大人各自上折子陈述意见,只怕也是走个过场罢了。”   “我自然知道。”人人都说先帝脾性乖觉难以捉摸,但鄂尔泰却觉得当今圣上虽然看着比先帝脾气好,但性情其实也是诡谲的。他纵容满臣汉臣交恶,不就是为了怕他跟张廷玉同气连枝左右朝政么?   “儿子说句阿玛不爱听的话,阿玛纵横官场几十年,经历了圣祖爷、先帝爷还有当今圣上三朝,难道还看不透‘官场倾轧’这四个字吗?圣上是圣祖爷自小招抚长大的,又是得了先帝爷锻炼,自然是有自己思量的。这些年阿玛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不如借此机会退下来吧。”鄂弼劝道,“如今大哥在上书房行走,又授国子监祭酒,二哥出继给叔父之后已任满军镶蓝旗副都统,儿子得了圣恩出任汉军正红旗副都统,四弟五弟六弟也各自出仕了,西林觉罗家的光荣大可由我们这些小辈继续争取。”   鄂尔泰没有接话,沉思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吧。”   鄂弼走出鄂尔泰书房时抬头看了看天,黑压压的一片压下来。要下雪了……鄂弼敛了敛领口,披上大氅便回到自己院子。   此时已是乾隆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历史已悄悄拐了个弯。   鄂敏宁浑浑噩噩地醒过来,发现眼前一篇模糊,四肢都是软绵绵地根本没办法用上力气。耳边像是有人在说话,但鄂敏宁压根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什么“嬷嬷”什么“悠车”的,有时候还是叽里咕噜的一通,这是在讲外星人的语言吗?她明明记得自己不过是下班的时候被困在电梯里,难道电梯从十八楼直接掉了下来所以她摔得手脚都断了吗?那也不对呀,就是手脚都摔断了,那眼睛是怎么回事?还有,这空气中淡淡的花香是怎么回事,医院最近换了一种消毒剂吗?   过了好些日子等鄂敏宁眼睛渐渐好使之后她才恍然大悟,看着抱着自己的乳母身上的衣裳,窄袖的旗装加镶毛边的坎肩,分明就是跟清穿电视剧里差不离的服饰!她居然穿越到清朝了,还穿越成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奶娃娃!   悲愤地喝着奶水,鄂敏宁都要把满天神佛给诅咒个遍了,她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白领,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得闲没事上网看看小说多自在。现在一朝穿越成了一个大宅里的,按服侍她的人的话说叫“大格格”的小娃娃,能不着急吗?   “咱们大格格就是好伺候,不哭不闹。”说着话的人便是鄂敏宁的嬷嬷乌雅氏,又给鄂敏宁扫了背擦了嘴,用大红色百婴嬉戏的刻丝襁褓给包好,“咱们得去给太太请安了。太太还在月子里,好在大太太过来搭了把手,不然这新年倒是难过了……”   鄂敏宁听着乌雅嬷嬷的念叨,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刚出生的小孩子一天最多能睡上二十个小时,鄂敏宁毫无压力地就睡过去了。   吃吃喝喝睡睡的日子过得特别舒心也特别快,等到鄂敏宁快两个月的时候,她妈妈,不对,现在该叫额娘的瓜尔佳氏总算出了月子——怀孕前期伤神伤心,得仔细养着,自己女儿的满月礼她也没法子参加。   抱着自己沉甸甸的闺女,瓜尔佳氏跟前来看望自己的额娘完颜氏道:“听说外头因为阿玛请辞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嘴里的阿玛当然不是自己生父侍卫内大臣哈达哈,而是自己丈夫的生父鄂尔泰。   “是呀,如今个个都巴不得西林觉罗家倒霉呢。”完颜氏不屑道,“皇上叫鄂尔泰大人原职致仕,又加封了太保,明显就是十分宠信鄂尔泰大人的。”更何况这回鄂尔泰大人乞休时还推荐了皇上的小舅子傅恒为大学士接替自己的位置,此举更是正中皇帝的欢心,“外边的人只是看到了西林觉罗家没了鄂尔泰大人成不了气候,却不知皇上转眼间又提拔了鄂容安跟鄂实呢。”   鄂敏宁听得一头雾水。她知道自己阿玛叫鄂弼,所以鄂尔泰、鄂容安还有鄂实应该是她的家人,可这西林觉罗家是哪一家呀?慢着,鄂尔泰这名字也忒熟悉了点……   还没等鄂敏宁回想起在哪里听过这名字,就听瓜尔佳氏嗤笑道:“那些人不过是趋炎附势罢了,我还高兴他们以后不上门来呢。爷跟我说了,等福宁满了七岁就叫他参加咸安宫官学考试,往后是考笔帖式出仕还是考侍卫出仕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要是上了官学,少不得就要九堂弟给护着了。”瓜尔佳一族枝繁叶茂,不少子弟都在官学念书,瓜尔佳氏也是先跟娘家的人打声招呼。   “这是自然。”完颜氏见瓜尔佳氏怀里的鄂敏宁打了个哈欠,便道,“格格怕是困了,叫人抱下去睡吧。”   “我这个女儿就是乖巧,也不爱哭闹。不像福宁小时候那样……”   鄂敏宁感觉自己又被送到了乌雅嬷嬷的怀里,耳边还能听见瓜尔佳氏渐渐微小的声音。她又打了个哈欠,也没强撑,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新气象,开坑~ ☆、002   002章茁壮成长中   “额娘,叫我看看妹妹吧。”鄂敏宁刚刚睡醒睁开眼睛,就见眼前多了一个男娃娃的模样,这便是她的大哥鄂福宁了。鄂福宁脸上带着圆润的婴儿肥,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眼珠子是纯正的黑色,还有小小的鼻子跟小小的嘴巴,由此可知,鄂敏宁以后的模样长得应该也跟这个男娃娃差不离。   “你妹妹刚刚睡醒呢,叫乳母先抱下去喂奶。”入春之后瓜尔佳氏头上的首饰就换成了玉石一类的了,鄂敏宁看着她发髻上紫玉镶明珠流苏簪子,不由得感叹这时候匠人们手艺真好,这一支簪子搁现代大概也值不少钱了。   “妹妹好肥哟,圆滚滚的。额娘,我从前也是这个模样吗?”   你才肥!这是奶出来的虚胖,懂不懂!鄂敏宁转了转眼睛,瞬间扁扁嘴就要大哭起来。瓜尔佳氏连忙叫乳母抱了鄂敏宁下去,喂饱喂足了才接回自己身边。四个月的婴儿是见风就长,跟刚出生的时候已经换了一个模样,瓜尔佳氏捏了捏鄂敏宁的小手,对一边吃着点心的鄂福宁道:“今儿虽然师傅放了你的假,但用过点心之后还是得回去温习昨儿的功课。不然今晚你阿玛回来过问,回来不出来又要被训了,知道吗?”   “儿子知道了。”鄂福宁吞下嘴里的糕点,“额娘这里的糕点最好吃了,可惜妹妹现在还小吃不了,不然我肯定给她留着。”说罢又拿起一块莲蓉糕塞进嘴里。   鄂敏宁把头埋在瓜尔佳氏怀里,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却是想着要快快长大才是,这种出入都被人抱来抱去,吃饭方便都暴露在人前的生活真的够了。她一定要早点学会走路早点学会说话,最不济也得改食谱呀!   小孩子要长大其实也很快,一天一个样地长,在经历了初长牙的低烧、学走路的跌跌撞撞以及学说话的磕磕碰碰之后,鄂敏宁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周岁生日。满人家的姑娘娇贵,鄂尔泰虽然辞官但也是桃李天下,这回的满月宴也是办得十分隆重。   鄂敏宁顶着被嬷嬷用胭脂涂得跟猴子屁股没什么区别的圆脸,木木地看着桌上摆着的东西。这本书她额娘教过是要抓的,抓过来准没错吧?看着乌雅嬷嬷不停地拿起桌子上的东西逗她,鄂敏宁也不好一直坐在那里不动,挪着圆滚滚的身子往那本《论语》身边一坐,两只小手装模作样地抓起来在空中甩了几下。   很快就有嬷嬷上来道喜,嘴里说着“将来必定是有才情”之类的好话,不过这些话瓜尔佳氏还是爱听的,她接过鄂敏宁抓起的《论语》,亲手拿个紫檀匣子装起来叫人收好。又因着现在是大冬天,瓜尔佳氏便命下人引着来饮宴的夫人们去了花厅,爷们则是去了前院。   没有擦掉了脸上大红的胭脂,鄂敏宁倒是在乌雅嬷嬷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大红色的棉袄,便被抱了出来让瓜尔佳氏带在身边。寻常的孩子一下子见那么多生人只怕早就要哭了,好在鄂敏宁是个穿越的,内里是个二十四岁成年人的灵魂,所以见到这么多人也只是把头埋在瓜尔佳氏胸前。   “咱们的小格格就是乖巧,听说如今在学着走路?”说话的正是鄂敏宁的二伯母,她阿玛二哥鄂实的妻子高氏,“我们家的鄂德跟鄂端就是调皮,竟也看不住他们。我看着弟妹家的福宁跟敏宁就是听话,都是弟妹教得好。”   鄂敏宁这一世还是叫敏宁,据说这名字还是她玛法鄂尔泰亲自取的。   “大嫂这样讲便是谬赞了。”瓜尔佳氏笑道,“福宁那孩子看着乖,但是野起来我也是管不住的。还不是他阿玛这段日子拘着他念书习武,他是没那闲功夫捣乱罢了。前儿我见了鄂岳跟鄂津,差点认不出来了。到底是大哥亲手j□j的孩子,听说在官学里功课也是极好的。”   其实这样的宴会从来不是小孩子做主角,只是她们这些内宅妇人借机就换各种八卦消息的时候。原本瓜尔佳氏还想让嬷嬷把鄂敏宁抱下去的,只是鄂敏宁死活抓着她的衣襟不放,大有“你敢拉开我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所以也只好作罢。瓜尔佳氏又道:“四弟妹的病可好些了?”   鄂敏宁竖起耳朵听着,也算是理清自己家的关系。鄂尔泰这一支是家大业大,他原配瓜尔佳氏早逝没有留下子嗣,续娶的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迈柱的女儿,夫妻鹣鲽情深,育有六子二女。与之联婚的名门望族自然不少,瓜尔佳氏、乌雅氏、喜塔腊氏、爱新觉罗氏皆有,瓜尔佳氏口中的四弟妹便是内大臣海望之女乌雅氏了。   “还是老样子,她刚刚失了孩子,心情难以平复也是可以想见的。”高氏道,“大嫂因着鄂津生病得看着,这回也是不能抽身过来。”   “这些我都能理解。”瓜尔佳氏也是经历过丧子之痛的人,“五弟妹、六弟妹,你们今儿倒是安静了。”   鄂尔泰第五子鄂圻,娶庄亲王允禄之女恭和乡君,乾隆七年完婚。第六子鄂谟,娶迈柱之孙女,也就是表妹喜塔腊氏,乾隆八年完婚。两个女子尚未有生育,所以今日来参加鄂敏宁的满月宴,也是有粘粘喜气的意思。恭和乡君笑着道:“听着二嫂嫂跟三嫂嫂说话,不敢插嘴。”   “咱们是妯娌,就该亲近些。”瓜尔佳氏笑着道。恭和乡君虽是庄亲王的女儿,只是其母不过是庶福晋,所以养成她的性子也是温和安静;喜塔腊氏倒是接话道:“我其实是想跟三嫂嫂说的,不知道三嫂嫂能不能叫我抱抱小格格呢?”   “那自然是可以的。”瓜尔佳氏爽快地回答道。   于是鄂敏宁就在模模糊糊想要睡觉的时候被转移到了一个带着茉莉花香气的又暖又柔软的怀抱里。抱着她的人估计是第一次抱孩子,所以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了。鄂敏宁扭头看着这个还年轻的六婶,见她一脸惊奇地看着怀里的自己,只是挪了挪胖胖的身子找个舒适的位置继续靠着,继续旁听他们家各种事件。   说起来鄂敏宁第一次知道自己祖父是清朝有名的大臣鄂尔泰时还真是大吃了一惊,可惜自打她出生之后她这个祖父就辞官归隐,除了寻常的问安之外也没什么机会见面,慢慢地鄂敏宁也就没了那个心思去见见这个历史上有名的祖父。   打了个哈欠,鄂敏宁扭了扭身子,把手伸向乌雅嬷嬷。她困了,要睡觉!   就在鄂敏宁茁壮成长的同时,乾隆十年也过去了。这一年里,皇帝后宫横空杀出一位令嫔娘娘,晋封速度比火箭升空还要快;这一年里,纯贵妃生皇四女;宫中头号宠妃,皇贵妃高氏薨;皇后跟嘉妃相继有孕;这一年里,大阿哥永璜指婚轻车都尉兼佐领德海之女伊拉里氏为妻,又添了个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再有就是她玛法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才从死亡线上救回来,如今在府中静养着;她五叔终于得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鄂敏宁的堂妹,敏宁也终于不再是小一辈孩子里唯一的女孩子了。   乾隆十一年的目标是:再接再厉,继续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鄂容安之妻没有查出是姓什么的,知道的亲麻烦告诉我一声。维基上也找不到,虐cry(┳_┳)... 她爹是原任通政使司通政使,历山东、安徽承宣布政使,乙酉科云南主考博尔多。查不出来我只能按我的意思安一个姓氏了(┳_┳)...   PS.这一章把女主家基本介绍好了,恭和乡君的封号是我杜撰的。鄂圻确实娶了庄亲王允禄之女,乡君品级。 ☆、003   003章信息收集中   敏宁踩着乌雅嬷嬷给她做的绣白莲花软缎绣花鞋,也不要人抱着,慢慢地从自己的屋子走到主院给瓜尔佳氏请安。她哥哥鄂福宁已经去了咸安宫官学上课,百日里头是不见人影的。瓜尔佳氏身子亏虚,大夫说了这几年不适合再怀孕,所以敏宁便成了瓜尔佳氏心中的瑰宝,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你们是怎么看着格格的,竟叫她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瓜尔佳氏见敏宁摇摇晃晃地给她福身请安时可是吓了一跳。她的女儿还小,自己也从未亲自或者叫嬷嬷教她任何礼节,却不知自己女儿是打哪里学来的。又见几个服侍的嬷嬷由着她自己走过来,便连忙呵斥道。   “不敢瞒太太,只是格格不让奴婢抱着,非要自己走着来给太太请安呢。”乌雅嬷嬷上前半步道。敏宁身边又配置了陈嬷嬷、林嬷嬷跟阿赉嬷嬷,只是在瓜尔佳氏跟前到底也只有乌雅嬷嬷,因着是瓜尔佳氏的陪嫁嬷嬷,所以也能在她面前说上话来的。   敏宁也不想见到自己身边服侍的人被瓜尔佳氏训斥,便嘟着嘴拉着瓜尔佳氏的袖子,可怜兮兮又茫然懵懂的小模样叫瓜尔佳氏整颗心都软了,连忙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   “瞧着,咱们家格格是在跟额娘撒娇呢。”守门的丫鬟刚刚撩开了珠帘,便见一个穿着妃红蹙金海棠花鸾尾旗装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长发用白玉嵌珠翠扁方挽成二把头,别着三两支玲珑山茶花珠钗。敏宁认出来了,这便是她的大伯母富察氏。   “大嫂来了。”瓜尔佳氏连忙让人上茶,“今儿倒是得空过来了。”   “我在家里闲得没事,便来找你说说话。”富察氏抿了一口香茶笑着道。她的丈夫鄂容安每天下朝后都要到上书房去给诸位阿哥教习骑射,她的两个儿子也是补了御前侍卫的差职。长子鄂岳为正五品三等侍卫,次子鄂津则是正六品蓝翎侍卫,所以白天丈夫、儿子都是不在跟前的。反正无事可做,便来找瓜尔佳氏聊聊天,也好打发时间。   瓜尔佳氏这才想起来,原本自己这个大嫂是帮着打点五弟院子的事儿的。现在恭和乡君出了月子,自然就不必她再插手了,便道:“大嫂嫂来也好,帮我仔细看着敏宁。这丫头今儿倒是闹起脾气来,竟要自己一个人走过来。她才不满三岁就这样犟着,还不许我责罚身边伺候的人呢。”   “咱们家格格是孝顺懂事,才想着早早过来给你请安呢。”富察氏自己没有女儿,所以格外喜欢敏宁,“月初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见她怀着孩子实在辛苦。嘉妃娘娘看着是丰腴了不少,偏生就皇后娘娘却是瘦了。”富察氏虽然也姓富察,但跟皇后没有半年血缘关系,倒是跟已经逝去的哲悯皇贵妃是远房的堂姐妹。   敏宁在瓜尔佳氏怀里动了动身子,暗地里撇了撇嘴。穿越到乾隆年间真是不是十分让人愉快的事情,乾隆这个皇帝在敏宁心中可不算是有个好皇帝。不过说回来,哪个女人会为自己丈夫在自己怀孕期间还纳了一个新宠,顺带着晋封几个旧爱而感到高兴呢?听说新得宠的令嫔娘娘还是皇后身边的洗脚宫女出身,这不是叫皇后娘娘不高兴吗?   敏宁对清朝的历史大约也知道一些,这个皇后就是后世有名的贤后孝贤皇后,而那个令嫔就是《还珠格格》里说的天仙一样的令妃娘娘了吧。可见就算是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有些故事剧情还是有点根据的。这个令嫔出身内务府包衣,却可以在一年以内连封贵人、嫔位,可见手段是不容小觑的。   四月初八,皇后于坤宁宫诞下皇七子,这也是当今圣上第二个嫡子。皇帝大喜,早早地就给自己儿子取了名字,永琮。琮是祭祀时候用的玉杯,且又有秉承宗业的意思,可见皇帝对这个儿子的期望有多大。到了七月十五日嘉妃生下了皇八子,只是皇八子腿脚先天有疾,倒是不得皇帝喜欢。   敏宁一边跟着阿赉嬷嬷学习汉话,一边听着府里丫鬟们间流传的各种传言八卦,心中对乾隆更是鄙视。人家嘉妃给你怀胎十月生个儿子,就因为这个儿子脚有些毛病就对人家弃之如敝履,真是渣爹!   “额娘说要见见敏宁,赶紧的,给敏宁换身衣裳,我也好抱她去额娘那儿。”瓜尔佳氏风风火火地就进来了,直接吩咐乌雅嬷嬷给敏宁换衣服。   擦了脸净了手,换了一身大红万字不断头纹的衣服,敏宁看着外头还有些毒辣的日头,奶声奶气地道:“外头晒,撑伞~”   说起来其实敏宁已经很会掩饰自己是个成人灵魂了,只是她穿越前还没有接触过二岁多的娃娃,也不知道实际上两岁多的孩子究竟表达能力是怎么样,所以表现出来的记忆力跟学习能力倒是叫瓜尔佳氏很是吃惊,只觉自己女儿果真是聪慧的。   这是敏宁第二次去自己的玛法鄂尔泰的院子。虽然鄂尔泰六个儿子并没有分府,但实际上都是各自住在各自的院子里的,鄂尔泰因着是家主所以居于主院。   “哎呦,我的心肝宝贝来了!”鄂尔泰夫人喜塔腊氏道,“来,叫玛嬷抱着。”   “给玛嬷请安。”敏宁虽然小,但也知道规矩。不会请安礼没关系,会福身就好了。道完这两句问安的,敏宁才乖巧地走到喜塔腊氏跟前,撒娇道,“敏宁好久没有见过玛嬷了。”   喜塔腊氏的两个女儿早早就嫁人了,现在有个这么可心的孙女在跟前自然是欢喜的,听着敏宁会流利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更是觉得自己孙女是个聪明的,忍不住抱在怀里好生揉捏了一番。   敏宁对于这些婶婶额娘或者玛嬷捏她的脸的事情已经麻木,任由喜塔腊氏“蹂丨躏”了一阵子,才指着桌上那碟藕粉桂花糖糕嚷着要吃。一边的瓜尔佳氏心里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只觉得自己也是这样对待女儿的,便下定决心往后少做一些捏脸的动作。   “阿玛怎么不在?”敏宁只顾着吃香甜可口的糕点。瓜尔佳氏见鄂尔泰并没有出来,便问道。   “在前头跟几个门生说话呢。”喜塔腊氏有些不悦地回道,“明明自己身子尚未好全,见到几个学生跑上来问着朝堂的事情,又巴巴地去给解说了。你说他一直这样,身体怎么能好?今晚我非得说说他不可。”   “那些人是习惯了有阿玛帮忙,如今一时没了支柱,有些手忙脚乱也是可想而知的。”瓜尔佳氏只好这样安慰道。不过想起乾隆十年鄂尔泰那场差点要了人命的大病,她又道,“不过阿玛都致仕这么些年了,那些人早也该独当一面才是,这样老上门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鄂尔泰为何致仕,府里的女人都了解了内情,就怕这些人经常上门会叫皇帝觉得他们西林觉罗家不死心地还在结党。喜塔腊氏摸了摸敏宁的头发,道:“我自会劝他。”   接见自己的门生有什么不对吗?敏宁不知道这其中的j□j,她对乾隆朝的熟悉程度原没有康熙朝深,见到自己额娘跟玛嬷脸上瞬间严肃了下来,头顶上也是顶着个大大的问号。这些大人的事情敏宁知道她们是不会宣之于口的,她又低头咬了一口糕点,决定今晚回去自己的屋子里继续收听八卦。   作者有话要说:  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查到了女主大伯父她阿玛博尔多是满军镶白旗人,富察氏(┳_┳)...   以后出现富察氏大家就知道是谁了(┳_┳)... ☆、004   004章准备要拜师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敏宁就从一个说话不甚伶俐的奶娃娃变成一个四岁而健康圆润的小萝莉。自从过了踏入了乾隆十二年,瓜尔佳氏便时常把她带到身边,拿着最基本的《千字文》教她识字。虽然对繁体字不甚熟悉,但敏宁还是能跟着念出来,只是她还会注意不要表现得太过耀眼,以免人家觉得“事有反常必为妖”。   对着铜镜吐了吐舌头,看着镜子里圆滚滚的自己,敏宁知道往后自己大约也不会长得倾国倾城红颜祸水了。她爹鄂弼虽然身量高大器宇轩昂,但也算不上很帅;她额娘瓜尔佳氏也只是清秀的妇人,根据生物学定律,她将来最多也就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格格在瞧什么呢?”阿赉嬷嬷拿来几朵珠花给敏宁簪上。   “这镜子看人真清晰。”敏宁对着镜子看着头上的珠花,圆润的粉色珍珠衬得小孩子粉嫩嫩的脸蛋十分可爱,“额娘回来了么,我得去给额娘请安呢。”十月初一外命妇进宫给太后还有皇后请安,瓜尔佳氏是早早地就出门了。敏宁看了看时间,估摸着瓜尔佳氏也该回来,便问道。   “太太已经起来了,格格现在过去正好。”阿赉嬷嬷有拿来一件浅青金色撒花缎面琵琶襟马甲给敏宁穿上,“外头秋风刚起,格格还得穿得暖和一点才行。”   敏宁乖巧地昂起头叫阿赉嬷嬷把扣子全部系上。这件琵琶襟马甲是针线上的人新做出来的,扣子都是用红玛瑙做的,撒花的缎面用掺了金线的丝线绣着,襟口还挂着一枚银质的怀表。等到她瓜尔佳氏的屋里时,正好她换下朝服换回一件淡紫色的旗装,见到瓜尔佳氏,敏宁连忙上前道:“额娘,给额娘请安了。”西林觉罗家的家教甚严,所以在敏宁四岁的时候瓜尔佳氏便叫乌雅嬷嬷跟阿赉嬷嬷教导着规矩,如今虽然才学了几个月,但效果也是明显的。   瓜尔佳氏笑着把敏宁揽到自己身边,问过了早膳用了什么,又拿出书本温习了一番,才道:“最近天气变得太快,你们记得给敏宁多做几件秋衣。冬衣也该准备下了,南边的庄子送来了新的绸缎,你们去领了也好给敏宁做衣服。”   “额娘,我的衣裳多着呢。”她衣橱里的衣裳比她哥还要多上一倍今年初新做的冬衣也没穿过几次,如今拿来穿也没什么。   “那些都是去年的料子,哪里比得上今年的柔软舒坦?”瓜尔佳氏温柔地否决了,“今天进宫给太后还有皇后请安,听说七阿哥感染风寒正病着,可见这天气变化是有多让人措手不及。七阿哥身边那么多人照看着,还不是照样病了?”   七阿哥病了?敏宁眨巴了一双大眼睛,意识到这是个伤风感冒都能致命的年代,所以慎重一些的好。   十月末,乾隆跟皇后所出的三公主封为固伦和敬公主,下嫁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色布腾巴勒珠尔,特许公主额驸留京。可惜好久不长,在和敬公主出嫁后没两个月,她的嫡亲弟弟七阿哥永琮就因为得了天花夭折,死时年仅一岁零八个月,追封为悼敏皇子,与端慧太子同葬一陵。   “嬷嬷,天花真的那么恐怖吗?”因为七阿哥的夭折的日子正好是十二月二十九,皇帝跟皇后又是哀恸异常,皇后更是伤心过度病倒了,所以这个新年各家各处都是低调地过,鲜艳的衣裳也不大敢穿上身。裹成一颗圆滚滚的毛球,敏宁伸手拿了一块玫瑰糕,仰着头问一边的乌雅嬷嬷。   “那是当然,要是出花不顺利,那可是要人命的。”乌雅嬷嬷倒是不想自己的小主子听太多生与死的话,只道,“不过现在太医院倒是改善了种痘的法子,只要种了痘便不怕这种疾病了。格格也别顾着吃点心,喝口热茶吧。”   “哦。”敏宁又就着林嬷嬷的手喝了一口茶。那还好,等她再大一些就磨着额娘叫她给她种痘,毕竟在这个没有疫苗的时代,真有什么三七二十一,她这条好不容易得了的小命就玩完了。   “格格,太太传话说老爷回来了,要见见您呢。”满五岁之后,敏宁身边除了四个嬷嬷之外,又添了珍珠、碧玺、珊瑚跟翡翠四个大丫头。说这话的便是珍珠。   “我即刻就去。”把最后一块点心要在嘴里,敏宁净了手又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往主院走去。   鄂弼今年三十岁,已经开始留有胡子,只是敏宁总觉得这样胡须冉冉的样子实在是破坏形象,只是鉴于他是自己的父亲而这个时代的男子都是这样,所以她还是把吐槽的话都吞回去。观察了一眼,见鄂弼跟瓜尔佳氏都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大概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敏宁在请过安后便对鄂弼扬起了大大的微笑:“阿玛好!”   鄂弼对这个女儿也是宝贝得紧,只是他这个做阿玛的向来都是以严肃的面目示人,只是捋了捋胡须微微点点头。敏宁嘟了嘟嘴,有点委屈地看着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确实知道自己这个丈夫的性格的,便把敏宁搂在身边,道:“我跟你阿玛商量过了,你已经五岁(虚岁)了,开春以后便给你寻一位教学的师傅。人咱们也都相看好了,是咱们旗下的包衣,姓黄。如今我已经叫人拾掇好了西偏厢,三月之后你便跟着师傅读书吧。”   “女儿知道了。”原来找她来是说关于师傅的事情,“那我平日在哪儿上课?”   “书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鄂弼这时候突然插话,“你喜欢什么书本尽管告诉阿玛,阿玛让人帮你买回来。”   敏宁跟瓜尔佳氏对视了一眼,低下头抿着嘴笑了出来。这样别扭的表达自己感情的阿玛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鄂弼握着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才道:“我的书房里有从前读书时留下的书本,上头还有我亲手做的笔记,我让人先给你搬过去。跟着黄师傅读书之前先把我给你的书本都看一遍。”顿了一下,又道,“这两个月先由我叫你习字。”   这个消息倒是叫敏宁有些吃惊了。从前都是瓜尔佳氏叫她《千字文》的,得空的时候她就拿着鄂福宁从前的书本看着,这回自己阿玛开口说要叫她写字还真是奇事。不过既然鄂弼说出口了,敏宁自然是高兴地答应了。   瓜尔佳氏便叫阿赉嬷嬷把明敏宁带下去,嘱咐身边伺候的人别叫自己女儿冷着,敏宁便知道这又是“大人有话要说,小孩子出去玩耍”的状况,撇了撇嘴便走了出去。帘子撂下来的一瞬间,敏宁还是敏锐地捕抓到了瓜尔佳氏说的半句话:“……族长的位置是怎么处置?”   歪了歪脑袋,回到自己的屋子,敏宁见陪着自己去瓜尔佳氏那儿的阿赉嬷嬷跟林嬷嬷都走出去了,才问乌雅嬷嬷道:“咱们家家大业大的,嬷嬷可以跟我说说跟咱们府亲近的同族亲戚都有谁吗?”   乌雅嬷嬷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发现才道:“格格问这个做什么?”   “我好奇呀!”敏宁直接又直白。   “咱们这一支西林觉罗家算上太老爷拢共六房。”乌雅嬷嬷搂着敏宁给她剖析西林觉罗家各支,“太老爷上头有几位兄长,最年长的那位在圣祖年间就病逝了,只留下一个遗腹子,便是鄂昌鄂大爷。因着鄂大爷当时年幼,所以族长之位便传给了太老爷的二哥。后来渐渐地太老爷的几位兄长接连病故,又因着长子嫡孙尚未成年,所以太老爷便接管了族长之位。倒是如今鄂大爷已经贵为陕甘提督,所以太老爷便想着把族长之位还给他。”   ……好复杂的关系。敏宁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想了好久才理顺自己家的族谱,按理说鄂昌就是她的堂伯父,因为是长子嫡孙,所以他玛法就想把族长的位置还给鄂昌。但是今天听着她额娘的意思,倒是觉得还给他不怎么好?又问:“我倒是从未见过这个堂伯父。”   “鄂大爷外放,自然是见不到的。”乌雅嬷嬷笑着道,“不过格格屋子里那个妆奁盒,是鄂大爷在甘肃亲自寻了上好的胡桃木打造,在格格生辰那时候送来的。”   大有来头的好东西呀!敏宁视线转移到妆奁盒上,原来自己家的亲戚这么厉害,不过这鄂昌的名字还想挺耳熟的。   睡到半夜敏宁才猛然回想起来,鄂昌不就是乾隆二十年文字狱其中一个被抄家赐自尽的倒霉鬼么?!原来他是自家亲戚!   作者有话要说:  鄂昌,就是清代有名女诗人顾太清的爷爷 ☆、005   005章 鄂老爹授课   第二天就是鄂弼的休沐日,敏宁打着哈欠叫人给她梳好头,啃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便带着人往鄂弼的书房走去。鄂弼拢共有三个书房,其中已经已经辟来给了鄂福宁;第二个是办公所用,靠着角门方便旗下门人往来;再有一个名为“书香堂”,是专门来读书之用,今天教学的地方便是在书香堂了。   说实在的,从前跟鄂弼见面的时候都是一大堆婆子嬷嬷跟丫鬟围着,来来去去也说不上几句话;鄂弼又是忙得很,身为刑部侍郎,天子脚下这个四九城里,大的案子不多小的案子却多如牛毛。尤其是悼敏皇子病逝后皇帝心情反复,鄂弼更是打醒十二分精神做人,生怕自己审理的案子出了什么差错,就跟内务府总管一样被削成白身。   到了书香堂门口,敏宁再次低头检阅了一遍,见自己身上的穿着没有半点起皱后才敲响了门,得了允许之后才推门进去。这个书房没有隔间,一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黑漆木的桌子和与之配套的椅子,桌案上头的笔架、笔洗、宣纸还有砚台砚盒一应俱全。桌子后面是两个白杨木做的书架,上面已经摆满了各种订制本。按着敏宁的身高,暂且还看不出书名。除此之外,书架最上端还放了两个珐琅釉瓶。   因着冬日还未走远,屋子里还烧着火旺的炭盆,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踩上去是半点声音都没有。敏宁还注意到了,自己右手边的小桌子上还放了两碟糕点,是她最爱吃的玫瑰莲蓉糕。   鄂弼穿着一身松青色的便服,见到敏宁走进来便招手让她过来,十分自然地也不等敏宁行礼就直接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大腿上。这样自然不突兀的姿态叫敏宁好生吃惊。她这个阿玛,当真适应得快,明明昨天有些别扭,一晚上就立刻转换得这样自然,果然是深藏不露!   西林觉罗家家教甚严,鄂尔泰这一支尤为严厉。鄂尔泰六子,没有一个不是在鄂尔泰严格地教导下成才的。只是对于敏宁这个这一辈里唯二的姑娘,哪有人舍得叫她按照自己从前的学习方法学习呢?鄂弼见自己女儿似乎被自己这个动作吓到了,咳嗽了两声才道:“听你额娘说你已经学会了《千字文》,《论语》也会几段了。”   敏宁连忙收回心神,道:“是。”左右她阿玛大腿这块地儿坐着也舒坦,她阿玛都不尴尬,她纠结个啥呢。“哥哥在官学回来的时候也有教过女儿。”虽然是无心插柳的教学,不过敏宁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如此,你先给我背背学了那几段吧……”鄂弼抽出手边那堆书里的其中一本,一字一句地核对着敏宁的背诵。   缓了口气就着鄂弼的手喝了一口茶,敏宁抬头看了看鄂弼满意地捋着胡须,自己也是志得意满地摇晃了一下脑袋。当年高中填鸭式教学方式果真适合这个时代,再蠢的人背个几十遍自然什么都记住了。敏宁眼睛扫视了一下,对那本压在一堆教学书下的《游学杂记》倒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鄂弼自然也看到了自己女儿的眼神,挑了挑眉后道:“既然这几段你都会背了,那么后面这两页的自然也难不倒你。如果你能在三天后背诵出来并讲解出其中的意思,这本《游学杂记》阿玛就给你念一遍。”女儿这样小,给她只怕她也看不懂。   敏宁嘟着小嘴,道:“要是女儿背出来了,阿玛就把这本书送与我吧。我如今年纪小不大懂而已,将来也一定可以熟读的。”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怕是很难出游了,读一下别人的游记解解馋也好啊!   “也好。”看着女儿机灵古怪的小模样,鄂弼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想到自己女儿将来是要嫁人的,只觉也不知道将来要便宜哪个小子了。   ……鄂老爹,其实你想的忒长远了。   就在敏宁赢得自己上课后的第一份奖品之时,乾隆决定带着自己的额娘跟一众大小老婆出门散心,目标直指苏杭地带。原本以为阿玛的顶头大上司不在,日子可以过得松快一点,却没有想到圣驾刚进入山东,皇后富察氏就一病不起,直接在山东薨逝。   刚经历了悼敏皇子隆重丧仪的诸位皇亲国戚跟在京官员只能又换下颜色鲜艳的衣裳,换上丧服去哭丧。敏宁的课程也停了下来,每天在家等着瓜尔佳氏还有诸位婶子回来,见她们穿着素净的衣裳,双眼都哭得通红的,心里直把乾隆骂了个遍。悼敏皇子出丧时要王公大臣跟外命妇去哭丧,现在皇后死了又要文武百官、王公贵族跟外命妇又去哭一遍。她这些天看着瓜尔佳氏的膝盖都跪得通红了,据说还得去哭五天,这不是要人命吗!   悲催的事情还在后头,因着乾隆亲临皇后梓宫放置之地,见大阿哥永璜跟三阿哥永璋“无哀慕之诚”,训斥二子“断不可继承大统”,又罚了上书房数位师傅的年俸,敏宁的大伯父鄂容安就是其中一位遭罚的;后来又发现皇后策文中的满文译文中将“皇妣”一词不小心译成了“先太后”,这让乾隆勃然大怒,刑部尚书阿克敦被交刑部治罪。鄂弼与刑部诸位官员是挠破了脑袋也不知该以什么罪给阿克敦判刑。   此事一出便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又是前朝的事情,太后便是有心劝说皇帝不要大动肝火也无法开口,交泰殿那个“内宫妇寺不得干政”的牌子还立着呢。好在这也只是乾隆气在头上的决定,后来仔细翻查册文之后,张廷玉便上书指出翻译并没有错,这才让刑部一众官员松了一口气。   这么大的阵仗,前朝后宫都收起了尾巴老实做人。乾隆亲自给皇后拟定“孝贤”二字为谥号后,皇后的丧事才总算了结了。   “这年头,当官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珊瑚看了一眼屋内的敏宁,见她午睡睡得极香,才挨到翡翠身边小声道,“我看着太太跟老爷,这段日子是憔悴了不少。”   “胡诌些什么呢,主子们的事儿哪里是我们能议论的。”翡翠横了她一眼,“当今圣上与孝贤皇后是年少夫妻,感情深一些也是有的。这话咱们还是不要多说了,叫嬷嬷们听见了是要打手掌心的。”   珊瑚吐了吐舌头,见内间似乎有些动静,转过屏风见敏宁醒了,连忙叫人送来热水给她净脸。其实方才她跟翡翠之间的对话敏宁全部都听到了,她之前都是靠着服侍的人的嘴巴打听消息的,只是有些事情还是最好闭紧嘴巴,便抬眸道:“方才的话我听到了,以后记得闭紧嘴巴,叫嬷嬷们知道了定不会饶过你们的。”   珊瑚跟翡翠脸上一白,可怜巴巴地看向敏宁。   敏宁结果帕子净脸,见她们惴惴不安的样子,安慰道:“放心,你是我的人,我会护着你的。只是有些话可不许再胡说了。”   珊瑚忙不迭地点头,道:“格格说得是,奴婢以后一定管好自己的舌头。”翡翠也是跟着保证,差点就要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了。   “走吧,陪我去书房。”皇后的病逝打乱了他们家请师傅的计划,所以现在敏宁的学习都是由鄂弼看着,背书、讲解、习字。每七天鄂弼休沐的时候都要检查功课,其余时间就由瓜尔佳氏监督着练字。   今儿倒是巧,鄂弼也在。敏宁笑嘻嘻地跑过去,道:“阿玛今儿怎么不用去衙门?”   鄂弼扯了扯嘴角,道:“阿玛被革职了,如今在家闭门思过。”   敏宁惊讶得长大了嘴巴,追问道:“为什么?”不会又是为了孝贤皇后的丧事?   “皇上觉着刑部众人给阿克敦大人拟的罪状过轻,有包庇的嫌疑,故而全部免职。”鄂弼浸淫官场也有十来年,自然明白这不过是皇帝发泄的心中郁闷与伤感之情一个途径,所以倒不是很担心,反而还反过来安慰敏宁,“别一副吃了大惊的模样,官场上升升贬贬是很常见的事情。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骤然失去了爱子跟爱妻,皇上拿我们这些臣子作筏子也是预料得到的。”   这,这……她阿玛也忒淡定了吧!敏宁眨巴了一下眼睛,在鄂弼抬手将她的小下巴推回去的时候猛然合上嘴,眨巴了一下眼睛:“阿玛,您真淡定。”   “不过是丢了刑部侍郎的位置罢了,你阿玛还是汉军正红旗副都统呢。”抱着敏宁道,“咱们西林觉罗家几经风雨,你阿玛我什么事儿没见过?如今皇上气在头上,与其像阿克敦大人那样明明没有犯错却依旧被收押,倒不如早早退出来,反而少惹一身骚。伴君如伴虎,明哲保身为上。”   所以,阿玛其实你还是挺庆幸这回被免职的吧?   “再有,总有一天皇上会记起我的才能,但是就离起复不远了。”鄂弼继续道。   敏宁点点头,拿出自己这几天习的字叫鄂弼看着。按着她阿玛的意思就是,要等乾隆发现,没了这么一个能干的手下是多么不顺心的一件事儿,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叫五阿哥出来溜达一下~ ☆、006   006章五阿哥永琪   孝贤皇后丧仪闹出来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阿克敦在几度判决秋后立斩后最终还是被释放,削了官职,定内阁学士上行走,代理工部侍郎。一个月后官复原职,署刑部尚书,授汉军镶白旗都统一职;只是鄂弼等人的官职一直没有回来,只是继续做他的汉军正红旗副都统。鄂弼却是依旧不慌不忙,每天准时上朝准时下朝,日子是过得有滋有味。   原先商议好聘请的教习师傅也在端午节五天后正式上岗。师傅姓黄,表字子琼,是满军镶蓝旗旗下包衣。敏宁穿着丁香色刻丝葫芦纹样的旗装,梳着小两把头,早早地就等在书房,之前的功课她昨晚还特意温习了一遍,就等着黄子琼提问。   黄子琼今年四十有二,跟她阿玛一样都蓄有胡子,他穿着一身青色的便服,半月头,脑后那一根辫子乌黑油亮。虽说是敏宁一个人的师傅,但珍珠等人都在书房里候着。只见黄子琼拿过敏宁习的字翻了几页,大约了解了自己这个雇主学习情况,便道:“听说格格已经把《论语》的上半部分背熟了?”   敏宁点点头,道:“师傅要听我背一遍吗?”   “自是不必全部背的,我抽一段出来起个头,格格背诵并讲解意思可好?”黄子琼之前不是没有教过满人家的女孩子。满人家的小格格都是娇贵着长大的,对读书习字这些素来是不甚喜欢,更甚者甚至是阳奉阴违,叫她背书她便跑去骑马,叫她习字她便跑去跟自己额娘撒娇说不想练字。所以眼前这个学生,他还是先用温和的语气对待着比较好。   “师傅要问哪一段尽管问吧,这书房里的事情都是您做主。”敏宁眨巴了一下,道,“阿玛说‘天地君亲师’,师傅是叫我读书的人,不必这样小心翼翼。”   虽说“天地君亲师”,但眼下这个世道也只有屡试不第的读书人才会去以教习谋生,乍然一听自己这个学生这样说道,黄子琼着实是吃了一惊,但心底里却是多了一份热忱,便不再多说,陪着敏宁先温习功课。   夏天的御花园风景如画,乾隆负手沿着石子路走着,对着满园子的紫姹嫣红半点欣赏的意思都没有。今儿跟着乾隆的总管太监李玉小心翼翼地陪着,生怕这位帝王再动怒——首领太监吴书来便是因着皇上无名火发作而领了二十大板的。   乾隆心里也烦,倒不是因为孝贤皇后病逝的事情。一个帝王,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沉溺在悲伤之中,孝贤皇后与她虽是年少夫妻,但儿女情长的事情不是一个天子可以留恋的;所以在他失去了永琏、失去了永琮以及失去了孝贤之后,他虽然发了脾气,但这阵邪火很快也就过去了。所以他便赐封陆士隆之女为陆贵人;都统兼轻车都尉纳亲之女巴林氏为贵人,拜唐阿佛保之女林氏为林常在;又晋封晋封娴贵妃为娴皇贵妃,摄六宫;嘉妃为嘉贵妃;舒嫔为舒妃;令嫔为令妃;陈贵人为婉嫔。   纳了新人封了旧人本是件好事儿,只是贝子府却传来大阿哥永璜五内郁结生病了的消息。说白了,其实大阿哥就是因为在孝贤丧仪上被乾隆大骂了一顿断绝了继位的可能,所以内心郁结的情绪没法发泄,终日惶恐不安,活生生地就把自己给憋屈病了。   只可惜乾隆这个做父亲的虽然知道自己儿子的病因,却因为面子问题没有跟长子说开,想着身为皇家子弟,也许过几天永璜自己就想明白了。毕竟自己的玛法康熙帝圣祖爷在晚年也曾多次训斥自己的叔叔们,最后他们还不都是好好地活了下来了吗?乾隆如今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储位继承人的人选。永璜跟永璋被训斥永无继承大统之可能,自然不必考虑;永珹出身不好,其母嘉贵妃是内务府包衣又有朝鲜血统,并非上佳人选;永瑢的额娘纯贵妃是汉女出身也不是上好的候选人,而且乾隆却有更属意的人选——五阿哥永琪。   永琪其母为愉妃,珂里叶特氏,世居科尔沁,蒙军镶蓝旗。这个女子在乾隆看来不过是姿色平平,只是因为她生了一个好儿子永琪,乾隆才会封她为愉妃,赐居永和宫。   “皇上,天色不早了,您今晚是要回养心殿还是……?”李玉见乾隆停了下来,连忙上前道。   “去永和宫。”乾隆瞥了李玉一眼,直把他看得冷汗直冒,才甩下这么一句话。   永琪穿着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外头罩着一件四开褂子,腰间的掺金珠线穗子腰带上坠着一对蜜蜡桃蝠纹珮,珍珠刺绣的鸡心荷包也是左右各一个。他抿着唇在阿哥所里候着,就等着李玉带他去跟自己皇阿玛汇合。   永琪尚不足八岁,上有兄长下有幼弟,虽然也是满蒙妃子所生但始终比不过嫡出的七阿哥受宠,所以他只有勤奋读书,将来也才好叫自己额娘母凭子贵。如今七阿哥殁了,孝贤皇后也薨了,他皇阿玛终于看到了他的努力与天赋,昨晚传旨来只说要带他到宫外走走了解民生,这可是他们这些庶出的阿哥中头一份的恩典。   皇家规矩多,小小年纪的皇孙公子就已经养成了严肃而庄重的表情,可永琪内里到底也只是一个七岁多的男孩,乘着马车出来难免想要撩开帘子看看外头的情况。耳边听到的是热闹的吆喝声、嬉笑声,永琪偷偷地看了一下自己的皇阿玛,见他拨着玉扳指闭目养神,便轻轻地撩开了帘子露出一角,朝外头看去。   外头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乾隆微微撩起了眼皮,见他一脸吃惊的呆样,嘴角微微挑了起来,咳嗽了两声,便见永琪快速地放下帘子,正襟危坐着,一副“我刚才什么都没干”的模样。   乾隆也不揭穿,只道:“朕今日带你去鄂尔泰府上,待会儿见到了鄂尔泰及其诸子,记得以礼待人。”鄂尔泰,这是他皇阿玛留下来的一员重臣,只可惜当初鄂尔泰一派的满臣跟张廷玉一派的汉臣不对付,乾隆为了牵制二人,少不得多做打算。鄂尔泰也算识趣,在九年的时候就以病请辞,又举荐了傅恒,这个举动确实好。   如今鄂尔泰虽然辞官归隐,但他门人弟子无数,如果能为永琪牵桥搭线,将来未必不是一大助力。下了马车让人去通传,乾隆低声问身边的李玉:“鄂尔泰似乎有两个孙女?”   “回皇上,正是。一个是鄂弼鄂大人的掌上明珠,乾隆八年出生;另一个则是鄂圻鄂侍卫之女,乾隆十年出生。”李玉麻利地回道。   乾隆点点头,见鄂尔泰出门迎接,便笑着带着永琪走进鄂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007   007章论二人的初次相见   皇帝带着自己的儿子来访,对鄂尔泰来说是叫他心有惶恐。乾隆九年初他已经辞官归隐,按理说没什么值得圣上放在心底的。如今他的长子鄂容安因着大阿哥还有三阿哥的事情被罚俸一年小惩大诫,三儿子鄂弼更是因为孝贤皇后丧仪之事连刑部侍郎的官职都丢了,一家子都低调做人,今儿皇上是抽了什么风才要上门来?   “鄂卿身子可好啊?”乾隆当仁不让地坐在大堂的主位上,见鄂尔泰佝偻着背在下边站着,便道,“鄂卿快坐吧。今日我不过是带着永琪出门走走,微服出巡,倒不必讲究这样的规矩。”   “奴才承蒙皇上挂念,一切都好。”五阿哥永琪?鄂尔泰撩起眼皮快速扫了一眼。嗯,也像。皇上后宫满蒙妃子不少,但是由满蒙妃子诞下的阿哥却少得可怜。除去大阿哥、就只有早逝的二阿哥、七阿哥还有现在这位五阿哥是满蒙妃子所生的,今日皇上带他出来,意义非同小可呀。鄂尔泰很快垂下眼眸恭敬地行了个礼,才微微颤颤地坐下——他年纪确实已经不小了,真要站着回话也是辛苦他。   永琪倒是听说过鄂尔泰。先帝时期的重臣,乾隆元年钦点为会试大总裁,除大学士职务以外,他又兼任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议政大臣、经筵讲官,管翰林院掌院事,加衔太傅,国史馆、三礼馆、玉牒馆总裁,赐号襄勤伯,直到乾隆九年正月二十九因病请辞。鄂尔泰底下门人子弟无数,其子及其从子或外放或任京官,西林觉罗家可谓满门高官厚禄,联姻望族。   “奴才听鄂容安说过,四阿哥性情温顺,五阿哥天资聪慧,六阿哥才兼文雅,俱是不错的。”为人臣,适当拍马屁这一项功夫绝对要修行到家。鄂尔泰虽然不再朝为官,但说起好话来也是叫人听着心里舒服的。按着皇帝的意思,这位五阿哥极有可能是现在皇帝有意栽培的储位继承人,所以再赞叹一番才对。“今儿见到五阿哥,倒是奴才的福气了。听说五阿哥精通国语,可见也是随了皇上的聪敏大气。”   乾隆满意地捋了捋胡须。鄂容安是个有学识的,叫行走上书房果真是绝佳的决定。不过他今天还是有另外的事情的,便是打算叫永琪跟鄂尔泰多多熟络起来,将来也好得到鄂尔泰乃至他背后西林觉罗满门的支持。   不过乾隆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外头有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玛法,您在吗?”   敏宁真的没有想到会遇见乾隆跟五阿哥。她只不过是遵从昨晚鄂尔泰的吩咐来找他,顺便给他汇报一下这段时间的学习进度而已。谁知道走到主院门口却发现平日守门的人都不在了,她踟蹰了两下才会出声的,却不想叫里头的客人听见了。   “这便是你的孙女。”乾隆看着下首穿着淡紫兰花刺绣领子粉红色旗装跟青缎一字襟坎肩,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看着就是很有福气的模样。只见她抬眸快速地觑了他们爷俩一眼,又快速地垂下眼眸,但始终没有直视自己跟永琪,这般乖巧懂事的样子确实叫人喜欢。   “正是。”鄂尔泰回道,“这是奴才三子的嫡女。”孙女名字是不便说出来了,鄂尔泰有心叫自己孙女离开,可是没有上头乾隆的允许,他也不敢呀。   奴才?!难不成这两位客人是皇宫里出来的?敏宁眨巴了一下眼睛,忍不住又抬头看了永琪一眼,却刚好跟永琪打量她的目光对视上了。什么呀,这样没礼貌地看着一个女孩子,你就是皇宫出来的也不能这样放肆呀!敏宁嘟了嘟嘴,不着痕迹地白了永琪一眼,才巴巴地看着自己玛法,巴不得能快点出去。   永琪在跟敏宁对视一眼过后也是很快地就收回了目光,知道自己这样打量一个小女孩的行为确实有些失礼,他脸上微微一红连忙把视线转移向了自己的皇阿玛。其实他只是好奇而已,虽然宫里的兄弟姐妹不少,但能一块儿相处的却不多,尤其是姐姐妹妹的。除了已经出嫁的固伦和敬公主跟一直养在太后身边的和婉姐姐,便只有纯贵妃所出的四公主他是知道的。不过四公主看着小不点的,纯贵妃又护得紧,永琪倒也没见过几面。   乾隆也注意到了两个孩子之间那一眼对视,也知道这回叫永琪结交鄂尔泰的孙女倒也不甚实际,便大发善心地叫敏宁回去了。不过在敏宁出去前,乾隆还是十分大方地赏了她一对鼻烟壶。   “赶紧谢过皇上恩典吧。”鄂尔泰在一边说道。   哦天,乾隆!饶是敏宁再好的修为也要破了,看着她瞪圆了原本就圆滚滚的杏眼,乾隆哈哈大笑了几声,便让敏宁不必谢恩,直接让她出去了。   “皇上今天来过?”瓜尔佳氏得知乾隆今天上门还遇见了自己女儿的事情,连忙把敏宁叫到身边来,仔细问了一番,得知自己女儿得了乾隆的赏赐后才对一遍淡定喝着茶的鄂弼道,“怎么皇上这么有兴致过来?”   敏宁也很想知道,那对鼻烟壶她恨不得直接拿个香案给供起来,也转过来看着鄂弼,撒娇道:“今天可把女儿吓坏了。外头院子守门的人都没有,女儿才急匆匆地跑了进去,没想到竟然见到了皇上。不过女儿很乖,记得额娘说过的,没有直视皇上的天颜。不过皇上身边的那个小孩子是谁呀?”   鄂弼笑着摸了摸敏宁的头,抬头对瓜尔佳氏道:“皇上这回是带着五阿哥来的。”   五阿哥?永琪?敏宁惊讶地张大了嘴。   瓜尔佳氏追问道:“五阿哥?是那位愉妃娘娘所出的五阿哥吗?”   “正是,其中的关窍我回去再告诉你。”鄂弼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敏宁,意思是“小孩子还在这里,有些话是不合适当面讲的”。瓜尔佳氏也知道,便点了点头。   敏宁倒没有注意到自己阿玛跟额娘的眼神,她还沉浸在自己今天居然跟传说中的五阿哥永琪打了个照面,还给这位五阿哥一个白眼,想想就觉得……莫名的兴奋。不对!这是不对的!敏宁现在只能祈求那位五阿哥没有看到自己对他白了一眼的动作了。   “你这是怎么了?”瓜尔佳氏见自己女儿像是被定身了,便笑着问道。   “……女儿只是有些吃惊。”虽然听说乾隆喜欢微服私访,却不知道他还喜欢带着儿子私访到大臣的家里来,“那对鼻烟壶女儿是不敢赏玩了,叫人锁起来放好吧。”   “也好。我给你送去一个紫檀盒子,你把那对鼻烟壶搁在里头吧。”瓜尔佳氏道,“钥匙叫乌雅嬷嬷收好就是了。”   “女儿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去玩,周一继续更新☆⌒(*^-゜)v ☆、008   008章可以预料的结果   “听说皇上昨日带着永琪出宫了?”太后钮祜禄氏抿了一口养身茶,对着一边来请安的乾隆问道。   “是,带着他到鄂尔泰府上还有弘昼府上略坐坐而已。”乾隆挑了挑眉,“皇额娘为什么这么问?”今天好像是妃嫔们来请安的日子,难不成是有人在自己皇额娘跟前嚼舌根了?   “永琪……是个好孩子,聪慧、乖觉又孝顺。而且他是宫中唯一一个满蒙妃子所出的阿哥,皇上宠着他带他出去也是可以想见的。”太后默念着他的名字,“宫里满蒙出身的妃子不多,所以所出的皇子皇女也少。如今娴皇贵妃协理六宫事,可是你瞧瞧,贵妃的位置上俱是包衣女子;妃位上,令妃虽然得你欢心,但晋封的速度也已经叫人侧目。如今皇上肯栽培永琪,也算是平息了外头满蒙大臣的怨言。”   令妃惯会做小伏低小意奉承,乾隆又吃她这一套,所以才会在三年之内两度晋封,让令妃由魏贵人一跃升到如今的位分。如今妃位上舒妃、愉妃都是老人,纯贵妃跟嘉贵妃也是色衰爱弛,娴皇贵妃虽有“满蒙第一美人”的称号,可是性子高傲倔强不得乾隆喜爱,唯独这个令妃能得圣上欢心,隐隐有宠冠六宫之势。太后从前在先帝潜邸时便是饱受这样“娇弱妩媚”的女子的闲气,敦肃皇贵妃、齐妃、宁妃,都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并不希望自己儿子的后宫都是这样的女人。   “儿子明白。”乾隆虽然宠幸令妃,也只是因为她柔声细语会说好话,而皇帝要奖赏一个人,无非就是赏赐与晋封。只因为令妃在孝贤皇后丧仪上表现得够悲伤够凄切,又能与她一同回忆孝贤,他一时感同身受才叫她升为妃。   “宫里到底不能少一个女主人,娴皇贵妃出身满洲镶黄旗的乌拉那拉家,身份贵重,到了合适的时候便册封她为后吧。”太后道,“另外,永瑢也是时候到上书房念书了,便选个吉日叫他搬去阿哥所吧。”   “儿子谨遵皇额娘教诲。”乾隆也知道自己皇额娘有她的思虑。乌拉那拉氏从前在府邸的时候便是自己皇阿玛钦赐的侧福晋,便是如今封为皇后也不算出奇,只是她的性子素来不讨人喜欢,乾隆便是再喜欢美色也不可能对着一个终日“忠言逆耳”的妃嫔。不过既然乌拉那拉氏甚得皇额娘喜欢,给她这样的名分也并非不可。   “哀家哪有什么教诲不教诲的,只求皇家血脉昌盛罢了。”这个儿子虽然不是她养大的,但太后还是很清楚他的性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太后自有主张。“你最近也该注意着身子,哀家瞧你瘦了许多。”   “儿子最近朝政繁忙,傅恒奔赴金川前线,朕身边便是连个能重用的人都没有,故而清减了些。”鄂尔泰辞官后鄂党人心涣散;张廷玉虽然位居高位但也毕竟年老,张党各自为政。为了处理这些问题,乾隆也会花费了许多心思。   “朝政的事情哀家不懂。”太后道,“今晚留在哀家这儿,哀家叫桂嬷嬷给你炖了补汤。”   “那儿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乾隆跟五阿哥的突然造访并没有给一家子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敏宁已经学完了《论语》跟《诗经》,如今正在跟着黄师傅进行接下来的四书五经的学习。除了这些儒家经典的书籍,自然也少不得要练字,写颜写柳,以及圣祖康熙帝最推崇的董其昌的书法。   “格格的字不错,只是国语的学习还得跟紧一点。”黄子琼翻了翻敏宁交上来的功课,“格格的汉话已经学得不错,满语也已经会说会听,只是这字还不够好。不过格格年纪还小,多练习练习也就能改进了。我给格格的功课上圈了几个字,格格回去多加练习便是。”   “多谢师傅。”敏宁让珍珠接过黄子琼递回来的功课,“师傅,额娘说明儿要带我去外祖父家给外祖父贺寿,所以明儿的学习是要暂停一天了。”   “鄂大人已经派人与我说清楚,这倒无妨。”黄子琼又布置了温习的功课,才结束了这一天的课程。   敏宁让珍珠把今天的功课先送回自己的屋子里,自己则是带着珊瑚、翡翠一道去了瓜尔佳氏那儿准备用膳。这具身子才五岁,针黹女红也得满六岁之后才正式学习,所以敏宁也没有准备什么贺礼,只挑了自己亲手写的贺词以及抄写的经文。这也是瓜尔佳氏给她看过后决定的。   “下课了?”瓜尔佳氏见敏宁带着人过来,便笑着将她搂到身边,“正好,针线房的人把你的冬衣都你送来了,你看看这图案可还喜欢?”瓜尔佳氏的阿玛哈达哈的生辰便是在十一月,所以这回送来的冬衣要是合适不必修改的话,明儿穿着正好。   大红色的百蝶穿花图案,玫瑰紫折枝花卉图案以及石榴红缂金丝云纹图案的旗装各一件,外加两件织锦镶毛斗篷,都是大红大紫的颜色,看着便觉得很喜庆。敏宁知道瓜尔佳氏喜欢小女孩穿着鲜艳些,拿起那件玫瑰紫的在身上比了比,道:“这件好看极了。”说罢便拐进去隔间试穿了一下。   府里的针线姑姑绣工极好,这衣裳做得也帖服,根本不必修改。瓜尔佳氏很是满意,笑着叫身边的庆嬷嬷给针线上的人每人加了半吊子月钱。   “哟,小丫头这身穿着可真好看!”说话的便是从官学下课回来的鄂福宁。十岁的男孩子正是调皮的时候,如今见面容严肃又宠溺妹妹的阿玛不在,便借机摸了摸敏宁的小脑袋,“这身可是明儿穿去叫郭罗玛法看的?”   “你又调皮了。”瓜尔佳氏觑了鄂福宁一眼,“叫你阿玛知道肯定是要罚你的。”   “儿子不是没得去嘛!”鄂福宁撒娇道,“不如额娘跟阿玛说说,叫阿玛给儿子请假吧。”   “哥哥都这么大了还扯着额娘衣角撒娇,真是羞羞脸。”敏宁趁机取笑道。   瓜尔佳氏见这两兄妹似乎又要开战,只好叫人先带着敏宁下去换回原来的衣服,又对鄂福宁道:“你再这样,仔细你阿玛又抽你了。”鄂弼对长子期望很大,所以在教育方面对鄂福宁也是格外严格。   “儿子知道了,儿子只是说笑而已。”二弟病逝时鄂福宁已经记事,自然明白作为三房嫡子的自己身上背负了自己阿玛多大的期望。“儿子先回去换身衣裳,等一下再来跟额娘一起用膳。”   等着敏宁出来时,便已经不见了鄂福宁的踪影。知道他是回自己院子换便服,敏宁点点头,继续任由瓜尔佳氏过问她的功课。   哈达哈,瓜尔佳氏,满洲镶蓝旗人,信勇公费英东之后,如今任工部尚书。只是孝贤皇后仙逝不久,大肆庆贺生辰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哈达哈与妻子商议过后,只设了两桌菜席,只有近亲的人家才能上门饮宴。瓜尔佳氏是哈达哈唯一的女儿,敏宁又是他唯一的外孙女,自然在宴席上。   几个爷们在花厅聊着,瓜尔佳氏则是陪着自己额娘完颜氏还有几个妯娌在内间谈家常,因着敏宁还小,所以也被完颜氏留在身边。敏宁看似乖巧地依偎在自己外祖母身边,实际上却是竖起了耳朵听八卦——这几位女眷都聊得很投入,倒是忘了还有个小女孩在。   “听说皇上就要册封娴皇贵妃为皇后了,只是碍于孝贤皇后病逝不满一年,所以这道旨意一直没有明发。”完颜氏道,“不过我这两回进宫给太后请安时,都听太后提起过了。”   哇哦,难道就是那个割发死谏的乾隆继后乌拉那拉氏吗?敏宁眨巴了几下大眼,想起了某部著名电视剧里的“恶毒、阴险”的皇后娘娘。   “这原也该,到底是太后喜欢的妃嫔。”瓜尔佳氏的二嫂,敏宁的二舅妈齐佳氏道,“娴皇贵妃原本是先帝赐给皇上的侧福晋,也担当得起。不过我倒是听说宫里影影绰绰地流传着,说皇上是不愿意忤逆太后的旨意才决定立娴皇贵妃为后。也不知这谣言从哪里传开来的?叫太后知道了,肯定是要生大气了。”齐佳氏是四品诰命,虽然进宫请安时也不可能得见太后宣召,可每回在慈宁宫外的青石板上磕头问安回府之际,都听到有人这样说着。   “宫里的阴臜事还少吗,这些事不是咱们能随便议论的。”敏宁的大舅妈赫舍里氏道。   “倒也是,是我多嘴了。”齐佳氏绞着帕子,好半晌才扯着嘴角笑道。   敏宁见自己额娘一副淡定的似乎看不见两位舅妈针锋相对的样子,也跟着低下头咬了一口完颜氏给她的奶豆腐。看来不是每个家都想自己家这样和谐友好,不过看着自己外祖母的样子,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句话实理!   作者有话要说: ☆、009   009章当鄂福宁为皇子伴读   给哈达哈祝贺的高丨潮,在于乾隆居然派了身边的李玉来给哈达哈送贺礼。敏宁看着前头黑压压地跪着一群人,嘟着嘴也跟着跪下来接旨了——从前在鄂府的时候,她也只有在大的节日还有自己玛法玛嬷或者阿玛额娘生辰的时候给他们行过跪叩大礼,这回倒是要对着一道明黄的旨意行礼了。   哈达哈父亲虽然在乾隆元年被议罪,只是凭着信勇公之后的身份,乾隆对哈达哈一家还是抱有了很高的容忍度,只要哈达哈没有像他阿玛一样犯傻做错事,那么给他高官厚爵也不是不可以。   “奴才谢皇上隆恩。”再回过神来时,敏宁已经见自己的外祖父接过了李玉递来的圣旨,“有劳公公辛苦走一趟了。外头备了些酒水,公公且去喝一杯吧。”   “多谢大人了,只是皇上还等着杂家回去禀报,也不便多留了。”李玉眼尖地扫到了鄂弼、瓜尔佳氏还有敏宁的存在,也把他们三人出席哈达哈生辰的事儿记在心上,回去以后还得给皇上说说。   “那公公慢走。”哈达哈示意下人给李玉送去一个荷包,至于里头装的什么大家都心里有数。他又让长子恩佑送了李玉出门。   能叫乾隆也记挂生辰,自己这个外祖父当真不是个小人物啊。敏宁看着李玉身后几个小太监抬进来的贺礼,如此感慨着——她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其实能跟自己家结亲的人家到底有多厉害。   “皇上对阿玛确实厚爱。”一众女眷又回到了内间。刚刚坐下来,齐佳氏便笑道。   完颜氏倒不搭话,只是慈爱地看着敏宁,道:“听你额娘说,如今你已经请了师傅开蒙了?那个师傅如何?”   “黄师傅是咱们旗下包衣,学识也是好的。”敏宁回道,“外孙女最近正跟着师傅学写字。”   “今儿你送来的字帖我看了,写得不错,比你几个表哥都好。”完颜氏叫人又拿了一碟奶豆腐出来,“看你喜欢,等一下郭罗玛嬷就叫人单独给你装一盒子带回去吃。”   “谢谢郭罗玛嬷~”敏宁甜甜一笑。   “你是说,见到鄂弼一家子去给哈达哈庆贺生辰了?”乾隆手下的朱笔顿了顿,问道。   “是。”李玉回道。   乾隆回想了一下才记起,哈达哈之女瓜尔佳氏便是嫁给了鄂弼,这回给自己的岳父请贺寿辰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这样算起来鄂尔泰一家六个儿子二个女儿,似乎都是跟当朝的权贵联婚。两个女儿暂且不提,只是鄂容安娶富察氏,鄂实娶高氏,鄂弼娶瓜尔佳氏,鄂宁娶乌雅氏,鄂忻尚乡君,鄂谟娶喜塔腊氏;其中鄂实的妻子是慧贤皇贵妃之妹,瓜尔佳氏是信勇公费英东之后,而恭和乡君更是乾隆自己的堂妹。再加上鄂尔泰桃李满天下,真真是好大一股势力。   只是鄂尔泰已经致仕,这股势力瞬间土崩瓦解。鄂容安如今升做兵部侍郎,但族长的位置俨然交还给长子嫡孙的鄂昌。鄂昌远在甘肃,性子耿直,倒也是个好掌控的。   “不过是亲戚家的正常走动而已。”乾隆搁下朱笔摩挲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扳指,“可有见到鄂弼的女儿?”   “见到了,只是鄂大人的大公子倒不得见。”李玉是如今暂替吴书来成为养心殿首领太监的人,自然是万事都打听妥当,“鄂大人家的大公子今日依旧在官学念书,听说不管是国语、汉语还是蒙语俱是不错,骑射剑术也很有鄂大人的风范。”   张廷玉与鄂尔泰当年都是上书房的总师傅,比照上书房规矩打下基础的鄂福宁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既然鄂福宁如此聪慧,接进宫来给永琪做伴读也是可以的,刚好永琪身边的满人伴读病了,也不用他继续陪着了。   于是朱笔一挥,先是恢复鄂弼刑部侍郎的官职,又说我十分欣赏你儿子云云,听说你儿子国汉蒙三语都学得不错,叫你儿子五天后进宫陪着五阿哥读书去吧。写完大手一挥,叫李玉又出宫去宣旨了。   接到乾隆旨意的鄂弼无奈地送走李玉之后,便跑去主院跟鄂尔泰商量了起来。其实上回乾隆带着五阿哥微服私访之时鄂弼就有这样的感觉:五阿哥只怕是皇上心中中意的人选了。虽然这样说大不敬,只是当今圣上似乎没有嫡子继位的运道,五阿哥虽然非长非嫡,但却是唯一一个满蒙妃子所出的阿哥,能入皇上法眼也是可以预料的。不过满朝堂的王公大臣,那么多的王公子弟,为什么偏偏是福宁那孩子呢?   “当初皇上上门,我们便都知道皇上是想叫我们家支持五阿哥。”鄂尔泰俨然年老,说话的语气都是老人家的腔调,慢悠悠的,不急不躁的。“你大哥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大了,实在不适宜做皇子伴读;你二哥出继后便不再是我们这一支的人。余下的几位弟兄之中,只有福宁今年十岁,与五阿哥年岁最近,所以皇上才会挑选福宁为五阿哥的伴读。”   “如此一来,将来就算福宁外放为官,只怕也少不得被人认为是五阿哥身边的人。”鄂弼对鄂福宁虽然十分严厉,但终究还是担心自己儿子的前程。圣祖爷间九龙夺嫡多么惨烈,他也有所耳闻。当今圣上正值壮年,以后的子嗣只会多不会少。便是大阿哥跟三阿哥被训斥无继位之可能,难道别的阿哥就没有这样的心思吗?皇上这一道旨意,却是明晃晃地将他们西林觉罗家置于枪靶的位置上了。   “皇上既有这样的旨意,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能遵从。”天子之命,难不成还要去违抗吗?鄂尔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早日收拾好东西叫福宁带着,准备进宫吧。这段时日咸安宫官学是不必去了,叫他跟在我身边,我想给他说说上书房的规矩。”   “儿子明白。”鄂弼叹了一口气。   “皇上,”鄂尔泰是经历三朝的老臣,圣祖爷时期不得重用便也不提。只是当今圣上在还是阿哥的时候就能斗倒长兄弘时,能让幼弟弘昼跟弘曕甘心为之效力;登基之后又能迅速平定弘皙逆案,其手段可见一斑。“他心计颇深,在圣祖爷身边长大,又得了先帝爷的亲身传授,我们为人臣者也只能遵从圣意罢了。上书房里好歹还有一大哥看着,倒不必十分担心。”   “是。”   鄂福宁进宫为侍读一事也是敏宁在李玉来宣旨后的第二天才知道的。鄂福宁的上课时间跟她不一样,每每她用早膳的时候鄂福宁已经去了官学了,所以当她在餐桌上见到鄂福宁的时候,那惊呆的模样是叫鄂福宁笑了好久。   “所以,哥哥是要到宫里去了?”敏宁皱巴着小脸问道。给皇阿哥做陪读,那不是跟皇阿哥一样的功课吗?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这样的日子叫人怎么活呀!听说皇阿哥读不出来或者背不出来,就得叫身边的人打手掌心呢。福宁可是身娇肉贵,她额娘又是惯着他长大的,这样怎么得了?   “这是皇上的旨意。”瓜尔佳氏纵有不舍也不得不遵从,“还好伴读十日便能回家一趟,倒不算难熬。”   “可是我听黄师傅提起过,宫里的阿哥们读书是要先读百二十遍,背百二十遍,还得结合自己的看法解读书本的意思。要是背不出来就要打手掌心,那哥哥会不会挨打呀?”这事儿还是乾隆微服私访后敏宁趁着午休时问过黄子琼的,“哥哥虽然皮糙肉厚,但也不禁摔打呀,万一打坏了可怎么好?”   “宫里的皇子伴读多是皇室宗亲或者王公大臣家的子弟,你认为上书房的师傅敢打他们手掌心吗?”瓜尔佳氏不禁为自己女儿的“奇思妙想”感到好笑,“阿哥身边除了一汉一满的伴读以外,还有四名哈哈珠子伴着。而哈哈珠子,就是你说的代替皇阿哥被责罚的人,所以你不必担心你哥哥被责罚。”   “原来如此,那倒还好。”敏宁点点头。记得说是给五阿哥做伴读的,按着从前看的小说,只怕这是叫西林觉罗家站队到五阿哥背后了,不过这不是叫五阿哥也暴露人前,就不担心后宫里纯贵妃跟嘉贵妃有什么不满吗?她记得虽然大阿哥跟三阿哥垮了,可是还有四阿哥跟六阿哥呀!   敏宁想到的事情乾隆自然也想到,所以当天晚些时候,内城里又传来一则消息:内阁学士桂林之孙诺敏为六阿哥永瑢伴读。这道旨意一出,瞬间就把集中在鄂府的目光转移走了一半。内阁学士桂林,满洲镶蓝旗人,从二品官员,伊尔根觉罗氏,这个出身跟鄂弼可是能够比上一比的,而且又是天子近臣,这不是也表明皇上看重六阿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小半章 ☆、010   010章永琪遇令妃   宫外掀起多大风波永琪是不知道了,不过既然他皇阿玛带了他到鄂尔泰府上,又点了鄂尔泰之孙鄂福宁为他伴读,势必就是想要他将西林觉罗家的势力归为己有——不求得到鄂尔泰六子全部的助力,起码鄂弼这一支的支持是必须获得的。   “小路子,给我换衣裳,我去给额娘请安。”永琪出生时愉妃还只是个贵人,所以他小时候并不是养在愉妃身边,但也无碍母子之间血浓于水之情。   “嗻。”   换好常服,永琪便带着走出阿哥所。   去永和宫必须穿过御花园,如今正值隆冬时节,就算外头梅花绽放得再明艳,也很少有人会出来欣赏。不过永琪这回却是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令妃。说实话,永琪与这位妃母并不熟,最多也就是在家宴上见过几回而已,一来这是他皇阿玛的女人,二来他额娘也说了,没事儿少跟延禧宫的扯到一块儿去。   后宫之中,包衣出身的妃嫔不少,但晋升速度如眼前这位的便是罕见了。永琪只是微微拱手行了一礼,道了声“令妃母好”,便想绕过她。只可惜,令妃却是出声叫住了他。   “五阿哥且慢。”令妃抱着手炉温柔地道,“今儿天这么冷,五阿哥怎么出来了?”   “永琪正要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永琪浅笑着回道。   “原来如此,只是五阿哥穿得这样少,叫愉妃姐姐见到了只怕是要担心了。不过先去前头的亭阁里等着,让身边伺候的人回去给你拿一件大氅吧。”令妃满眼的慈爱,仿佛眼前的皇阿哥是她所出那般,“转眼间,五阿哥都长这么大了。当初在孝贤皇后处见到五阿哥的时候,还不过是个婴孩而已。”   说得你好像看着我长大那般。永琪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他是养在孝贤皇后身边,但那时候令妃不过是一个洗脚的宫女,哪有什么机会见得到小阿哥。如今在这里跟他回忆“当年”,只怕也是另有用意吧。于是便道:“不劳令妃母担心,永琪不觉得冷。”抬头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永琪还得去陪着额娘用膳,就不跟令妃母多聊了。”   说罢便带着小路子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令妃张嘴欲言的模样。小路子倒是看清楚了,记在心上,只等着等一下跟自己的主子们好生说说。   “听小路子说你要来,我特意准备了些糕点。”愉妃见永琪踏入永和宫正殿后便连忙笑着叫人给他端上热茶,“都是你爱吃的,赶紧用了吧。”   “多谢额娘。”永琪微微笑道,“儿子最是怀念额娘这儿小厨房做的东西了。”他年幼时由孝贤皇后抚养,后来孝贤皇后有孕,他额娘又册封为愉嫔,所以他才有机会回到自己亲生额娘膝下承欢,母子之间很是珍惜这样得来不易的时间。   “瞧你肩头上都有雪化了的痕迹了,在外边耽搁了很久了吗?”愉妃看了一眼小路子,问道。   “不过是路上遇见令妃娘娘,跟她说了几句话罢了。”永琪回道。   “令妃?”愉妃微微一皱眉,“有了皇上的恩宠还不够,如今倒还想着要拉拢一个皇子了,心倒是挺大的。”   “额娘何必理她,皇阿玛宠着她,咱们便当作看不见有这号人就是了。”令妃有宠无子,又知道他前段时间跟皇阿玛微服私访,来拉拢他也是可以想到的。不过他亲生额娘背后是珂里叶特氏,他又怎么会跟一个包衣奴才出身的妃嫔走得近。   “你说得对,不过额娘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小家子气罢了。”愉妃很明白,自己能够得封妃位不是因为得宠,而是因为自己生了个好儿子。娴皇贵妃摄六宫事又如何,到如今还不是连个蛋都生不下来。“她从前是孝贤皇后身边的奴婢,一朝得宠爬上龙床,孝贤皇后自然容不下她。”   “儿子都知道。”在愉妃面前永琪素来是敞开了话题的,“额娘,皇阿玛点了鄂尔泰的孙子、刑部侍郎鄂弼之子给我做伴读,你觉得如何?”   “好事。”愉妃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你的新伴读鄂福宁是鄂弼的嫡长子,以后鄂弼这一系肯定是他继承的。皇上肯为你更换这样一个伴读,便是对你抱了很大的期望。如今大阿哥三阿哥已废,四阿哥资质不高,你的对手也就只用纯贵妃所出的六阿哥了。”   “儿子知道。”他皇阿玛如今没有嫡子,不代表将来没有。宫里疯传娴皇贵妃即将被立为皇后,此事虽未得到明旨,但也八丨九不离十了。他要想荣登皇位,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叫他皇阿玛即便将来有了嫡子,也不舍得放弃他这么一个聪慧的儿子。   宫里的阿哥早熟,他当初没有子凭母贵,却可以叫他额娘母凭子贵。   “你有自己的打算,额娘并不打算多干涉。”愉妃慈爱地道,“你只需记得额娘,还有整个珂里叶特氏都会站在你背后支持你。”   “多谢额娘。”永琪看着腰带上乾隆赏赐的白玉龙纹玉佩,右手抓起来摩挲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金球奖,实至名归!   为了庆祝我心爱的罗爷得奖,虽然这章短了一点,但也算是加更! ☆、011   011章太后召见   鄂福宁进宫以后,敏宁只觉得身边少了可以一起玩耍的人。如今鄂府里跟敏宁一样年纪的一个都没有,大伯家的两个堂兄已经十五,二伯家的堂兄也已经十三,四叔家的还是个奶娃娃,五叔家的堂妹今年才三岁,现在虽然会跑会跳但还是个一有什么不顺心就会大哭的小萝莉。   不过这日子倒还不难熬。十二月二十三日是敏宁的生辰,鄂福宁倒是托人给敏宁送来了两柄上好的白玉玉如意、一对錾金玫瑰簪子还有一对翠玉戒指。当然这对翠玉戒指不是敏宁的尺寸,明显是借着给妹妹贺寿的名头送给瓜尔佳氏的。   “哥哥送来的东西不像是普通的好东西。”敏宁换上瓜尔佳氏亲手给她做的绣小朵金丝木香菊柔纱寝衣,换上软绵绵又十分舒适的寝鞋,道,“那两柄玉如意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做的,咱们家也就玛法院子有一对而已。”她还是见玛嬷拿出来过一次才知道的,“听说玛法那儿的还是先帝爷赏赐的。”   “正是。”乌雅嬷嬷端来玉米羹,“那还是先帝爷听太老爷说过,老太太产下六爷后身子不适所以赏赐的。”   “那我今天得的,难不成也是皇上赏的?”敏宁勺了一口鲜香可口的玉米羹,“我可不觉得皇上会记得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而且她也不认为皇帝会知道怎么给小女孩送礼物,上回那对鼻烟壶对她来说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   “格格不要胡说。”乌雅嬷嬷觑了她一眼,道,“你就当做是大爷给你送的礼物就好了。奴婢听说五阿哥才华出众,许是在上书房得了皇上的赏赐,大爷也跟着沾光得了这样的好东西。左右二十五号大爷便要从宫里回来了,到时候格格问一下便知道了。”见敏宁不再动筷,乌雅嬷嬷便叫翡翠把东西都端下去,又让珍珠端来漱口粉,伺候敏宁漱口净脸还有净手之后便服侍她睡了。   十二月二十五,皇帝封笔,上书房的阿哥们也终于有一个短暂的假期,伴读跟哈哈珠子们也终于可以从宫中回家一趟。宫里的师傅显然要比官学的严格得多也真材实料得很,敏宁眯着眼目测了一下,她这位哥哥的手臂肌肉貌似粗壮了些,看着也长高了一点。一身宝蓝色纻丝袍子,衬着皮肤看起来比之前黑了一点。   “哥哥回来了!”敏宁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着,“哥哥长高了,也变壮了。”   “小丫头,许久没见到我了吧。”鄂福宁进宫这一个多月来,别的没见识,倒是见识到了上书房森严的规矩。打手掌心算是最低的惩罚了,因着有哈哈珠子在,所以鄂福宁倒没有尝到那种滋味,不过上书房师傅们严格的规矩,倒是叫鄂福宁不敢不用功读书。好在他的主子五阿哥天资聪慧,所以跟在他身边也没有遭到惩罚。“哥哥给你送来的东西你可喜欢?”   “喜欢是喜欢,可就是太贵重了。”敏宁嘟着嘴道,“那对羊脂白玉的玉如意,哥哥是怎么得来的?”   瓜尔佳氏已经叫人送来了热乎乎的点心跟茶水。鄂福宁咬了一口翠玉豆糕后才道:“那是太后赏给我的。”   “太后?!”饶是瓜尔佳氏也惊到了,“好端端的,太后怎么给你赏赐东西了?”   “原是太后召见五阿哥,听说咱们几个伴读正随着五阿哥温习功课,便一并宣见了。”鄂福宁道,“不单是我,另一个伴读也得了一样的赏赐。后来我无意中在五阿哥面前提起了妹妹的生辰,那对錾金玫瑰簪子还有翠玉戒指就是五阿哥给准备的。”簪子是给妹妹的,那戒指嘛,则是他借着五阿哥给自己额娘尽孝的。   “真是胡闹。”瓜尔佳氏满脸不认同,“五阿哥是你的主子,你怎么能叫阿哥给你准备礼物呢?你玛法才跟你说过,在宫中要谨言慎行,你倒好,转眼就忘了。”   “额娘~”鄂福宁道,“要不是为了给小丫头送贺礼,我怎么会跟五阿哥说这事儿呢?您就饶了我吧,别告诉阿玛,就说那是我托人送出来的。”   敏宁鄙夷地看了鄂福宁一眼,道:“原还以为哥哥变成熟了呢,结果一回来就跟额娘撒泼,半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你这个鄂福宁,随随便便地就把妹妹的生辰告诉一个不认识的人,真该叫阿玛狠狠揍你一顿才是。   “你个小丫头还取笑我!”说完鄂福宁倒是从瓜尔佳氏身边弹开来,伸手就去捏敏宁脸上的肉。   敏宁哪里会就范,连忙撩开帘子跑了出去。   过新年总是一件让人痛苦又快乐的事情。西林觉罗家满门亲贵,来府上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前头的大老爷们在吃酒聊天,后头的女眷们则是在畅谈各种小道消息。前几年敏宁还小,所以除了亲近的人家之外很少跟着出门走动,今年却不一样了。一天里红包收了不少,但她的小脸蛋也被捏了无数次,再多的礼物也平复不了这种被人蹂丨躏的感觉。   等过了初五,皇帝又开始正式上朝,这样的状况才总算少了些。敏宁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盘点着这个新年得到的红包还有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东西。红包里的碎银都叫瓜尔佳氏收起来了,剩下的小镯子小挂饰等就是敏宁自己保管着——其实也不算她拿着,那是交由乌雅嬷嬷给收好的。就在敏宁抱着自己的私房滚在床上自娱自乐的时候,瓜尔佳氏却在外边接见了一位宫里来的人物桂嬷嬷。   原来是太后在宫中无聊了,想要诸位二品大官的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进宫见一见。算起来,宫里的阿哥中除了大阿哥永璜已经成婚之外,三阿哥永璋身边也就只有两个格格服侍着。就算皇帝再厌弃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叫自己儿子不成家的;再有,四阿哥也有十岁了,出孝后也该指婚了。所以其实这回是给三阿哥还有四阿哥相看未来福晋,只是此事必须低调,才会把一众外命妇还有各家闺女都宣召进宫。   瓜尔佳氏接到旨意后立刻把敏宁叫到身边,一字一句地给她讲解着宫里的规矩。怎样行叩拜之礼、怎样回答太后的问话,目不能直视凤颜,坐着的时候双腿要并起来不能放松……一拨一拨的话说得敏宁头昏脑胀,才放了她回去沐浴更衣。   第二天一早,敏宁就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净脸漱口换好衣服。早点只吃了几块糖糕,茶水也少喝,便跟着换上外命妇朝服的瓜尔佳氏登上了去皇宫的马车。路上,瓜尔佳氏还没敏宁普及了太后的一些资料。皇太后钮祜禄氏,四品典仪凌柱之女,初入雍亲王府为格格。一个能从小小的潜邸格格一步一步爬到熹贵妃最后乃至圣母皇太后,手段一定不简单。敏宁转了转眼睛,决定等一下还是少说多看。   今日来的除了瓜尔佳氏以外,还有不少朝中大臣的女儿。其中孝惠章皇后从孙观音保之女博尔济吉特氏年纪是最大的。她父亲是和硕额驸,在雍正十三年二月病逝,生母早逝,所以一直由嫡母和硕淑慎公主抚养。   太后看着拉着和硕淑慎公主在一旁说着话,眼睛却是将下头几个姑娘的表情动作都记在心上。皇帝说了,博尔济吉特氏是要指婚给永璋的,那孩子虽然被训斥过,但好歹也是皇子阿哥,就算将来是个闲置亲王,也总得指婚一个好的姑娘家才行。淑慎自守寡之后就一直居住在京城,想必这门婚事也不会拒绝的——其实就算人家想拒绝也没用,皇帝一道旨意下来,还不是要强颜欢笑地接旨。   淑慎公主知道自己这个养女将来的前程也就这样了,她不是自己亲生的,算不上皇家血统皇帝又有这个意思,她也没法拒绝。   敏宁跟在场的人都不熟,瓜尔佳氏又跟几位夫人一起陪着太后嗑唠去了,索性就乖乖地坐在下首,用视线描绘着帕子上的花纹。一边的博尔济吉特氏见到这个小姑娘闷声不吭便以为她害怕,于是温声道:“妹妹怎么说话了?”   敏宁撩起了眼皮,见是一个大姐姐模样的女孩,便道:“额娘说的,在宫里要少言。”   博尔济吉特氏笑道:“妹妹不要怕,太后最是慈祥了。咱们今日进宫来也是跟太后说说话解解闷罢了。”   敏宁扬起脸笑了笑:“姐姐是随哪位夫人进宫的?”   “我是跟着额娘进宫的,便是坐在太后身边的那位和硕淑慎公主。”博尔济吉特氏微笑着道,“妹妹看着年纪也小,大概也是咱们这儿最小的一个了。妹妹几岁了?”   “刚过了五岁的生辰。”敏宁见博尔济吉特氏说话温声细语,丝毫不像是蒙古人,“姐姐是蒙古人吗?”   “我虽是蒙古人,但却是在京城长大的。”博尔济吉特氏回道,“不过也有幸随着皇上去蒙古瞧过几回。”乾隆喜欢出巡,和硕淑慎公主又是外嫁蒙古的公主,虽然回京守寡,但偶尔也捞得到伴驾出巡的机会,博尔济吉特氏自然也可以跟着。   “真好,我也想去看看。听我玛法说,蒙古地域辽阔,策马奔腾的感觉一定很棒。”敏宁也渐渐地拉开了话匣子,“我郭罗玛嬷府上有个很会做奶豆腐的厨子,听说就是从蒙古来的,我特别喜欢那滋味。”   “原来妹妹喜欢吃奶豆腐。”博尔济吉特氏轻笑着道,“将来有机会,我便请妹妹吃一顿。”   这边敏宁跟博尔济吉特氏聊得开心,那边太后也注意到了,便道:“跟乌娜一块儿的那个女孩子是谁呀,瞧着面生。”   瓜尔佳氏回道:“是奴婢的女儿。”   “原来是西林觉罗家的姑娘,看着就有福气。”太后眯着眼微微回想了一下,“你可是还有个儿子,给永琪那孩子做伴读的?”   “正是,也是皇上看得起那泼皮猴儿罢了。”瓜尔佳氏笑道。   “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太后对鄂福宁的感觉倒还挺好,挺乖巧的一个孩子,“永琪跟哀家说了,你家儿子读书也是好的,有他陪着永琪相互鞭策,也是叫两人都学有所成。”   “太后说得是。”瓜尔佳氏想到自己儿子这回回家被考究功课时回答的那一叫顺溜,心中也是觉得上书房师傅的教导果真是极好的,便道,“那也是上书房师傅们的功劳。”   于是,话题便扭转去了上书房各位师傅身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好抽,差点传不上来(┳_┳)... ☆、012   012章组团去刷御花园(一)   根据清穿小说必定场景,主人公们是一定要去御花园走走的,名曰“御花园副本”。敏宁一边吐槽着一边看着前头几个八岁到十三岁的小姑娘穿着花盆鞋走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还一派摇曳的风姿,不得叹一声“佩服”,换成她,指不定要怎么东倒西歪。   不过不得不说,御花园这地儿,到底是事故多发的地方。前头一行人突然都缓慢地停住了步伐。敏宁个子小看不清,还是一边的小宫女低声给她解释道:“前头是令妃娘娘。”   虽然娴皇贵妃、嘉贵妃、舒妃、令妃、婉嫔都还没有行晋封礼,但也算正式坐稳了各自主位的位置。如今宫里除了去年的新封的三个新人之外,就属这位令妃娘娘风头最盛,本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又惯会小意奉承,乾隆也乐得宠爱。   太后带着诸位外命妇游御花园的事情已经晓谕六宫了,这位令妃娘娘倒是很敢违背太后的懿旨呀。敏宁悄悄抬眸打量了一下,凭着她2.0的好视力,令妃娘娘这样浓妆艳抹的,想必是想在御花园“偶遇”皇上吧——小说跟电视剧里的老把戏了,可惜今天这位娘娘运气不怎么好,遇上了太后出行。   “令妃,哀家不是叫人晓谕六宫,说哀家带着一众夫人出行,叫诸位妃嫔回避的吗,你怎么还在这儿?”太后上下打量了令妃一番,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的旗装,乌黑的长发梳成二把头,戴上三两支镶珠宝鎏金银簪并一具四蝴蝶银步摇,真是如出水芙蓉般青春靓丽。皇上不过是多去了颖贵人处几回罢了,这个令妃倒是坐不住了。   “奴婢给太后请安。”令妃只恨自己在接到延禧宫首领太监回禀时没快点走,正巧就撞上了太后一行人了,“奴婢方才才得知太后跟众位夫人出行,正想要回避。是奴婢脚程慢了,请太后原谅。”   声音挺不错,温柔乖巧。敏宁低着头默默评论道。   “倒是延禧宫的宫人不会办事了。”太后觑了一眼跪在令妃身边的太监,“既是如此,打发回去内务府,叫内务府另外再挑个机灵的过来吧。误了哀家的懿旨不要紧,万一要是误了皇上的旨意,那可就糟了。”   太后更厉害,一句话就把延禧宫的首领太监给抹了。看着令妃还得苦笑着谢过太后旨意,敏宁只觉得太后不愧是一个皇帝的生母,浸淫先帝府邸还有后宫多年的女人。敏宁从前就八卦过,太后可不喜欢这样“温柔贴心、妩媚娇弱”的妃嫔,这回令妃可是撞在太后手里了。   “这令妃娘娘真是为了争宠煞费苦心。”博尔济吉特氏小声道。看着敏宁看过来的大大的双眼,她微微一笑,“我只是感慨一下罢了。”   我知道。敏宁点点头。令妃出身内务府汉军正黄旗包衣,乾隆四年入宫为坤宁宫洗脚宫女,一朝得宠飞上枝头,自然是要保住自己得来不易的位置。她又没有生养,不牢牢扒住皇帝这棵大树那怎么行。   刷完令妃这个怪,敏宁又随着大队一起向千鲤池走去——太后刚刚发话,叫几个太监先去千鲤池旁准备好了鱼食,叫几个小姑娘喂鱼。瓜尔佳氏如今是看明白了,她们这一群女眷都是来陪衬的,真正的主角只有和硕淑慎公主及她的养女博尔济吉特氏,还有那几位七八岁的小姑娘,看样子是要给三阿哥还有四阿哥挑选福晋了。   “妹妹小心些,虽说千鲤池是有护栏的,但也要注意些。”博尔济吉特氏对敏宁这个小萝莉还是挺喜欢的,所以给锦鲤喂食的时候也是叫敏宁跟在她身边,“听说这池子里有一条金色的锦鲤,只是我进宫好几回了都没见到过。”   “纯金色的吗?”敏宁有些好奇。皇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难不成真的搜罗了稀奇罕见的锦鲤一块儿养着?   “只是传言而已。”博尔济吉特氏笑道。   “姐姐知道得真多。”和硕额驸富僧额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也凑过来道,“不过我从前听我玛嬷说,那金色锦鲤的传说是假的,因为从来就没有人见过这样的锦鲤,姐姐还是不要太相信的好。其实这些骗小孩子的传说,也就妹妹会信了。”   敏宁见博尔济吉特氏满脸不在乎,仿佛伊尔根觉罗氏的话都是耳边风。她拉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袖子,道:“没人见过也不代表没有呀,只是福气的问题罢了。姐姐,不如我们去那边吧,那条银色的鱼真好看。”就算你阿玛是和硕额驸,你也不是怡亲王第二女和硕郡主的亲生女儿,凭什么在这儿摆谱。敏宁眼神都不愿意多施舍她一眼,拉着博尔济吉特氏就要走。   伊尔根觉罗氏“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便跟之前结识的几个姑娘玩闹去了。   “她阿玛是朝中重臣,你不该反驳她的。”博尔济吉特氏道。   “她阿玛是朝中重臣,姐姐还是和硕淑慎公主的养女呢。”敏宁吐了吐舌头道,“师傅说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姐姐居长又有公主的爱护,自然是咱们要尊敬的。那位姐姐虽然比我大,但是对姐姐却半分尊敬也没有,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伊尔根觉罗氏与博尔济吉特氏其实没什么差别,生母都是上不了玉牒的侍妾。不过伊尔根觉罗氏的嫡母早逝,富僧额没有续娶,所以伊尔根觉罗氏是由富僧额的额娘抚养。庶出的孙女,老太太就是再喜欢也有个度。而博尔济吉特氏的生父病故,却是由和硕淑慎公主亲手抚养的,温婉娴雅,进退有度。   “这话还是少说的好。”公主府是朝中无人,可是眼前这个小妹妹的阿玛还有几位伯父都是在京为官的呀。   “知道了。”敏宁左右瞄了瞄,“方才我跟姐姐说的话,姐姐别说出去好吗?咱们拉钩?”   博尔济吉特氏笑着伸出了尾指:“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闺蜜有对手。   历史上博尔济吉特氏为三阿哥永璋嫡妻,伊尔根觉罗氏为四阿哥永珹嫡妻。 ☆、013   013章组团去刷御花园(二)——哟,皇帝你好!   作为事故多发地的御花园,怎么可能少了皇帝跟几个皇子的身影?太后是发了明旨叫诸位妃嫔回避,但没有叫皇帝回避呀。从上书房领了几个儿子出来,想着自己皇额娘应该还在相看人家,乾隆脑子一抽,完全忘记了应该还有外命妇在,直接带着四阿哥永珹、永琪跟六阿哥永瑢就去了御花园——三阿哥永璋病着,如今在阿哥所养病。   “回禀太后,皇上来了。”乾隆不靠谱不等于他身边的人不靠谱。首领太监吴书来早就知道了御花园里还有外命妇在,连忙派了自己的徒弟小林子去通传。   太后对于儿子的不着调也是习以为常了,只叫外命妇们都回避到千鲤池旁边的亭阁中,几个小姑娘还在千鲤池边喂鱼。   “应该是皇上要过来,所以太后才会叫诸位夫人都回避一下。”博尔济吉特氏向敏宁解释,“皇上十分仁厚,妹妹不要怕。”   我自然不怕,都见过了一次了。饶是这样,敏宁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看来当初皇帝微服私访的事情做得还是挺保密的嘛,难道就没有人知道皇帝带着五阿哥去了她家吗?——自然是有人知道的,不过她们要真敢乱说,那可就是“窥视帝踪”的罪名了。   于是,乾隆带着一串儿子过来的时候,外命妇们已经坐在亭阁里开起茶会来,千鲤池边就剩下七八个小姑娘。敏宁放下手中装着鱼食的小盒子,偷偷一瞧,便见石子路拐角多了几双绣着龙纹的鞋子,大概也是乾隆跟几个阿哥的,便拉了拉博尔济吉特氏的袖子,伸出手指了指方向。   “奴婢给皇上请安。”很快地就有跪下了一堆人。乾隆先向太后行礼问安,又示意几个儿子上前行礼后,才挥手叫众人起来。   不得不说孩子果然最喜欢模仿的还是他们的爹。敏宁抬眸看了看,叫乾隆、永珹、永琪跟永瑢都是一水儿的青色常服,右手背在身后左手微微抬起搁在肚脐眼的位置,大拇指上都戴着一枚玉扳指,连腰带上的香囊、玉佩还有扇坠儿的位置都丝毫不差,活脱脱就是大乾隆跟三个小乾隆。她低下头咬着唇,忍了好久才把笑意给咽了回去。   太搞笑了,敏宁似乎可以预见将来一溜儿皇子阿哥都是这样的模样。   乾隆的意思其实是想叫几位阿哥跟未来的儿媳妇见了面有个印象,将来指婚的时候自然就容易接受些。只是当他眼角扫到亭阁中还有旁人存在的时候,犯抽了的脑袋瞬间醒过神来,尴尬地看了太后一眼,道:“听说皇额娘宣召了几个女孩子进宫?”   太后白了他一眼,这个儿子多大了还这样莽撞,只好为他转圜:“不过是叫她们进宫陪哀家说说话解解闷罢了。皇上带着三个孩子上哪儿去?”   乾隆也是有几分急才的,便笑着道:“上书房刚刚下课,我便带着永珹他们给皇额娘请安来了。”扫了一眼那些个乖巧的垂眸敛眉的小姑娘,“和婉今日怎么不在皇额娘身边?”   “皇上忘记了,前儿弘昼入宫,说你裕妃母念着和婉,哀家便下旨叫和婉出宫陪陪她了。   ”裕妃便是弘昼生母耿氏还是妃嫔时的封号。钮祜禄氏跟耿氏情同姐妹,两人又是为数不多的还活着的先帝妃嫔,感情自然深厚。   乾隆点点头,又见一边的淑慎公主,便笑着道:“淑慎姐姐也来了。”虽然是皇阿玛养女,好歹年纪也是比他年长的,乾隆叫一声“姐姐”也算是给面子。   “皇上愈发神色红润了。”淑慎也很给面子,“几个阿哥也愈发俊俏,都是随了皇上。”   又寒暄了几句,见自己的儿子们——尤其是永珹——对几个小姑娘频频投去好奇的目光,乾隆也扫了一下,发现竟有熟人在,便是鄂尔泰的孙女,鄂弼的女儿西林觉罗氏了。   敏宁还不知道乾隆已经认出她来,捏着腰间的荷包低着头,感觉十分无趣。   乾隆能坐上皇帝的宝座,一方面他是满妃所出的儿子,血统方面有优势;另一方面也是他确实有真材实料,虽然为人自大了点,偶尔脑抽了点,但记忆力确实一等一的棒。看到几个被提问的姑娘一脸崇拜的样子,敏宁虽然对这位皇帝的感官不咋地,但也不得不佩服。   “朕记得你,你是鄂尔泰的孙女。”乾隆看着敏宁小布丁的样子,“倒比从前见到的时候长高了一点。”   “奴婢给皇上请安。”敏宁只得又跪下来行礼。   “起来回话吧。”哟,隔壁那个是淑慎的养女博尔济吉特氏吧,长得倒还不错,配给永璋也算合适。庶出的姑娘家,也算是恩典了。   朕果然是个好阿玛!自恋一番。   永琪听到乾隆提起“鄂尔泰的孙女”时眉头倒是微微挑了一下,快速地看了一眼,确定是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个小女孩后便快速垂下眼眸。他身边的伴读鄂福宁便是这个小姑娘的哥哥了,没想到倒是挺乖巧的。听鄂福宁说,他这个妹妹是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出生的,满军镶蓝旗人。虽然不是满洲上三旗出身,但西林觉罗家倒是满门清贵,这样人家的女孩儿,无论指婚给谁都是一大助力呀。   自然,永琪也不过八岁,婚姻大事自然还没考虑得那么深入。如今眼看着三哥永璋指婚蒙古秀女,四哥永珹的婚事他额娘也告诉他了,向来便是和硕额驸富僧额的女儿伊尔根觉罗氏无疑。不上不下,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也就这样罢了。   到底还是有女眷在场,乾隆也不便多留,带着三个儿子在御花园溜了一圈之后便就地解散了。永瑢还小,根本不知道这次来御花园到底是为了什么,嘟着嘴跟着永琪回去了阿哥所;永珹倒是明白了,嫡妻人选他也知道了。伊尔根觉罗氏模样不差,满洲著姓,还算可以吧,等出了孝,指婚的旨意就要下了。   敏宁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博尔济吉特氏微微一笑后才拿起鱼食继续喂鱼,思绪却是跑到了另一边去:红烧鲤鱼呀,突然馋了。   作者有话要说: ☆、014   014章令妃的小心思   敏宁这一次进宫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一个贴心的大姐姐博尔济吉特氏,只是敏宁还小,鄂尔泰一家跟公主府的人也没什么来往,所以敏宁就算有心想跟博尔济吉特氏联系也没有法子。   “咱们府上的奶豆腐虽然好吃,但是我还是想尝尝正宗蒙古风味的。”下课的午休期间,敏宁拿起一块奶豆腐送进嘴里,道,“可惜咱们跟乌娜姐姐府上的人没交情,郭罗玛嬷家的也不能常常去,不然能天天吃到这样的点心那该多好。”   “前儿太太才说格格变胖了,格格如今又想着吃了。”珍珠笑着给捧来了一杯牛乳茶,“下午的时候阿赉嬷嬷就要教格格女红针黹,格格还得用心听才是。虽然格格将来是做当家的不必天天跟女红泡在一起,但是这些技巧女孩子还是要熟悉的。”   “知道了,不过那些当家做主的话也不必这么早说。”主要是她现在才五岁半啊,当家做主个毛线呀!家里有瓜尔佳氏做主,她这个小格格翘起双腿当个小甜心就好了。“趁着嬷嬷还没来,先把我早上的功课拿出来让我温习一下。”   从宫里回来之后,敏宁的学习时间就分成上下午。上午一般是跟着黄师傅学习经书、练字跟诗词;下午则是跟着阿赉嬷嬷或者乌雅嬷嬷学习针黹。繁琐精致的图样自然是不必她首先学习,今天下午的功课便是学会配色。瓜尔佳氏早早地就给她准备了绣笸、绷子跟架子,虽然如今还用不上,只是摆着来看也很有成就感。   “转眼间就又一个月了。”敏宁道,“听说朝堂上有大喜事?”   “是呀,富察将军跟岳将军平定大小金川凯旋而归,听说皇上很是高兴呢,晋封了富察将军为忠勇公,岳将军为三等公、加兵部尚书衔。其余几位出征的大人们都得了封赏。”珊瑚回道。   一个是皇帝的小舅子,一个是皇帝信任的臣子,如今又平定了外患,怪不得乾隆那么豪爽直接给了爵位。敏宁点点头:“牛乳茶再来一碗,我先看一会儿书。”   “是。”   令妃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细腻的脸蛋,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一边伺候的冬雪:“本宫命人特制的养颜膏送来了吗?”她父亲魏清泰如今是内务府总管,有这么一个在后宫颇为得宠的女儿,魏清泰手上也是收了不少银钱,自然自己女儿要什么他就能给什么了。   “已经送来了,还是娘娘最喜欢的玫瑰百合花香气的。”冬雪从梳妆盒的小匣子里拿出一个白玉盒子送到令妃跟前,“这是最新做出来的。上个月那批娘娘还有一盒半没用,不知道是要启用新的,还是……”   “那两盒没用完的直接丢了就是了,难得有新的。”令妃从镜子中觑了冬雪一眼,“也罢,看着你这些天为本宫劳心劳力的份上,那两盒就赏给你吧。”   令妃身边的养颜膏都是用上好的鱼骨胶、桃花粉、芦荟还有玫瑰花汁等做成的,外头是想买都买不到。冬雪原本还有些可惜那两盒被丢掉的养颜膏,不过一听罢令妃说要赏给自己,便连忙谢恩。自己主子二十几岁的模样看着就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般没什么区别,就是这样好东西的帮助呀!   “对了,内务府指派来的那个首领太监,你觉得如何?”一想到自己的心腹太监被太后撤了职令妃就心疼得很——那可是她花了一大把钱才收买的人呀,皇上的行踪她为何了如指掌,不就是这个太监给打听来的吗?现在可好,叫太后一把给撸了。“可是有收买的可能性?”   “奴婢看着只怕不大可能。”冬雪也有自己打听的渠道,“既是太后娘娘指过来的,心思必定是向着太后娘娘的。”   令妃只能恨恨地咬了咬牙。   “娘娘如今还是先消停一下吧,四月的时候娘娘才进行了册封礼,拿稳了妃位的金印跟宝册,要是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事儿叫太后娘娘知晓了,便是皇上再宠爱娘娘也是没用的。”冬雪苦口婆心地道,“娘娘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想方设法调理好自己的身子,早日怀上龙种才是。”   令妃初次承宠后便被孝贤皇后看着喝下了伤身的避子汤,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得了孝贤皇后的“认可”,跟乾隆商议后晋封她为贵人。后来她慢慢爬了上来,承宠的日子多了,避子汤也喝多了,一直到后来如今孝贤皇后仙逝,她才停止服食汤药,可是身体的底子却是已经坏得七七八八了。眼看着宫里的新人越来越多,令妃也是拼命地在调养身子,希望能早点怀上龙胎,到时候即便失了恩宠也能有个照应。   “本宫哪里不知道!”令妃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狠狠扎进手掌的嫩肉中,“这两年的调理药方本宫喝得还不够多吗?自本宫从乾隆十年承宠以来,喝了两年多的避子汤,身子伤得有多重本宫自己清楚,指不定以后也没办反有孕了……”   “娘娘别说这样丧气的话。”冬雪安抚道,“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短短四年内就得封妃位,统领延禧宫为一宫之主。”   “孩子……”令妃想到了愉妃,那个好命的女人,就因为有个好儿子所以虽然姿色不出众,可皇上到底还挂念着她。当初五阿哥得皇上圣心时,她原本想寻了机会跟五阿哥套交情将自己的侄子魏樾举荐给五阿哥的,只可惜到底没有用。要是愉妃没了,她又能拉拢到五阿哥的话,那该多好啊!   可惜了,愉妃身边多的是娘家送来的能人,她又是宫里为数不多的诞下皇嗣的满蒙妃子,所以太后对她也格外厚爱些,自己要对付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只盼着延禧宫里那几个小答应小常在能早日怀上龙种,本宫先抱养一个才是正理儿。”令妃看着妖娆妩媚的镜中的自己,叹一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015章庄子度假遇熟人   时光荏苒,转眼间就是乾隆十六年。敏宁穿着一身绣蝶戏水仙的淡红色旗装,衣领上别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银质怀表,小两把头上簪着一支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身量长高了些,也比从前的时候消瘦了些。    去年八月初二的时候,乾隆终于册立娴皇贵妃为皇后。同年赐封慎贵人、白常在、揆常在、甘肃巡抚鄂乐舜之女西林觉罗氏为鄂常在。说来着鄂常在,倒是跟他们 家还是有些关系的,算是敏宁的堂姐,只是两支一直交往不深罢了。同样是去年,大阿哥永璜因病去世,追封为定亲王,留下两个儿子跟满王府的寡妇。   似乎乾隆也终于认识到自己儿子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再也不敢把三阿哥晾在一边不管了,便于今年五月初五的时候册封三阿哥为循贝勒,赐婚和硕额驸观音保之女博尔济吉特氏;四阿哥永珹则是赐婚和硕额驸富僧额之女伊尔根觉罗氏,却并没有赐下爵位。    这两个儿子的婚事一下了决定,乾隆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便侍奉太后,带着新欢旧爱到避暑山庄去。皇后不算得宠,但太后喜欢她,少不得要带上;新册封 的庆嫔、颖嫔还有林贵人都跟着,还有如今炙手可热的鄂常在跟白常在。最后自然是少不了宠冠六宫的令妃以及有个好儿子的愉妃。宫里的事情就交由纯贵妃跟嘉贵 妃处理,舒妃因为就要生产便也留在宫里了。   皇帝这一走,整个京城瞬间就平静了下来。鄂福宁作为五阿哥伴读必须随行,临行前还在敏宁跟前得意了一番,结果却挨了瓜尔佳氏一个爆栗。   “额娘,如今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呀,不如咱们也去庄子上避避暑吧。”敏宁舀了一块冰镇西瓜咬了一口,又冰又甜的很是消暑。屋里早就用青花大瓷缸装满了冰,旁边还有转轮扇叶扇着,可外头的蝉鸣声不断,叫得人心都烦躁起来。   “也好,瞧你这样子,都瘦了。”瓜尔佳氏摸了摸敏宁的小脸蛋,原本蛮有福气的一长相,入夏之后脸上的肉就以肉眼看的到的速度往下掉了,“虽说是苦夏,但你也不该瘦成这样呀!可是最近吃得不好、睡得不好?”   “倒没有,就是厨房里都有荤油做的菜,夏天吃起来总觉得油腻腻的,多吃两口便不喜欢了。”敏宁喜欢夏天吃清淡的菜色,从前的夏天倒还罢了,忍忍就过去了。今年的天气却是格外炎热,府里的瓜果虽然不少,但也不能叫只吃瓜果过日子的呀。   “你玛法跟玛嬷得了恩典,跟着随行避暑山庄去了。”乾隆对鄂尔泰倒是还挺好的,这回居然还下旨叫他们跟着一块儿避暑去。“府里的事情也不多,咱们跟你阿玛说一下,便出发吧。”   “好!”玛法那才叫惨呢,原本该在家里好好颐养天年的,却被老乾一道旨意叫走了,苦哈哈地跟着一块儿去。还好她大伯跟二伯都有随驾,总算有人照看着两位老人家。    瓜尔佳氏带敏宁去的庄子是瓜尔佳氏自己的陪嫁庄子,庄子不大,却是挨近一个猎场,也是从前哈达哈带着儿女们出去打猎时经常住的一个庄子。瓜尔佳氏虽然看 着温柔秀气的模样,却是按照清初时满人格格的教育方式教养的,骑马射术很是精通,敏宁也是磨了好久才一见自己娘亲当年的风采,怪不得自己阿玛对额娘这样情 根深种。    可能是嫁了人以后变得宜室宜家,瓜尔佳氏也许久没有试过策马奔腾的感觉,心中那股豪气冲天的气势也变得无拘无束起来。经不住敏宁的一再请求,瓜尔佳氏终 于准许庄子上的管事娘子每三天在傍晚的时候抽出半个时辰来教敏宁骑马——因着担心女儿骑马骑多了会有罗圈腿,瓜尔佳氏倒是没有答允敏宁要求时间加倍的请 求。   “能出来走走也是好的。”敏宁一身浅蓝色的骑装,下了马慢悠悠地在林子边缘走着,“姑姑一直都在庄子上伺候的吗?”   教敏宁骑马的姑姑姓乞颜,是一名正宗的蒙古人。她的皮肤微微黝黑,像是在日头下均匀晒过的模样。乞颜姑姑笑道:“从前是跟着老太太的,”说的便是敏宁的外祖母完颜氏,“后来太太出嫁,奴婢又是配了这庄子的管事做了管事娘子,便跟着太太了。”   “那咱们庄子附近的人家都有谁呀?”满人喜欢聚集而居,这庄子虽然离京城比较远,但附近的人家看着也不少。   “奴婢记得,东面是忠勇公府的,南边倒是不记得了,这西边跟北边的便是咱们西林觉罗家的了。”乞颜姑姑回道,“咱们家的庄子跟恭和乡君的是连在一块儿的。后来大太太也跟着在附近买了一个,所以都连成一片了。”   哦,看来咱们家还是挺有钱的嘛。敏宁甩了甩手上的鞭子,眉眼一扫,便见前头也有一个骑着马过来的女孩儿。定睛一瞧竟是熟人,从前的太后那儿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已经指婚四阿哥的伊尔根觉罗氏。   “如此一来奴婢倒是记得了,南边的那两个庄子便是和硕额驸家的了。”乞颜姑姑也看到了来者何人,便道,“只是奴婢听说和硕额驸的女儿自从赐婚之后便一直在家中学习规矩,却不想今日居然在此见到。”   “许是规矩学多了有些心烦,这天气又热,所以出来走走而已。”敏宁也是趁着傍晚时候才出来骑马的,“我跟这位姐姐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只怕她也是不愿意见到我的。姑姑,咱们回去吧。”   “也好,回去的时候晚饭应该也已经准备妥当了。”乞颜姑姑道。   敏宁上了马正要调转马头,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娇喝:“站住!前边是什么人?”   敏宁很没有淑女形象地向天翻了个白眼,转过来假假一笑:“原来是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   伊尔根觉罗氏见是认识的人,思及自己明明是待嫁之身却跑出来骑马,脸色明显一白。   敏宁才不管她,直接道:“天色不早了,妹妹还要回去,告辞了。”说罢也不管伊尔根觉罗氏的回答,一甩马鞭,带着乞颜姑姑便回庄子去。 ☆、016福灵安?   敏宁转眼间就把遇到伊尔根觉罗氏的事情抛诸脑后,美滋滋地咬着一块密瓜,坐在榻上翻看着从家里带来的杂记。从解释《山海经》的到各地方的游学见识,各种各样的都有。因着是从书房里拿出来的,所以敏宁看的都是满语版,再比照着汉话版的,真是又能娱乐又能学习。   “格格坐好一点,这样子哪里像个淑女,叫嬷嬷们见到了又要唠叨了。”翡翠见敏宁完全没有仪态地坐着,笑着说道。   “难得乌雅嬷嬷跟阿赉嬷嬷都不在,我就不能舒坦一下吗?”敏宁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把身子坐直,“今天早上我给哥哥绣了一个荷包的,你记得给我收好,回家之后我就把它送给哥哥。唉,听说避暑山庄美轮美奂,可惜我却不得去,白白便宜了哥哥。”   “格格这话便是胡闹了,大爷作为五阿哥的伴读,自然是跟着五阿哥出行的。”珍珠端来一盅冰糖百合马蹄羹,一边搁在敏宁面前一边笑着道,“格格不也是缠着太太叫带来庄子了么?奴婢还记得格格去给黄师傅请假的时候,黄师傅的脸色可不好看呢。格格记得每日都要温习功课才是,不然叫黄师傅以后抽查了,又要叫加练了。”   “我自然知道,这些天不就是在认真温习吗?”敏宁勺了一勺甘甜清香的马蹄羹,“倒是今日撞上了未来的四阿哥福晋,倒叫我出奇了。原以为那位姐姐娇气,肯定是不爱出门的,却不想倒是跑出来遛马去了。”   “既是和硕额驸的女儿,哪里会是娇滴滴的呢?奴婢觉得那个格格肯定也是在家里呆久了觉得闷,才会出来散散心的。”翡翠递上一条丝帕,“厨房里已经烧好了水,格格今天骑马出了汗,还是赶紧洗洗换身衣裳吧。太太让人送来了夏衫,都是透气的好料子,穿上以后肯定不会那么热的。”   “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敏宁嘟囔道,“听说三阿哥的婚事要在十一月进行,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之前见见乌娜姐姐。”三阿哥永璋,这个早早就失了君心病得昏昏沉沉的阿哥,敏宁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配不上乌娜。   “那肯定是不得见了。定下亲事的姑娘家都很少出门做客,更别提是指婚阿哥的姑娘了。”珍珠道,“咱们府上跟公主府也不相熟,格格这个愿望只怕很难实现了。”   “我就知道。”敏宁撇了撇嘴,起身去了浴间。   在庄子上住了差不多两个月,最难熬的日子也终于过去了。敏宁牵着马在林子边缘走着,珍珠跟翡翠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乞颜姑姑今天有事不能随行,瓜尔佳氏是千叮嘱万叮嘱交代两个丫头,叫她们一定要看牢敏宁。   伊尔根觉罗氏在被敏宁“发现”后的第三天就回到京城去了,临行前还派了个嬷嬷送了些礼物来,大概就是封口的意思。敏宁跟她素来无怨无仇,自然不会想着说要把她偷溜出来骑马的事情说出去,大家心照不宣,也决定将这事儿都压在心底了。   傍晚不太热的时候,很多人都喜欢出来走走。听她额娘说,东边的庄子上个月才搬来了人家,想来就是傅恒大人的夫人瓜尔佳氏了。听说傅恒跟他妻子鹣鲽情深,只是这回乾隆带着傅恒去了避暑山庄,瓜尔佳氏一个人在家里也无趣,索性带着两个儿子到庄子上避暑来了。长子福灵安是庶出,生母早逝所以一直养在瓜尔佳氏身边,跟瓜尔佳氏就如同亲母子般;二子福隆安今年才五岁,是瓜尔佳氏嫡出的儿子。   “格格,前头像是有人。”珍珠眼神好,见前边似乎有一高一矮两个人站着,便赶紧低声告诉敏宁。   敏宁抬眸一看,果真是两个穿着宝蓝色衣衫的人。这块地儿真是奇怪,平常倒没什么经过,可以热闹就起来就什么人都能遇上。珍珠跟翡翠都是家生子的很少出门,也不知道前头那两个究竟是谁,更别说是敏宁了。她定睛一看,个儿高的那个大约有十一、二岁,五官还没完全长开,但也可以看出是个小帅哥;个儿矮的那个完全就是一个小豆丁,圆滚滚的眼睛圆滚滚的身材,模样倒是挺可爱的。   想到自家额娘说过的傅恒夫人也搬来了庄子上,这两个可能就是福灵安跟福隆安了。能够近距离观察傅恒大人的儿子也是一件挺让人高兴的事情,她额娘说傅恒夫人天生丽质,容貌丝毫不逊色于有“满蒙第一美人”之称的皇后娘娘,福隆安虽然稚气,但也有英俊的底子,可见傅恒大人也是个美男子。只可惜这时候那位“生贝子死郡王”的福康安还没出生,不然能围观一下也是好事。   “格格,咱们还是回去吧。”翡翠更谨慎些,见天色夜渐渐昏暗起来,便劝道。   敏宁点点头,拨转马头便往回走。他们家跟富察家虽然交好,可到底一个是前顾命大臣家一个是现任军机处大臣兼总管内务府大臣家,避忌,避忌呀!   “哥,那是谁呀?”福隆安个子矮又有福灵安挡着,所以也看清楚敏宁等人,只知道是有人骑马走近了,又牵着马离开了。   “大概是附近庄子上的人吧。”福灵安摸了摸福隆安的半月头,“你还没跟我交代,额娘可知道你私自跑出来了?”   “我只是想跟着哥学骑马而已,偏生额娘说我还小不叫我跟着你出来!”福隆安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撒娇道,“哥,你扶我上马叫我骑一会儿吧,我保证不告诉额娘跟阿玛。我都五岁了,听阿玛说哥你五岁的时候就学习骑射了。”   “是啊,学不会还得挨板子打手掌心呢。”福灵安腹黑一笑,“你要试试吗?”   福隆安打了个寒战,见自己哥哥笑得这样“阴险”,连忙摇了摇头。   “那好,咱们就回去吧。”福灵安笑得眯起了眼,“事先说明,你今儿私自跑出来的事情我会一五一十坦白地告诉额娘的。”   “哥,别!”福隆安也顾不得骑马,连忙迈着小腿追上福灵安,撒娇打泼地求饶。   作者有话要说: ☆、017   017章圣驾回銮又见永琪   “额娘。”洗过了热水澡,敏宁便来到瓜尔佳氏身边,“方才我似乎见到了傅恒大人家的两位公子了。”   “我听珍珠说过了,这林子外围四周都是庄子,遇上别人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瓜尔佳氏摸了摸敏宁的头发,“你在庄子上也玩了两个月了,是时候回府去。大嫂让人传信过来,说圣驾就要回銮,你玛法跟玛嬷就要回来了。”   “知道了。”松散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又该回府当个小宅女的时候了。好在这段时间她也是有勤加温习,读书、习字,虽然作诗这一技能真的不是她能熟练掌控的,至少满语、蒙语跟汉语都已经挺熟练了。   “说来宫里的舒妃娘娘也已经生产了,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去庆贺一番。”瓜尔佳氏道。   舒妃叶赫那拉氏,名门望族,据说跟康熙朝的纳兰明珠家还有点亲戚关系,是宫里难得的会吟诗作对的满洲妃嫔,所以也颇得乾隆喜欢。敏宁算了算时间,他们出来的时候是五月初,如今都七月初了,应该已经生了。只可惜孩子他爹还在外头跟新欢旧爱好不快活,哪里记得宫里有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呢。   “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见到妹妹了,也不知道这两个月会不会长高了点。”敏宁说的就是恭和乡君所出的女儿鄂惠宁,今年已有六岁。因着两房人住得实在近,也不必再另外聘请一个师傅教习,所以鄂惠宁也是黄子琼教导。不过惠宁娇滴滴的,最讨厌就是学读书学习字,敏宁在的话还好,要是她不在,也不知黄师傅要怎么头疼了。   “这几天你叫珍珠跟翡翠给你收拾好东西,咱们三天后就回府。”   “是。”   回府后的第一个惊喜就是,敏宁的六婶喜塔腊氏终于怀上了。从敏宁刚出生那一年也就是乾隆八年,喜塔腊氏跟她六叔鄂谟完婚到现在,足足八年了却一直没有消息。眼瞧着下头的庶子庶女接连出生,喜塔腊氏终于有了喜讯,可把她跟鄂谟给乐坏了。   “这是好事,你别哭。”瓜尔佳氏拍了拍喜塔腊氏的手安慰道,“怀孕期间不要随便掉眼泪,仔细肚子里的孩子将来也是个泪包子。”   喜塔腊氏听罢赶紧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道:“我就是高兴!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儿女缘分了,却不想老天竟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喜塔腊氏嫁进来三年后依旧没有怀孕,所以便做主把自己身边的丫头给了鄂谟做通房,结果那丫头倒是有福气,才进门半年就怀上了,一句生了个男孩儿抬成了姨娘,如今鄂谟的两个孩子都是她所出的。   “那是你的福气在后头。”大嫂富察氏道,“六弟只怕是高兴得睡不着吧。”   “大嫂惯会取笑我们。”喜塔腊氏倒没否认,“我这是第一胎,什么也不懂,到时候少不得要劳烦大嫂、二嫂、三嫂还有四嫂帮忙了。”   “包在我们身上。”乌雅氏笑道。她美目一转,见那个姨娘文氏竟不在跟前伺候着,便微微蹙起了眉问道:“那个文姨娘呢,怎么不在你身边伺候着?”   “昭儿病着,我叫她去看着昭儿了。”鄂昭是文姨娘给鄂谟生的女儿,今年也有四岁了。不过鄂昭身子一直不大好,因为长子是被喜塔腊氏接到身边养着所以跟她不亲,只有这个女儿是叫她自己抚养的,所以文姨娘对鄂昭简直就是捧在手心般呵护,舍不得她吹风舍不得她晒着,只是鄂昭的身子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   “妹妹又病了?”一直在一边旁观的敏宁带着惠宁欢乐地吃着点心,听到自己六婶的话后才问道,“她没事吧?”   几个大人这才注意到还有两个小的在屋子里呆着,好险没有说了什么阴臜的事情出来就两个小姑娘听到。瓜尔佳氏清了清嗓子,对敏宁道:“天儿不早了,你带着惠宁先回去吧,我跟你的婶婶们还有话要说。”   “是。”敏宁看着几个婶子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嘟了嘟嘴还是乖乖地听话。   惠宁倒是满脸不舍地看着那几块儿点心,还是敏宁哄着她到自己院子里,只说叫人拿新的给她用才把她哄走。   鄂福宁也在瓜尔佳氏和敏宁回府后的第十天回家了。敏宁急急忙忙地出去迎接,没想到刚踏入瓜尔佳氏那儿,就遇见了熟人——五阿哥,爱新觉罗·永琪,看样子似乎是跟着鄂福宁一起来的。敏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了瓜尔佳氏一眼,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便了走进去。   永琪也知道自己这回上门有些唐突,只是皇阿玛吩咐叫他必须把鄂尔泰及其夫人安全送回府上,他也只能遵旨。至于为什么来到鄂福宁这儿,便是他自己的私心了——身为皇子阿哥,能够自由自在玩耍的机会少之又少,能够出宫走走,哪怕只是到自己伴读家坐坐也是可以叫人放松的。鄂福宁跟他年纪相差不大,两人之间的兄弟情义倒是愈发深厚,所以鄂福宁现在也是怂恿着瓜尔佳氏,叫她同意自己带着五阿哥去校场上遛马。   “哥哥还说呢,这两个月没少在外头骑马吧。”永琪的存在感着实不高,自打敏宁进屋来便一直低着头喝水。敏宁扫了一眼永琪,只对着鄂福宁道,“骑了这么久还没骑过瘾,想来哥哥的骑术应该得到充分地提高了吧。”大伯跟阿玛都跟着,活该你倒霉。   “你这小丫头,我在避暑山庄的时候还惦记着你,去给你猎了两只白狐做袖笼,你倒还在这儿叽叽喳喳,真是没良心。”鄂福宁十分不满自己的妹妹拆台。   敏宁吐着舌头对着鄂福宁做了个鬼脸,丝毫没有注意到永琪突然抬起头来。   这个小丫头倒是有趣儿。永琪想起了自己无意中在慈宁宫见过的大臣家小格格,个个都拘束着讲规矩,说话声音跟蚊子似的,见到皇阿哥或者皇阿玛的到来都紧张得差点没晕倒,眼前的丫头倒是挺可爱的。   “你们两兄妹要吵嘴也得注意场合。”瓜尔佳氏及时出声阻止了这场幼稚的斗嘴,“还有客人呢。”   “不碍事,兄妹间这样吵吵闹闹的才好。”永琪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   “咦,不是说好……”出去遛马吗?鄂福宁见永琪微微摇了摇头,便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改道,“我送你出去吧。”   永琪微微一拱手,潇潇洒洒地便走了。   这五阿哥是来做什么的?敏宁眼珠子一转见到他搁在桌上的茶碗,难不成只是来喝茶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好抽啊啊啊啊 ☆、018   018章喜事一箩筐   圣驾刚回銮,宫里就传出了好消息:嘉贵妃有孕三个多月,而皇后乌拉那拉氏也被诊出有孕一个多月。算起来嘉贵妃这一胎还是乾隆去避暑山庄前就怀上的,只是她瞒得紧,只等着皇帝回来的时候才爆出这样一个好消息。鉴于此,太后心里是老不痛快了——皇嗣之事非比寻常,她这个嘉贵妃真是不把皇嗣当一回事,怀有身孕还扒着六宫权力不放。皇后倒是聪明,一发现自己有孕便将六宫权力尽散出去,交给了纯贵妃、舒妃还有愉妃,自己则是拿着凤印缩在坤宁宫安心养胎,至于令妃?有眼色的都知道太后对她不甚喜欢,皇后又怎么会傻到把宫权分给这么一个劲敌。   “嘉贵妃这回真是得不偿失了。”愉妃抿了一口君山银针茶,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听说她这一胎怀得不是十分稳固。近四个月的身孕了还得静养?”   “姐姐说的是,大概是因为她有孕初期还扒着宫权不放,耗费了不少心思吧。”跟愉妃说话的人正是舒妃,如今她生有一子又是满洲妃嫔叶赫那拉氏出身,自然跟宫中同为满蒙妃嫔的愉妃交好,“而且她接连产子,底子本来就不算很好了,加之前段时间九阿哥夭折伤了心神,这回一有孕便是百般不适了。”   嘉贵妃很是得宠,先后诞育了四阿哥永珹、八阿哥永璇还有九阿哥,只是九阿哥身子孱弱,出生不久后便夭折。频繁地生育以及为了巩固皇恩而费煞苦心,嘉贵妃的身子这两年也是偶有病痛。不过就是这样病娇的美人,却是叫乾隆更加垂怜。   “那也是她自找的。”愉妃知道去避暑山庄前嘉贵妃就有孕在身,她大可以将这个喜讯告知皇上的,可她却偏不这样做,又为了跟纯贵妃抗衡突显自己的能干,更是尽心尽力地协理六宫,这样下去她受得了,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受不了了。不过眼瞧着皇上高兴,愉妃也不好在此时在皇上面前泼冷水。   “她到底如今失了太后的喜欢,宫里现在又是庆嫔、颖嫔、林贵人跟鄂常在得宠,再加上令妃那个狐媚妖子,她也是得不偿失呢。”舒妃也是幸灾乐祸。   “不说她了,倒是你,小阿哥可还好?”舒妃出了月子已经两个多月,如今正是合适的时候加入争宠的行列。愉妃自知自己姿色平平,少不得要跟舒妃联盟方能巩固自己的在宫中的地位。舒妃颜色好又是难得地懂诗书,所以才会成为后宫中少见的得宠的满妃。   “小阿哥身子健康无虞,还是多谢姐姐的提点。”舒妃笑着道。当初她也是任由着内务府挑选乳母,后来还是愉妃提点下才醒觉过来。宫中内务府包衣世家出身的妃嫔不少,谁知道她们有没有心怀不轨,于是便暗自排查,将小阿哥身边有可疑的嬷嬷都打发了回去,又借着家族之手送进来了几个可靠的。   “十阿哥是除了永琪之外唯一一个满洲妃子所出的,自然要小心谨慎些。”愉妃意味深长地笑道,“如今咱们既掌有协理六宫的权力,那宫里那些吃里扒外的,是时候好生查一查,一个一个揪出来了。”   “妹妹明白。”至于揪出那些不忠不实的奴才们,后续添补的人员也就能大做文章了。   鄂府最近也是喜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喜塔腊氏传出有孕,终于叫敏宁她玛嬷为自己侄女儿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是敏宁四婶乌雅氏,五婶恭和乡君接连传出喜讯。加之敏宁的五叔六叔相继升了官儿。如今儿子们个个出息,鄂尔泰一颗老心终于是安乐了。   “唉,额娘怀着小弟弟,最近都不给我做好吃的了。”惠宁嘟着嘴拉着敏宁的袖子撒娇道,“姐,我今晚去你那儿睡吧,顺道吃些点心。我记得三婶做的翠玉豆糕最是好吃了。”   敏宁看着越发圆润的堂妹,额角滑下黑线,只道:“吃那么多点心,仔细以后瘦不回去,一直都是小胖妹。”虽然说圆润显得有福气,但也不能太圆呀,吃成个球了可怎么办?   “阿玛说能吃是福,所以我才多吃的。姐姐不知道,额娘陪家里头有个特别厉害的厨子,做清炖蟹粉狮子头最是好吃,额娘跟阿玛都爱吃。可是最近嬷嬷说了,额娘怀着小弟弟不得吃蟹粉,我也许就没吃过了,现在正馋着呢。”   孕妇是不宜吃蟹粉的,也难怪惠宁会怀念。敏宁觑了她一眼,看了看她老半天了也没有写好的功课,道:“你有这个功夫在怀念清炖蟹粉狮子头,倒不如先把黄师傅布置的功课写好吧。仔细师傅明天要检查,写不好的话他可是又要唠叨你了。”   惠宁平生最怕的几个人中就有黄子琼的份,被面无表情的黄子琼唠叨小半个时辰对惠宁来说绝对是一个折磨。听到敏宁的提醒,惠宁连忙吐了吐舌头,拿起毛笔乖乖地习字。敏宁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这么堂妹还真没多少人能治得了,除了五叔五婶之外,也就玛法跟黄子琼黄师傅有这个能耐了。   天气渐渐踏入了金秋时节,敏宁终于在十月中旬的一天成功绣了一个荷包的缎面。那是一个简单的玫瑰纹样,紫色的料子配上大红色的花纹,针脚虽然不算十分细腻,但成果还是叫人觉得惊喜的。瓜尔佳氏倒是高兴,让阿赉嬷嬷好生将这个缎面收起来——到底是自己女儿第一份独自完工的绣品,很是有收藏意义。   对于刺绣的热情也因此而起,敏宁在心中更是定下一个目标,要给自己阿玛、额娘还有鄂福宁每人绣一个荷包,给玛法送去一对扇坠套,给玛嬷送去一条抹额,工程量不可谓不大。不过敏宁倒是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左右四书五经她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接下来便是该学《女四书》了,那些个思想有些落后的《女则》《女诫》敏宁虽然还是打算认真听学,但会不会以此来规范自己的行为举止便是二说了——她不是行事荒唐的人,但也不愿意被这些所谓的女子典范束缚。   “格格又在忙着挑选花样了?”碧玺捧着牛乳茶跟新鲜的水果走了进来,“格格该午睡了,不然下午的时候又要困觉了。”   敏宁舀了一块苹果送进嘴里,道“刚好你在这儿,给我配颜色吧。”绣给瓜尔佳氏的荷包的图案已经定好了,是折枝花卉的纹样,只是敏宁最烦就是配颜色,所以都是叫珍珠她们给配好自己再动手的。   “格格又犯懒了。”碧玺微微一笑。   敏宁不否认,而是让榻上的软枕上一靠,像只小动物般蜷缩着身子,没一会儿就打起哈欠来——养成良好的午睡习惯,到点了自然就想睡觉。她眨巴了一下水润的大眼睛,最后还是没敌过周公的传召,闭着眼很快就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019   019章乾隆的第三个嫡子   日子在不紧不慢的节奏中慢慢过去了。就在敏宁努力完成自己早前制定下来的目标时,宫里倒传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来:皇后借着天旱无雨,请求太后同意将宫中一批年纪相对较大的包衣宫女放出宫外,以达到祈福的目的。皇后如今肚子里的那块肉可是太后的心肝宝贝,再者这一年京城确实雨水较少,所以再跟乾隆商议之后,太后便下了懿旨同意放出一批宫女。   寻常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件祈福的事情,但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除却令妃的延禧宫还有嘉贵妃的咸福宫,别的妃嫔宫里多多少少都发现有不安分的奴才的痕迹,皇后的坤宁宫也不能例外。皇后听了纯贵妃、愉妃跟舒妃的回禀之后可是害怕极了,她年纪不算小,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一胎,万一不小心叫人害去了,她可是连哭的地儿都没有了!跟自己心腹李嬷嬷商议过后,便借着祈福的名头将那些人放了出去,又借此在太后面前上了一回眼药。   能在宫里伺候的包衣宫女都是内务府包衣上三旗出身的,有着令妃一蹴而就的前例,谁不希望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如此一被放了出来,个个都沮丧着脸,也不由得感叹皇后手段实在是忒聪明了。   敏宁打听到这个缘由以后也十分奇怪,这皇后也不笨呀,怎么混到后来却是形同废后,三个儿女一个都没保住呢?智商跳水的速度忒快了。   “格格又在发呆了。”珊瑚见敏宁停下手中的动作陷入沉思,便笑着道。   “……只是在想着给哥哥的那个荷包上应该绣些什么图案比较好。”敏宁迟钝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才道,“那些个什么仙鹤猛虎的样式我是不会了,倒不如挑一个简单的,大不了加倍仔细认真下功夫好了。”   “只要是格格送的,便是几株青草大爷也会喜欢的。”她们这些做奴才的看得真真的,大爷对这个妹妹可是喜欢极了,虽然平日里喜欢说话调笑格格,但格格要真有什么要求,大爷哪次不是认真完成的。   “也是。”敏宁得意地皱了皱鼻子,“那就选这个云纹团花的纹样吧。你去给我裁一块宝蓝色带暗紫纹的布料来,配上暗纹的纹路应该会很不错。”   “是。”珊瑚应了一声,“格格莫要忘了,哈达哈大人的寿辰就快到了,到时候少不得也要格格送上自己亲手做的礼物呢。”   对哦,自己外祖父的礼物还得准备呢!敏宁一拍脑袋,差点忘了。   “等一下先问过额娘再说吧。”左右还有两个多月,不着急。   哈达哈的寿辰敏宁终究没有去成,这孩子半夜踢被子,叫乌雅嬷嬷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第二天便被诊出染上了风寒,现在只能乖乖地在被窝里养病。不过她给哈达哈制作的荷包、腰带还有绫袜都叫瓜尔佳氏给带去了。得了自己宝贝外孙女的礼物,哈达哈也是心里一乐,笑嘻嘻地就别着荷包就上朝去了。   “格格怎么看起书来了?”珍珠见敏宁手里拿着一本游记,微微皱着眉说道,“太太吩咐了,不叫格格耗神的,格格怎么自己不听话了?”   “不过是看杂记而已,也不费精神。我天天在屋子里也无聊,偏生额娘还不如我出去走走。”敏宁抿了抿嘴唇道,“昨晚是不是下雪了?我似乎听到声音来着。”   “是呀,外头好大的雪,院子里那几株梅花都已经结出花苞了。”珍珠端上川贝冰糖炖雪梨,“格格怕是渴了,喝一口冰糖雪梨甜汤吧,这个滋阴润肺是最好的了。”   敏宁是真的渴了,嗓子有些干,接过小碗便很快地干掉一碗。趁着珍珠又给她倒的时候,便问道:“外头如今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大事儿倒没有,倒是最近听说六太太那儿的小格格又病了,高烧烧了一天都没降下来。”珍珠给敏宁递上甜汤后,又打开食盒拿了几碟小点心出来。一边的翡翠早早地就搬来了塌桌,又扭了帕子给敏宁净手。   “妹妹又病了?”敏宁拈起一块桂花糖蒸新栗粉糕送进嘴里,“不是说前不久才刚刚好起来吗,怎么又病倒了?”   “听说是闹着要出去玩,结果吹了风着了寒了。”珍珠回道。   敏宁有些忍不住要翻白眼。自己是踢被子所以才着了风寒了,这也就算了,自己那个小堂妹不过是出去走两圈就病倒了,身子还真是娇弱到不行。夏天容易中暑,冬天容易感冒,也就春秋两季是快活一些了。   “六婶现在有孕只怕也顾不得妹妹了。”敏宁总觉得文姨娘养女儿的方式确实有点太过娇宠了,这身子风一吹就倒,在这个少年儿童多夭折的年代,着实不妙。   “是啊,所以如今大太太去帮忙了。”   一大家子的另一个好处就是一房有事五房帮忙,敏宁吃了几片翠玉豆糕便停了下来,喝了药便午睡了。   敏宁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在鄂福宁又回家过新年之前,敏宁已经又开始在府里蹦蹦跳跳起来了。新年照旧过得十分忙碌,不过今年有些不同,便是鄂尔泰的学生们也是少了上门了。到底鄂尔泰如今已经致仕,便是再大的影响力也总有消退的时候。取而代之的则是鄂容安等人的上峰下属上门拜访的多,都是来交换一下政见跟叙叙旧的。   到了乾隆十七年,嘉贵妃便于二月初七诞下一个阿哥,这已经是她所出的第四个阿哥了。宫里一片哗然,不算早夭的九阿哥,嘉贵妃膝下便有四阿哥、八阿哥跟新生的十一阿哥,数量可不少。太后虽然高兴,但是也觉得嘉贵妃恩宠太过容易起异心,又想到之前宫中影影绰绰的传言,只说她借着管理宫务的那段时间在各宫安插人手,便下了懿旨将十一阿哥抱去给婉嫔抚养。   婉嫔是乾隆潜邸时的老人,是太后亲手挑选的,性子平和温柔不爱说话,所以一直不甚得宠。太后“怜惜”她多年无子,又“怜惜”嘉贵妃身子不虞,便做主将十一阿哥抱去给了婉嫔。乾隆对此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还没等嘉贵妃伤心自己被抱走了儿子,四月二十五日,皇后于坤宁宫中诞下十二阿哥,这便是乾隆的第三个嫡子了!   十二阿哥的出现让全后宫哗然,饶是一向淡定的愉妃也有些紧张了——她跟在乾隆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乾隆对嫡子有多看重。十二阿哥的出生,会不会叫自己儿子没了出头之日呢?   作者有话要说: ☆、020   020章源源不断的嫡子缘   十二阿哥的出生确实叫乾隆心中一阵欢喜。嫡子呀!孝贤皇后从前也给乾隆生过二子一女,可惜两个儿子都没能长大,这叫乾隆深深觉得自己大约也是没有嫡子缘分的,便开始栽培永琪来。而如今皇后为他生下一个阿哥,确实又给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希冀:他希望能叫自己的嫡子荣登皇位。   可是永琪天资出众,如今更是精通满蒙汉回四族语言,骑射上佳又是得他多年精心栽培的,要放下这样一个出众的儿子而把寄托全放在一个刚出生不过两个月的婴孩身上,乾隆暂时还没这样大的毅力。又见永琪这段时间并没有受到宫中云谲波诡的影响,反而更专心念书,乾隆也是十分满意。   愉妃原本还有些急躁的情绪在永琪的安抚下渐渐平息了下来,慢慢地又变回那个温和安静的愉妃的模样。皇后有了儿子之后也是温婉了许多,叫乾隆大吃一惊。更兼她姿容出色,中秋家宴时一身大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的旗装配着满头珠翠的架子头髻,更是明艳动人。乾隆像是忽然想起了潜邸时的岁月,家宴之后便经常留宿于坤宁宫中。   皇后的突然圣宠叫便是从前宠冠六宫的令妃都要退避三舍,更别提是生下十一阿哥后身子一直好不起来的嘉贵妃跟满心思只放在永璋大婚一事上的纯贵妃。   九月二十,就在循贝勒大婚后的第五天,坤宁宫中又传出了好消息:皇后怀孕一个月!   至此,皇后乌拉那拉氏也终于开启了自己圣宠的道路。   令妃对着铜镜,拿起眉笔轻轻描画着。如今皇后有孕,嘉贵妃、纯贵妃跟愉妃年老色衰,舒妃、婉嫔忙着照顾小阿哥们无心争宠,正是她重夺皇上圣心的好时候。庆嫔跟颖嫔虽然年轻貌美,但到底还是稚嫩,还没参透皇上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也就不足畏惧了。她拿起那对烧蓝吊钟耳坠戴上,满意地看着镜中自己的打扮,才捏着丝帕站了起来:“皇上今儿召本宫去养心殿,赶紧备下轿辇。”   “是。”冬雪又取来一件掐金丝牡丹暗纹对襟坎肩给令妃穿上,才扶着令妃走了出去。   “令妃那个贱蹄子如今又要得意了。”嘉贵妃咳嗽了两声暗恨道,“明明本宫跟她都不甚得太后欢心,偏生她被不痛不痒申斥两句也就算了,可本宫却被夺走了一个孩子!天理为什么如此不公平?!”   “娘娘不要动气,太医吩咐了,娘娘这段时间必须静养才是。”嘉贵妃身边的宫女柳儿劝道,“令妃娘娘没有子嗣,就算再怎么蹦跶,太后也是不会过于呵斥的。而娘娘如今有三个阿哥,太后为了平衡后宫,少不得要拿娘娘您开刀呀。只是娘娘不能生气,不然叫太后看在眼里就更不喜欢了。左右四阿哥已经成家,又封为贝子出宫建府,娘娘何不先忍一忍,等着四阿哥为您争一口气呢?”   “也只能这样了。”永璇还小,十一阿哥如今又被婉嫔养着,嘉贵妃自己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希望自己早点养好身子,重新博得皇上的圣心,“婉嫔那儿你多走动走动,给十一阿哥送些本宫做的小衣裳,也好叫他不要忘记我这个亲生额娘。”   “奴婢知道的。”   这个新年皇宫众人可谓过得各有滋味,令妃、庆嫔跟颖嫔形成“三国之势”,恩宠不分上下,几乎占据了皇帝起居注的“半壁江山”。林贵人跟鄂常在伺机分宠,叫这三位娘娘也是恨得咬牙切齿,还有慎贵人、白常在、揆常在等在一边虎视眈眈,后宫格局倒是多样化起来,这也是太后乐意见到的。   看到了妃嫔们争宠,太后自然想到了她们膝下的各位皇子。乾隆六年出生的永琪、乾隆八年出生的永瑢都该到了相看福晋的时候了,太后便故技重施,趁着新年的时候召集了不少官员太太跟各家小姑娘进宫觐见。   敏宁穿着玫瑰红织金绣桃花缠枝纹的旗装跟月白色的绸裤,踩着一双一寸高的花盆鞋,捏着帕子规规矩矩地给太后请安。过了生辰之后,瓜尔佳氏也开始训练她穿花盆鞋的技术,虽然看着不算高,但重心全集中在脚掌中心的地方,敏宁还是穿了好一段时间才适应下来。   在场的女孩子敏宁有一些是认识的,比如左都御史观保之女索绰罗氏跟内务府总管大臣公义之女完颜氏,都是上回进宫时见过的;如今又多了一等侯勒保之女费莫氏,参将富谦之女富察氏跟銮兴使达福之女钮祜禄氏。高官厚爵、满清贵姓,敏宁可不傻,有了上回的经验,自然也知道太后此番召见的原因。   索绰罗氏跟完颜氏自然也明白,所以小脸都激动得微微发红,反而更衬得敏宁愈发淡定。说实在的,敏宁倒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大优势。她阿玛如今依旧在刑部侍郎的位置上混着,没有升迁也没有贬斥;反倒是索绰罗氏的阿玛最近可谓风头十足,短短两年间便升至左都御史的官职,俨然是官场上的又一颗新星。   太后微微眯起眼睛细细观察着下头几个小姑娘的表现。西林觉罗氏跟富察氏都很不错,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召见而喜上眉梢;对比之下,费莫氏跟钮祜禄氏便是有些局促不安了,而索绰罗氏跟完颜氏倒是很快收敛了脸色,如今也是一副平静无波的状态。   其实这次除了给五阿哥、六阿哥相看福晋之外,乾隆还想着要给两个已经成婚的儿子指个侧福晋的。这些个女孩子当初,完颜氏已有十二,正好可以参加明年的大选;剩下的几个小姑娘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再多留意几年也不是问题。相定了完颜氏为永珹侧福晋之后,太后便笑着叫人送来了点心跟热茶——女孩子吃相很重要,要讲究端庄礼仪,这也是相看的一个重点。   敏宁捧起茶盅,微微抿了口香茶,捻起一块莲蓉酥小小地咬了一口,便搁下来,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慈宁宫的伙食确实不错,只是点心有些腻,她不爱吃,便意思意思一下就放下了。倒是这茶清香味甘,可以多喝两口。   一盅小姑娘都是经过家里从小教养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便是年纪最小的富察氏也是稳稳当当的。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跟几个小姑娘聊起天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 ☆、021   021章 鄂尔泰病了   跟太后聊天是件相对比较轻松的事情。太后从前是四品典仪官员的女儿,初入先帝潜邸时为格格,满语算是通晓,但是蒙语略懂了一点,汉话倒是十分流畅,所以这回聊天一般也是用汉话来表述的。不过太后虽然语言天赋不高,但却很会从细小的方面检阅每个女孩子的教养、举止跟规矩,跟她聊天比写文章还辛苦。   敏宁跟瓜尔佳氏好不容易熬到出宫的时候,刚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擦一把汗,主院就传来消息,说老爷子身子不大妥当。两人赶紧回屋子换了衣裳,便急急忙忙地往主院而去。   富察氏跟高氏都已经陪在老太太身边了。乌雅氏、恭和乡君还有喜塔腊氏因着要照顾刚出生的孩子,老太太也不愿意叫她们来,只叫她们都在各自院子里等消息。这回来给鄂尔泰看病的是宫中的张太医,也是鄂尔泰的旧相识了。   “鄂公的这回生病是因为乾隆十年时落下的病根复发了。”张太医捋着胡子道,“去年鄂公跟着皇上去了避暑山庄,虽然回府之后也是调养了一段时间,但是毕竟鄂公年事已高,经不起舟车劳顿了。我这就回去给鄂公开方子调养,只是最近别叫他再到处走动了。”   说白了就是乾隆那脑抽的好心办坏事。本想向满朝文武百官展示自己体恤老臣子的心思,却拿自己玛法来折腾,这回就是折腾出病来了!敏宁绞着帕子心里直骂乾隆,见自己玛嬷双手合十嘴里只念着“阿弥陀佛”,敏宁便道:“玛嬷也累了,不如我跟惠宁陪着玛嬷先回去休息吧。玛法要是知道我们叫玛嬷累着了,肯定是要训我们的。”说罢就拉着惠宁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   老太太最疼爱的就是两个孙女儿,见两个孙女乖巧地看着自己,几个儿媳妇也是劝着,才终于首肯。敏宁跟惠宁连忙上前扶着老太太,陪着她一起去了耳房歇息。   六月二十三,皇后于坤宁宫诞下皇五女。出了月子之后,鄂府里有诰命的女人都进宫恭贺了一番,回来也是好一番讨论。如今皇后可谓是春风得意,一个阿哥一个皇女,真真是应了那句“三年抱两”;有了孩子就越发温婉的性子,更是叫她越发能够得到皇帝的喜欢。   “瞧着今日坤宁宫的排场,就知道皇上是有多重视皇后娘娘。”喜塔腊氏抱着新生的小儿子道,“我看呀,便是从前最得圣宠的令妃也要退避三舍了。”   “皇后娘娘原本就是中宫之主,又生育了十二阿哥跟五公主,自然是重得圣心的。”富察氏道,“中宫嫡子尤为尊贵,前段时间我见到了皇后娘娘的弟媳,别提她有多得意了。可想而知,乌拉那拉家这回是有多吐气扬眉。”   “他们家出了一个皇后,能不得意吗?”乌雅氏喝了一口热茶,“我倒是听说,嘉贵妃身子还不大好?”   “是呀,老毛病了。”高氏逗着恭和乡君的儿子,抬眸回了一句,“频繁地生孩子,伤了身子吧。听说她原本在生下九阿哥时就在月子里落下了病根,怀着十一阿哥时又到处逞强导致坐胎不稳,虽然小阿哥身子无虞,但她自己倒是病倒了。”   瓜尔佳氏倒是一直没有搭话。瞧着如今皇后的圣宠,就知道皇上对十二阿哥的期盼肯定不小,自己儿子如今是五阿哥身边的伴读,就算将来入朝为官,难免也会被人视作五阿哥一党,如果到时候十二阿哥真的……那她儿子不就有麻烦了么?   “三弟妹,你怎么不说话?”富察氏见瓜尔佳氏抱着茶碗在发呆,便轻轻地推了推她的手臂,问道,“可是累着了?”   “不是,只是想着敏宁那孩子,是不是该请嬷嬷过来教导规矩了?”瓜尔佳氏眨了眨眼睛,微笑道。   “说来也是,敏宁都快十岁了。”富察氏点点头。她们满人家的女孩子都是要参加选秀的,如今也是时候请教养嬷嬷进府教导规矩了。“明年是大选年,宫里面肯定也要发出一批嬷嬷的,到时候咱们都看一下。不仅为了敏宁,惠宁还有昭儿都该仔细挑几个嬷嬷了。”   女眷们都纷纷点头。   鄂尔泰的病情反反复复总不见好,乾隆听说之后也是派了循贝勒跟珹贝子先后过府探望。只是鄂尔泰最是讲规矩,每回接见这些皇帝派来看望的人总是要好生折腾一番,反倒是累着自己了。敏宁想劝,但是这个讲究“皇权至上”的时代,她也不好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只能由着鄂尔泰这样折腾自己。   “格格!”珍珠连忙抢过敏宁手中的绷子,“格格怎么走神了,这针都要扎到自己手上了。”   敏宁却是半句话也不想说,叹了一口气直接瘫倒在榻上,把珍珠又是吓了一跳,直嚷着要去传大夫。   “我没事儿。”敏宁这才出声安抚道。   “那便好。”饶是珍珠这样素来很淡定的人都被她吓坏了,她拍了拍胸脯,见敏宁蔫蔫的样子,便问道,“格格这是怎么了,最近一直不大舒服的样子,是不是伺候太老爷累着了?要不奴婢去请个大夫吧。”   “不用了。”敏宁随意地摆了摆手,“不是累着了,就是看着玛法的病一直好不起来,心里难受。”最重要的就是乾隆那脑抽的,最近总是有事没事的就派人来看望或者送赏,害得她玛法连静养的时间都没有。   “张太医不是说了吗,只要精心养着就没事了。”珍珠安慰道,“太老爷从前入朝为官难免耗费心思,所以如今更是要慢慢调养才是。格格最近一直用心侍疾,这份孝心太老爷记在心里,肯定也能快点好起来的。”   你这是当我孩子一样哄着。敏宁珠一眼,撇了撇嘴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我饿了,你去厨房拿些点心过来吧。”   “是。”   珍珠刚走出去,翡翠却是一脸焦急地走进来,嘴里快速地道:“格格,不好了!六老爷院子里的小格格没了!”   鄂昭?!敏宁“倏”地一下坐直了身子,追问道:“怎么回事?”   “是,是天花!”翡翠抖了抖嘴唇,好半晌才说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022   022章天花肆虐   鄂昭身子不好全府的人都知道,每逢季节变换总要病一场,府里的人都习以为常了。前不久才说鄂昭又发起烧来,疑似染了风寒,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没注意,到了昨晚才发现不妥,见她身上都出了红色一颗一颗的痘状物,连忙深夜里请了大夫一看才发现是天花。病情来势汹汹,她底子又是极差,所以才一个夜晚一个白天,鄂昭就去了。   敏宁跟这个堂妹并不熟,但好歹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少不得也要为她哭一场。其实府里最伤心的人当属文姨娘了,自从喜塔腊氏有了身孕又生下嫡子之后,文姨娘在鄂谟跟前受宠程度就大不如前了。长子跟喜塔腊氏亲近,幼女染了天花病逝,文姨娘伤心过度,也跟着病倒了。   不过如今府中上下暂时也顾不得一个病倒的姨娘了,夺去鄂昭性命的病可是天花!老太太要照顾鄂尔泰所以早早就把府中的事情交给富察氏打点。富察氏得到消息之后也是连忙命人请了大夫开了药方,每人每天三碗以防感染,又叫人把鄂昭住的院子里的东西都一一焚毁,伺候鄂昭的下人们都要隔离起来。   鄂府去年添了三个孩子,如今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个月,自然要格外注意;敏宁、惠宁还有鄂崇,也就是鄂谟的庶长子也不过j□j岁,都是没有出过花的,也不能掉以轻心。饶是富察氏这样尽心尽力地隔离着,鄂府里还是有下人陆陆续续出现了天花的征兆。   怀疑感染了的人都要被挪出去,到一个专门辟来放置病人的院子里。敏宁这儿还好,身边的人如今都佩戴着药包,每日还要喝药薰药,总算将天花的病情遏制住,只是听出去采办的人说,京城里头不少旗人家都出现了这样的疫情,像是一夜之间就都传开了一般。   旗人居内城,普通的老百姓都住在外城。便是内城都发生这样的事儿,可想外边是怎么一个乱法。敏宁在鄂昭去后的第七天见到了鄂福宁,对他带回来的消息更是惊讶:宫中也发现天花的疫情,阿哥们已经停止上课,所有伴读都被遣送回家。   “你玛法病着,等一下换了衣裳后记得去给你玛法请安。”瓜尔佳氏叫人给鄂福宁挂上药包后才道,“你堂妹的事情我想你也听说了,别在你玛法前多说这件事。”   “儿子知道的。”鄂福宁微微抿了抿唇,“那儿子先去给玛法请安了。”   “去吧。”   敏宁绞着帕子,鄂府里的天花病情算是抑制住了,但她玛法的病却是不大好了。人老了就格外心疼孙儿孙女,即便鄂昭是庶出的,但鄂尔泰也一样喜欢。骤然没了个孙女,给病中的鄂尔泰不少打击,如今他的病是越发厉害,张太医都已经叫众人备下后事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鄂尔泰如今已是七十四岁了,鄂容安等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五月十六,鄂尔泰病逝鄂府。这边忙完天花疫情的乾隆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亲自到场祭奠,赐谥号文端,配享太庙,入祀京师贤良祠。鄂容安承继鄂尔泰襄勤伯的爵位,鄂容安、鄂弼、鄂宁,鄂圻跟鄂谟辞官守孝。鄂福宁也不能再做永琪的伴读了,直接留在府中聘请别的师傅继续教学。   “没了西林觉罗家那个孩子做伴读,你还习惯吗?”趁着永琪来请安,愉妃便问道。她十分清楚鄂福宁跟自己儿子是有多交好,所以也担心自己儿子没有了这样的一个伴读心里会不高兴。   “一切都好,新来的伴读庆海是礼部尚书的侄儿,学识倒也不错。”就是为人拘谨了些,完全没有鄂福宁的活泼。永琪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道,“听说咸福宫里出现了疫情,嘉贵妃受惊过度晕厥过去了?”   “不过是谎报罢了,不过嘉贵妃确实被吓着了。”愉妃自然知道这次“谎称病情”是谁做的手脚,只是看着嘉贵妃倒霉,她心里也畅快,“倒是你舒妃母那里却是差点混进去了带着天花的奴才,还好及时查了出来,否则十阿哥只怕就要遭殃了。敢在宫里这样明目张胆地做出这些事情,胆子还真不小。”   愉妃不确定嘉贵妃的咸福宫跟舒妃的承乾宫发生的事情是不是同一个主谋,所以心中虽然确定了那个人选,但终究还是不敢宣之于口。   “原本今年是要大选的,出了这么一回事,皇阿玛只怕也没那个心情了。”真是一箭三雕,害得嘉贵妃病重、吓得舒妃草木皆兵,最后还能叫自己皇阿玛彻底没了选秀的心情,幕后黑手真是心机颇深。   “便是不举行选秀,宫里还是要有新人进宫的。”愉妃已经打听过了,总督那苏图之女戴佳氏已经入了皇帝的眼,只怕不久就要下旨进宫。“还有你三哥、四哥,身边总得添几个侧福晋或者庶福晋的。”两个阿哥的福晋如今都没有消息,便是纯贵妃跟嘉贵妃不着急,太后也想早点抱上孙子。   “也是。”永琪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自从十二弟出生之后,他皇阿玛的心思俨然不全放在他身上了。十二弟是嫡子,单单这一个出生就足以压制他。只有他自己加倍努力,才能不叫他皇阿玛放手这样一个栽培了好些年的储君候选人。其实嫡子又如何,理密亲王从前不也是嫡子吗,到后来还不是遭到圈禁。他没想过要跟十二弟争得你死我活,但有时候命运造化,便是想避也避不了。   乾隆十八年七月二十日,戴佳氏入宫诏封为嫔;同月二十一日,主事德克精额之女富察氏指给循贝勒为侧福晋,内务府大臣公义之女完颜氏指给四贝子永珹为侧福晋。又赐下完颜氏跟张氏分别为循贝勒跟四贝子的格格。   天花肆虐的疫情慢慢消退了影响力。敏宁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坐在窗前,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要安排鄂尔泰在乾隆十八年病逝,主要是因为乾隆二十年发生了他弟子胡中藻跟侄儿鄂昌的文字狱事件,同年他长子鄂容安战死沙场,为了改变一下众人悲惨的命运,所以这样安排。   历史上鄂尔泰病逝的日期是乾隆十年的。 ☆、023   023章府中教习琐事   虽然说鄂府一大家子都已经退出官场守孝,但敏宁跟惠宁的学习规矩计划还是照常进行。瓜尔佳氏还有恭和乡君为她们寻觅的嬷嬷都是宫里放出来,跟着敏宁的两位嬷嬷一个姓陈一个姓王,跟在惠宁身边的则一个姓张一个姓李。陈嬷嬷跟王嬷嬷都是从前在储秀宫当值的,而张嬷嬷还有李嬷嬷则是在钟粹宫。储秀宫跟钟粹宫都是秀女复选时入住的宫殿,所以在里边当值的嬷嬷规矩素来是最好的,瓜尔佳氏跟恭和乡君也是好不容易才找来这四位嬷嬷。   敏宁之前已经练习穿花盆鞋了,高度也在逐渐增长着,如今脚下的鞋子已经有二寸高,走起路来步伐均匀曼妙,很有大家姑娘的风范。其实那鞋子鞋底沉,敏宁又担心走得太快会崴了脚,所以才故意走得慢些端庄些,这样倒是歪打正着了。   “穿花盆鞋真累,我的脚都酸了。”惠宁敲了敲自己的小腿抱怨道。   “刚开始都这样,你这双鞋才一寸高,已经是最矮的高度了。”敏宁伸脚让惠宁看看自己脚下那双二寸高的,“晚上回去的时候,叫你身边的人给你准备滚烫的热水泡脚,泡完之后立刻睡觉,第二天就会跟没事一样了。”   “我知道姐姐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额娘还说叫我好好跟你学习呢。”惠宁趁着午休的时候偷偷从荷包里摸了两块点心出来,递了一块给敏宁,“这是额娘亲手做的双色荷花酥,红色的是红豆,棕黄色的是莲蓉,听说是额娘当初在王府里学的,姐姐尝尝。”   惠宁有什么好吃的都喜欢跟敏宁这个堂姐分享,两个女孩子从小就一块儿长大,虽然敏宁有时候会觉得惠宁性子有点娇蛮,但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一起读书一起学规矩,倒发现惠宁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不讲理,应该也是五婶婶惯出来的小毛病罢了。接过惠宁递来的点心,敏宁就着热茶吞了下去,道:“味道真不错,吃着像是素油做的。”   “是呀,虽然没从前那么香,但是更对胃口了,我现在一口气能吃好多呢。”惠宁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碎屑。   “你就爱吃这些点心,倒不怎么爱吃饭了。”敏宁笑道。   “才没有。”惠宁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子,“姐姐,今儿中午我在你院子用膳吧。”   “好啊,就是不知道我这儿的菜色合不合你胃口了。”敏宁道,“不过你得派人去跟五婶说一下才行,不然五婶不见你回去又要着急了。”   “好!”   鄂容安原为山东巡抚,如今已经继承鄂尔泰的爵位,他与其他兄弟几人都要为鄂尔泰守孝三年,但鄂尔泰孙辈只需守孝一年便可以出孝。鄂容安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已经升为一等侍卫,但一直没有得到外放或者再升迁的机会,鄂容安少不得要为他们谋划一番。   “听说江宁跟骁骑营里都有缺职,我想着等鄂岳还有鄂津出孝之后帮他们谋划一下。”鄂容安跟鄂弼、鄂宁、鄂圻还有鄂谟说道,“还有福宁那孩子,出孝之后也有十五了,免不了要给他谋个前程的。之前福宁虽然是五阿哥的伴读,将来得了皇上青睐点为侍卫也是可能的,只是如今五阿哥身边的伴读已经换了他拉拉家的庆海,福宁的出路还得我们自己打算。”   “大哥说得对。”鄂弼抿了一口茶,“福宁那孩子看着就让人给他捏一把汗,性子太跳脱,便是我有时候也没法子治得了他。”   “福宁性子看着跳脱,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里都明白。”鄂容安道,“我在上书房看着,知道他性子的,你也不必担心。”只可惜他们如今都要减少应酬,空缺的事情都得过段时间再打听。   鄂宁三人的儿子们都还小,暂时还没有这个烦恼。鄂宁道:“说来,原本鄂岳还有鄂津的婚事都要推迟了吧?”   “是呀。”眼瞅着儿子们都二十岁了,鄂容安也是急着抱孙子了。长子鄂岳定下了协领辉图之女赫舍里氏,儿子鄂津则是定下了贵州布政使温福之女费莫氏,原本都是定于今年完婚的,只是事情总有出乎人掌控的时候,婚礼也必须延期。   “对了,鄂昌的信件大家都看了吗?”鄂弼又道。鄂昌在鄂尔泰病逝后曾经发了一封信来,只说自己在如今这个官职上收到的制肘颇多,想寻了路子调职。   “甘肃那地方他已经呆了多年,也是时候调职回京了。”自从鄂尔泰辞官之后,军机处的满臣头领便换成了傅恒。傅恒深得皇帝器重,便是张廷玉也没法撼动傅恒的地位,只能将势力向外扩展。鄂昌是甘肃提督,少不了也要受到汉臣势力的冲击。   “只可惜我们如今都无法帮忙,只能暗地里给他找路子了。”   “听说江西巡抚病卒,如今正是寻人替代的时候,如果有人能提议鄂昌,想必也是一个好出路。”陕甘总督是尹继善,又是一位满臣,跟张廷玉关系素来不怎么好。鄂昌是他们西林觉罗家如今的族长,至少得叫他远离那个斗争圈。   “也对,那咱们想把鄂昌的事情办好再说。”   刚过了中秋,敏宁就听说了自己堂伯父鄂昌调任江西巡抚的事情,没有贬斥没有削官,顺顺当当地就直接带着家当上任了。敏宁细细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起鄂昌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才会被削官的,便再也不理会了。   她如今在挑战衣服上的刺绣,双手在绣架上来回飞舞,看得一边的惠宁是既佩服又惊叹。陈嬷嬷倒是十分满意敏宁刺绣的功架,看起来也是熟练得很,到底是满洲大家的格格。女孩子便是刺绣的过程中也要挺直腰板,双脚摆放的位置跟角度都要一丝不苟,学了一下午的刺绣,敏宁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抗议了。   “格格做得很好。”王嬷嬷笑道,“只可惜如今格格暂时不能见客,不然奴婢们还得看看格格迎客时候的举止,这样才好调整。”   如今这般已经十分累了!为了训练走路的姿势,除了规定每一步的速度之外,还得一直维持姿态端庄,下颌微微收进去,双手捏着帕子交叠身前腹部的位置,走路必须走一条直线上,就差头上没顶两本书了,比之前电视上看到的任何选美节目都要严格。   惠宁因为年纪小一些,暂时还不需要这样的课程,但她在一边看着,越发觉得将来自己也是要跟敏宁一样“遭罪”,所以也在一边适时地补习起来。   “格格有些累了吧。”陈嬷嬷道,“今日学了一整天的刺绣,想必格格骨头都要硬掉了。奴婢已经叫人烧了热水,格格去沐浴更衣吧。记得上午教课的师傅也不知了功课,格格今天剩下的时间暂时不必再学规矩了。”   万岁!敏宁正要扯开嘴角笑出来,又想到之前王嬷嬷的仪态教程,便迅速抿了抿唇压下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就看见了王嬷嬷跟陈嬷嬷满意地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024   024章乾隆十九年   敏宁穿着一件水蓝浣花锦纹的旗装,内里是月白色的衬裙陪着同色系的裤子,脚下踩着一双云丝绣鞋,花盆底已经改为三寸的了,现在站起来都有鄂福宁肩膀那样高。她手中捏着一条绿色的帕子,身上还罩着一件软毛织锦披风,端端正正地跪下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再鄂尔泰病逝后也跟着大病了一场,养了好几个月才养回来。   富察氏、瓜尔佳氏、乌雅氏、恭和乡君还有喜塔腊氏都带着孩子们聚首一堂。守孝期间不宜大办宴席,所以也只是家人们团聚一起用顿饭聊聊天罢了。敏宁心满意足地拿着红包,端着一碟芋头酥跟惠宁一起分享着。几个小豆丁齐齐就看着她们手里的点心,眼巴巴垂涎的小模样倒是十分可爱。但是三个孩子都还小,才一岁多,便是敏宁有心喂他们吃糕点,乌雅氏她们这些做额娘的也是要制止的。   忘了提一句,乌雅氏所出的儿子叫鄂诚,恭和乡君之子叫鄂良,喜塔腊氏之子叫鄂穆,都是从前鄂尔泰就给想好的名字。三个男孩都是扎堆出生的,其中鄂穆最大,鄂诚比鄂良大小半个月。   “姐,这芋头酥真好吃。”惠宁虽然在张嬷嬷跟李嬷嬷的调丨教下行为举止已经淑女了不少,但在吃这一方面,她始终还是记不得嬷嬷们的教导,一边咀嚼着一边道,“咱们府上厨子的厨艺真是好。”   敏宁点了点自己的嘴角,道:“你这儿沾了点糕屑了,赶紧擦擦。”抿了一口茶,“好在今日嬷嬷休息,不然见到你这样的吃相肯定又要唠叨了。喝口茶润润喉吧,这糕点虽然好吃,但吃多了等一下就吃不下饭了。”   “我知道的。”惠宁依依不舍地看着桌上的点心,嘟了嘟嘴。   敏宁摸了摸她的脑袋,圆溜溜的实在可爱。   比起鄂府的平静,宫里的新年可是喜庆许多。新进宫的戴佳氏扶了扶发髻上那支乾隆赏赐的镶宝双层花蝶鎏金银簪,微微抿了一口小酒。去年宫里就只有她这个新人,一进宫就得到了皇帝的垂爱,一个月里头是七八天的时候乾隆都是宿在她的永寿宫中,可比后宫第一宠妃令妃还要得宠。不仅如此,她还打听到了皇帝已经命内务府著好了嫔位的宝册跟金印还有吉服,礼部的人也已经在挑选吉日,说不定过些日子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嫔位娘娘了。   永琪把玩着手中的水杯,倒没有喝,只是盯着酒杯出神。庆海虽然是礼部尚书的侄子,可是相处久了却发现这人才学不错但性子迂腐,永琪跟他实在没有什么话题可聊,比不得鄂福宁能跟他侃侃而谈。他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当初他四哥永珹指婚的时候也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想必他的妻子也要在二十一年的大选中挑出来了。不知为何,想到嫡妻的时候,永琪总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西林觉罗家那个小丫头。   真是魔怔了。永琪摇了摇脑袋,看到身边永瑢望过来关切的眼神,笑着跟他碰了碰杯。   用过家宴,永琪便送了愉妃回永和宫。   永和宫里已经烧起了暖和的炭盆,愉妃脱去身上的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让人送上两杯热茶,才对着永琪道:“先喝了醒酒茶再走吧,咱们娘俩也好好说说话。”左右自己儿子明天不用去上课,难得的母子团聚时刻。   “是。”老嬷嬷端来凳子叫永琪坐下,永琪眼尖地看到老嬷嬷带出来一个穿着湖绿色妆花素面衣裳的女孩子,看着十五六岁,一字头上只戴着两簇珠花。她微微低着头,手指却是紧紧绞在一起,看着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   愉妃见永琪已经注意到自己身后这个宫女的存在,便挥手叫那个女孩子给永琪请安,又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是该有个女孩子伺候了。”她说得隐晦,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这是胡氏,内务府广储司主事胡存柱的女儿,也是我跟太后为你挑的,今晚就叫她随你会阿哥所吧。”   “多谢额娘。”永琪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孩子,抿了抿唇便道,“起来吧。”这一抬头,就叫永琪看清楚了胡氏的样子。胡氏五官已经长开,艳若桃李皓齿朱唇,果真是个美人儿。包衣家的女子似乎都是这样子,或娇羞或妩媚,纤柔娇弱。   永琪又跟愉妃说了几句家常,便带着胡氏回去了阿哥所。   乾隆十九年四月,戴佳氏正式册封为忻嫔,掌永寿宫。五月,西林觉罗家孙儿辈除服,鄂岳、鄂津入兵部,鄂福宁则入宫为内廷三等侍卫。   “福宁哥哥进宫去了?”惠宁问道。   “是呀,如今哥哥补了宫里侍卫的差职,如今已经去当值了。”当侍卫比当伴读要好一些,一天只需要在大门口站两个时辰,还有轮班的制度,值班十天休假十天,有时候还可以捞到伴驾出巡的机会。跟着像乾隆这样喜欢巡幸江南跟巡幸塞外的人,鄂福宁将来肯定能游遍大江南北了。   惠宁还是挺喜欢福宁这个堂哥的,鄂岳跟鄂津比她都大十岁,跟大伯一样严肃不爱笑,惠宁见了他们就觉得怵,压根玩不来一块儿。鄂福宁虽然也比她大七岁,但是鄂福宁性子洒脱,无论是对敏宁这个亲妹妹还是惠宁这个堂妹都是一视同仁好得不得了,惠宁自然高兴。   “别撅着嘴了,叫嬷嬷看见了又要说你没点正形了。”教习嬷嬷的厉害之处敏宁出孝之后算是体会到了。许是为了两年后的大选做准备——毕竟那时候她也十三了,正好达到大选的最低年龄线——所以嬷嬷们最近教导的内容是越来越多,端坐时腰板挺直的角度、走路时帕子摆动的幅度、说话时词与词间的停顿间隔……每一项都要温故而知新,敏宁现在是身心疲惫,晚上一躺在床上就能直接进入睡眠状态。   惠宁也是心有余悸,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对付眼前的绷子。她是夸下海口要给弟弟鄂良绣一个香包的,图案是五蝠捧寿,是祝愿自己的弟弟以后健康长寿的意思。   敏宁看着外头耀眼的阳光,吩咐珊瑚将窗边的月影纱拉下来,便跟惠宁一起做起绣活来。   作者有话要说: ☆、025   025章选秀(一)   敏宁对着梳妆盒做了个鬼脸,然后才拿来翡翠佛手珍珠金簪簪在发髻上。镜中的少女肤质细腻白皙,脸上未施粉黛却透露出青春少女的靓丽来。整齐的小两把头上还戴着一对玳瑁云纹挂珠钗跟一支伽楠香嵌珠簪子,耳朵上还坠着明珠琉璃翠耳环。她穿着薄红梅色月季花妆花旗装,娇嫩的颜色衬得整个人格外清秀。   今年已经是乾隆二十四年了,敏宁即将踏入十六岁的生辰。四月初的时候她跟惠宁已经参加了选秀并过了初选,只等着皇帝下旨选好日子进宫复选了。   这几年敏宁的生活大部分都是在鄂府过的。乾隆二十年的时候,她的祖母因为思念已逝的鄂尔泰,最终还是病故了,所以鄂府众人的孝期一直延续到乾隆二十三年。这几年里,顾命大臣张廷玉任上病故,引发了朝堂又一次震荡;宫里忻嫔、皇后还有令妃相继给皇帝诞下了皇六女、十三阿哥永璟跟皇七女、十四阿哥永璐以及皇九女。到了二十三年,皇五女跟十三阿哥相继夭折,皇后觉得是令妃的十四阿哥跟皇九女命硬克兄克姐,所以一直针对令妃,让自己渐渐失了圣心。   此外,后宫中也多了一些变化。嘉贵妃于乾隆二十年十一月十五日病逝,追封为淑嘉皇贵妃;乾隆二十二年,赐封二等侍卫兼佐领穆可登之女钮祜禄氏为兰贵人。同年,怡嫔跟揆常在殁。   错过了乾隆二十一年的选秀,敏宁倒没有什么遗憾的,毕竟那时候她才十三岁,要真的那时候嫁人就是摧残少女了。她也想过要不要借机出什么岔子让皇帝撂了她的牌子,但是在王嬷嬷还有陈嬷嬷教导下她又觉得此路不通,只好做好盲婚哑嫁的准备。   五月十九便是入宫复选的日子。敏宁登上了骡车,在满军镶蓝旗都统的带领下踏入了皇宫,住进了钟粹宫的后殿,惠宁则是去了储秀宫。跟敏宁同一个屋子的还有礼部尚书德保之女索绰罗氏、台吉乌巴什之女霍硕特氏以及参将富谦之女富察氏。因为从前跟富察氏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敏宁跟她走得也比较近。   每个屋子都只有一个姑姑跟两个宫女,要想有人伺候少不得要花银子。敏宁进宫之前瓜尔佳氏就给她准备了不少碎银,所以拿来打点或者赏赐都是绰绰有余。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敏宁才挽着富察氏的手出去——今天是她们头一天进宫的日子,太后跟皇后各自派了嬷嬷到钟粹宫还有储秀宫训话。   “诸位姑娘都是千挑万选才进入复选的。”太后身边的刘嬷嬷率先说道,“这宫中讲究的是谨言慎行,姑娘们进宫之后必须依着宫规规范自己的行为举止,否则惹出了祸事,便是置自己与家族的名声于不顾了。接下来这一个月里,姑娘们都要在钟粹宫中跟着教习姑姑学规矩,宫里下钥是有时间规定的,到了酉时之后钟粹宫后殿大门就会关起来,姑娘们必须留在后殿中,如果发现有谁私自外出,就不要怪老奴们不讲情了。具体的事宜每个屋子的掌事姑姑会一一告诉姑娘们,今日是姑娘们入宫的第一天,且先休息下,明儿开始学规矩。”   “我之前便已经打听过了,这钟粹宫里住着的就是婉嫔娘娘。”霍硕特氏道,“听说婉嫔娘娘性子温和,如今还养着淑嘉皇贵妃的十一阿哥,想来也是个得宠的娘娘。”   敏宁抿了抿唇到没有接话,索绰罗氏却是笑着道:“姐姐这样说便是错了。婉嫔娘娘虽然养着十一阿哥,但却不算十分得宠。她从前是跟着皇上的老人,所以能教养十一阿哥也是皇上的恩典罢了。”   富察氏微微抬眸看了索绰罗氏一眼,又低下头整理自己的龙华。   这样大大咧咧地议论一宫之主,真不知道该说索绰罗氏和霍硕特氏天真无邪还是愚蠢透顶,敏宁拿着帕子挡住口鼻,微微打了个哈欠,便道:“我有些困了,先睡去了。妹妹们请便吧。。”这屋子里敏宁最大,霍硕特氏十五岁,富察氏跟索绰罗氏都是十四岁,但富察氏更小一些。   “我也乏了,也先去睡了。”富察氏跟着道。   索绰罗氏撇了撇嘴,却是兴致勃勃地拉着霍硕特氏出去串门了。   睡了半个时辰敏宁就醒过来了,养成的生物钟让她就是想睡也睡不着。她坐在床上,默默思索着自己的未来。出了孝期之后,她阿玛鄂弼调为四川总督,大伯鄂容安、四叔鄂宁、五叔鄂圻还有六叔鄂谟都位居高位,堂哥鄂岳跟鄂津已经外放,哥哥鄂福宁升为二等侍卫。满门清贵出身的她,少不得要留牌子的。宫中五阿哥跟六阿哥到了适婚的年龄,外头一大堆皇室宗亲等着皇帝指婚,按她额娘的想法,自然是想嫁给个普通的宗室或者王公大臣家最好,但这事也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姐姐醒了。”富察氏让人端了两盆水进来,“刚好我让良辰打了水,姐姐梳洗一下吧。”   良辰跟玉瑶是她们屋子里的宫女,敏宁接过玉瑶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便坐在镜子前梳头了。进宫之前她已经专门学过梳理一头长发,三两下就把满头青丝梳好,簪上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花,便起身把位置让给富察氏。   索绰罗氏跟霍硕特氏虽然跟她们一个屋子,但房间却在对面,所以玉瑶跟良辰服侍完敏宁跟富察氏之后,便去了她们的房间里。   下午的时间是由她们自己的分配的,索绰罗氏跟霍硕特氏梳洗完之后就手挽手地出现在敏宁还有富察氏面前,盛情邀请她们一起去御花园走走,还说不少秀女都决定今天下午出游御花园。   御花园敏宁有幸去过几次,总觉得那是个事故多发地带,对御花园有些敬而远之的态度,听到索绰罗氏跟霍硕特氏的邀请,敏宁犹豫了一阵子,才道:“听说御花园风景如画,如今又是百花盛开的时候,想必十分好看。只是我担心宫里的娘娘或者小主会不会也借着此时出来赏花,万一冲撞了可怎么好?”   “姐姐就是爱胡思乱想。”索绰罗氏道,“我问过姑姑了,只要咱们不要越过万春亭就没事了。不过我看姐姐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也不勉强你了。”说罢就要拉着富察氏出去。   “你这性子可真是急,人家姐姐还没说去不去呢,你就给人家‘定下罪名’了。”富察氏抽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过了端午之后我的身子就不大好,晒不得太阳,只怕不能陪你出去玩了。”   索绰罗氏见她额头渗出了汗珠,见她确实受不了大热天的,也只好作罢。   敏宁这时候便道:“富察妹妹一个人在这里也孤单,我留下来陪你吧。”   索绰罗氏不满地嘟了嘟嘴,在霍硕特氏的催促下便走开了。   “姐姐别生她的气,佳贤只是性子有些急而已。”富察氏道。她跟索绰罗氏自小就认识,所以对她的脾性也算了解。   “我没生气。”敏宁道,“倒是你,是不是不舒服,瞧你的脸色不大好。”   “老毛病罢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富察氏道,“我的闺名叫兰蕙,蕙质兰心的‘兰蕙’,姐姐呢?”   “我叫敏宁,还有个堂妹跟你岁数一般大,今年也参加了选秀,如今住在储秀宫。”敏宁见良辰端来的水还在,便下床拧了帕子就富察氏放在额头上,“你在发热,真的不打紧吗?”   “没事的,午睡之后我都会发热,一刻钟之后就好了。”富察氏道。   “那就好。”敏宁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书本,“你先休息一下,我看一会儿书。”   富察氏微笑着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026   026章选秀(二)   索绰罗氏跟霍硕特氏是红着小脸回来的,敏宁好奇她们是不是在御花园撞上了什么人,但两个女孩子都闭口不谈,敏宁也不好多问。后来富察氏偷偷告诉敏宁,原来两人在御花园散心的时候遇上了皇上,还跟皇上交谈了一番。   原来是遇上了风流成性的老乾,看来是芳心暗动了。敏宁点点头,但是这御花园多的是妃嫔们的耳目,对这两位而言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不过这也与她无关,她只想快点过完这一个月。其实说是进宫学习规矩,但实际上宫规在众人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学过了,如今更多的时候是观察秀女们的品性,毕竟是要要给各家皇室宗亲或者王公大臣指婚的,一旦出了什么岔子,没脸面的还是皇家。   乾隆想到了今天遇到的两个如花似玉的秀女,吧嗒了一下嘴巴,就叫吴书来去办点事儿。吴书来服侍乾隆多年,自然知道这位天子是怎么想的,便下去到钟粹宫吩咐了几句。   太后虽然久居宫中,但也听说了今天下午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那两个秀女没有规矩,可偏生自己儿子喜欢,又是两个满军旗的姑娘,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对来请安的乾隆道:“皇上这回该好好看看,永琪跟永瑢还要娶福晋呢。说来二十一年给永琪指的那个侧福晋索绰罗氏好像不怎么得永琪喜欢,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儿子知道,这回一定给永琪指个好的。”乾隆笑着道。他踟蹰了一下,又说:“说来淑嘉皇贵妃已经病逝四年了,贵妃之位一直空缺,儿子想趁着今年选秀后宫添新人,不如后宫也大封一次吧。”   “哦,”太后眉角一挑,“皇上有人选了?”   “儿子想,令妃入宫侍奉朕多年,又为朕诞下二女一子,倒是可以封为贵妃。另外,庆嫔晋为庆妃,颖嫔晋为颖妃,多贵人晋为豫嫔。皇额娘觉得如何?”多贵人是塞桑根敦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二十三年入的宫,却是十分得乾隆宠爱。   又是令妃!太后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把这个狐媚妖精骂了个遍。她抿了一口茶,道:“令妃,有生养,服侍皇上也有十四年了,”看着乾隆高兴的脸色,太后继续道,“只是出身不高,包衣奴才,能位至妃位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怎么能继续晋封呢?皇上说她侍奉你多年,但愉妃、舒妃的资历比她更深;再者,愉妃跟舒妃的儿子都是天资聪慧的,哪像令妃的孩子那样病歪歪的,哀家看了也觉得不大好。当年圣祖爷在世时,三位皇后、两位贵妃乃至四位妃位,几乎都是满洲著姓出身的,如今你后宫主位上太多包衣奴才出身的妃嫔了,外头大臣们即便不说,心里只怕也是不痛快的。”   太后这一番话明显戳中了乾隆的心窝。他一向自傲,想跟自己的祖父康熙齐名,先不说前朝如何,单是后宫这一项他就明显比不过。令妃再好,出身比得过温僖贵妃、比得过悫惠皇贵妃吗?明显不能。还有前朝的大臣们,虽然没有直谏自己要多宠爱满妃,但乾隆知道大家心里是怎么想的。皇后为一国之后,他不喜欢,反倒更宠爱令妃多些,似乎满臣们对此也有些怨言了。好不容易等张廷玉死了,满臣与汉臣之间的针锋相对平息下来,总不能再掀起什么波折。他摩挲着玉扳指,道:“儿子明白了,那就晋愉妃为贵妃,其余的不变。”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道:“还有婉嫔,她性子温和不爱争宠,但到底如今养着永瑆,皇上给她个恩典也好。”   “都听皇额娘的。”   敏宁站在檐下,看着嬷嬷一丝不苟地纠正着索绰罗氏走路的姿势,而霍硕特氏绞着帕子在一边神情恍惚。听说那天下午过后,老乾身边的吴公公来过一趟,接下来这几天嬷嬷们对索绰罗氏还有霍硕特氏的要求就更为严苛,但掌事姑姑跟宫女们的态度却是十分掐媚。一夜之间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她们两个得了皇上的青睐,铁定是要入宫的。   “姐姐在看什么呢?”富察氏擦去鼻尖的汗珠,笑着道。   “只是觉得六月初这天气就闷得慌,有些难熬罢了。”敏宁回道,“倒是你的身子不打紧吧。”   “没事。”富察氏看了一眼嘟着嘴满脸不愿意的索绰罗氏,“佳贤最讨厌就是学规矩了,从前索绰罗夫人宠着倒不打紧,只是如今她入了皇上的眼,这规矩还是要好好学习才是。听说皇后娘娘是最注重规矩的人,将来佳贤要是进了宫的话,再是这样的性子,只怕要吃亏了。”   “你替她着急也没用,关键还是得看她自己。”敏宁道,“听说纯贵妃这两天召唤你过去了,是不是……”   富察氏就算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姑娘,敏宁话里的意思她听得出来,嘁了一声道:“姐姐别胡说!”富察氏的阿玛富谦是李荣保第八子,傅恒的哥哥,这样家世出身的女孩子自然入得了纯贵妃的眼。她跟六阿哥又是同年的,更是合适成为六阿哥福晋的人选。“姐姐就知道说我,那你呢?”富察氏回嘴。   “我?”敏宁最近可没有接到什么人的传召,“我哪有你那么忙。”   富察氏难得露出小女儿家的性情,红着脸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她没跟任何人说过,那天在纯贵妃那儿她还撞上了六阿哥,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富察氏怎么样也忘不了那个场面。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竭力让脸上的热度降下去。   敏宁以为自己不惹人注意,却不知道其实永和宫已经好几回派人来打探她的消息了。愉妃不是那种一看中就立刻出手的人,她喜欢先暗地里观察女孩子们的品性,然后再召见,面对面地给自己儿子挑媳妇。不管是之前赐下的胡氏还是二十一年指的侧福晋左都御史观保之女索绰罗氏,她儿子都不喜欢。阿哥所的人说了,一个月里头都不见五阿哥宿在她们房里,愉妃自然着急,所以再考察了不少秀女之后,她最终看重了四川总督鄂弼之女西林觉罗氏,也就是敏宁。   “嬷嬷,明儿下午去钟粹宫,把西林觉罗氏叫来跟我说说话。”愉妃摘下手上的护甲,吩咐道。   “是。”   作者有话要说: ☆、027   027章赐婚   美女穿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的旗装,外头罩着一件玫瑰红一字襟的马甲,手中捏着帕子,正襟危坐地跟愉妃说着话。千不该万不该昨天调笑兰蕙的,今儿轮到自己被人召见了,她可是看到了兰蕙在她出门前若有似无的笑意了,回去少不得要被她取笑。   愉妃拨弄了一下耳珠上的鎏金点翠花篮耳坠,满意地看着敏宁的反应。进退有度,不温不火,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她笑着让宫女上了一杯茶,道:“这是皇上赏的君山银针,你尝尝看。”   敏宁先是谢过愉妃,然后才接过茶盅。女孩子喝茶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大口喝,更不能叫人看到喝茶时的唇形。敏宁先是用手背探了探茶盅的温度,觉得合适了才用捏着帕子的右手揭开茶盖,正好挡住愉妃的视线,最后才微微抿了一口茶。御赐的茶叶果然是上品,喝完以后齿颊留香,嘴里还有回甘的滋味。   规矩不错。愉妃跟自己的心腹嬷嬷姜嬷嬷对视了一眼,都满意地点点头。愉妃笑着问:“你哥哥从前是永琪的伴读,听说如今已经升为二等侍卫了?”   “回娘娘的话,正是。”敏宁不敢有丝毫松懈,“那是承蒙皇上看得起罢了。”   “你哥哥我见过,倒是个不错的孩子。”愉妃笑道。   就在此时,外头的一个宫女走了进来,禀告道:“娘娘,侧福晋来给您请安了。”   愉妃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平日不来请安,怎么今天她一传召秀女过来永和宫就巴巴赶过来,真当她永和宫想来就来么?姜嬷嬷见了愉妃的脸色心中自然明了,便道:“娘娘这儿有客人,侧福晋现在要来只怕也不方便。娘娘,不如先就侧福晋回去阿哥所等着吧。”   “嗯。嬷嬷,你亲自去跟侧福晋说。”愉妃捧起茶盅喝了一口茶。   “是。”   敏宁脑袋转得快,自然明白这个侧福晋是什么人,她瞧瞧抬眸看了愉妃一眼,又很快地垂下眸来。五阿哥侧福晋索绰罗氏,当年也是被太后相看过的女孩子。她阿玛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从一品大官,可就算是在这样的出身也只能做侧福晋,难免叫心高气傲的索绰罗氏不高兴了。   自从被愉妃召见过一次之后,敏宁陆陆续续地又见过了皇后跟太后,她心里慢慢就形成一个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六月十八就是最后一轮殿选的大日子。敏宁一早就起来梳洗好,换上水红撒虞美人花亮缎粉紫镶边的旗装,内里是同色的衬裙跟月白色的绸裤,长发梳成两把头,左边的发髻上簪着两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右边则是插着一把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配上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中央是一枚赤金五彩蝴蝶压发,显得华贵艳丽。敏宁很少化妆,但今日却是用了桃粉色的胭脂画了个淡妆,便将秋香色的帕子别在衣服上,等着富察氏一起出去。   富察氏今天穿着一条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旗装,发髻上簪着三两支汉白玉梅英采胜钗,显得格外楚楚动人。索绰罗氏跟霍硕特氏也是各自打扮好,排好队让掌事嬷嬷引着走。   殿选的过程很顺利,她们屋子的四人都留了牌子。敏宁注意到,惠宁今天也打扮得很是靓丽,金累丝红宝石步瑶衬得她小脸格外娇嫩,顺利地也留了牌子。   回家后敏宁先是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美美地吃了一顿美食后就倒头大睡起来。瓜尔佳氏见她确实累着了,也吩咐别人不要去打扰她,让她好生休息。   殿选后第一天的旨意是纳新妃嫔入宫的,第二天则是给皇室宗亲赐婚,第三天则是给王公大臣家赐婚。六月十九,宫中发来旨意,赐封德穆齐塞音察克之女拜尔噶斯氏为伊贵人;台吉乌巴什之女霍硕特氏为郭常在,礼部尚书德保之女索绰罗氏为瑞常在。六月二十,赐四川总督鄂弼之女西林觉罗氏为五阿哥福晋,参将富谦之女富察氏为六阿哥福晋,山东布政使司布政使鄂圻之女西林觉罗氏为和亲王第七子辅国公永琨福晋。   后面的旨意鄂府的人也没再多打听,他们家如今出了一位皇子福晋一位宗亲福晋,正是喜庆的时候。恭和乡君跟瓜尔佳氏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派人去给还在任上的鄂弼和鄂圻送信。又去祠堂里上香,给诸位祖先回禀这样的好消息。   敏宁今年十六,换而言之五阿哥今年也就十八了。二十一年的大选没多少好世家的姑娘,所以当年五阿哥也只是先指了一个侧福晋。后来淑嘉皇贵妃病逝,为了给庶母守孝,五阿哥的侧福晋索绰罗氏是推迟到二十二年才纳进阿哥所的,可惜侧福晋跟阿哥所的两个格格都不得五阿哥喜欢。   “恭喜爷了,皇上给爷指婚了四川总督的女儿。”小路子笑嘻嘻地给永琪道喜,“就是当初爷身边那位鄂小爷的妹妹。”   是她?永琪眉角一挑,问道:“都打听好了?”   “错不了,内务府的公公都去鄂府宣旨了。”小路子见自己主子嘴角露出微微笑意,就知道自己主子对这门亲事还是很满意的,又拍着马屁道,“礼部的大人们已经在商议着大婚的时间了,据说是定在明年九月。”   “九月,还有一年多呀……”永琪嘟囔了一句,“下去吧,给我好生打听打听。”   “嗻。”哎呦呦,看着五阿哥的样子,看来对这位福晋还是挺上心的。小路子弓着身子走出去,看来自己得好生打探一下这位福晋的喜好才行,侧福晋不得自己主子欢喜,他小路子可不能巴结错了别人了。   “小路子。”刚还想着要不要找内务府的同乡打探一下,就听见有人在叫唤他。小路子抬头一看,便是侧福晋索绰罗氏了。   “给侧福晋请安。”今天真是不宜出门,又叫侧福晋缠上了!   “你怎么不在爷身边伺候呢?”索绰罗氏看着小路子身后紧闭的大门,咬咬唇才问道。   “爷在房里看书,叫奴才们不要打扰。”所以侧福晋您就省省心,别叫奴才们难做了。小路子掐媚地笑道,“侧福晋今儿来是有事吗?奴才还赶着给爷办事呢。”   “哦,没什么。”索绰罗氏摇摇头,“你去吧。”   看着小路子走远,索绰罗氏才倚着栏杆坐下。她嫁给五阿哥已经两年了,偏生还不得他喜欢。眼看着五阿哥十八岁了,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愉妃娘娘就是不说,心里只怕也是怪她的。如今嫡福晋已经赐下,不久之后五阿哥就要跟嫡福晋完婚,到时候这阿哥所只怕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地儿了。   西林觉罗氏她见过,那丫头比她小一岁,家中是满门亲贵,所以就算她阿玛的官位跟西林觉罗氏阿玛的官职一样都是从一品,她也只能屈居于侧福晋之位,将来要给这个黄毛小丫头请安问好,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手上的资料有些混乱,有的说总督是正二品官,有些说是从一品官,这里统一是从一品吧。于是敏宁她爹是从一品四川总督,索绰罗氏她爹则是从一品左都御史,官位不相上下。不过敏宁有这么多个能干的叔伯,所以索绰罗氏只能无情地被KO了╮( ̄▽ ̄")╭ ☆、028   028章意外   五阿哥大婚的时间最终定下来了,倒不是小路子打听说的明年九月,而是五月二十日;六阿哥大婚的日子则是六月十九,相差一个月。搞定了两个儿子的婚事,乾隆又大手一挥,带着一溜人到木兰围场打猎去。惯例,皇后镇守后宫,令妃、愉妃、舒妃、庆嫔、颖嫔、多贵人伴驾,那三位新人定在了秋后入宫,所以这回并没有伴驾的机会。   令妃的日子其实也不好受,眼看着皇后对她越来越不满,十四阿哥身子又不好,庆嫔、颖嫔跟多贵人强势崛起,让她一直惴惴不安。眼看着愉妃的五阿哥越来越出彩,十八岁了皇上也没有让他分府出宫的意思,她的永璐却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只怕是养不大了。   其实这也有令妃急着复出争宠的原因。乾隆二十一年七月十五日她生下皇七女,乾隆二十二年七月十七日她又生皇十四子永璐,可以说是她刚出了月子不久就怀上十四阿哥。那时候母体尚未调节完毕就急匆匆地有孕,孩子能健康到哪里去。   “冬雪,你都打听清楚了,皇上真的跟太后说过要晋封本宫为贵妃?”令妃看着铜镜里依然美貌的自己,问道。   “是,奴婢肯定这消息错不了。”冬雪笑道,“恭喜娘娘了。”   令妃妩媚一笑,拿起盒子里的鎏金掐丝点翠转珠凤步摇簪在发髻上。她入宫十四年,为皇上生下二女一子,终于就要将那些满妃蒙妃通通压在身下,坐上了贵妃的宝座。只可惜她不是唯一的贵妃,纯贵妃那个病秧子病了那么多年,居然还没死,真是叫人恼怒!   “去打听一下,皇上今天点了谁伴驾。”趁热打铁,她希望能尽快再怀上一胎,这样才能确保贵妃之位不至于旁落他人手里。   “是多贵人。”冬雪做得了令妃第一心腹,这些事情自然是早早就打探好的。   “又是多贵人……也罢,且让她得意几天吧。”令妃嘴里虽然是这么说,但手中的丝帕却是被绞得起丝了。   皇帝去了木兰猎场,宫中自然清净了许多。敏宁在家中待嫁,正在给自己的未来夫婿绣一件袍子。内务府的人有心,送来了永琪的尺寸,也好让敏宁不至于空手做衣裳。因为已经定下了婚期,所以嫁妆已经开始清点了。从二十一年到二十四年,瓜尔佳氏都忙着给敏宁准备嫁妆,所以除了新打造的家具之外,其余要准备的东西也没有多少。鄂弼是四川总督,管辖的范围之内多的是好木材,如今都已经运回京城,按着内务府送来的阿哥所大致寸量,已经送去京中最好的匠人手中打制。   惠宁跟永琨的婚事定在明年九月,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还亲自上门来跟恭和乡君说过话,两家人都对这门亲事保持着同样的热情。永琨虽然是嫡出但却并非长子,上头还有好几个哥哥,有了西林觉罗家出身的妻子,仕途上自然更得心应手些。   就在敏宁跟惠宁安心备嫁时,木兰围场却传来不怎么好的消息:五阿哥的马被惊吓到了,将五阿哥送马上摔了下来。虽然五阿哥躲过了马蹄的践踏,但右腿却是骨折了!作为皇位继承人之一,五阿哥自然知道要是自己左腿废了的话会对自己有多大打击,老八永璇就是因为腿脚有问题所以一直不得他皇阿玛喜欢,他绝对不能有什么差错!   所幸跟随来的太医医术精明,只说好生将养五个月就无大碍,不会影响走路,这才安了太后、乾隆、愉妃还有永琪的心。令妃更是适时地在乾隆跟前表达自己的“爱子”之情,叫乾隆也好生感动。   “令妃倒有脸,借着我儿子的伤势博取皇上宠爱!”愉妃恨得牙痒痒的,“去,跟库伦说,要他查清楚究竟是谁动的手脚!”库伦是愉妃的侄儿,是负责这回木兰秋尓安全的互军参领之一,自然有权力过问五阿哥惊马一事。   “是。”姜嬷嬷领命出去。   敢暗害她儿子,简直是不想活了!   木兰之行因为五阿哥的受伤而匆匆了事收场,乾隆对管理马匹的驷马院大加责斥,淑嘉皇贵妃的哥哥就是驷马院管事之一,如今也被责打三十大板,剥夺了官职。但是愉妃却不相信这是驷马院的人的疏忽,自淑嘉皇贵妃死后,金家的人就一直安分守己,跟四贝子的往来也少,要谋划暗害皇子也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这幕后黑手着实隐藏得极深,愉妃派出去的人暂时还没还没查到什么实际的结果。   五阿哥坠马一事尚未查明真相,宫里就先办起大事来。伊贵人、瑞常在跟郭常在入宫之后,乾隆就着手大封六宫的事情。九月二十一日,晋封愉妃为愉贵妃;庆嫔为庆妃、颖嫔为颖妃;多贵人为豫嫔,婉嫔也因侍奉多年有功,准其以嫔位之尊享妃位份例。   旨意一出,可是给了令妃当头棒喝!她原以为以自己受宠程度,这个贵妃之位肯定是跑不了的,却不想竟然落在了愉妃手中。那个愉妃年老色衰,素来就不是个得宠的,只怕皇上也是因为五阿哥收上之事,想要给他一点安慰,才将属于她的贵妃之位给了愉妃罢!令妃恨得牙痒痒,早知道这样她就先按捺住心思,先别下手对付五阿哥,如今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愉妃晋封的消息传到敏宁耳边,倒叫她很是惊讶不已。自己的未来婆婆居然升为贵妃,又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自己将来嫁过去会不会背腹受敌呀?她可是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老乾到现在都没有要五阿哥分府出宫的意思,皇后所出的十二阿哥又不得老乾喜欢,这样明晃晃的靶子,别人不对付才怪。   “格格又走神了。”珊瑚端来燕窝,“这件衣裳格格绣了一下午了,先休息一下吧。太太吩咐炖的燕窝已经好了,格格先用了吧。”   那是送给未来婆婆的东西,敏宁自然万分小心地对待。布料都是用上好的织金缎子,花样是牡丹折枝如意纹,由王嬷嬷先裁好,陈嬷嬷帮忙描绘花样,敏宁亲手刺绣,可见是多有诚心。至于给未来夫婿的袍子常服,敏宁也做了两件,这段时间一直赶制这些,她脸色都有些变差了,所以瓜尔佳氏才会吩咐人隔三天炖一回燕窝。   “先搁那儿吧,我等一下再用。”敏宁离开绣架坐到榻上,珊瑚便过来给她放松肩膀。   “格格自从赐婚之后就一直忙着,又不得出门,想来是要闷坏了吧。”   “倒也没有。”对这门婚事敏宁的态度并未抗拒,但也不甚欢喜。毕竟要嫁的人拢共才见过几回,虽然人人都说五阿哥性子温和,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但是敏宁却信奉“日久见人心”,他性子好不好还得相处过之后才有资格说。   珊瑚见敏宁不愿意多说话,只当她是赐婚以后变得成熟内敛了,也不再多说。   作者有话要说: ☆、029   029章大婚   什么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令妃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没了贵妃的位置也就罢了,唯一的可以依靠的十四阿哥永璐也在深秋的一场风寒中夭折了。她已经年近三十了,保养得再好也比不过宫中源源不断的新人,十四阿哥的病逝让她也大病了一场。乾隆怜惜她,一个月中有大部分时间都留宿延禧宫陪伴她;令妃深感只有扒住乾隆这棵大树才能永保富贵恩宠,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勾住乾隆的心。   十一月二十一日,行愉贵妃、庆妃、颖妃、豫嫔册封礼。令妃看着穿着贵妃服制的愉贵妃接过象征贵妃身份的宝册与金印,只能嫉妒得拉扯着手中的帕子。一边的伊贵人、瑞常在跟郭常在凑在一起说着话,话里话外的主人公都是令妃。   郭常在霍硕特氏最是得宠,看着令妃羡慕又嫉妒的模样,拿过帕子掩着唇边的笑意道:“旁人都是一脸喜庆的模样,偏生这令妃娘娘却是眼中冒火地盯着愉贵妃娘娘,想来是不甘心贵妃之位旁落了。”   “她自然不甘心的,可谁叫她没有个健康又聪明的阿哥呢。”瑞常在索绰罗氏附和道。这段日子令妃仗着乾隆怜惜她,勾住乾隆不叫她往别的妃嫔宫里去,可是在后宫引起一片不满。她们三人正是新贵得宠的时候,猛然受冷落,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了。再者,她们这些满蒙出身的妃嫔素来是看不起包衣出身的妃嫔的,令妃这般作态,更是叫她们不屑一顾。   伊贵人倒没有说什么,毕竟宫里讲究的是谨言慎行,她如今住在永和宫,主位娘娘就是愉贵妃,自然也希望自己的主位娘娘得圣恩。而瑞常在住在舒妃的承乾宫,郭常在则是住在婉嫔的钟粹宫,两位主位都不甚得宠,她们倒是新人入宫,所以瑞常在跟郭常在气焰更盛。   “今儿是大日子,妹妹们还是不要再说酸话了,去给四位娘娘贺喜去吧。”伊贵人见她们俩越说越来劲,赶紧打岔道。   二人才住了嘴,换上一张笑脸上前道喜去。   初定的日子在开春二月进行。鄂弼得了圣旨暂时回京,接过兼领内务府大臣傅恒率执事人送来的仪币跟赐币。因着五阿哥是乾隆最喜欢的儿子,所以送来的礼物都是极其奢华,在原有规格的基础上又添了两成,美曰其名为太后的赏赐。那些华贵的首饰、衣料、日用银器敞开展示给诸人,让不少人都感慨自己家姑娘嫁得了好夫婿。   五月二十天大晴。一早,永琪就穿好蟒袍补服去给乾隆、太后、皇后还有愉贵妃请安;到了吉时,便骑上高头大马出宫迎亲。他的脚伤在二月的时候已经好全,如今行走骑马都与从前没有区别,一样的风姿飒爽。   成婚礼前一天,西林觉罗家的人已经将妆奁送到皇子宫中,其中当然包括之前乾隆所赐的仪币。除此之外,先前就打造好的黄花梨木家具以及瓜尔佳氏给敏宁准备的八十八台嫁妆也浩浩荡荡地绕城一周抬入宫去。那些鎏金精美的红漆木箱中都是寓意极好的陪嫁品,成双成对的缠枝莲纹瓷器、各式各样精巧华贵的首饰、时兴的各种布料以及庄子、铺子地契一应俱全。   永琪来到了鄂府前,平心静气地跟鄂弼打了个照面,说了好些话之后,便将敏宁接到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彩轿中。瓜尔佳氏眼泛泪光,只是女儿的大好日子她不能哭,便捏着帕子时不时擦去眼角就要滴落的泪珠。   敏宁手中握着苹果,身上的礼服极其合身,礼服花冠上点缀着东珠。她有些紧张,耳珠上的三对东珠耳坠随着轿子的摆动而摇晃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轿子才停了下来,有女官扶住她的手下了花轿,复又上了另一抬轿子继续前行。   过了一进门,过了走廊,过了玄关……喜帕下的敏宁红着脸,终于坐在了新房当中。外头丝竹声络绎不绝,就算坐在新房中也能听到外边喜庆的笑声。她有些不安地摩挲着手中的苹果,手心已经微微出汗,生怕自己因为手滑拿不住苹果,十指指尖开始忍不住用力捏着。从前看电视的时候还以为别的阿哥福晋是可以来闹新房的,其实那都是虚构的情节,起码敏宁是一个人坐在新房里直到五阿哥到来,房中依旧是安静的。   头上的喜帕被撩开,敏宁一抬眸,就对上了永琪因为酒喝多了而酡红的脸。他的眼睛深邃,嘴角露出喜悦的笑意,让敏宁也是一阵放松,给他回了个微笑之后,就感觉手中的苹果被他拿掉。   合卺交杯之后两人便去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大红的寝衣坐在床榻边,有送嫁嬷嬷在床的两侧撒帐。象征着“早生贵子”的红枣、华生、桂圆跟莲子打在身上,虽然不痛,但感觉到底不是很好。永琪很自然地就搂过敏宁的腰肢,把她搂进怀里。敏宁微微吓了一跳,犹豫了片刻还是顺从地把头靠在永琪肩上。   嬷嬷们见到这样的情景也是笑而不语,安静地退出了新房,把空间留给新婚的小俩口,自己则在外头守着。   听着新房里渐渐传来的喘息声与低泣声,守夜的王嬷嬷跟永琪身边的何嬷嬷相视一笑,又低下头去。   第二天一早何嬷嬷跟王嬷嬷进来的时候,敏宁还是朦朦胧胧的,还是珍珠来提醒到时间去给皇太后请安,敏宁才幽幽转醒。永琪昨晚很温柔,所以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只是如今天才刚刚亮起来,往常这时候敏宁还在睡梦中的,所以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沐浴之后换上粉红色中衣,敏宁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在珍珠等人的伺候下穿上大红刻丝蝴蝶葡萄的旗装,长发挽成二把头,簪上三两支和田玉雕的水仙花簪子,耳珠上坠着东珠木兰纹饰耳坠。团花龙华整理服帖,敏宁才终于彻底醒过来,拿来眉笔将柳叶眉描画好,扑上薄薄的亦曾桃花色胭脂,便见永琪穿着中衣出来。   “碧玺,去寻了我给爷做的衣裳来。”为j□j子就要服饰到位,这是陈嬷嬷经常念叨的话。敏宁亲自给永琪穿上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束好雪青色的腰带,挂上玉佩、香囊跟扇坠,一个俊郎公子的形象就完成了。   看着时间已到,永琪便带着敏宁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微笑着看着下首一对新婚夫妇,见自己孙子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意,就知道他对这位妻子是满意之极,对敏宁的印象就更好,吩咐桂嬷嬷把先帝送她的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拿来亲自给敏宁戴上,又嘱咐了几句,便打发他们去坤宁宫。   “眼下咱们要去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为人严肃,但绝对不是特意针对人的,要是皇额娘说你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永琪跟永璂的感情还是不错的,所以在去坤宁宫的路上也特意跟敏宁解释一番。   敏宁抿了抿唇,点点头。   意外的是,皇后对他们小俩口还算和颜悦色,也没有叫他们跪着挺规矩,送上见面礼之后就打发他们去了永和宫。永琪也惊讶自己的皇额娘竟变得这样好说话,带着敏宁赶紧往永和宫去。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大婚那晚他皇阿玛难得宿在坤宁宫,也难怪皇后这样好脸色。   在永和宫就要轻松得多。愉贵妃早早就盼着儿子跟媳妇来了,叫人搬来软凳,愉贵妃才笑着对永琪道:“你如今既已成家,那以后就要专心学习,早日为你皇阿玛排忧解难了。”   “儿子知道。”永琪微笑道。   愉贵妃又对敏宁说:“你是永琪的嫡福晋,以后永琪就要你来照顾了。阿哥所那儿你也要管着,别叫永琪为了阿哥所的事情分心。”   “儿媳妇明白。”敏宁脆生生地道。想到了阿哥所里还有三个女人,等一下回去少不得要见一见她们,敏宁自己还在琢磨着要端什么态度来面对她们。说心里不介意那都是假的,就算这个时代世风如此,但哪个女人喜欢自己老公有小老婆呢?   见敏宁神思倦态还要打起精神陪她说话,有过来人经验的愉贵妃也不愿意多留他们在永和宫,嘱咐敏宁早点回去歇息之后就让李嬷嬷送来礼物,打发了他们回去。   “恭喜娘娘,五阿哥跟五福晋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呀。”李嬷嬷笑道。   愉贵妃也是高兴,又吩咐道:“你等一下去跟何嬷嬷说说,叫她尽全力帮助五福晋,别叫阿哥所里那些女子欺负了她。”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看了好几篇BG高H文,本来想写个浪漫香艳的洞房花烛夜,可惜我真心写不出来,所以只好继续做个彻头彻尾的拉灯党╮( ̄▽ ̄")╭ ☆、030   030章姐姐妹妹齐登场   回到阿哥所,敏宁才跟永琪一起用了早饭。香糯可口的粳米粥跟几样小菜,虽然看上去很平淡,但吃起来却是回味无穷。都说御膳房的厨子厨艺一流,今儿尝了之后才觉得这话是真的。食不言寝不语,喝过饭后茶,敏宁才去换了一件绣折枝花卉果绿色缎子旗装过来,绞了帕子洗去脸上的胭脂,耳珠上那三对耳坠都摘了下来,换上一对鎏金点翠花篮耳坠。头上繁琐的首饰也去得七七八八,只留下太后赏的步摇簪以及一对汉白玉并蒂莲花簪。才准备去前头接受侧福晋跟两个格格的叩拜。   “我随你一起去吧。”永琪可是知道自己侧福晋有多难缠,生怕新进门的妻子吃了暗亏,便起身给她撑场子去,“皇阿玛还在早朝,我们只能等下午的时候再去给他请安。”小路子早就打听好,他皇阿玛今天要处理去年平定回疆的后续事务,据说回疆台吉不久就要来朝见,如今礼部正在商议接待的事宜。   “也好。”敏宁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先去“镇慑”索绰罗氏等人,这样才好叫她顺利掌控阿哥所。   前边的花厅已经首饰妥当,索绰罗氏带着永琪的格格胡氏还有万琉哈氏在门口迎接。见到与敏宁平行走来的永琪,索绰罗氏脸上微微一愣,很快又收敛了神情,行礼道:“给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起来吧。”永琪眼皮子都不看她们一眼,跟敏宁直接坐在上首的两个位置。   敏宁打量着眼前的三个女子。索绰罗氏穿着一身茜红色月季花妆花旗装,架子头上簪满了珠花、玉簪跟宝钗,脸上浓妆艳抹,将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姑娘转眼间变成了二十多岁的少妇。胡氏很万琉哈氏却都是简单素雅的衣裳,头上也就戴了两三支玉簪,大概也是存着不想先声夺人抢了嫡福晋风头的想法。   这是要给我个下马威了吗?看着索绰罗氏逡巡自己的目光,敏宁微笑着对上了索绰罗氏的眼神,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完全没有把索绰罗氏略带无礼的眼光放在心上。   身后的何嬷嬷见状,低低咳嗽了一声便道:“时候不早了,请侧福晋与格格们行礼吧。”   索绰罗氏虽然心有不甘,但眼看着永琪还有从前愉贵妃信任的心腹何嬷嬷都在,便低着头贝齿咬着唇跪在敏宁跟前,从宫女递来的托盘上拿起茶盅递到敏宁身前,恭敬道:“妾身侧福晋索绰罗氏给福晋请安。”   既然自称“妾身”了,又何必在后面多加上“侧福晋”三字呢?敏宁看了索绰罗氏一眼,拿过茶盅喝了一口,叫来珍珠递上一对蝴蝶图案镶蓝宝石花钿簪并一对琉璃翠镯子算是见面礼,便让索绰罗氏起来。   胡氏紧张地抿了抿唇,见索绰罗氏起来后便上前一步,重复着刚才索绰罗氏的动作,只道:“奴婢胡氏给福晋请安。”   胡氏今年已有二十,是永琪身边的第一个女人,她长得柔美娇弱,浅蓝色绣绣球花的旗装在腰部微微收拢,衬得腰线极美。敏宁倒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喝过茶送上礼就叫她坐下。胡氏微微松了一口气,当年索绰罗氏进来之后可是给了她好大一场下马威,她至今都心有余悸。五阿哥不喜欢她便也罢了,侧福晋却还对她这个失宠的格格多加刁难,真真叫她吃不下睡不好。   “奴婢万琉哈氏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万琉哈氏其实比敏宁还要小,今年刚刚十六,跟索绰罗氏同一时间进府的。她虽然是满军镶红旗人,但因为父亲官位过低,所以入了阿哥所后也只能当个格格。单论长相,她倒可以跟胡氏比一比,但该这也是永琪龙爹一贯的审美品位。   “既已都行礼了,我便在这儿说一句。”永琪方才一直没出声,等着万琉哈氏也坐下后才道,“以后阿哥所的事情都会交由福晋打理。索绰罗氏,等一下你就把手上的账本都交给福晋,知道吗?”   “妾身知道。”索绰罗氏起身颔首回道。如果有人现在能看见她表情的话,就能看出她现在是多么的咬牙切齿。   “嗯。”永琪点点头,“都下去吧。”   敏宁由着永琪做主,等三个女人都下去之后才笑道:“今儿忙了一早了,我们不如回去休息一下吧。”她的嫁妆虽然都抬进了阿哥所,但没有她的吩咐,底下的奴才们也不敢擅自拆开封条,所以还得敏宁自己安排怎么存放。还有阿哥所内外的事情,敏宁也是要接手的,这几天也该熟练一下才是。   “好。”永琪却误以为是自己昨晚不够温柔,弄得自己的妻子身子还有些不适,便温柔道,“咱们先回去小憩一下吧。今天一大早醒来,只怕你都还没睡够呢。”   虽然这话听着有些奇怪,敏宁倒没有深究,便和永琪一起回到主院。   第二天,敏宁又在慈宁宫见到了乾隆除病重的纯贵妃之外的其他妃嫔。令妃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见到敏宁就好像见到自己亲生儿子的媳妇一般亲热,拉着敏宁的手说个没完,又脱下手中的玉镯给敏宁戴上,道:“我瞧着你就跟自己儿媳妇一样,这个玉镯子就当是我给你小小心意。”   敏宁看了一眼,上好的祖母绿玉,光滑温润,衬得她手腕的肌肤更加白皙。敏宁不亲热也不生疏,只道了一句谢谢,便脱下手镯交由珊瑚保管。   “令妃姐姐真会开玩笑,五福晋是愉贵妃姐姐的儿媳妇,令妃姐姐这样霸占人家儿媳妇不叫她去伺候愉贵妃,岂不是有些逾矩了?”庆妃仗着自己得宠,开口笑道。说人家五福晋像你自己的儿媳妇,这不是暗示五阿哥是你儿子吗?愉贵妃可是贵妃,比你的位置还高一级呢,自作多情也不要太过了。   令妃讪讪一笑,手中的丝帕都要捏皱了。敏宁觑了一眼,抬头刚好见到愉贵妃看过来的目光,微微一笑后便走到愉贵妃身边,不想理会两个宠妃之间的唇枪舌战。   太后不喜欢令妃,哪怕这是她第四次为自己儿子生儿育女。七公主四岁,九公主两岁,看着都是病歪歪娇滴滴活脱脱就是令妃的模样,看着就觉得心烦。尤其是九公主,七月十四出生,生辰本就不吉利,一出生五公主就病逝,在信了一辈子佛的太后眼中更是妖魔鬼怪的存在,平日里更加不亲近这个孙女了。   “舒妃,十阿哥最近可好?”十阿哥永玠,今年九岁,是宫中为数不多的满妃阿哥之一。舒妃从前也颇得乾隆喜欢,虽然如今的宠爱已经大不如前,但在太后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   “一切都好,永玠最近忙着跟五阿哥学习书法,前不久才抱了一大堆书帖回来临摹,说是好不容易才说动五阿哥借来的。”舒妃笑道。她儿子资质不高但胜在努力用功,所以也颇得乾隆喜爱,只是在舒妃自己知道,就算自己儿子再得宠,只怕也是敌不过五阿哥的。倒不如好生像五阿哥学习,学有所成她心里就高兴了。   敏宁注意到了一边的皇后不甚愉快的样子,盯着令妃的肚子双眼发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皇后就是不会遮掩一下自己的脾气,这样“目露凶光”的看着令妃的肚子,要是令妃有什么头晕发热老乾指不定又要去责备皇后了。这样耿直过头的性格,皇后究竟是怎样才能从乾隆潜邸里平安无事活到现在的?   “老八也有十一岁了,下一次的大选是时候要相看个姑娘了。”想到淑嘉皇贵妃留下来的几个孩子,太后就感慨道,“皇后,你记住了。到时候跟皇帝商量一下,看给他挑个什么样的女孩。”   “臣妾明白的。”皇后回过神来回答道,“昨儿十二阿哥会给臣妾请安时还说,下午下课之后便要来给太后问安呢。”   “好呀。”十二阿哥永璂,国母嫡出,是乾隆现在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嫡出儿子。皇后不得乾隆喜欢,连带着这个儿子也入不了乾隆的眼。太后怜惜这个孙儿,永璂又乖巧,所以很得太后的宠爱。   令妃有些黯然神伤。自己的十四阿哥早夭,肚子里这个是男是女都还不确定,别的主位娘娘要么有儿子傍身要么有恩宠庇佑,只有她渐渐开始年老色衰,要是这一胎不是个儿子的话,只怕过不了几年就要像从前有过一刹那光辉的兰贵人那样泯灭后宫之中了。兰贵人出身钮祜禄家,太后少不得还要替她某些出路,她却是什么后路都没有了。   孩子啊孩子,额娘为了你十四哥可以下手去害五阿哥,为了你额娘也可以做任何事。令妃垂眸,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敏宁微微蹙起眉,现在令妃给她的感觉有些可怖,让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 ☆、031   031章传说中的香妃娘娘   回门之后,敏宁正式开始了自己作为五福晋的日子。五阿哥如今已不去上书房学习,而是入了礼部。按着敏宁的话来说,就是每天准时上班不定时下班,因为回疆台吉派来使带着自己的女儿朝见,如今礼部跟理藩院的人在商议着接见的事宜。   六月初,回疆来使入住驿站,使团的人整顿好后,乾隆就在太和殿举行宴会款待来使。   “听说使团里还带着一位回疆公主?”永琪这段时间一直宿在敏宁这儿,一回来敏宁便叫人伺候他换上便服,又亲自端来一杯茶后才问道。不能怪敏宁八卦,穿越前电视剧里著名人物香妃就是回疆公主的出身,她自然要打听一下,“我听说那公主天生异香,美艳不可方物,可是真的?”   “哪里听来这样的话?”永琪笑道,“那回疆公主遵从伊斯兰教义,又是回疆圣女,所以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都是从头到脚披上白纱的。见过她容貌的人也就只有他父亲跟兄长,便是我们接待的人也不能见她一面。”   “竟是这样。”敏宁点点头,看来这位回疆公主倒还挺规矩的。“今日皇玛嬷说了,明晚要在太和殿举行宴席接待回疆使团,咱们自然是要作陪的。我倒是想着,侧福晋伺候你也有好几年了,不如也叫她出去见识一下。”   “随你喜欢。”永琪在敏宁提到索绰罗氏时微微皱起了眉头,“听说你之前发现账本上有些数目不对,后来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查清楚了。”敏宁笑道,“不过是下边采办的人中饱私囊罢了,我已经叫人杖责二十大板,遣出去。”   “那就好。阿哥所的事情以后你都多注意些,从前我不管这些,也不知道索绰罗氏是怎么管家的。不过既然你查出有什么不妥,就只管召她来问就是了。”永琪道,“天儿不早了,我们传膳吧。”   “好。”敏宁默默为索绰罗氏掬一把泪,一个女人如果得不到她丈夫全身心的信任,那可真是悲剧了。敏宁倒不是心肠软或者幸灾乐祸,如今她跟索绰罗氏、胡氏还有万琉哈氏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寻常用膳时她也懒得叫这几个人伺候,吃着她们给自己夹的菜,总觉得有点吃不下去的感觉。   第二天申时六刻,敏宁便梳妆完毕,搭着珍珠的手,带上翡翠登上软轿。她今天穿着一条淡紫色折枝花卉旗装,里头是秋香色衬裙跟浅绿色的绸裤,长发挽成二把头,簪着三两支玲珑山茶花珠钗并一具鎏金穿花戏珠步摇,耳朵上是一对赤金镶青金石的耳坠,看起来比索绰罗氏素净了一些。索绰罗氏很喜欢彰显自己的身份,一身银红色石榴百子旗装,耳珠上是一对红宝石耳坠,架子头上是两对翡翠珠子缠丝赤金簪子跟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珠光宝气的十分妖娆。   六阿哥永瑢因为尚未娶妻,所以身边也只有一个侧福晋赵氏,是游击赵宗浩之女。永瑢看上去更像纯贵妃多一些,温文尔雅,善于书画,因着经常跟永琪一块同出同进,兄弟两人的感情倒是十分好。只是敏宁瞧着今晚永瑢的表情倒是郁郁的,联想起纯贵妃沉疴难愈的身子,大约也就明白了——虽然没有明示,但宫中的人都知道,这位回疆公主是来和亲的,她和亲的对象自然就是老乾了。   看着上首老乾笑呵呵的模样就知道他哪里会记得翊坤宫中还有一个病重的为他生下二子一女的女人呢。敏宁微微摇了摇头,见到下边四妃次席的令妃也是一脸落寞的样子,就知道大多数的后宫妃嫔如今是什么心情了。   今次回疆使团的带领者是一等台吉图尔都,他也是回疆公主的哥哥。酒过三巡,回疆公主终于在侍女的陪伴下出现,没有亲身上阵表演歌舞,她只是先给乾隆、太后还有皇后行了回疆礼仪,又按照叩拜之礼再次行礼问安。   因为出来前吃了点东西,敏宁倒没有什么兴致品尝宴席上的菜肴。她举着酒杯微微抿了一口桂花酒,眼神开始四处扫荡。循贝勒今日身子不适,所以并没有进宫饮宴,敏宁也没机会见一见博尔济吉特氏;四贝子带着伊尔根觉罗氏跟完颜氏出席,坐在了诸位皇子的首席上。说来伊尔根觉罗氏跟完颜氏敏宁都是见过的,但看着伊尔根觉罗氏脸色忧郁而完颜氏神采飞扬,敏宁大约也知道四贝子府中到底谁更得宠些了。   “福晋怎么不吃东西?”索绰罗氏见敏宁把玩着酒杯,眼前的菜肴没怎么动,拿着帕子挡在嘴前道,“是不是东西不合胃口?”   皇帝御赐宴席上的菜色,就算真的不合胃口也不能说出来,不然便是大不敬了。敏宁觑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不怎么饿,妹妹要是不够的话便叫人给你拿过去吧。对了,听说侧福晋的菜肴跟福晋的规格不一样,妹妹喜欢的话也可以拿我的去尝尝。”   “妾身不敢。”索绰罗氏一窒,咬着牙便不再搭话。   敏宁小小地哼了一声,素日里自己都懒得跟索绰罗氏计较了,没想到今天她倒是来触霉头,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么!敏宁又让人斟了一杯小酒抿了口,这桂花酿真不愧是贡品,味儿香醇可口又微微带些辣味,倒是适合女子饮用。   眼看着老乾的目光直盯着回疆公主,敏宁撇了撇嘴,只等着宴席散场了。   宴席后的第二天,乾隆便下旨在京中建立回民营,图尔都留京负责管理回民营一切事物;又下旨册封台吉和扎麦之女、回疆公主和卓氏为和贵人,命内务府建造一座宝月楼供和贵人居住。因着牵涉前朝回疆事务,太后跟皇后也没有反对,皇后还吩咐人裁了几身旗装供和贵人更换,又送两个嬷嬷教习和贵人宫中规矩。   皇后如今明确地知道,这宫中新人一波接着一波,不是她能挡得住的。她的小五跟永璟都没了,只剩下永璂一个嫡子,她将他护得严严实实的,不许外边的阴谋诡计波及到他,所以也养成这个孩子单纯天真的性子。永璂就是太孤独了,要是能有个兄弟帮衬着多好,她如今没有恩宠,想再生养也是难事,如果能笼络住宫中宠妃,那就不一样了。这个和贵人,她一定要拉到自己身边!   敏宁读书的时候看过,信奉伊斯兰教的人都不能吃猪肉,所以陪愉贵妃说话的时候也提到此事,道:“和贵人虽然尚未侍寝,只怕以后也是有大造化的,毕竟是回疆的圣女,皇阿玛也不好冷落了去。媳妇这段时间翻阅了一些书籍,听说回疆部族的人是不吃猪肉,信奉的天神、经义也与咱们不同,据说还有斋戒日。媳妇想着,是不是该好生查一查,免得叫和贵人心里不痛快?”   “你说得有道理。”愉贵妃一点即通,“和贵人肩负回疆与大清人民的情意,自然马虎不得。宫里信奉黄教,只怕和贵人也很难找到她信奉的经义,倒不如叫人从外头给她寻回来。”乾隆的性子愉贵妃很是了解,这样一个新鲜热乎的美人他势必是要好好宠爱的,跟她拉好关系,不吃亏。   敏宁越发觉得自己得心应手,侍奉婆婆孝顺太后管理家务,得空出点小计谋,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等到回疆使团的人启程离开,敏宁终于在慈宁宫见到了和贵人。一身玫瑰红兰花刺绣的旗装,长发梳成架子头,戴着一套珍珠头面。她的双眸柔和似水,肌肤白皙赛雪,因为不习惯花盆鞋,走起路来腰肢微微摆动,风姿绰绰,果真是个美人儿。饶是她们这些女子见了都要赞叹一声,更别提是乾隆那个色胚了。   当晚,乾隆就翻了和贵人的牌子。并且往后半个月里,后宫也是和贵人一枝独秀。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需要,纯贵妃病逝的日子改了。   另外,循贝勒也是个倒霉的孩子,所以不要他死了。 ☆、032章早产的十五阿哥   六月十九,六阿哥大婚。翌日,敏宁便见到了新嫁妇的兰蕙。只过去一年的时间,兰蕙的身量也拔高了,原本还有些肉肉的小脸瘦了下来,开始绽放出少女的青春靓丽。太后对这个孙媳妇也满意,又想到纯贵妃身子不好,便让他们赶紧去给纯贵妃请安了。   “恭喜太后,好俊朗的一对孙儿孙媳妇呢。”皇后笑道。为了卖给纯贵妃还有六阿哥一个人情,她今儿是特意在慈宁宫接受两人的叩拜了。   谁说皇后不会说话不会行事的,瞧这手段简直是一流。敏宁捏着帕子想着,又听令妃接话道:“如今循贝勒身子好转,福晋又有了身孕;眼下六阿哥又娶了媳妇,纯贵妃姐姐的身子一定能好起来的。”   皇后嗤之以鼻,当年令妃装得一脸可怜,害得定亲王跟循贝勒被皇上训斥,定亲王还因此郁郁而亡。现在眼瞧着循贝勒渐渐从阴霾中走出来,纯贵妃有二子一女,地位极为稳妥,这令妃又在巴结奉承,真是下贱!    太后“嗯”了一声,撩起眼皮看了看令妃的肚子,道:“令妃这肚子都快七个月了,少不得要好生护着。你是个孝顺的,时常来给哀家请安,只是如今你肚子里的 皇嗣贵重,你身子又不是很好,还是在延禧宫好生安胎才是。皇后,吩咐内务府的人,给令妃那儿多二成份例。你明儿起就不必来了。”最后一句俨然是对令妃说 的。   “是,臣妾谢太后恩典。”令妃小脸一白,歪歪扭扭地起身谢恩。   活该!庆妃脸上讥讽的笑意十分明显,如今皇上不甚宠爱令妃,这个令妃少不得要往太后这边凑先是自己有多孝顺。可是太后偏生就是不喜欢这样狐媚子的妃嫔,令妃就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位,真是傻。   “说来循贝勒的福晋还是淑慎公主亲自教养的,如今又有了身孕,真是可喜可贺。”愉贵妃笑道,“想来是这样的好消息带来了福气,昨儿臣妾去看望纯贵妃的时候,见她精神了不少,还说要给循贝勒福晋送些补身的东西呢。”   “淑慎也是高兴得很,他们成婚十年了,眼下终于怀上了,哀家还得去佛前好生拜一拜才是。”太后道。其实这不是循贝勒的第一个孩子,他的侧福晋纳喇氏三年前也给他生过一个儿子,只可惜那孩子身子娇弱,年初的时候夭折了。   在这些长辈面前敏宁是没什么说话权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一个合格的漂亮的背景板,不断收集各种信息,也好叫自己在心中有个印象。不过从明天开始她就不再是孤独一人了,因为兰蕙也要加入每天请安的队伍中来。   从太后处出来,眼瞧着天色还早,敏宁就带着翡翠跟碧玺去御花园走走。夏日的御花园中,满池荷花正在怒放张扬,粉的白的红的黄的,在微风中摇曳生姿;锦鲤池边的玉簪花跟晚香玉开得正好,飘来淡淡的清香。   “五福晋怎么有空出来走走了?”   正想叫人摘一些晚香玉回去的敏宁尚未开口,就听到身后有一把清亮妩媚的声音。转身一看,竟是令妃。敏宁看着她脚下那双三寸高的花盆鞋,再看看虽然已经打磨得十分光滑但毕竟还是有些不平的石子路,真担心令妃会不会一崴脚整个人摔出去。   见敏宁没有回答,令妃捏着帕子又道:“我瞧着与贵妃姐姐去了承乾宫,五福晋怎么没跟着去?”   “额娘跟舒妃母去打马吊,不必我伺候。”敏宁行了一礼后才道。    令妃自然知道此事,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敏宁多聊聊罢了。她是妃母,是五阿哥跟五福晋的长辈,只可惜五阿哥夫妇对她这位长辈总是淡淡的,她给阿哥所送 去东西联系感情还被皇后训斥不安分,就连皇上也不愿意她多跟成年皇子走动,她只能偃旗息鼓。如今皇上呵护着娇滴滴的和贵人,她自然要寻个法子,好叫自己回 转皇帝的心,而有得宠的阿哥在皇上耳边进言,便是再好不过了。    “五福晋不必这样多礼,我既是你的妃母,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说。正巧我延禧宫来了位极会做淮扬菜的厨子,不如五福晋随我去尝尝吧?”令妃扶了扶头上的 碧玉棱花蝴蝶流苏簪,娇笑着道。她保养得极好,三十岁出头的人了还像二十来岁的姑娘一般肌肤紧致,双眸春光盈盈如一汪泉水,要是叫乾隆见到如今娇媚的样 子,肯定会回心转意的。只是在她身前的是一个女子,她这般作态便是白做了。   “多谢令妃母,只是我刚刚接手阿哥所的事务,有好多事情还要慢慢熟悉;令妃母又怀有身孕,实在不宜操心。我想着皇阿玛只怕还盼着令妃母能给他诞下一位皇子呢,令妃母也要注意保重身子才是。天儿渐渐热了,别叫太阳晒着了。”说罢,敏宁还煞有其事地抬头看了看天。   令妃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她修为好,很快就调整好脸部的表情,只道:“到底是我突兀了,五福晋得空便来延禧宫坐坐吧。”语音刚落,便带着冬雪跟夏荷转身离开。   回宫的路上,令妃吩咐冬雪道:“派人去打听皇上的下落,然后去禀告皇上,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想请皇上来看看。”   “是。”因着从前令妃也耍惯这一装柔弱扮可怜的套路,冬雪也知道乾隆吃这一套,便脆生生地应了下来。   第二天刚醒过来,敏宁就听何嬷嬷说令妃被下旨拘在延禧宫安胎的消息,她画眉的手微微一顿,搁下眉笔便问道:“昨儿在御花园见到令妃娘娘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却被禁足延禧宫呢?”该不会是见罪于老乾了吧?   何嬷嬷笑道:“听说是恃宠而骄,窥视帝踪,叫皇上生了大气。”    原本乾隆正在宝月楼跟和贵人卿卿我我好不快活,却不想冬雪一个大嗓门喊着“令妃娘娘身子不适,求皇上去看看”,眼看着和贵人眨巴着大眼睛劝说叫他去延禧 宫,乾隆哪里肯,叫人掌掴冬雪二十巴掌又杖责十板,便叫吴书来去传旨,说既然令妃身子不妥就好好呆在延禧宫直到诞下皇嗣,这段时间不必出来了。于是,令妃 不仅没有勾起乾隆的爱惜,反而折了自己的一员心腹。   “皇阿玛对和贵人正热乎着呢,令妃娘娘这样一头撞上去,自然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敏宁挑了一支玛瑙梅花步摇簪戴上,“皇玛嬷本就不喜欢妃嫔乘风吃醋之风太盛,有了令妃娘娘这个教训,后宫中也该平静些了。”    不过峰回路转的事情还在后头,令妃禁足半个月后,乾隆突然下旨册封郭常在跟瑞常在为贵人,又册封宫女平氏为平答应。这平氏是何人,怎么突然间就入了乾隆 的眼呢?敏宁遣人去打听了,这平氏原是令妃身边的宫女夏荷,头天晚上乾隆去延禧宫看望令妃,却是点了夏荷侍寝,第二天就下了这道旨意了。    平氏今年十八岁,比令妃年轻整整十四岁,这一夜的恩宠让她奴才翻身变主子,自然是不胜欢喜。令妃却是像吞了无数只苍蝇一般心里膈应得很,还得贤惠地为平 氏安排住处,一副姐姐妹妹和谐共处的模样。其实她心里也是难受得很,那边刚替平答应安排好偏殿,这边就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回去躺着疼得直哼哼了。   “这个令妃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失算了。”愉贵妃笑道。   “额娘怎么这么说?”敏宁知道愉贵妃是有意要给她普及信息,便笑着问道,“那位平答应是皇阿玛看中的,跟令妃娘娘有什么关系吗?”    “半个月前她不是说身子不适想见皇上吗,皇上便去了她的延禧宫了。”愉贵妃娓娓道来。和贵人善舞、豫嫔擅骑射,伊贵人、瑞常在跟郭常在饱读诗书,这些个 得宠的妃嫔都各有各的优点,一对比令妃这个包衣出身的就不过看了。乾隆最近喜欢能有话题谈得来的妃嫔,可令妃只会泪眼汪汪地叩谢皇恩与乾隆回忆起当年孝贤 皇后的事迹,次数多了乾隆也就腻了。再加上乾隆本就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想着当初自己正跟和贵人要有进一步发展,却被令妃派来的冬雪吼了一声,把气氛都吼没 了,为了整治令妃,乾隆就点了她另一个大宫女夏荷侍寝,还在第二天立刻给了答应的名分,连带着还升了两个令妃看不过眼的常在的位分。    “说来令妃娘娘身子一直娇弱,怀有身孕还这样操劳,只怕对肚子里的皇嗣不好。”这可是历史上的嘉庆皇帝,敏宁觉得自己已经嫁给了永琪,那么更要提前为他 留意皇位有力竞争者们。三阿哥无继承大统的可能,四阿哥跟六阿哥是要过继出去的,剩下的十二阿哥天资平平,唯独令妃的十五阿哥是历史上的天命所归,自然要 看重。   “她自己都不着急,我们又何必替她想太多。”愉贵妃哼笑道,“宫里的太医都看着呢,眼下都在开安胎药了,不会有事儿的。”   愉贵妃断言得太早了,八月初六,令妃作动,在延禧宫诞下一子,便是十五阿哥了。怀孕后期这段时间令妃是殚精竭虑,和贵人得宠时千方百计要挽回恩宠,禁足后又绞尽脑汁想解禁,平氏上位后更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她坐大。孕妇最忌就是思虑过多,这不,出事了。 ☆、033   033章 被“克死”的纯贵妃   令妃产子的时候敏宁并没有去延禧宫候着,一来她是晚辈不适合,二来愉贵妃也发话不比她过去。敏宁也乐得清静,叫珍珠去延禧宫打听着,自己则跟何嬷嬷一块儿准备好贺礼。等着十五阿哥出生的消息传来后,她就叫翡翠给延禧宫送去东西,又找来珍珠细细过问。   “令妃娘娘作动的消息一传出来之后,皇上、太后以及皇后都在延禧宫等待消息了。”珍珠回道,“太医说令妃娘娘忧思过重所以身子不好,必须服下助产药才有力气生产。到了申时四刻,十五阿哥出生,太后跟皇上都抱来看过。只是奴婢瞧着,太后脸色似乎不甚欢愉,又听太医说十五阿哥是早产的身子虚弱,必须好好养着才行,否则以后一辈子都要成为药罐子了。皇上听后也是有些不高兴,吩咐人按照妃产子的礼制打赏就是了。”   “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老乾虽然身强体壮,但年纪摆在那儿,将将五十岁的人了,儿子女儿是生一个少一个。如果令妃肯乖乖地安胎,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子,乾隆只怕是大大的有赏,可她偏偏不生分上蹦下跳地争宠,现在把孩子给连累了,自然得不到乾隆的好脸色。敏宁道,“不过到底是皇阿玛的儿子,令妃娘娘有服侍皇阿玛多年,指不定出了月子之后就会复宠了。”   还没等珍珠搭话,送礼回来的翡翠又急匆匆地回禀:“主子,翊坤宫传来消息,说纯贵妃怕是不好了。”   纯贵妃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宫里的人都习惯了,可如今传出病危的消息来,却还是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这边十五阿哥刚刚出生,那边纯贵妃就咳血晕厥,这么邪门的事儿不得不叫人浮想联翩。更甚者又想起了十四阿哥出生时十三阿哥夭折、九公主出生时五公主病故的往事来,心中更是觉得延禧宫十分邪门,令妃肯定是个不吉祥的人。   令妃在月子中也听闻此事,恨得牙根痒痒的。只可惜她身边的得力助手之中,冬雪忙着贴身照顾她,夏荷已经封为答应归为妃嫔,她只能岿然不动,摆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态度面对这些传言。   八月十三,乾隆册封纯贵妃为纯皇贵妃;二十四日行册封礼。九月初五,就在十五阿哥满月礼前一天,纯皇贵妃在翊坤宫病逝,册谥纯皇贵妃为纯惠皇贵妃。   纯惠皇贵妃的病逝让内务府为十五阿哥准备的满月礼打水漂,令妃不顾自己刚刚出月子的身体,一身浅色的旗装,捏着月白色的帕子在纯惠皇贵妃令堂前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哭还一边回忆着纯惠皇贵妃的好处。永璋跟永瑢气得眼睛都冒火:这个女人竟然又来这一套,借着自己额娘的祭礼在这里争宠!   永璋又要看着有了身孕的福晋,又要劝导两个弟妹别去跟令妃纠缠,一时之间竟是忙得头晕脑胀,在乾隆来的时候猛地一跪下行礼,忽然整个人就差点晕倒在地。   “永璋这是怎么了?”看着自己三儿子脸色苍白的样子,乾隆的眼睛哪里顾得到一边泪眼汪汪含情脉脉看着他的令妃,连忙问道。   “回皇阿玛,”永瑢扶着永璋回道,“三哥在额娘病逝后就一直在灵堂打点一切,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用膳了。三哥身子本来就弱,所以才会在给皇阿玛行礼时不慎摔倒,请皇阿玛见谅。”为了避免令妃等一下又在这儿含沙射影,永瑢自然是先替自己哥哥开罪。   乾隆感叹了一声。纯惠皇贵妃是他潜邸里的老人,他还记得她刚入府时娇艳明媚的模样,如今她为他生下的孩子们都已经渐渐长大成人,可惜她却没有这个机会看到孙儿出生了。乾隆看了一眼在一边也是有些摇摇欲坠的博尔济吉特氏,便道:“朕知道你们孝顺,永瑢,先扶永璋去休息,永璋媳妇也跟着去。叫太医来仔细看着,给永璋还有他媳妇好好诊一下脉。”   “谢皇阿玛。”   一边的四公主也才十五岁,正是少女初长成的时候,骤然没了疼爱自己的额娘,四公主也是伤心难以自制,几天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乾隆的女儿不多,算上令妃的皇七女皇九女也就四个女儿,其中和敬是孝贤所出,已经嫁给了色布腾巴勒珠尔;接下来便是四公主。四公主肖母,又是勾起乾隆对纯惠皇贵妃的美好回忆,更是拉着四公主说了好一通话,然后才离开了灵堂。   整个过程,乾隆丝毫没有给令妃一个眼神。   因着纯惠皇贵妃是庶母,所以敏宁也得带着索绰罗氏去哭灵。晚上回到院子里,珊瑚已经端来一盆热水,绞了帕子给敏宁敷眼睛,又道:“主子应该饿了吧,奴婢现在就叫人传膳?”   “五阿哥呢?”   “跟工部、礼部的大人们在养心殿呢。”珊瑚道,“听小路子说,今儿是不回来用膳了。”   “也罢,那就传膳吧。”纯惠皇贵妃的棺椁是要挪去奉安了,礼部跟工部的人还得忙着准备好礼制、修缮妃陵等等一系列事务,永琪既入了礼部,自然也少不得要去参详一番。敏宁让人备好热水沐浴完,换了一身衣裳便用了晚膳。   等着纯惠皇贵妃的棺椁送去妃陵,已经到了秋末冬初的时候了。令妃见乾隆最近的心都不会放在她身上,便奋起做个好额娘,将十五阿哥照顾得无微不至,看上去跟足月出生的孩子没多大区别。又因为十五阿哥长得有六分像乾隆,慢慢地就得到了乾隆乃至太后的喜欢,令妃也顺利复宠。   “当初延禧宫那位在额娘祭礼上的做派把六爷都气坏了,他又觉得十五阿哥是命数不好所以才会害得额娘病逝,眼下心情就更坏了。”兰蕙叹了口气,对敏宁说道。五阿哥跟六阿哥都在阿哥所,只有一墙之隔,所以敏宁跟兰蕙见面也方便。   “六阿哥心里难过,肯定会这样的了。”敏宁那日也有所闻,“延禧宫那位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眼看着循贝勒跟六阿哥都恨上她,她还把皇上当做唯一可靠的扒着。只是十五阿哥出生的时间实在不好,我瞧着皇玛嬷对他虽然喜欢,但心里还是有疙瘩的。”   “我也知道,皇玛嬷最是信佛的,这些命数的东西她自然忌惮着。”兰蕙微微蹙起了眉,“我就担心六爷之前说了不少糊涂话,叫皇阿玛知道了肯定是要受罚的。”   敏宁想起历史上六阿哥是被过继出去的,难不成就是因为对令妃心有不满,被令妃设计的?她只能道:“他也是伤心才会糊涂的,皇阿玛一定会谅解的。”   那边厢两人在聊着心事,这边厢太后正跟乾隆说着话。纯惠皇贵妃的病逝已经过去了,后宫早就恢复了平静,乾隆也开始忘记了这个曾经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频繁地莅临后宫,令妃、和贵人等人依旧是最受宠的妃嫔。   “前不久永璋来给哀家请安,可怜见的,瘦得都剩下一把骨头了。”太后虽然不满自己儿子重新宠幸令妃,但也不好多说,“永璋那孩子本来身子就差,可弘昼说了,那孩子在内务府办事极为妥当,将来也是能为皇上解忧的,皇上得空还得多安慰一下他。”   “儿子知道。”想到一直缠绵病榻最近身子才好了不少的三儿子,乾隆也觉得是时候给他升一升爵位了,便道,“儿子想,永璋已经二十五了,不如再给他晋一晋爵位,也好给他安心。另外永珹也该升为贝勒,永琪跟永瑢也都封为贝子吧。”   “这些事儿皇上你做主便好。”太后道,“只是永琪跟永瑢都不小了,封为贝子后是不是该分府出去呢?”两个成年阿哥住在宫中,到底会让外头的臣子浮想联翩的,再有中宫嫡子还在,两个庶出的阿哥这样摆在宫里,皇后的颜面也难存。   “皇额娘言之有理,只是纯惠皇贵妃刚过世,不必这么早分府,倒是可以命人在宫外修建贝子府,到时候便能直接搬出去了。”乾隆摩挲着玉扳指,“儿子,儿子有一事想征求皇额娘的意思。”说罢就支支吾吾地说出想纳一个汉女入宫的意思。   太后知道自己儿子喜欢微服出巡,却没想到竟然跟汉女有了私情。而且那个汉女还是随父来京的苏州人士,皇帝还已经宠幸她了!人家现在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儿子,这回是不接进宫都不行了。太后横了乾隆一眼,只道:“既然皇上已经表明了身份又有了夫妻之实,那女子势必是要纳入后宫的。只是那女子毫无家世可言,入宫后难免受到会受到别的妃嫔的排斥,皇上还是尽早安排一位心地善良的妃嫔照料她吧。”   “儿子觉得,令妃倒是不错。”一提起“心地善良”,乾隆马上就想到温柔美好的令妃。   “令妃还有十五阿哥要照顾,怎么能叫她操劳?”太后立马否决,“而且哀家总觉得令妃命数不好,连带着生下的皇子皇女都是这样,十五阿哥大一点后还是抱去叫别的妃嫔养比较好。你看七公主跟九公主总是病歪歪的样子,就知道她们母子之间只怕也是相克的。”   乾隆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皇额娘言之有理,原本他还不信的,可是十五阿哥一出生纯惠皇贵妃就没了,这不得不叫他细细斟酌了。   “另外,纯惠皇贵妃没了,贵妃之位有空缺,哀家的意思是希望皇上想要晋封的话,还是选择满妃比较稳妥。舒妃性子温和,那个民间女子入宫以后也可以安排在承乾宫,由舒妃安排人教导宫中规矩。”太后趁胜追击,“舒妃晋封之后,妃位上便有了空缺,到时候皇上喜欢晋封谁就晋封谁吧。”   “一切由皇额娘做主就是,只是这晋封的旨意倒是不必这么早明发,儿子担心永璋他们一时接受不了。”乾隆只顾着宫外娇滴滴的美人,自然是答应的。   “那也好说。”   十二月十四日,赐封苏州民籍陆氏为禄常在,居承乾宫偏殿。十五日,晋循贝勒永璋为循郡王,四贝子永珹为四贝勒,五阿哥永琪为五贝子,六阿哥永瑢为六贝子,又命内务府的人在京中寻找合适的地方修建两座贝子府。   作者有话要说: ☆、034   034章母女相见   过了年,敏宁便在慈宁宫见到了新宠禄常在。禄常在今年十六,因为是苏州人士,所以说起官话来也带着江南地区的吴侬细语口音。她长相柔美,是家中独女,自幼也是读过书的,所以才入得了乾隆的眼。乾隆对她是正在兴头上,所以时常去承乾宫看望,连带着舒妃有时候也得了不少恩宠。太后对此十分满意,对禄常在更是和颜悦色起来。   “本宫看着永瑢媳妇好像瘦了些,是不是最近天儿冷不欲饮食?”纯惠皇贵妃没了,皇后这个做皇额娘的自然要关心一些。   “多谢皇额娘关心,不过是最近六爷偶感风寒,媳妇照顾他有些累了。”兰蕙回道。   “病了怎么不找太医瞧瞧?”太后听后也问道。   “是为着额娘的事儿,六爷又吩咐不许找太医。”兰蕙叹了口气。其实永瑢的病多半是自己气着自己的。他讨厌令妃,又暗恨自己的皇阿玛在自己额娘病逝后不久就宠幸了一个民女,这些怨气积聚起来不能发泄,便将自己气病了。   “那孩子还真不像话,待会回去之后找周太医来瞧,就说是哀家让他来把脉的。”她的孙子本来就不多了,当然不能白白叫永瑢病着。富察氏不好违背永瑢的意思,还得她这个做皇玛嬷的来。“皇后,你留下来。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   留下皇后说些什么呢,自然是说着关于舒妃晋位的事情,对于这个决定,皇后并没有发表异议。太后看着一脸大方的皇后,微微叹了口气,就不明白自己儿子怎么就不喜欢皇后呢?虽然皇后性子严肃,但说的话都是为了皇帝好的;她看不惯令妃,也是觉得妃嫔独宠不是好事儿,偏生自己儿子就是听不进去,为着令妃还跟皇后吵过几次。   “令妃的事儿哀家已经有了主意,十五阿哥将来是要抱去给别人养的,你如今好好教育十二阿哥,别跟她计较,知道吗?”   “皇额娘放心,臣妾明白的。”能不明白吗?吃了那么多次亏,就是再倔的人都知道教训了。她对皇帝的爱意早就在一次次争吵中消失殆尽,如今只不过是为了好好教养十二阿哥而坐在皇后的宝座上罢了。   因着鄂弼已经调职回京任从一品内大臣,所以瓜尔佳氏也就顺理成章地递了牌子进来,敏宁也趁着这两天天气暖和见一见自己的额娘。虽然只嫁给永琪不足一年,可敏宁却觉得这一年里经历过的事情比从前这十六年都要精彩。   “太太来了。”珍珠跟珊瑚按着敏宁的吩咐在门口候着,见瓜尔佳氏进来后便连忙迎上去,“福晋早就盼着了。”   瓜尔佳氏保养极好,但脸上还是能见到一些岁月的痕迹。她的眼角有着细细的淡纹,一身朝服熨帖得体,发髻上簪着一具球形珍珠步摇并几支垂银丝流苏翡翠簪子。她先是给敏宁请了安,才坐下来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女儿。比之前在家的时候瘦了一点,却更显出女子温婉的模样,浅蓝色绣白玉兰花旗装更显得整个人沉静优雅。   “额娘怎么这样看着我?”敏宁笑着问道。   “瞧着福晋脸色很好,奴婢就放心了。”瓜尔佳氏笑道,“原本惠宁那孩子还想托我带些她亲手做的点心进来的,只是宫中规矩严格,福晋怕是尝不到了。”   “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听自己额娘说起惠宁,敏宁就想起了因为纯惠皇贵妃的病逝也推迟的大婚,“惠宁跟辅国公的婚事,是推延到今年的九月吗?”   “是啊,总不好这么快就大婚的。”瓜尔佳氏十分庆幸自己在二十四年选秀之后就替儿子聘了觉罗氏那边的一位姑娘,如今鄂福宁跟觉罗氏已经大婚一年多,还是在敏宁嫁给五阿哥前成的婚。“不过和亲王福晋也说了,左右两个孩子也不算大,再等一年也无所谓。”   “那也是。”惠宁那丫头今年才十六,辅国公永琨也才十八,晚一点都无所谓。“听说两位堂嫂诞下麟儿了,我让人准备了两份礼物,劳烦额娘帮我送给她们吧。”敏宁说的便是鄂津跟鄂岳的妻子。   “自然没有问题。”瓜尔佳氏道。   敏宁又道:“听说大伯跟二伯父之前出征回疆受了伤,如今可都好了?”   “都好了,因着有富察家的福灵安及时相助,战事也结束得格外顺利。到底是傅恒大人的儿子,听说他们家的二子三子都是天姿上佳的,三子还被皇上接近宫中亲自抚养了,便是福康安。”瓜尔佳氏道,“可见皇上对富察家的恩宠。”   福康安是乾隆十九年出生,今年才七岁,却是小鬼灵精的。只是福康安大多时候常伴在乾隆身边,平时还得去上书房念书,所以敏宁也就在慈宁宫见过几回而已。敏宁道:“那当然,富察家满门清贵,皇上是器重有加的。”敏宁抿了口茶,“如今我在宫中也不知道外头有什么消息,额娘跟我说说吧。”   “哪有什么,不过都在说皇上新宠的禄常在罢了。”瓜尔佳氏道,“这些话福晋是不必听了。”   敏宁明了,乾隆纳了个汉女为常在,又是二人私相授受的结果,坊间肯定是一片风言风语的,什么香艳的传说什么香艳的偶遇肯定是添油加醋地描绘。敏宁浅笑道:“那个禄常在确实得宠,难得的是为人谦虚,所以宫中也没有什么传言。”   “还有一事,便是十五阿哥命理之事。京中最近有人谣传说十五阿哥命理克亲,纯惠皇贵妃病逝就是与之有关。”瓜尔佳氏又道,“这话在京中传了许久了,原本已经没那么多人讲了,不知道最近为何又传开来。还有令妃娘娘的娘家魏家,听说最近把府邸都修缮了一遍,花了不少银钱呢。”   “魏家的家主魏清泰不过是内务府的一个管事罢了,哪有这么多钱修缮整个府邸?”敏宁有些疑惑,“这其中必有蹊跷。”   “那是自然,只是咱们妇道人家哪里能打听这些。”瓜尔佳氏看了看屋内的自鸣钟,道,“时间到了,奴婢便告退了。”   “额娘小心,记得嘱咐爹爹好生注意身子。”敏宁让珍珠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一块让瓜尔佳氏捎带出去,直到瓜尔佳氏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内,她才起身走回内间。不过她额娘今天带来的关于魏家的消息却叫她有些兴趣,晚上的时候倒是可以跟永琪说一说。   作者有话要说:  重申一下,本文真的没有琼瑶书中的小燕子、紫薇等人…… ☆、035   035章天上掉下的馅饼   “你是说魏家最近花了一大笔钱修缮府邸,”用过膳后小两口谈心,敏宁便将今日瓜尔佳氏告诉她的话转告给永琪。永琪舀了一块香梨,听罢敏宁的话后便道,“其实这也不奇怪。令妃娘娘圣宠不衰又有十五弟在身旁,魏家作为令妃娘娘的母家,自然有不少人巴结送礼。”   “可是这样也太明目张胆了吧。”敏宁道,“皇阿玛素来不容许官员这般的。”乾隆虽然在女色上有些不着调,但朝政方面从不含糊,对待贪官行贿的更是跟他皇阿玛一样手段风驰电掣,要是让乾隆知道自己的宠妃家人收受贿赂,只怕令妃就算再得宠也于事无补。具体例子可以参考慧贤皇贵妃之父高斌,虽然女儿得宠,但也因为受贿一事被问罪,其子连坐削成白身。   “那些人自然会为了荣华富贵的诱惑而不顾一切,哪里会记得掉脑袋的事情。”永琪在礼部看多了,官员之间的人情来往不少,端看你会不会把握这个度而已。这些事情如同野草般年复一年地扎根官场,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完全压制或者消灭的。“不过这也是个契机。”   永琪不喜欢令妃,这个包衣出身的妃嫔横行后宫多年,手中没有沾上人血那是不可能的。当年他惊马受伤,令妃摆着一副慈母情怀的样子给他送药送汤,可那些东西却都是不适合伤处愈合的;令妃可以借口说自己不懂医理,那些药材都是平常经常服用的,但永琪却不信。一个瘸腿的阿哥,就算再有天赋再聪明,也不能是皇位继承人了。那时候永璐才两岁,令妃就筹谋了这么多,难保为了十五阿哥,令妃不会再做出什么阴臜事来。   “对了,六弟的病好些了吗?”想到隔壁院子的永瑢,敏宁又问道,“我看着兰蕙忙着照顾他,把自己都熬瘦了。”   “心病而已,想开了就好。”永琪道。   “想这么多,伤的还是自己的身子,高兴的却是别人,多不值得。”敏宁叫人去传来甜羹,“我叫人炖了百合莲子羹,方才的鸭子热锅吃得有些腻,用些甜汤解解腻吧。”   “也好。”永琪看着越发贤惠的福晋,突然想起自己最近忙着公务,多住在书房中,也有好几天没跟敏宁同房了,便委婉含蓄地表达了今晚留宿主院的意思后,又道,“这段时间我也多去侧福晋屋子坐坐,你别介意。”   “我明白的。”敏宁脸上微微一红,觑了永琪一眼,便叫人去烧水了。   永琪知道自己不宜出面捅出魏家可能收受贿赂一事,但他身边并非没有能用之人。他的侧福晋索绰罗氏的阿玛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上谏天子下谏群臣,只需稍加提示,索绰罗瑞阳就知道该怎么做。于是正当乾隆某天宠幸完令妃之后,正值朝堂之上,就有御史奏上折子,言明魏家藏污纳贿,私自收受他人财产一事,;又奏明魏家最近大肆挥霍,于纯惠皇贵妃孝期之际大行宴席,让乾隆的脸色当下就沉了下来。   纯惠皇贵妃虽然不是中宫之主,但也是他追封的皇贵妃,按理说天下百姓这一年里都要守规矩,不得大肆举办宴席不能进行嫁娶之事,平日里别被人家发现也就算了,如今被御史参奏,这不是打了乾隆的脸吗?谁不知道他前一阵子才对文武百官说内务府最近办事得当,几位管事他都赏赐一通。现在魏清泰闹出这样的事来,真是不知好歹!还有令妃,在他耳边说什么自己的家人都是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的,他才会有此赏赐,现在看来真是令妃妖言惑主!乾隆当然不承认是自己没有调查清楚就大加赞赏,那肯定都是别人的错。当即削了魏清泰的职位,打入刑部大牢细细审查。   永琪半低着头微微一笑。他知道这回动了魏家,朝中众人肯定会落井下石,不为别的,就为自家在宫中的女儿或者孙女,为了她们的前程,令妃这个宠妃自然要拉下马。即便不能将魏家定罪,也要叫魏家吃一次亏。   “奴婢瞧着,侧福晋这些天得意了不少呢。”翡翠帮敏宁梳好发髻,一边帮她簪上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一边道。   “爷不过是为了安抚索绰罗大人的心罢了。”永琪可是跟她说了,就算她宿在索绰罗氏那里,两人都只是单纯地盖被子睡觉,敏宁不会连这一点都不许永琪做的。索绰罗氏背后的家族素来扎根都察院,这回出面弹劾魏家的更是索绰罗瑞阳的得意门生,有时候为了政治,这些算计与恩威是必须的。“总不能我一直霸占着爷,别人知道会说我独宠善妒,排挤侧福晋跟两个格格的。”   “其实奴婢明白,五贝子心中也就只有主子了。”除了每个月的月信期,永琪大部分时间都是宿在敏宁这里的,翡翠看得真真的,“奴婢就盼着主子能早日怀上孩子。宫外的循郡王福晋已经待产了,主子跟循郡王福晋交好,要是能沾上喜庆就好了。”   “就你心思多。不过说来嫂子既然准备生产,我也该准备贺礼才是。”敏宁道,“去把私库账本拿来,我挑些东西备下。”   “是。”   四月初,循郡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平安诞下一子,这也是乾隆的第三个孙子了。太后心里高兴,又怜惜永璋生母已逝,便多加了两成礼物给循郡王府送去。有了太后的礼物作对比,乾隆跟皇后也意思意思地加了一点,一时间循郡王府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但都被永璋给请了回去。   四月下旬,魏家的案子审理清楚。因为魏家的人及时处理了账本,所以并未发现太明确的证据证明魏家有收受贿赂的嫌疑,魏家一派全部被放出大牢,只是魏清泰的官职却是恢复不回来了——在纯惠皇贵妃孝期举行宴席一事罪证确凿,要不是令妃这段时间跪在养心殿前哭得梨花带雨地求情,只怕魏家要受到更重的惩罚。只是这样高举轻放,更是伤了永璋、永瑢还有四公主的心。   太后对此也是很不满意,令妃那狐媚子竟敢干涉前朝之事,看来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好在她让钮祜禄家的人在外头传着十五阿哥命数不好的谣言,不然皇帝只怕都要把几个成年阿哥给忘了,专心宠爱起十五阿哥来。看来她得像个法子,叫十五阿哥跟令妃分开才行。太后给十五阿哥定的目标十分明确,他将来只能做个闲王,只是有这样的亲生额娘在,太后这个目标实行起来可谓任重道远。   “令妃姐姐真是深得圣心,连前朝的事情都能插手,真是让妹妹大开眼界。到底是咱们这些人不懂,要是都学会了像姐姐这样无诏踏入养心殿,指不定就能得到皇上垂青了。”郭贵人笑道。趁着太后还没出来,她首先打响了“群攻”令妃的第一炮。   “你还真是会说笑,交泰殿那儿还立着碑呢,‘妇寺不得干政’,难不成你想被打入冷宫。”瑞贵人跟郭贵人素来同气连枝,这回自然是跟着笑道。   “你们两个别多嘴了,令妃姐姐好歹是服侍皇上多年的妃嫔,咱们都得放尊重些。”庆妃仗着自己也是妃位,捏着帕子跟着道。   皇后在一边见到令妃脸色渐渐苍白无力反驳,心里也痛快,要不是眼角扫到桂嬷嬷扶着太后出来的身影,她也要说一说呢。   敏宁暗地里摇摇头,这些个女人嘴皮子真厉害,便跟着起身给太后请安。只可惜兰蕙今天身子抱恙没来,不然听到这些话然后回去说给六贝子听,六贝子心里肯定痛快。   “都坐下吧。”太后其实在里头就听见几位妃嫔间斗嘴,不过她压根不在乎这些妃嫔奚落令妃,因为这些话都是她想说的,“令妃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是不是身子不适?”   “多谢老佛爷关心,臣妾没事,可能是最近照顾十五阿哥有些累着了。”令妃起来温和回道,“昨儿太医说,十五阿哥像是感染了风寒,臣妾看顾了他一晚上,所以没睡好罢了。”   满嘴胡言!皇后皱起眉刚想呵斥,却被太后使了个眼色按住了心思。太后点点头道:“你身子本来就不好,不能为着十五阿哥而劳累了自己。今儿你既已经来请安,哀家也收下你这份孝心,你先回去休息吧。桂嬷嬷,从哀家库里拿一根上好的高丽参给令妃补补。”   “是。”桂嬷嬷连忙去拿来。   令妃受宠若惊,连忙谢恩:“臣妾谢太后赏赐。”说罢便接过桂嬷嬷递过来的锦盒,行了个礼便回去延禧宫——有了太后的赏赐跟疼惜,她就不怕宫中其他妃嫔的奚落了。   就在她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终于入了太后的眼时,一道懿旨却如同一盘冰水将她从头浇了个遍,让她瞬间从天堂掉落到地狱中。太后有旨,感令妃为照顾十五阿哥操劳过度,如今将十五阿哥交由庆妃代为抚养,等令妃休养好后再行打算。   原来太后之前又是赏赐又是关怀,不过是为了将她的儿子带离她身边罢了,可怜她还傻乎乎地认为自己是得了太后的青睐!令妃含泪咬牙切齿地接过旨意,还得叩首以谢恩典。可等着宣旨的嬷嬷一走,她就再也忍不住伤心的泪水,扑在床上大哭起来,没过多久却是真的病了。   对此敏宁只能感叹,能在先帝潜邸跟后宫浸淫多年的女人手段就是不一样,这样先示恩宠再威慑的手段值得她学习。看着最后令妃还得强颜欢笑地领旨,敏宁只能摇头,不作死就不会死呀。 ☆、第036章 尾巴翘上天我也给你掰下来   庆妃兴高采烈地接手了十五阿哥。她自乾隆十三年进宫到现在都没有怀过孩子,原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冷不丁太后下旨叫她抚养十五阿哥,庆妃当然是千百个愿意的。十五阿哥还小,认不认得亲生额娘都难说,只要自己好好照顾他,总会叫十五阿哥听她的话的。太后虽说只是代为抚养,但代替多久却没有定下来,瞧令妃不得太后喜欢的样子,直至十五阿哥长大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着令妃病了暂时退出争宠的行列,宫中的妃嫔更是牟足了心思要获得乾隆的青睐。和贵人因为她的异域风情而一直恩宠不衰,伊贵人、郭贵人还有瑞贵人正值青春靓丽的年华,乾隆也喜欢,更不用说禄常在这个新宠了。一时之间,延禧宫是门可罗雀,令妃看着如今空荡荡冷冰冰地延禧宫,发誓一定要给落井下石的人好看!   “娘娘先喝参汤吧。”冬雪端来汤药,“太医说了,主子气血亏虚,最近又是寝食难安,这参汤对身子最补的,用的还是太后赏的高丽参,效果最好了。等娘娘身子痊愈,就能将十五阿哥接回来了。”   “十五阿哥,”令妃既悲切又暗恨,“要不是太后的意思,十五阿哥怎么会被抱去给庆妃!皇上素来疼爱本宫,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惜太后是长辈,皇上又是孝顺之人,才害得我们母子分离!”   “娘娘,这些话不要随便说!”冬雪连忙劝和,“娘娘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才能再为皇上诞下子嗣。奴婢今天去太医院给娘娘拿药遇上了郭贵人,她当着奴婢的面讽刺娘娘年老色衰,娘娘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给她一个教训。”   “那个郭贵人自恃是台吉乌巴什之女,素日里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早晚要她知道厉害!”令妃听了冬雪的话更是怒不可赦,接过参汤一口喝完,然后恶狠狠地道,“新上任的内务府管事是周海周公公?”   “正是。”冬雪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主子会这样问,但还是老实回答。   “那就好。”周海跟魏清泰是至交好友,又是令妃的干爹,当年令妃能拨去长春宫伺候孝贤也是周海在背后出的主意。不过这事儿令妃很少告诉别人,连冬雪也不知道。如今令妃有难,周海自然会帮忙。   “这个月厨房的支出怎么多了这么多?”敏宁在翻查账本的时候道,“珍珠,去把管理厨房的刘嬷嬷给我叫来。”   “是。”珍珠领命,掀开帘子就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墨绿色衣裳的中年女子跟着珍珠走了进来。   等她行完礼后,敏宁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嬷嬷,我看着这个月厨房的支出似乎比从前多了,是不是外边的东西价格贵了?”   “回福晋的话,并不是这样。”刘嬷嬷一脸严肃,“厨房这个月多余的支出都是侧福晋屋子用的。因着侧福晋埋怨厨房供给的燕窝品质不是很好,所以便吩咐厨房的人另外购置一批上好的血燕,并说这笔钱暂时先用公帐上的,等晚一些时候再补回来。”   “侧福晋位分的燕窝都满足不了她了吗?”敏宁觉得十分好笑。月俸是有定数的,当然不能跟从前在家的相比,就是她的吃食用度也稍逊一筹。这索绰罗氏从前都一直用着这些开销,怎么上个月突然就变了?她想到了两个月前魏家被参一案,看来是永琪去她那儿多坐了几回,索绰罗氏就趾高气扬地尾巴翘上天去了。   “既是这样,嬷嬷便去告知侧福晋,要是她没能把公帐上这笔钱补回来,我就从她的月俸里扣,直到把钱都补回来为止。”敏宁声音冷淡,“何嬷嬷,劳烦你也去走一趟告诉侧福晋,她要是用不惯侧福晋位分上的开销或者年例,那以后都不必再用了。爷素来不喜欢奢靡,她要吃上佳的血燕就自个儿买去,别借着五阿哥侧福晋的名头在这儿拖后腿。”   “是。”何嬷嬷应了一声,便跟刘嬷嬷一起去了索绰罗氏的屋子。   “这做人呀就该低调,”敏宁发出感叹,“恃宠而骄能有什么好结果?”   “主子说得极是,侧福晋也是一时糊涂而已。”珍珠端来热茶,“主子看,这事儿要不要告诉贝子爷?”   “后宅的事情就不必烦他了。”敏宁道,“皇阿玛有意八月去木兰秋狝,咱们也该准备行装才是。”   “奴婢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让人去裁制骑装了。”珍珠道。   原本敏宁以为自己派何嬷嬷去警告一番已经算是十分好说话了,没想到索绰罗氏倒不领情,趁着她额娘进宫看望她的时候把这事儿告诉了索绰罗夫人。那个索绰罗夫人也不知道是一时嘴快还是有心这样,竟把此事捅到太后跟前。   “永琪媳妇,听说你跟永琪侧福晋有些不睦,可是真的?”这日去给太后请安,还没等敏宁把凳子坐热,冷不丁就听到太后发问。   “皇玛嬷从哪儿听来这样无稽的事儿。”敏宁眼珠子一转,“不过是孙儿媳妇训斥她两句罢了,竟然也传到太后耳边,也是孙儿媳妇管家不严了。索绰罗氏说她吃不惯宫里的燕窝,叫厨房的人私下去给她买了一批上好的。只是孙儿媳妇想着,宫里的东西都是挑了最好的才进贡来的,哪里会吃不惯?爷素来不讲究奢靡的,孙儿媳妇担心她为着这事儿失了爷的欢心,所以才多教训了她两句,却叫皇玛嬷见笑了。”   “你做得对。”太后本就不大相信索绰罗夫人说的自己孙儿媳妇虐待侧福晋的事情,今儿听了敏宁的解释就更加肯定,越发对索绰罗家出来的女子不满了。自己没出息不能给永琪生个孩子,现在又违背永琪简朴的原则骄奢行事,怪不得永琪不喜欢。   “此事永琪媳妇也告诉我臣妾了,臣妾也觉得她做得对,所以也没插手,没想到竟然有人接着此事打扰到太后了。”愉贵妃跟着道。   “不过是一阵歪风从耳边刮过而已。”太后不是蠢的,索绰罗夫人想拿她作筏子更是找错对象了,“既是这样,那个侧福晋就罚月俸三个月吧,小施惩戒,也好叫她知道教训。”背地里又吩咐桂嬷嬷,往后索绰罗夫人要是递牌子进宫,一律予以回绝。   回到阿哥所,敏宁便知道索绰罗氏已经得到来自太后的训诫,她想了想,又把三人都叫来。索绰罗氏还强撑着,脸上是不甘示弱的咄咄逼人,胡氏跟万琉哈氏倒是满脸疑惑,只等着敏宁发话。   敏宁没有叫她们坐下,只是捧着茶盅慢条斯理地道:“自我进入阿哥所后对你们也是不错的,但别以为我没有脾气。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自己掂量着,传出去不但自己没了面子,还连累爷丢脸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索绰罗氏,这三个月你就好好在屋子里反省,木兰秋狝不必跟去了。万琉哈氏,你跟胡氏都收拾好行装准备跟着我还有爷出行。”   “多谢福晋。”胡氏跟万琉哈氏原本以为自己是没了跟随的机会,没想到眼下又有了,当即感激涕零。   索绰罗氏只想着等永琪回来告状,咬着牙低头闷闷地称是之后,便自称身子不适回去了。   原本以为会永琪会为自己撑腰的索绰罗氏万万没有想到,永琪对她这个侧福晋被罚一事像是没听说一般,由着她在阿哥所禁足思过,自己则带着福晋跟两个格格伴驾出巡。原本阿哥所没了女主人在,事情都是交由她这个侧福晋打点的,可永琪像是不信任她,直接点了何嬷嬷留守管理阿哥所。   八月二十五日,乾隆奉太后出行,颖妃、豫嫔、和贵人、郭贵人、伊贵人以及禄常在伴驾。皇后留守宫中,庆妃也因为忙着照顾十五阿哥而婉拒了出巡的机会。至于令妃,乾隆念她身子刚刚好转,就不必她跟着了。   敏宁穿着一身简便的水绿色旗装,跟永琪一人一马在外头散心。这次木兰秋狝伴驾的阿哥只有永珹、永琪、永璇跟永玠,其中也只有永珹跟永琪是带着女眷出来的。胡氏跟万琉哈氏不会骑马,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家爷跟福晋出去,自己则留在帐中等待。   等永琪跟敏宁从外头回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两人沐浴更衣刚准备用膳,就听见小路子进来禀告:“爷、福晋,郭贵人不好了。”   郭贵人霍硕特氏,跟敏宁也是十分有缘分,当年复选时她们就是同住一屋子的,比敏宁还要小一岁。自打她进宫以来就一直十分得宠,猛地一听到她生病的消息,敏宁也是皱起了眉头,放下手中的银箸问道:“怎么回事?”   “听太医说是突发急病,如今皇上已经在郭贵人那儿等候消息了。”小路子回道。   “好好的怎么会突发急病,莫不是有蹊跷?”敏宁转头看向永琪。   永琪道:“别太担心,许是被日头晒着罢了。小路子,你再去打听消息,有什么事儿立刻向我汇报。”   “嗻。”   “说来真奇怪,怎么每次皇阿玛出巡都会有事情发生。”敏宁给永琪勺了一碗枸杞粳米粥,“我嫁给你之前就听闻你也是在木兰秋狝的时候惊马了。”   “有必要好生查查了。”永琪也给她夹了一块香菇,“先用膳吧。”   到了八月二十六,就传来郭贵人病逝的消息。乾隆有感她恭顺有礼得人喜欢,便追封她为恂嫔。 ☆、第037章   037章大家都在琢磨着   没了个如花似玉的宠妃,乾隆脸上虽然不显,但心里还是不好过的。只是木兰秋狝除了能检阅八旗弟子骑射水平高低之外,更是跟蒙古各部联系感情的一个重要契机。所以就算乾隆心里不好受,也得跟蒙古来的台吉、郡王以及亲王说说笑笑。   太后对于郭贵人疾病病逝这件事也抱着怀疑的态度,只是出门在外人手不便,只能回京之后再细查。但是太后自己心里也清楚,不管是在出巡途中染病还是在京中染病,这段时间足够叫人把一切罪证抹个干净了。   “皇玛嬷先用杯茶吧。”四贝勒福晋伊尔根觉罗氏道。   “搁下吧,哀家还不想喝。”接见完来请安的蒙古福晋,太后也有些累了,见颖妃等人还在,便道,“颖妃,你额娘跟阿玛都有来这次木兰秋狝,得空见见他们吧。其他的都回去吧,哀家也乏了。”   敏宁跟着一众妃嫔走出来,刚准备往自己的帐篷走去,就听见伊尔根觉罗氏在身后喊她,便停下了脚步等着伊尔根觉罗氏赶上来。似乎是因为嫁人之后吃了不少亏,伊尔根觉罗氏的脾气倒比出阁前小了,对着敏宁也有些笑意。   “四嫂。”敏宁微微点了点头。   “弟妹这是赶着回去吗?”伊尔根觉罗氏问道。   我如果说是你是不是就让我走呢?敏宁柔和一笑,道:“倒不是很急,只是爷昨晚说等我请安回来之后就带我去打猎,我不能迟到。”   这话却是戳中了伊尔根觉罗氏的心病。她自嫁给永珹后就一直不得宠,侧福晋完颜氏进府后永珹就更少踏入她的屋子了。眼瞧着完颜氏逐渐坐大,她又没有生养,将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别人都说五阿哥跟五福晋鹣鲽情深,她还想通过五福晋的关系叫五阿哥多劝和永珹,只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又怕敏宁会笑话她,便道:“原本是想邀请弟妹去我那儿喝茶的,既然你与五弟有约,那就不妨碍五弟妹了。”   敏宁有些困惑,但也不好去打听,便微微笑着转身就走。   九月中圣驾回京,皇后带着留在宫中的妃嫔们出来迎接。敏宁下了马车就见到令妃穿着一身粉红色绣折技小葵花的旗装,捏着帕子站在风中,身姿妖娆,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大病一场的人。她双目含水看向乾隆,眼中的缱绻爱恋表露无遗。敏宁瞄了瞄乾隆的样子,见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令妃,就知道令妃这高明的勾引奏效了。   回到阿哥所,何嬷嬷早就让人准备好沐浴的热水,等永琪还有敏宁更衣完毕,何嬷嬷又让人送上几碟芙蓉糕跟绿豆糕,道:“主子们赶路也累了,先用点点心吧。”   “有劳嬷嬷这段时间看着阿哥所了。”敏宁咬了一口松软的绿豆糕,觉得滋味不错,便又递到永琪嘴边叫他吃一口。何嬷嬷看着自己自小照看大的阿哥不避嫌吃福晋咬过的地方,就知道这小俩口在出巡期间肯定是有了不少进展,心里也高兴。   “对了,嬷嬷。”敏宁抽出帕子擦去手上的碎屑,“索绰罗氏这半个月还听话吗?”   “一切如旧,只在屋子里绣绣花读读书罢了。”   “希望她能长记性就是了。”敏宁看向永琪,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便知道他不愿意多提索绰罗氏了。   “恂嫔病逝,礼部跟工部少不得又要忙碌。”永琪抿了一口茶,“只是我总觉得恂嫔病逝一事是在蹊跷,你得空跟额娘说说,看看额娘是什么意见。”   “我知道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暴病而亡,那是几率多小的事情!霍硕特氏素来身子健康,怎么会说一下子就得了急病呢?即便得了病,怎么说暴毙就暴毙呢,难不成太医们都是吃素的?换做旁人也是不相信的。敏宁只觉得这后宫尔虞我诈真是厉害,好好的一条人命就这样去了,这幕后之人果然心思缜密。   因着刚回到宫中,太后也不必妃嫔们第二天就来请安。敏宁难得睡了个懒觉,等索绰罗氏、胡氏跟万琉哈氏来请安后,她便带着五阿哥猎来的皮子去给愉贵妃请安。   永和宫中一直焚烧着檀香,愉贵妃笑着接见了敏宁,看着永琪猎来的皮子,更是高兴地收下。等敏宁坐下喝了口茶之后,愉贵妃便问道:“听说恂嫔是在伴驾途中病逝的,你可知道她是得了什么病?”   “媳妇不知道,据说太医院的太医也说不好,所以不能及时对症下药。”敏宁就知道愉贵妃会问这件事,“爷也叫我跟额娘商议一下,看是不是宫里的某些人搞的鬼。毕竟恂嫔也才十七岁,正是最健康的时候,怎么突然间就……”   “我一直在宫中看着,倒未发现什么。”愉贵妃回忆道,“恂嫔出巡前身子一直很好,可一离开京城就得了急病,想必如果真的是有人要下手,也是想等着这一刻。毕竟出京之后耳目减少了不少,要是有人偷偷下药也就方便多了,自然处理后续问题也便捷。”   “所以媳妇觉得,恂嫔之死很可能只当成是一场意外了。”敏宁道。   “只能这样了。”愉贵妃叹道。   此时李嬷嬷走了进来,在愉贵妃耳边说了几句话,敏宁便察觉出她脸色瞬间一变。虽然只是极快的瞬间,但足以让人察觉出来了。愉贵妃是潜邸老人,这么多年肯定是养成面不改色的脾性的,究竟是什么原因叫她变了脸色呢?敏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额娘怎么了?”   “没事,不过是听说昨晚皇上宿在延禧宫罢了。”愉贵妃哼笑道,“我就知道那个狐媚子肯定不甘心就这样失宠的。”   又是令妃!没想到她在被夺了儿子抚养权利,又被众妃奚落之后居然还能从谷底反弹,真是个厉害的人物。敏宁道:“皇阿玛心软念旧,令妃娘娘从前便是圣宠,这也难怪。”又转移话题,“只是如今恂嫔病逝,只怕爷分府出宫的日子又要往后推了。”不仅这样,为了给庶母守孝,诸位阿哥就算跟自己的女人同房,也不许闹出“人命”来。三福晋那胎是在纯惠皇贵妃病逝前怀上的,所以倒没有问题。   “也好。留在宫中多陪陪我。”愉贵妃笑道。   转眼间十五阿哥已经满了周岁,所以乾隆就给他取名为永琰。琰者,美玉也,看来乾隆对这个儿子还是有期待的。不过就算令妃复宠之后三番五次恳求,乾隆都没有要将十五阿哥抱回去给她抚养的意思,反而是在十月初一的时候宣布册封舒妃为舒贵妃,伊贵人为慎嫔,和贵人为容嫔,开年后行册封礼。又言庆妃教养十五阿哥妥当,单独赏了庆妃不少皮子,其中不乏乾隆亲手猎来的。   这一道旨意算是让令妃继续往上爬的希望彻底破灭了。永和宫守卫森严,愉贵妃她是没法对付的;而自从舒妃跟愉贵妃结盟之后,她的承乾宫也是安插不了人手,所以十阿哥才能平安长大。如今舒妃晋封,贵妃之位上已经满员,令妃想要再进一步,太后也不会允许一个包衣出身的妃嫔坐上皇贵妃之位了。   “皇后存心跟本宫过不去!”令妃一恼怒,将乾隆御赐的炉钧青金蓝八楞弦纹瓶都给打烂,“本宫好不容易才转圜皇上的心,本宫不甘心!”素来妃嫔晋封都是要咨询皇后意见的,令妃不敢迁怒于太后,却敢迁怒现在已经不得宠的皇后,“乌拉那拉氏,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娘娘不要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冬雪劝道,“其实没有太后的意思,皇后娘娘也未必会如此。”   令妃一巴掌拍在冬雪脸上,细长的护甲在冬雪脸蛋上划出两道血痕。令妃喘了几口气,才道:“还不把这碎片收拾好!”   冬雪不敢捂着脸上**辣的伤口,连忙跪下来将碎片一块一块捡起来。刚想走出去把碎片处理掉,便又听到令妃道:“你不小心打碎了皇上赏给本宫的炉钧青金蓝八楞弦纹瓶,念在你伺候本宫多年,自己去领十大棍。”   “是。”   冬雪将碎片包好准备丢出去,刚走出正殿就见到平答应在外头踟蹰望着,见到冬雪出来便赶紧迎上去,目光移到冬雪手上的包裹跟脸上的伤痕,平答应诧异道:“娘娘发脾气,打你了?”   从前平答应还是宫女的时候就跟冬雪交好,两人又是表姐妹,冬雪也没打算隐瞒她,只点了点头。   平答应道:“先去我那儿涂药吧,不然可能要留下疤痕的。”   “娘娘说叫我去慎刑司领十大棍,我不得不从,就不去你那儿了。”冬雪苦笑道,“你怎么来了?娘娘眼下正不高兴呢,你别去触霉头。”本来令妃就因为平答应从前是自己心腹宫女而心存疙瘩,现在又是她火气最旺的时候,平答应现在去肯定是要挨骂的,冬雪不希望自己的姐妹受到牵连。   “我知道的。”平答应犹豫地看着她,“那你去慎刑司,这些银钱你带上,也好少受些罪。这东西我帮你处理就是了。晚上到我这儿来,我给你擦药。”   “好。”冬雪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们,才又低声道:“你在延禧宫也不是办法,娘娘不会叫你有出头之日的。你得空寻了机会在皇上面前露脸,想个法子搬离延禧宫吧。我得去慎刑司了,不然娘娘发现我迟了回来,又要罚我了。”   “我知道的,你去吧。”接过冬雪手中的包裹,平答应看着冬雪走远的身影,转身就把东西一起带回自己偏殿锁了起来。在延禧宫是没有出头之日,但若不是令妃,她又怎么会深陷宫中不得与青梅竹马的儿郎成亲?为了报复,她选择留下来寻找令妃的把柄。   反正,宫里看不惯令妃的人多着呢。 ☆、第038章   038章上赶着得罪人   十一月二十五是太后的生辰,乾隆侍母至孝、礼敬有加,所以太后的生辰宴席也办得格外盛大。除了后宫妃嫔跟诸位阿哥之外,还叫来王公大臣及其福晋夫人为太后祝寿。敏宁穿着吉服看着眼前觥筹交错,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坐下而压出皱褶的浅蓝柿蒂纹折枝花坎肩,跟一边的兰蕙说起话来。   “瞅着令妃娘娘的模样,还当真看不出来是个失落者。”兰蕙似乎有些热,脸蛋红红的。宫殿里的炭盆烧得极旺,摆着几盆开得正好的宝珠山茶,在暖气的烘焙下花香四溢。“听说舒妃母被册封为贵妃那天,延禧宫就传出有宫女打破皇阿玛钦赐的炉钧青金蓝八楞弦纹瓶来。那可是极为稀少稀罕物,宫中只有皇玛嬷、皇额娘、愉贵妃母跟舒妃母还有令妃娘娘有,可见令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是多么‘粗心大意’了。好在皇阿玛没有怪罪,不然,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那也足见令妃娘娘有多圣宠。”敏宁意味深长地道。兰蕙话里的意思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别的主位娘娘都叫妃母,偏生之后令妃却只生疏地称为娘娘。那是因为从前令妃是兰蕙姑妈孝贤皇后的洗脚宫女,如今却是宠冠六宫的妃嫔,每每见到兰蕙时还要摆出一副“我是你庶额娘”的模样,兰蕙别提多糟心了。要说令妃没有那小心思也是不可能的,做了孝贤皇后身边几年的低等宫女,她自然要在富察家的人身上找回存在感。好在兰蕙最近都几乎足不出户,才没有给令妃太多的机会。   “其实我都看清楚了。”兰蕙回以一个“你我都懂”的眼神,“六爷最近也想开了。”   敏宁举起酒杯跟兰蕙碰了碰,她们被子里的都是玫瑰蜜露,不是酒,所以多喝一点也无所谓。而且玫瑰花可以养颜美容调和气血,做成蜜露后清甜可口,是敏宁最喜欢的一种饮料。喝过一杯之后,戏台子上便换上了琴师演奏《百鸟朝凤》,这一首极喜庆的曲子也告示着戏班子的节目结束,接下来便是诸位阿哥献礼的时候了。   敏宁虽然人在宫中,但外出置办的小太监却一点都不含糊。除了寻常的玉如意跟珊瑚树之外,敏宁还让人收集了数十位大书法家亲笔写的“福寿”二字,当做花样绣了一架屏风,配着金丝楠木上五蝠捧寿的雕刻,更显得独具匠心。   太后更是十分高兴,人老了就盼着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更是当场就赏给了敏宁一柄白玉嵌莲荷纹玉如意跟一对先帝送她的镶羊脂玉嵌红蓝宝石蝶恋花金累丝簪;又赏给了永琪一对同样是先帝佩戴过的翠雕双獾佩。一时间,五阿哥小俩口可谓风光无限。   乾隆见太后高兴,也跟着赏了不少东西。反正他压箱底的好东西多着,自然也不心疼。   敏宁起身谢过太后跟乾隆的赏赐,不小心瞄了一眼皇后的脸色,瞬间觉得这回似乎出彩过头了。   皇后不讨厌愉贵妃也不讨厌永琪,她最不喜欢的人只有令妃,狐媚惑主、窥视帝踪、干涉朝政还喜欢在皇上面前上眼药,明明桩桩件件都是可以降位甚至打入后宫的罪行,可偏生皇帝就是喜欢她这个调调,就这样放过了她。眼瞧着如今令妃复宠独呈雨露恩泽,后宫的妃嫔们日日盼着皇帝的到来盼得眼都发光了,可皇上还是流连延禧宫舍不得出来,照这样下去,指不定令妃那个贱婢又会传出喜讯了。   皇后自知年老色衰,性子也不讨好,故而已经渐渐熄了争宠的心。可是她的永璂是嫡子,眼看着前边成年有才干的阿哥不少,后边还有令妃那个跟皇帝有六分相像的永琰,万一永璂没能登上皇位,将来他们母子俩才如何是好?她是性子耿直,但不是愚蠢无知的女人,皇后这个位置看着风光,但大清也不是没有废后的前例。   可是今日太后寿辰倒叫皇后眼前一亮。永琪,愉贵妃的儿子,从前孝贤皇后的养子,博学多才,在礼部办事也是有模有样。皇后虽然不得乾隆喜欢,但对他的性子也是十分了解的,永璂资质平平入不了乾隆的眼,可如果她能拉拢得永琪那就不一样了。在这么多长大的阿哥中,永璋被训斥过,早就熄了野心;永珹才干不显,皇帝对他也没什么耐心;永瑢看似温和但实则性子倔强,不懂掩饰自己的喜恶,到底比不过永琪。而且永璂也跟她说了,上书房那么多人里,唯独这个五哥对他是最好的。   不过皇上还身强体壮,不急于一时。皇后撩起眼皮看了起身谢恩的永琪还有五福晋一眼,且在看看吧,人家还有亲额娘在呢。她可不会做出想令妃那样明知道人家亲额娘在还厚着脸皮对人家“关怀备至”的事情来。   看着令妃巴巴地看着庆妃跟十五阿哥互动却无计可施的模样,皇后解恨一笑,拿着酒杯跟和亲王福晋说起话来。   敏宁心绪不宁地等了好几天,见皇后也没什么动作,才慢慢安下心来。说起来皇后对诸位阿哥也算是一视同仁,不偏颇,有好大家分,每个皇子生辰还贴心地让嬷嬷送上合适的礼物,比乾隆那个只会乱赏一通的皇阿玛要更称职,所以永琪也时常叫敏宁去给皇后请安。可是对着皇后那张冷淡的脸,敏宁就算有心拉近距离也是力不从心。   十二月隆冬的一天,循郡王福晋进宫请安,恰巧诸位妃嫔都还在,便坐下来跟大家一块儿聊天。   太后见博尔济吉特氏进来后便问道:“难得见你,你额娘可还好?”   博尔济吉特氏笑着回道:“额娘身子安好,前儿孙儿媳妇才带着孩子去给额娘看过。”她说的额娘便是淑慎公主了。   “大冬天的,仔细冻着哀家的曾孙儿了。”太后虽是这样说,但脸上的温和笑意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定亲王永璜的两个孩子已经入了上书房读书,寻常也不是能经常见到,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成婚的皇子都没有后代诞下,太后身边没个小孩子热闹,也是觉得有些寂寞。   “说来皇额娘也许久没见过绵恩跟绵德了吧,不如等一下下课后便叫他们来陪皇额娘一块儿用膳?”皇后对太后的心情也算了解,毕竟自从永璂去了阿哥所后她便是这样的心情,索性提议道,“臣妾记得从前福康安最喜欢吃皇额娘这里的清炖蟹粉狮子头,倒也可以把他一块儿叫来。”   “福康安那孩子机灵聪明,哀家也很久没见他了,听说是被皇上拘在身边教养?”太后笑着发问。福康安从小养在宫中,就像太后的半个孙儿一般。   “听说确实如此,因着前儿偷偷跑去遛马,被皇上罚了。”皇后道。   敏宁在一边听得真真的,可见福康安是有多得宠,富察家也是荣极一时。   下首的令妃忽而宛然一笑,扶了扶头上的衔蓝宝石孔雀银步摇,道:“说来几位阿哥成婚都有些时候了,可一直不见有好消息。臣妾想着宫里的孩子到底是少了些,不如太后给指几个人伺候?还有八阿哥、十阿哥也差不多到了成婚的时候,身边总得有人服侍才是。”   敏宁在令妃开口前就觉得有些不妥,听罢她的话后更是觉得恼怒。皇后作为嫡母都没在太后提起给诸位阿哥指伺候的人,你一个妃位的妃嫔凭什么身份提议!愉贵妃都不着急,你这个庶母赶着上来做什么!敏宁侧脑袋看了一下,别说博尔济吉特氏、伊尔根觉罗氏还有兰蕙都皱起眉头,就是太后、皇后跟诸位妃嫔也蹙起了眉。别说她们这些福晋无所出,乾隆二十年淑嘉皇贵妃病逝、二十二年怡嫔殁、二十五年纯惠皇贵妃薨逝,今年恂嫔也跟着没了,孝字当头,谁敢生孩子,你以为诸位阿哥是乾隆那个风流皇帝吗!   “令妃这话倒是好笑了。”皇后首先回嘴,“如今循郡王、六贝子为母守孝,恂嫔又刚刚薨逝,现在给诸位阿哥指人,指不定外头要说咱们皇家没有规矩。至于八阿哥跟十阿哥,本宫这个皇额娘跟舒贵妃都不着急,你这个妃母又何必上赶着帮他们做主呢?”   谁说皇后不会说话的!敏宁眼光透露着崇拜,瞧这话说的多好,直接把令妃噎住了。   “令妃,有些话不是你该说的,有些事儿也不是你该多嘴的,你就不要出声。”太后脸上一片严肃,“不要以为皇帝现在宠着你你就能插手后宫的事情。如今凤印在皇后处,协理宫务的是愉贵妃跟舒贵妃,不是你。”   “是臣妾多嘴,请太后恕罪。”也许是乾隆这段时间的宠爱让她真的忘乎所以,被太后这样一打脸令妃立刻跪下,脸色苍白,看着小模样可怜极了。可惜在场的女人要么是她的竞争对手,要么就是刚刚她说错话得罪的人,谁都不愿意给令妃求情。   敏宁抿着嘴唇,第一次觉得令妃确实是个十分讨人厌的女人。也就是乾隆那个风流种才会喜欢这种调调的女人,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叫皇帝知道以为哀家又欺负你了。”太后着重点出“又”字,可见令妃平时是怎样在乾隆面前上眼药,以至于太后都有耳闻,“哀家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才告退离开。令妃最后一个走出来,远远地落在后边,她咬着牙撕扯着帕子,低声吩咐冬雪:“回去之后去把陆太医找来,就说本宫要诊平安脉。”她的月信有大半个月没来了,大约是有了。要不是今天说错话挨了训,她还不想这么早暴露出自己有孕的消息,可如果今日不诊出喜脉来,只怕皇上听了她今日这番话便要冷落她了。   “是。”   哈,令妃要失望了~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争取下午再来一章 ☆、第039章   039章且看异军突起   天儿渐冷,太后也不必大家去请安去得那么勤快了。敏宁一早起来,刚接过翡翠递过来的热帕子敷脸,就听外头传胡氏跟万琉哈氏来请安的消息。这两个女子倒是乖巧,无论天气多不好都会来请安,有时候还搭把手给敏宁簪发簪。按着她们的心思,伺候好府里的女主人,自己将来才好有依靠。   “侧福晋来了。”   等着敏宁都梳好发髻,头上的银花浅玉步摇并着一支蕉叶碧玲珑翡翠流苏簪微微摇曳,索绰罗氏才慢条斯理地走进来,上好的碧色织暗花竹叶锦缎做的旗装,配着绿玉珠花叶步摇跟飞花蝶珠梳篦,倒比从前素雅了不少。屋子里炭盆烧得火旺,所以并不觉得十分冷,等索绰罗氏跟胡氏还有万琉哈氏都行过礼后,敏宁才道:“最近天儿冷,你们屋子里的炭盆配置还够吗?”   “妾身那儿用度都够。”索绰罗氏难得这样平静温婉,不过很快就转移话题,浅笑道,“倒是妾身瞧着福晋身上的衣裳料子都不是时兴的,不如叫内务府给裁制些新的吧。”听着倒像是为敏宁打算那般。   敏宁身上的衣裳是藏蓝色朵花蜀锦做的,绣的是团花的纹样。蜀锦难得,可如今放在索绰罗氏嘴里倒像是不值钱的东西了。敏宁微微一笑道:“这是今年四川新供上来的蜀锦,额娘赏的。我瞧着还不错,毕竟这些花样来来去去都是这些,还能要求更多吗。对了,你们两个那边可还好?”   胡氏跟万琉哈氏都是同住一屋的,胡氏资历比万琉哈氏长,便起来道:“奴婢那儿一切都好。福晋特意命人送多了两框炭来,奴婢感激不尽。”她们这些侍妾的份例并不多,五福晋进门前她们还得自己想着法子能温暖过冬,侧福晋从前可不会管她们。不过好在福晋贤惠,她们这两年也总算安稳。   “那就好。”敏宁点点头,“今日叫你们来还有一事要嘱咐。最近宫里病了不少人,你们也得多留意着自己屋子里伺候的奴才们,一发现有什么不妥便来回禀我。这风寒来势汹汹,我不希望咱们院子里也闹出什么事儿来。”   “是。”索绰罗氏等人起身应道。   “等一下我会叫太医给你们把一下脉调和身子,也好叫你们健健康康过年。还有,早起天寒,这段时间不必来我这儿请安了。”敏宁也不想一大清早地就起来,冷冰冰地日子不好过,即便有炭盆,但也比不上被窝暖和。   “多谢福晋。”   用过早饭,敏宁捧着手炉歪坐在榻上出神。何嬷嬷端来热茶,道:“福晋,昨儿从太后处回来之后,令妃娘娘着人去请太医了。”   “哦。”敏宁拨弄了一下尾指上的银鎏金累丝嵌宝石护甲套.,问道,“是令妃娘娘身子不适吗?”   “听说是月信紊乱不调,所以请太医去调养一番。”当然,这只是延禧宫传出来的话而已。令妃这回倒是聪明,并没有立刻就去找乾隆,所以也免了出丑的可能,更免了欺君之罪的可能。何嬷嬷笑道,“可奴婢遣人打听的,却是说令妃娘娘月信迟迟不至,以为是喜讯之兆,所以才亟不可待地去请太医过来瞧瞧,结果倒是闹出好大的乌龙。”   “当初十五阿哥出生的时候不是有太医诊断过来了,令妃娘娘气血双虚,这些年都不适宜要孩子的,否则很可能都保不住。”敏宁真没想到她居然敢拿自己的身子还有孩子的性命开玩笑,“看来令妃娘娘真是太心急了。”   “昨天的事情皇上都知道了,这不,昨晚便是宿在了宝月楼中。”何嬷嬷道。   “到底是长辈的事儿,咱们听过也就算了,别叫阿哥所的人出去多议论,省得给爷惹麻烦。”敏宁道,“今儿也没事可做,给我那件斗篷来,我去给额娘请安,顺道陪她说说话。”   “是。”   坐着软轿裹着袖笼,袖笼里的双手还抱着一个手炉,敏宁坐在软轿上,摇摇晃晃地就像永和宫出发。走到半道上,却见一个裹着青莲色灰鼠皮斗篷的女子在雪地中艰难走着,看样子似乎是要去御花园的。珊瑚眼尖,一看便认出来,低声道:“主子,那是延禧宫的平答应。”   这么冷的天气还出来?敏宁示意轿夫快速赶上去,下轿后又道:“平答应这是去哪儿?”   平答应微微诧异,但很快就收敛了表情,微微一颔首,轻声道:“令妃娘娘说想喝梅花上的雪水泡的茶,便吩咐我去采。”   敏宁注意到她的衣角已经微微湿润,看来是被融雪弄湿的,又见她并没有人跟着就一个人往御花园走,就劝道:“可如今天雪路滑,你身边又没人伺候,万一磕着碰着那怎么好?”平答应就算是从前令妃身边的宫女,但如今她是答应,是乾隆的妃嫔,令妃倒还真会使唤。   “不劳五福晋费心,这事我从前做惯,不碍事的。”平答应轻轻点了点头,“我得去了,不然晚了回来娘娘会气恼的。”   敏宁让珊瑚给了她一把油伞,便目送她离开。   到了永和宫,敏宁便将刚才的事儿都说给愉贵妃听,愉贵妃在潜邸和宫中都有很多年,自然得听听她的意见:“媳妇觉得令妃娘娘也实在有些过分,外头那么大的雪,平答应一个人去采雪,万一真是摔倒了,那可就没人知道了。”   “指不定平答应是心甘情愿呢。”愉贵妃自从有了协理六宫的权力之后,便不动声色地在各处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听到平答应这个时候去御花园采雪,她捧起茶盅微微一笑,“因着明天慧贤皇贵妃的生辰,她又素□梅,所以皇上最近这个时候都会去御花园散心。令妃也许是不知道这事儿,也许是一时忘记了,可这就会给平答应一个机会。”   令妃入宫为孝贤皇后洗脚宫女时慧贤皇贵妃已经缠绵病榻,极少出现在人前。即便出现了,按着当时令妃的身份也不可能见到,所以她不知道虽然平答应容貌不算艳丽,可那一双眼睛却像极了慧贤皇贵妃的双眸。世人只称道皇上跟孝贤皇后鹣鲽情深,可当年乾隆还是王爷的时候,慧贤皇贵妃便是孝贤皇后都要避让三分的人,可见是有多得宠。乾隆如今正怀念着慧贤皇贵妃,冷不丁见到一个双眼神似慧贤的女子,那这个女子造化就不浅了。   “虽是这样,但皇上已经见过平答应的,怎么会忘记她的模样呢?”敏宁问道。   “皇上只对在意的人上心罢了。”平答应当初会被乾隆纳入后宫,不就是因为乾隆一时气愤所致么?而且自那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召幸了,他又怎么会记得平答应的长相?愉贵妃让人给手炉添一块炭,“你等着看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传出延禧宫平答应昨晚留宿养心殿,今儿晋为平常在的消息来。不仅如此,乾隆还下旨训斥令妃,让她不得再随意使唤平常在。这道旨意可是把后宫诸人都惊到了,令妃是谁,是这十几年来唯一一个圣宠不衰的妃嫔,如今也因为小小的常在被斥责了,那平常在是什么人,竟如此得皇上的喜欢?   后来才知道,平常在那一双眼神似慧贤皇贵妃,只是她平日总该低着头,所以很少人能够发现。因为是沾了慧贤皇贵妃的光,后妃们对她也是有些忌惮,但见她一如从前般文静,渐渐地就放下戒心,转来取笑令妃。因为使唤妃嫔被斥责,之前又有以为自己有孕闹出大乌龙的事情,虽然延禧宫上下都禁口,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留言是非,妃嫔们不敢明着说,但也是暗地里跟着一起笑话的。   “令妃想要再怀上孩子,端看哀家同不同意!”太后哼笑道,“哀家赏给她的那支参她都吃了吧?”   “是。听延禧宫的首领太监说,已经吃了大半了。”桂嬷嬷回道。那首领太监就是当年太后下懿旨叫内务府重新安排的,那可是太后打探延禧宫消息的有力来源。   “也不枉哀家寻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一支熏了致宫寒药的高丽参。她伤了底子,任凭吃再多的药也补不回来了!”太后道,“继续找,等她吃完后哀家再赏她。”令妃以为的自己有孕的征兆,也不过是药物在她体内潜移默化的作用而已。以后每回来月信她都会疼痛难安,就算再怎么调理,只怕也回不到最好的状态。太医院的人自然也是得了太后的吩咐,哪里敢多说什么。   “奴婢会告诉外头的人的,那东西虽难得,但要制作起来也不是不可以。”桂嬷嬷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哇咔咔,十六阿哥跟十七阿哥都要换额娘咯~ps.本文从这章开始就会跟正史出现偏差 ☆、第040章   040章当十六阿哥换了个额娘   过着年便是乾隆二十七年,三月初二,行舒贵妃、慎嫔还有容嫔册封礼。只有拿过沉甸甸的象征位分的金印与宝册,这个位置才算坐得安稳。舒贵妃看着一边强颜欢笑的令妃,不屑地勾起了嘴角。皇上正跟平常在打得火热,平常在日日在令妃眼皮子底下蒙受皇恩,也难怪令妃一脸不高兴。   就在册封礼过后的第二天,就传来平常在有孕的消息。虽然只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但乾隆却是十分重视,眼瞧着延禧宫偏殿又小又窄,里边还住了林贵人、白常在等人,人多嘴杂实在不便;其次,令妃看着温婉,但乾隆也知道她的小性子,平日最爱拈酸吃醋。万一她又要平常在去做这做那,伤着胎儿就不好了,于是下旨让平常在挪了出来,搬去愉贵妃的永和宫安心养胎。   令妃气得心肝都疼,原本延禧宫的女人她都让人给悄悄下了药的,只是平氏那个女人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对她的手段也熟知一二所以才躲了过去。她看平氏素来不得宠,慢慢地也就放下戒心,却没有想到平氏还有一朝得宠的机会。现在有了身孕又搬离延禧宫,令妃就是手再长也不可能伸进永和宫去。一口气没喘上来,令妃连忙让冬雪去找来太医。   “你尽管好好安胎就是,本宫不会叫你吃亏的。”愉贵妃叫人将最好的一个偏殿打扫出来让平常在住进去,“你的家人本宫都帮你安排好了,放心吧。”   “多谢娘娘。”平常在跪下来叩首道,“臣妾这段日子在延禧宫打听了不少消息,娘娘是否要听一听?”   “快起来。”愉贵妃让李嬷嬷去扶,“你既住进了永和宫,拿咱们见面的时候就多着,不必急于一时。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为皇上诞下一位阿哥。”平氏只是常在,就算诞下皇子最多也只能封为贵人,所以这孩子肯定是要抱给一宫之主抚养的。要真是一个皇子,那将来永琪就能多一个帮手了。   “那天若非得了娘娘提点,只怕臣妾还浑浑噩噩。臣妾有今日的地步,还是多得娘娘的帮助。”平常在摸着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妾一定会铭记在心。”   愉贵妃知道她跟平常在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听了平常在的话后也只是微微一笑,让她回去好生休息,让李嬷嬷送去燕窝等补品,又让家人调查过内务府派来的嬷嬷们的背景,才安心照顾起平常在的胎儿来。   皇帝的新宠有孕旧宠生病,宫里的女人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鄂常在、林贵人等都盼着自己能升一升位分;庆妃、颖妃跟豫嫔都希望自己能够怀上龙种好叫自己将来有个依靠,后宫一时间姹紫嫣红好不热闹。到了五月,乾隆奉太后南巡,皇后、舒贵妃、令妃、颖妃、容嫔跟慎嫔伴驾,永珹、永琪、永璇跟永玠随行。跟着出行的还有和亲王跟和亲王福晋以及一众王公大臣。   敏宁让人收拾好了行装,兴高采烈地跟着永琪一起出门,索绰罗氏也捞到出门的机会,高高兴兴地准备行李去了。胡氏跟万琉哈氏留在阿哥所,而何嬷嬷负管理阿哥所的事务。愉贵妃这次则是留京管理六宫,庆妃从旁协理。   “从前曾经随着阿玛去四川,倒没有来过江南,风景真是大不同。”敏宁坐在船中,饶有兴致地看着外头的风景。鄂弼就任四川总督时敏宁也跟着举家迁过去,后来还是快到选秀的时候才回到京中。   “皇阿玛喜欢游山玩水,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呢。”永琪拿着一本书翻着,笑道,“只可惜这回额娘没能跟着来。”   “额娘要照顾平常在,宫里又要有人管着,自然无暇分丨身。”敏宁在永琪身边坐下,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凑过去看他手上的书,“不过令妃娘娘这回居然也得到伴驾出巡的机会,却是叫我十分不解了。”令妃还病着,不好好待在宫中养病却跟着出游,万一病上加病那怎么好?   “令妃娘娘身子虽然尚未好全,但如果因为养病而失了圣宠,岂非得不偿失?”永琪意义深长地道,“西林觉罗家从前也是有人在江南任职的,你难道就没有听说江南有个不成文的风俗吗?”   敏宁微微蹙起眉,鼓了鼓腮帮子轻轻锤了永琪一拳:“那些事儿我原以为是假的,没想到却是真真的。”江南官员交往喜欢送歌姬送侍妾,这还是敏宁偶尔听到的,“那你呢,要是人家给你送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子来,你会收下吗?”   “自然是……”永琪打趣地看了敏宁一眼,“不收的。那些女子大多出身教坊欢场,虽说是未经人事,但到底不是一个皇子该纳下来的。更何况,我身边已经有个如花似玉的娇妻了,还要她们做什么。”   敏宁甜蜜一笑:“你倒是会说话。”   两人嬉笑了一番,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便起身去太后那儿用膳。   用过膳食,永珹跟永琪便去了乾隆处,留下女眷们在里头说话。   永珹、永琪都是带着福晋来的,永璇跟永玠则是因为年纪太小尚未指婚,所以身边只有两个宫女。不过永璇今年也有十六,明年就该是指婚了。敏宁也很好奇二十七年明明是大选年,可乾隆却并没有下旨进行大选,反而是推到了明年。后来问过永琪才知道,原来乾隆有感这几年身边的女人一个一个没了,心里有些难过,所以决定推迟选秀。   敏宁自然不相信这样的借口的,但实际情况是怎样她也打听不出来,所以也只好作罢。永璇是淑嘉皇贵妃所出,因为腿有残疾所以一直不得乾隆青睐,他的性子也有些文静木讷,不会说讨喜的话,所以在太后面前也不算得宠。   好在皇后对诸位皇子也是一视同仁,想起了永璇尚未娶妻,便道:“明年永璇也有十七了,太后得好好帮他相看人家。”   太后已经年老,最喜欢的就是替小辈做媒。见永璇因为说起自己的婚事而微微脸红,表情也生动起来,便笑道:“那是自然,我还等着你们给我生几个曾孙儿呢。还有永琨的婚事也拖了好久了,是时候要办下来;还有永璔,也得指婚了。”   敏宁眉角一跳,是啊,惠宁跟永璔的婚事都定下来快三年了。只是这三年里纯惠皇贵妃跟恂嫔相继病故,所以才一推再推,再推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婚了。   和亲王福晋吴扎库氏也是喜笑颜开,道:“到底是太后念着他们两个,爷和妾身商议过了,等着九月一到,便让永琨成婚。说来,永琨定下的人家还是五福晋的堂妹呢。”   众人又把目光转向了敏宁。敏宁微微一笑点头:“正是。”   “这才叫一家亲。”颖妃伺机奉承道。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吩咐皇后:“除了永璇跟永玠,记得提醒哀家还有永璔的事儿。”   “臣妾记得。”和亲王是太后养大的,太后对他可是疼爱有加,皇后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讨好太后的机会,“等着回宫之后,太后还得好好给永琨挑些礼物呢。臣妾瞧着五福晋这样温婉可人,她堂妹也一定是个乖巧的。”   “担不起皇额娘这样夸奖。”敏宁有些诧异皇后这样好脸色,连忙笑着回道。   一群人在这边说说笑笑,令妃却是站在一边插不上话来,只能垂眸用视线一遍一遍描着手帕上的花样。太后不喜欢是不争的事实,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往上凑,指不定还要被太后嫌弃。如今皇帝不常去她那儿,她还是得想个法子挽回皇上的心才是。永琰跟她不亲,她少不得要再做打算,最好能再怀上一个孩子。   索绰罗氏见太后从自己进门以后就没给过一个眼神,心里也是既不忿又无计可施,干脆也是坐在一边绞着丝帕。她阿玛前不久遭到皇帝贬斥,她也是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生怕敏宁看她不顺眼给她下绊子。好不容易等到阿玛官复原职自己又能跟着南巡,却没想到永琪根本不留宿她那儿,连来坐坐的日子也少。索绰罗氏自然不会怪永琪,只是觉得肯定是福晋做了手脚才害得自己失宠,却从来不想想自己根本就没得宠过。   “五侧福晋怎么也不去跟太后说说话?”令妃看着坐在一旁生闷气的索绰罗氏,美目一转便道,“从前也只是见过五侧福晋几面,倒没有跟五侧福晋好好说说话,不如侧福晋就陪本宫聊聊天吧。”   “恭敬不如从命。”索绰罗氏虽然知道自己阿玛的门人曾经弹劾过令妃娘家魏家,但她觉得只要自己守口如瓶,那令妃便是什么都猜不出来的,便笑着跟令妃聊开了。   敏宁回头看了看,见索绰罗氏跟令妃聊得真欢,劲。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不对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上班,争取日更。 ☆、第041章   041章到达海宁   “皇玛嬷今晚可真高兴,看来明年大选又要指人了。”敏宁对着镜子卸妆,将耳珠上的金镶红宝石耳环放进盒子里,“四公主明年也有十八岁了,你说皇阿玛会是什么章程?”大清公主多联姻蒙古,就算是乾隆跟孝贤皇后所生的和敬公主也不例外,只是乾隆运用特权将额驸留在京中罢了。只可惜色布腾巴勒珠尔自己不争气,因为阿睦撒纳叛乱怠慢战机而被削爵,现在还是乾隆看在和敬公主的份上封他为辅国公。   “皇阿玛已经悄悄命内务府的人在京城寻一风水地址建立公主府,想必是要四妹是要留在京中的。”永琪喝了一口茶,“今天在皇玛嬷那儿还听到了什么?”   “不过是说了八弟、十弟还有和亲王家几个阿哥的婚事罢了。”敏宁对着镜子梳理着长发,“不过我倒是看见了索绰罗氏跟令妃交谈甚欢的样子。倒不是我多心,只是我总觉得咱们到底是小辈,跟妃母这些长辈还是少来往的好。”愉贵妃这个亲生额娘在,皇后这个皇额娘也在,还轮不到令妃来表达母爱。   “派人跟她说一声就好。”永琪皱起了眉头。他原本也不想带索绰罗氏出门的,只是要是他长长久久地把索绰罗氏丢在阿哥所,外边的人少不得要议论是不是敏宁善妒把持后宅,所以才害得索绰罗氏这个侧福晋没有出头之日。索绰罗氏世代扎根都察院,永琪也不好真的视他们家的女儿于无物,毕竟他还要用到索绰罗家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呢?”敏宁见他盯着一份折子这么久都没有看完,便问道,“朝政上棘手的事情?要是朝堂上的事儿,就当我没过问吧。”   “不是,是十二叔公的事情。”永琪说的“十二叔公”便是履亲王允裪,“叔公自打皇考定太妃病逝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今年已经病了三四回了。叔公有六子六女,但儿子都没有活下来。今儿便上奏请求皇阿玛从宗室里挑一个适龄的宗亲,也好将来有人替他处理后事。”   履亲王今年已经七十八岁,身边的嫡福晋跟侧福晋还有额娘都已经病逝,又没有子孙膝下承欢,难怪会有这样的请求。敏宁道:“那皇阿玛的意思是?”   “皇阿玛还未决定,想等着回京后就去看望十二叔公。”永琪搂着敏宁的腰肢,“最近十二叔公的病情似乎好转了不少,再看看吧。宗室里虽然适龄的人不少,但总得挑个实诚的,才能当得起履亲王的继承人。”   “也是。”敏宁记得最后是四阿哥出继为履亲王嗣孙,从而接过这个爵位的。可如今四阿哥稳重老实,乾隆好端端地干嘛要把自己的儿子出继出去?   乾隆此次出巡除了是侍奉太后散心,另一层重要的政治意图就是到海宁勘察。因为乾隆二十五年开始,钱塘江海潮北趋,海宁一带潮信告急,乾隆拨了不少款项下来加固岸堤,这次出巡就是要视察底下官员修建岸堤的成果。   敏宁跟永琪住进了海宁行宫的繁华阁,索绰罗氏则住在繁华阁的偏阁里。安顿好之后,永琪便跟着乾隆一同接见来请安的官员,敏宁因着太后跟皇后都要小憩所以免了规矩,现在在繁华阁里看着游记话本。   “福晋,今晚的晚膳是要摆在哪里?”何嬷嬷留在京中,跟着敏宁出行的只有珍珠跟珊瑚,而问话的人便是珍珠。   “就摆在我繁华阁的花厅吧。”船上的时候都是去太后那儿用膳的,美曰其名为侍奉太后欢心。如今既然到了海宁,自然会有不少官员夫人来给太后请安陪太后说话,暂且还不需要她们这些小辈侍奉在前。“听说海宁接近入海口,想必会有不少的海鲜。你看看厨房里都有什么新鲜的货色,叫厨子做几道来尝尝。”   “是。”珍珠撩开珠帘走了出去,珊瑚则在一边替敏宁打扇。   “江南的气候倒比京城温润,奴婢瞧着,外头多的是京城里没有的植株,主子用过晚膳后也可以出去走走看看。”珊瑚笑道,“奴婢看主子这段时间懒懒的,是不是坐船累着了?”   “也许是吧,一天到晚闷在船上,我自己也觉得有些腻了。”敏宁笑道,“我不热,也不必扇扇子了。你去我的箱子里把我还没绣好的荷包拿过来,趁着日头正好,我也可以借着日光完成。”这是敏宁给永琪绣的第十个荷包,每一季换一个新花样,是他们小俩口的情趣所在。看着永琪戴着自己的荷包走出门,敏宁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主子就顾着给五爷绣荷包,自己身上的那枚络子已经旧了,主子还不打算换吗?”珊瑚笑着问道,“主子跟五爷感情就是好,怪不得别人都说主子跟五爷夫妻伉俪,就等着小阿哥出生了。”   “就你多嘴,还把去拿来。”敏宁美目一嗔,打发珊瑚去给她拿东西来。   敏宁是把这次南巡当做是她跟永琪的蜜月之旅,虽然身边有长辈有侧室,但两个人依旧把小日子经营得十分快活。乾隆来海宁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已经办完,接下来就是个人放松的时间。没有了公务在身,永琪就带着敏宁出门走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索绰罗氏阴郁不甘又嫉妒的眼神。   出门在外,敏宁也没有穿旗装,而是穿了一件月白兰花刺绣的上衣跟一条松花色百蝶穿花的八幅湘裙,发髻挽成普通妇人那般,簪着三两支银点翠嵌蓝宝石簪并一支玉花翠蝶簪,简单清爽。海宁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物产丰富。好的水土养育了一批人物,在这里敏宁除了能找到跟京城很不相同的珠钗首饰之外,还有好几本趣味盎然的书籍,便统统都淘了回来。   给愉贵妃的首饰、给京中诸位娘娘或者小主的礼物、还有宫里未出嫁的公主的手信……敏宁都一一置办好清点好,猛然发现难得出来游玩一次还要花费那么多钱,也不知道是值得还是不值得了。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收获,毕竟自己也买到了不少价廉物美但品质精致的花簪玉钗,女人的购物欲在这个下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主子回来得正好,皇上让人赏了五爷几条鲜活的黄花鱼,厨子正在做呢。”珍珠见敏宁跟珊瑚正清点着今天的“战利品”,便一边帮忙一边道,“听说这黄花鱼在如今这个时候极难得,主子等一下要好好品尝才是。”   “那是自然。”敏宁道,“索绰罗氏那儿也送过去了吗?”   “已经送去了。到底是主子贤惠,奴婢听说四贝勒处虽然也得了皇上赏赐的黄花鱼,但四福晋却不愿意叫侧福晋等人尝尝呢。”珊瑚下午一直留守行宫,也打听了一些消息,“四贝勒总是偏爱完颜侧福晋多一些,四福晋心里不高兴,在言语上也总针对完颜侧福晋,倒叫四贝勒更加不喜欢她了。”   “她是正妻,想要得到四哥的欢心也是意料之中的。”敏宁十分庆幸永琪跟她的感情极好,要不然像伊尔根觉罗氏那样嫁给一个偏爱侧室的男子,她肯定会受不了的。“不过既是他们那儿的事情,我们这里的人都能打听出来,就说明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的。你们都得记着,没事儿少往外头传递什么话,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了。”   “奴婢知道的。”   等到晚饭时刻,索绰罗氏堪堪敢在永琪到来前的一刻钟来到饭厅。她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过永琪了,令妃娘娘曾经跟她说要主动出击,所以这回她鼓足勇气来,甚至忘记了敏宁允许她单独留在自己偏阁不比她来伺候的话。敏宁见索绰罗氏一身粉色百子图案的衣裳翩然走了进来,给她请安后便巴巴地等着,就知道她肯定不止是单纯地来给她问安的,果不其然,在见到永琪的身影后,索绰罗氏便踩着小碎步迎了上去,风情万种地道:“妾身,给爷请安了。”   “你怎么在这儿?”永琪明明听到敏宁吩咐的,让索绰罗氏呆在自己偏阁不必来伺候,于是疑惑地问道。   “福晋虽然准许妾身在偏阁用膳,但到底福晋跟爷都是妾身该侍奉的,妾身怎么能安心呆在偏阁里呢?”   敏宁越听越觉得索绰罗氏的话愈发像一个人,仔细想想才知道竟是跟令妃如出一辙,更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既然这样,你就伺候吧。”永琪像是没有看到索绰罗氏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坐下来后便让人传膳。   红烧黄花鱼酱汁浓郁,鱼肉鲜美,本是一道不错的菜肴,可敏宁这一顿饭吃得有些不顺畅,身后索绰罗氏“我要用目光杀死你”的技能实在太明显了,又听到她娇滴滴地说着“爷请用这个”的话,只觉得光是听着就已经饱了。   "‘食不言寝不语’,爷吃饭时不喜欢别人呱噪,你也少出声。”永琪也是有些腻,便说道,”你从未做过夹菜的事儿,只怕也是做不熟的,还是叫下人去做,你到一边用膳去吧。”侧福晋是不能跟阿哥还有福晋同桌的,所以索绰罗氏只能坐到一旁的小桌子边上去用膳,只是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永琪没有看到,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一对银署将米饭拨弄来拨弄去,却是半点米都没有下到肚子。 ☆、第042章   042章不成文规定引发的后果   永琪跟敏宁小俩口是卿卿我我浓情蜜意,但跟着乾隆来的妃嫔脸色就不好看了。江南的女子婉约妩媚,下边的官员也是“知情识趣”的,很快就送来几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这其中大部分是歌姬,本是不打紧的,但独独有一个是良家女子,姓曾,如今已经伴驾随侍了。   第二天在太后处,敏宁就见到了新得宠的曾氏。虽然尚未定下位分,但曾氏已经换下了闺阁少女的服饰,换上了满洲妇人的常服。她的青丝挽成小两把头,簪着两具兰珠翠莲步摇,上好的绿玉衬得她肤色越发白皙,八月初八才到十七岁的小姑娘美艳娇嫩又风姿卓著,难怪乾隆会看上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就宠幸了她。   “这是皇上新纳的女子,”太后虽然不满自己儿子年纪这么大还纳了个这么年轻的妃嫔,但既已成为事实,她也不好多说,便淡淡地道,“皇后,回去安排一下,就让她住进钟粹宫去吧。”皇帝嫌弃婉嫔不再年轻,但永瑆却是婉嫔养大的,总不能叫他没个不受宠的养母。如今塞个新宠进去,也算是把皇帝的注意力稍稍牵引过去吧。   “是。”皇后用审视的眼光盯着下边正襟危坐的曾氏,见她规矩一丝不苟,也总算是先承认了她的身份。至于她的品行如何,就得看看今后在宫中的表现了。   敏宁注意到令妃在听说要安排曾氏入住钟粹宫时眼皮子微微一挑,但很快又垂下眼眸,手中却是不停地绞着丝帕。令妃在思考或者泄愤时都喜欢拉扯帕子,敏宁看多了自然也就记住了。可想而知令妃肯定是要出什么主意的,毕竟这么娇嫩艳丽的姑娘进宫去,肯定要将乾隆为数不多放在后妃身上的注意力再分去些。   “对了,今天永珹媳妇怎么没来?”太后正才注意到两个孙媳妇里只有敏宁到场,便发问。   “方才忘记跟皇额娘说了,永珹媳妇着了风寒,所以今日不能来给皇额娘请安了。”皇后连忙回道,“都是媳妇忘性,都忘了把这事儿说与皇额娘知道了。”   “哀家不怪你,你忙着。”太后又吩咐桂嬷嬷,“等一下替哀家去看看。”   “是。”   敏宁坐在下首扁了扁嘴。伊尔根觉罗氏才不是因为风寒病倒所以没来,分明就是跟四阿哥吵架了气病的。说来也是四阿哥的错,恂嫔薨逝一年未满,四阿哥却光明正大地接受了底下官员的“孝敬”,从外头带回来了两个歌姬,白日里也在房中唱着靡靡之音,伊尔根觉罗氏苦口婆心地劝着,还被四阿哥斥责“不贤善妒”。伊尔根觉罗氏虽然有些小嫉妒,但事关四阿哥的前程,她当然要上心,却不想四阿哥反唇相讥,这不就气病了。   要是桂嬷嬷去四阿哥那儿的时候遇见四阿哥在听着两个歌姬唱歌,那四阿哥的前程可就有危险了。   六月二十七,乾隆册封曾氏为新常在,赐金镶玉如意一对,碧玺翡翠花形金簪一对。随后便下旨回京。   出乎敏宁意料的是,虽然皇帝知道了永珹收了两个歌姬的事儿,但并没有下旨大加训斥,只是叫永珹速度将两个歌姬打发之后便再没有下文。太后怜惜伊尔根觉罗氏,倒是叫桂嬷嬷好生斥责了永珹一通,又对伊尔根觉罗氏大加安慰。永珹侧福晋完颜氏是难得的跟伊尔根觉罗氏站在一边共同反对纳歌姬的事,并对伊尔根觉罗氏被气病一事感同身受。   “四哥也忒糊涂了。”永琪从乾隆处回来后便道,“皇阿玛明眼看着是不生气,但实际心里那团火还没熄下去。今儿四哥又在皇阿玛面前提起四嫂跟他吵嘴的事儿,我看着皇阿玛眼睛都要冒出怒火来了。”   乾隆的标准是我死了小老婆,但我可以继续纳妃嫔,但你们这些做儿子的就一定为庶妃守规,不然就等着吃瓜落儿吧!敏宁听后只能道:“四哥也只是一时糊涂而已,等皇阿玛消气之后就好了。你也多劝劝他,别叫四哥把家里的事儿都挂在嘴边,这样显得夫妻不睦,皇阿玛听后才要更生气了。”   “我自然是劝过的,但四哥根本不听。”永琪也是无可奈何,“也罢,我能做的都做了,四哥不听,也只能自己承担后果了。”   想到了久病缠绵的履亲王,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敏宁,这次出的事儿可能就是永珹被出继的导火索之一。乾隆子嗣不多,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可乾隆偏偏还要舍弃自己一子过继给他人为嗣孙,虽然是保了他一世荣华富贵,但从此却与天家血脉无关,这对自小接受天家子弟教育的永珹来说是何等大的打击!敏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这回四阿哥是不是可以说是栽了呢?   回来的时间比南下的时间要快,等到敏宁回到阿哥所时,才总算能够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坐船坐马车一路奔波,真是要累坏人了。让人端来热乎乎的点心,沐浴更衣完的敏宁跟永琪各自用了些顶顶肚子,便回到主院休息去了。   乾隆首先去看了怀六个多月身孕的平常在,见她姿态丰腴脸色红润,便知道她在永和宫过得不错,当下龙心大悦,便嘉奖了愉贵妃一番,又赏赐了不少东西,晚上才去了钟粹宫搂着亲亲小美人一起吟诗作对。新常在读过几年书,跟乾隆也谈得来,乾隆对她如今也是宠爱得很。   “给我说说,那个随驾回宫的新常在是怎么回事?”第二天去给愉贵妃请安,愉贵妃劈头盖脸就问道,“是不是她存心勾引皇上的?”任谁眼看着自己男人从自己宫殿里离开都会发疯。愉贵妃原本以为乾隆来看过平常在后即便不留宿她这儿,也会叫偏殿里那些答应或者常在伺候,却不想他拍拍屁股就走人。   “新常在是海宁底下的官员献给皇阿玛的,倒不是她存心勾引。”敏宁冷静地回道,“她如今极得宠,就是令妃娘娘也得给三分面子。”   “哦,”愉贵妃有些惊讶,“令妃也在她身上吃亏了?真是难得。”   “倒不是吃亏,只是令妃娘娘在回程途中想与新常在谈交情,但新常在忙着伺候皇阿玛便不得空见她。令妃娘娘气恼不过,原是想以妃位之尊惩治新常在的,却不想叫皇阿玛撞见了,被训斥了一顿。”敏宁简单地将前因后果解释一遍,“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令妃娘娘碍于面子也不愿意往外泄露太多消息,所以媳妇也只是打听到了一点点。”那时候已经是皓月当空,见到此事的人少之又少,敏宁还是第二天才听说的。   “令妃这些年的脾气是越来越急躁了,倒是没有了从前小意温柔的模样。”愉贵妃哼笑道,“不过那个新常在能不声不响地陷害了令妃一把,想必也是个会算计的。”不过不打紧,枪打出头鸟,新常在在宫里的日子也就难熬了。心里又埋怨乾隆见了美色就舍不得挪开眼,只是这话到底没有说出口来。   “其实额娘又何必理睬她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们斗得越厉害,额娘越要作壁上观,这样才显得额娘与世无争。”您儿子都二十有一了,又何必吃这些酸醋叫人笑话呢?敏宁又拿出自己在海宁置办的一套砗磲镶碧玺的头面,“这是媳妇跟爷给额娘的一点孝心。”   愉贵妃接过礼物,才终于笑逐颜开。让人把东西收好之后,她又问道:“听说四贝勒惹事了?”   敏宁遂将永珹私纳歌姬的事情告诉愉贵妃,心中还不停感叹愉贵妃果然是耳目众多:“皇阿玛虽然没有责罚四贝勒,但爷说了,只怕皇阿玛还记在心中呢。”   “皇上最是,”小心眼,“自然会记住的。”她要不要推波助澜一下,让永珹彻底掉出继承皇位这一行列呢?   不过愉贵妃到底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因为平常在的肚子已经要进入第七个月,令妃回宫之后她更要当心看着。   十一月三十,平常在诞下十六阿哥,母子均安。乾隆大喜,晋封平常在为贵人,赐封号“康”,十六阿哥则抱给愉贵妃抚养。   那些有过生养的妃嫔们最多心里也只是酸一酸,对愉贵妃能够抱养一位皇子而感到羡慕,没有生养的妃嫔们则是羡慕与嫉妒齐飞,又暗自神伤自己竟然都没有好消息。   不过这些都与敏宁无关,给康贵人送去贺礼之后,敏宁便歪着身子靠在榻上昏昏欲睡。最近她极为嗜睡,睡了好久都觉得睡不够的样子,珍珠在担心了好几天后终于忍不住叫来太医,太医的诊断却叫阿哥所的人都欢欣不已:五福晋有孕一个月了!   恂嫔是去年八月殁的,这一胎却是今年十月怀上的,所以并没有问题。永琪也是欢喜得难以自制,差点忘记给乾隆告退便想要直奔回阿哥所,还是吴书来提醒后才急急忙忙行了礼,得了乾隆首肯后才回去。   永琪有了孩子叫乾隆也是欢喜,与之对比的却是履亲王再一次上书请求过继。乾隆思量了一个月,最终暗访履亲王府,给了履亲王一个肯定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怀上小包子了   感谢一下霸王票,么么哒: ☆、第043章   043章揣啊揣啊揣包子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和敬公主跟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从科尔沁探亲归来,准备跟乾隆一起度过新年。其实这也是乾隆要求的,丝毫没有顾及到其实科尔沁亲王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跟自己的儿子、儿媳妇还有孙儿一起过年。   和敬公主的儿子名叫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意为钢铁,这样拗口又冗长的名字自然是乾隆取的,真是考验人的记忆力跟阅读能力。不过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长得倒是喜人,壮实圆润有福气,脸蛋的轮廓跟和敬公主有五分相像,身量跟五官却更像色布腾巴勒珠尔,可以说是完全综合了两人的优点。   “听说五弟妹怀有身孕,真是恭喜了。”和敬公主一张鹅蛋脸,雍容华贵的模样更显公主气度,“我最近得了几株上好的人参,等一下就让人给五弟妹送去吧。”   “多谢大姐姐。”永琪曾经养在孝贤皇后身边,跟和敬算是玩着一块儿长大的,所以敏宁也随了永琪对和敬公主的称谓,“大姐姐回京一趟难得,我有幸跟随皇阿玛下江南时置办了一些首饰,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希望大姐姐不要介意。”说罢,就让翡翠将东西送过去。   那是一套金镶珍珠的头面,用的是上好的浅朱红色淡水珍珠制作,每颗珍珠都是均匀大小,圆润光滑,手工精致,可见虽然不是贡品,但匠人们的工艺也是不凡。和敬对这份见面礼十分满意,对着敏宁也是更加和颜悦色起来。所以说首饰跟孩子是拉近女人关系的最好话题,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是乾隆二十年出生的,敏宁遂又向和敬请教保养安胎的事情,很快就跟和敬聊到一块去。   “如今正是入上书房读书的时候,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之前不过是为了回蒙古探亲所以中断了学习。大姐姐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再把他送进宫来?”敏宁问道。   “我倒还没跟额驸商量过呢。”和敬道,“那小子皮得很,能叫他乖乖念书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倒觉得他很听皇玛嬷的话,要是留在宫中住在皇玛嬷这儿,一来就不必天天接送这样辛苦,二来也能叫皇玛嬷高兴高兴。”敏宁见太后正拉着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说话,便如此说道。   这话倒是说到和敬心里去了。色布腾巴勒珠尔自削爵以来就一直没有再晋封,自己儿子将来长大,总不能只守着一个辅国公的位置吧?虽说皇阿玛疼爱自己,但说句不好听的,皇阿玛百年之后,她就不相信新皇会对他们一家这样客气。眼看着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渐渐长大,她这个做额娘的肯定要为自己儿子打算才是。思及此,和敬莞尔一笑,道:“弟妹说得也对。”   要说敏宁有孕之后谁的心思最多,一定要数索绰罗氏了。原本以为福晋有孕不能伺候爷,爷一定会留宿到她们几个人那儿的。却不想这半个月来五阿哥除了偶尔去看看养胎的福晋之外,晚上都宿在书房中,压根就不要她们伺候。眼看着明年就是大挑的日子了,她要是真的一直不得宠,指不定皇上会给五阿哥指人的。   要不要去跟令妃娘娘讨教一番,看如何挽回五阿哥的心呢?索绰罗氏左右为难。之前五阿哥已经叫人跟她说过,不许给后宫妃嫔有过多的接触,但为了自己的将来,索绰罗氏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找令妃探讨一下。   令妃明面上应付着索绰罗氏,但心底里却有自己的一套打算。她的侄女魏含月明年十三,正是要参加一年一次小选的时候,到时候如今能把含月弄进阿哥所,指到五阿哥身边服侍,到时候指不定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像慧贤皇贵妃那样一朝得宠,从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可以提携娘家,一举两得。   恰巧这晚乾隆留宿延禧宫,令妃更是精心打扮,水红色绣桃花瓣的旗装衬得她身量秀美,脸部惊喜中带点不可置信的表情格外得当,看得乾隆也是有些愧疚:自己真是许久没来看过令妃了,瞧着人都瘦了。又见她温和动人小意奉承,将自己仰慕皇帝的心意表达得淋漓尽致,乾隆听后更是舒爽,正想带着她到寝殿中一番时,却听令妃说道:“听闻五福晋有孕之后五阿哥一直没人伺候,明年就是大选年了,不知道皇上又怎样的想法?”   “永琪身边还有一个侧福晋跟两个格格,怎么会没人伺候?”乾隆不悦地皱起了眉。刚觉得令妃温顺得体,转眼间又变回嘴碎的模样。之前才被训斥过不安分,现在又来了么?“永琪的事儿自有皇后跟愉贵妃操心,你管这么多干嘛?”   “臣妾不敢。”令妃连忙颔首道。   “朕累了,赶紧就寝吧。”乾隆转身就走进内间。   等着令妃跟上去时,却见乾隆已经换好寝衣躺在床上,竟是没有了要与她欢好的意思。令妃只能暗恨,埋怨自己不会说话白白浪费了一晚的机会,也跟着郁闷地上床睡觉了。   “主子还真是淡定,宫里都疯传了,说明年大选肯定是要给五阿哥指人的。”碧玺一般帮敏宁梳头一边说道,“主子就不担心吗?”   “我担心了又有什么用,难不成就因为我担心,皇阿玛或者皇额娘就不给爷指人吗?”敏宁对着铜镜将一支金珠步摇钗在发髻上比了比,才递给碧玺示意她帮她戴上,“你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好了,别跟外头的人议论,叫人家知道还以为我这个做嫡福晋的容不下别人,以为我善妒任性呢。”   “奴婢自然知道,只是外边一直有谣言传着,所以奴婢才替主子着急。”碧玺接过敏宁递过来的步摇钗,簪好,又给敏宁簪上一对金珠孔雀步摇,“就连阿哥所里也是传得沸沸扬扬。奴婢见侧福晋都快要坐不住的样子了。”   “有什么坐不住的,你都会说那不过是谣传罢了。别以后没这回事,自己倒是被谣言先给吓到了。距离大选还有六个多月的时间,急什么。”敏宁换好衣裳披上朱红团花斗篷,“今晚的家宴晚不得,外头的轿辇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你也要记得,闭紧嘴巴,别听那些风言风语太多,乱了自己的心神。”   “是。”   慈宁宫的家宴上,敏宁第一次见到了十六阿哥的真容。虽然只是被抱出来在大家面前晃了晃,但就那么匆匆一眼也能看出,十六阿哥比十五阿哥长得更像乾隆,但是眼睛的弧度却跟康贵人一模一样,将来肯定也是个俊朗的男子。康贵人年纪不大,所以很快就养好了身子,眼瞧着脸色红润明眸皓齿,水灵灵的模样更显几分娇美。   “来了?”兰蕙见敏宁慢慢走过来,连忙起身笑着迎上去,“你现在是最最金贵的人,赶紧坐下吧。”   “我就是再金贵也不能使唤六福晋。”敏宁已经给太后等人请过安了,她解下斗篷,笑着道。只见兰蕙穿着一件杏色绣草绿色如意纹的旗装,外头罩着一件月白色的坎肩,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柔和。敏宁笑道,“看着你好像瘦了些。”   “冬天一到人就不欲饮食,不碍事的。”兰蕙道,“倒是你,看着丰盈了一点。”   “我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分量,自然会胖一些。”敏宁看着坐在公主席面上的三个公主,道:“这七公主跟九公主怎么都是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如今是除夕,应该高兴点才是的呀。”   “她们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公主跟九公主长得跟令妃很像,性子也随了令妃那般,虽是皇家公主,但举止气度却比不上四公主,更比不上和敬公主了。“听六爷说,皇上明年就要为四公主指婚了。”   “我也听五爷说过,只怕是有定夺了。”想到永琪说过乾隆暗地里命人在京中寻个风水地段建造公主府的事儿,敏宁又道,“皇阿玛膝下的女儿不多,和敬公主既已和亲蒙古,如今蒙古也没有适合的男子,指不定四公主这回能留京呢。”   “我也略有耳闻,但一天没有下旨,还不能这样说定。”兰蕙端着酒杯跟敏宁碰了碰,“这是宫里今年新得的玫瑰蜜露,你最爱喝的。我可是听说是愉贵妃母特意命人给你安排的,可见妃母对你有多体贴。对了,太医怎么说?”   “才快要三个月,能说些什么,不过是吩咐了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罢了。”敏宁跟前这一桌菜都是愉贵妃特意安排好的,菜肴都是专门拟定好的,不会对孕妇有任何影响的菜色,看上去芳香诱人。敏宁抿了一口蜜露,转眼见永琪正跟几个兄弟饮酒,便夹了一箸菜到永琪碗里,叫他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兰蕙在一边也有些羡慕,永瘩对她虽然很好,比得上永琪跟敏宁鹅蝶情深。言情但阿哥所里的赵氏照样得宠,哪里或更新更开年之后她跟永路就要搬出宫去分府在外,到时候只怕还要指几个人进府呢。敏倒好,因着有孕不宜随便挪动,愉贵妃便求了太后让她在宫中生产后再分府,也好快宁叫太后能看一眼自己曾孙,愉贵妃也能看着自己的孙儿出生。作者有话要说:小暖已然困死,错字请无视T_的… ☆、第044章   044章打的“好主意”   新年期间命妇们都得进宫请安,太后念着敏宁有孕在身,特意准许了瓜尔佳氏去看望一下敏宁。她的嫂子觉罗氏如今也有了身孕,只是才一个月,所以如今还在家里安胎。鄂福宁现在已经是御前一等侍卫,在养心殿值班,偶尔见到永琪时还会让永琪待他向敏宁问一声好。   “瞧着五福晋脸色不错,奴婢就放心了。”瓜尔佳氏只有一子一女,长子在自己丈夫的调丨教下按部就班地升官,女儿却是嫁入了皇家,在宫中谨慎小心地过日子,她自然更关心女儿多一些。眼看着五阿哥小俩口琴瑟和鸣,自己女儿又有了身孕,阿哥所里也没有什么狐媚子要指女儿操心,瓜尔佳氏才安了大半的心。   “女儿一切都好,额娘不必担心。”敏宁笑道,“惠宁备嫁得怎么样了?今年五月就要出嫁了吧。”   “早就准备好了。”原本该在二十五年就完婚的,如今拖着拖着就到了二十八年了,三年的时间足以叫鄂府上下都把嫁妆等物什准备妥当。和亲王福晋也没少找借口上门跟恭和乡君说话,话里话外就盼着今年的大婚能顺利举行,别到时候又出了什么岔子。   “和亲王福晋怕也是等着急了,今年大选,和亲王家还有一位阿哥要指婚呢,总不能哥哥还未成亲,弟弟就先娶妻吧。”   “这个奴婢也知道,所以太后亲自下了懿旨,让惠宁跟辅国公五月成婚。”瓜尔佳氏道,“到时候等惠宁成了亲,便能光明正大地给福晋请安了。那小妮子可是很想念福晋呢。”   “我也是很久没见过她了。”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能见面机会几乎没有。敏宁又道“之前跟着爷下江南,得了一套珊瑚玳瑁贝壳头面,额娘等一下带出去给惠宁,算是我给她的另一份添妆。”   “福晋倒是欢喜她。”瓜尔佳氏只略坐了一回,时辰一到便要走了。离开前她又道,“等着福晋肚子满八个月的时候,奴婢再来陪着福晋。”   “好。”敏宁满是不舍,这样跟自己额娘坐着聊天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好在在她最后待产的时候,瓜尔佳氏能进宫陪伴。孕妇又爱想太多,不然每个月就那么短暂的相聚时间,肯定会把她闷出病来。“翡翠,去送送额娘。”   “是。”   过了年后敏宁的肚子就开始渐渐显露出弧度来。永琪对于这一切都感到十分新鲜,更是喜欢每一天都到敏宁那里坐坐,陪她看一会儿书或者说一会儿话,然后才回到书房里去。他的欲丨望很淡,并不是非要每一晚都有人在身边伺候;再者,当遇到那个值得珍惜的女子之后,别的女人再好也都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可这一切看在乾隆的眼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见永琪在福晋有孕后一直住在书房,就断定阿哥所里其他三个女人不得自己儿子喜欢,更是准备给自己儿子挑个颜色不错的侍妾——永琪还只是个贝勒,侧福晋之位已经满了,就先不再添个侧福晋了。   却不知令妃从哪里得来乾隆准备给五阿哥指人的消息,暗自决定叫自己干爹周海先让魏含月过了选拔,又塞了不少银子疏通将她弄到了阿哥所里,做书房里的奉茶宫女。魏含月心中也是有些想法的,眼看着自己姑妈从一个洗脚宫女一跃成为四妃之一,她怎么会不心动?五阿哥文韬武略深得皇帝器重,做了他的女人,将来肯定也是荣华富贵一生的。   所以当五阿哥惯例从敏宁处回来时,便见到书房里站着一个婷婷袅袅的女孩儿,一身水绿色素面旗装,一字头上簪着两三簇珠花,脸上抹着淡淡的胭脂。空气中还有一股清香的脂粉味,永琪却是皱了皱眉,道:“你是新来的宫女?”   “回贝勒爷的话,正是。”魏含月眼含秋水地看着永琪,娇滴滴地回道。   “福晋如今有孕,阿哥所里的女人都不准涂脂抹粉。你虽然是在爷书房伺候的,但也得遵守这个规矩。”永琪时常去看望敏宁,万一沾染上这些脂粉气过去,指不定自己福晋要胡思乱想些什么。再说了,这些脂粉太香,万一里边有什么开窍醒神的东西,叫敏宁闻了也不好。   “……奴婢知道了。”魏含月贝齿咬着下唇,“奴婢听小路子公公说,贝勒爷最喜欢君山银针,便泡来奉与爷。”   “搁一边就是了,爷还不渴。”小路子那家伙最会睁眼说瞎话,他最爱喝的明明是高山云雾,看来这宫女倒是挺会打听的,还是小路子做得妥当。永琪对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宫女没有多大要求,但这个明显存了打听心思的,他倒是要查查了。“爷看书的时候不需要人伺候,你先到外间守着吧。除了福晋那儿的人以外,旁人求见一律给爷回了。”   “是。”魏含月依依不舍地看了永琪一眼,见他丝毫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不甘心地低着头走了出去。   永琪又找来小路子吩咐了一番,才打发他跟着出去。   四月末的时候,乾隆兴致一来,便下令奉太后到圆明园赏花顺道避暑去,皇后、愉贵妃跟舒贵妃要协理选秀一事不便跟随,便是带着令妃、庆妃、容嫔、康贵人还有新常在出发。作为皇帝最得宠的儿子,永琪也是要随行的;另外循郡王、六贝子,还有永瑆永璂跟永琰也都跟着去。   敏宁扶着西瓜肚走下马车时,就见到博尔济吉特氏正带着儿子也从马车上下来。这是循郡王跟博尔济吉特氏的嫡子,乾隆给取名叫绵懿,取其德行美好的意思。   向博尔济吉特氏点了点头,敏宁便坐着软轿往住所平湖秋月而去。这次入住圆明园,太后住在水木明瑟,令妃在天地一家春,庆妃在杏花春馆,容嫔居映水兰香,康贵人跟新常在则同居天然图画。永琪跟敏宁住进了平湖秋月,永璋跟博尔济吉特氏则住进了涵虚朗鉴,永瑢跟兰蕙则在君子轩,永瑆跟永璂因为关系亲密所以住在观澜堂,永琰因为岁数小所以跟着庆妃同住。   除了妃嫔阿哥之外,自然少不得有王公大臣的伴随。和亲王因为儿子的大婚所以这次没有跟来,在乾隆身边的除了心腹大臣傅恒之外,还有刘统勋、刘墉等人,另外还有出继果毅亲王允礼为后的弘曕及其福晋以及各位宗亲。   “这圆明园的风光就是好。”平湖秋月是仿照西湖景色所建的,敏宁坐在窗边,感受着外头吹来的习习凉风,享受着翡翠专业的按摩手法,感叹道。索绰罗氏被留在了宫中,这回还是她跟永琪两人出门,虽然身边是宫女嬷嬷一大批,但也是舒心不少。自从永琪说了不带索绰罗氏出门之后,敏宁明显感觉到索绰罗氏看着自己的目光都想要吃人一般,她自己身子不便,又担心索绰罗氏会不会突然发难,所以还是觉得不带她出来为佳。   “那是自然,西湖美景的精妙之处都在这里了。”永琪舀了一块蜜桃送进嘴里,笑道。   “所以你才有空陪我对吧。”敏宁舀了一块苹果,“难得没见你到书房去,可是那位美人叫你无福消受?”   魏含月的来历并不难打听,一知道她是令妃的侄女之后,永琪便叫小路子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了。眼看着这个魏含月是准备学她姑妈一样的,永琪自然是要避开她的。敏宁知道此事后没少笑话,但也还是让人看住了她。   “魏家的女孩子不会这么凑巧地就分配到我身边的,估计是令妃迫不及待想要插手我身边的事务了。”永琪道,“听说三哥府中有个姓周的,四哥府中有个姓李的,都给魏家有姻亲关系,令妃倒是多手准备不耽误呀。”   “内务府包衣世家都是这样,你中有我为中有你互为勾结。”敏宁在出嫁前也听瓜尔佳氏讲解过,自然知道盘踞在这一阶层的包衣家是怎么样的运作。没了曹家,高家出现了;没了高家,魏家又出现了,根本就是打压不下去的,杀鸡儆猴不过是一时对策而已。   包衣家中除了位孝恭仁皇后,还不惹得其他世家都眼馋,巴不得今朝再出一位,所以才会大力扶持慧贤皇贵妃跟淑嘉皇贵妃。可惜慧贤皇贵妃早逝无子,淑嘉皇贵妃三个儿子一个资质平庸,一个腿有残疾,一个与生母不亲,所以令妃才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只是如今令妃所出的十五阿哥交给了庆妃抚养,令妃这几年也无所出,那些包衣世家自然要转移目光,将主意打到阿哥们的内宅里去了。   “他们是打的好主意,还要看爷配不配合。”永琪最厌恶的一件事就是被人算计,眼中阴狠地神色是怎么样都挡不住。   “等我生下这孩子,只怕就要分府出宫了。到时候府中必定会进不少生人,还是得叫人查仔细比较好。”索性她阿玛在京中任职,人脉众多,到时候敏宁倒可以将名单记下来交给瓜尔佳氏,再叫她阿玛一个一个查清楚。   “那是自然,我也不能叫内务府出身的人左右咱们府邸才是。”永琪摸了摸敏宁半圆的肚子,“那个魏含月,我会找个时间处理掉她,你别放在心上。”   ”你做主就是。永琪的语气,似乎是要彻底处理了魏含月。敏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的命运啊。”听着宁叹了一口气,这个吃人的时代,走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的命运啊。 作者有话要说:亲戚来看我,难受死了什_的… ☆、第045章   045章晋为亲王   魏含月还不知道永琪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她,每天都在想着要怎样才能获得永琪的欢心,甚至魔怔到觉得永琪这样喜欢福晋,想必她学会了福晋为人处事的神韵,永琪就会移情于她,便借着机会想要靠近主院,却不想她这样的动作更叫永琪疑心,觉得是不是魏家派她来除了要谋得自己宠爱之外,还有另一重意思。   于是在发现魏含月频繁进出主院的第二天,她的尸体就被发现在天地一家春外边的湖里。因为死状恐怖,敏宁并没有去看,只是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后,叫珍珠替她到佛前烧一炷香,又让首领太监刘寿去打点一切——毕竟是永琪带来的人,他们做主子的自然要收拾妥当。   一个宫女淹死在湖中,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更何况那宫女是永琪身边的奉茶宫女,永琪又住在距离天地一家春甚远的平湖秋月,怎么这宫女却是死在这个地方了?此次出巡中令妃资格最深,此事原本该由她来调查,但太后在庆妃处得知死去的宫女是魏家的女儿、令妃的侄女后,心中就开始起疑,觉得是不是这个宫女夜半私会令妃,所以会回程的途中失足落水。更甚者也有可能是令妃得到想要的情报之后让人除掉魏含月,来个死无对证。   “桂嬷嬷,你说此事是不是很蹊跷?”太后越想越不对劲,就跟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心腹嬷嬷商量一番,“要不是出了人命哀家还不知道,原来魏家这么‘深谋远虑’的,在永琪身边放了个姿色出众的奉茶宫女呢!”永琪媳妇有孕不能伺候,永琪又没带侧福晋或者侍妾出来,这个魏含月是什么居心可想而知了。   “奴婢觉得,魏家自从前几年被削官之后就一直大不如前,令妃看着也不再如从前得宠,自然要为将来打算。”桂嬷嬷眼光毒辣,直接道,“如今长成的阿哥里只有五阿哥跟六阿哥是拔尖儿的。六阿哥对令妃颇有怨言,自然不是好拉拢的对象,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五阿哥身上,想叫再出一个‘令妃’呢。”   “她当初巧言令色,害得皇上背上不慈的罪名,更害得永璜郁郁而终,如今又把目光挪到永琪身上,还得看哀家乐不乐意!”太后到底是浸淫后宫多年的女人,“得空了哀家就要跟皇帝提一提,庆妃照顾永琰周到,又是汉军旗人,将来等永琰再大些,就把他记到庆妃名下,也好给他一个不错的出身。”   令妃的身子早就不适合怀孕,要是再夺了她唯一的儿子,这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魏含月之死虽然被断定是个意外,但怀疑的种子却已经埋了下来。乾隆虽然在女事上有些放荡不羁,但不代表他的脑子不好使。自己儿子的宫女死在了自己妃嫔住处外的湖里,想想就知道不对劲,不管是栽赃也好嫁祸也罢,魏含月是令妃侄女一事已经叫乾隆起疑,再加上想到之前令妃也曾提过关于要给永琪指人的事情,更是觉得令妃心怀不轨,索性暂时冷一冷她,又准备借着在九州清晏办端午宴席的事儿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九州清晏位于圆明园西部,是“圆明园四十景”之一,其名寓意九州大地河清海晏,天下升平,江山永固,是举办宴会的场所之一。这次在九州清晏举行的宴会是交给令妃跟庆妃主管的,但是令妃倒是仗着自己资历更深,只把琐碎的事情交由庆妃打理,自己则独揽大权。庆妃因为永琰缠着,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很快放了权。   敏宁看着殿中装点得富丽堂皇,成人手臂粗的蜡烛插在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中,映衬着雕梁上镶嵌的夜明珠跟席面上金灿灿的餐具杯盏,很明显十分符合乾隆的审美观,真不愧是最会揣测乾隆心中所思所想的女人。敏宁看了上位坐着的太后,只可惜还是不得皇上嫡亲额娘的喜欢。   敏宁觉得令妃这样急着表现自己,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要插手阿哥事务的意思。永琪这一招可谓是一石二鸟,不仅除去了一个不安分的因素,还叫令妃在乾隆心中的印象分又削减了不少。今天令妃这样上赶着表现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起什么反效果了。敏宁动了动因为久坐而有些酸软的腰,不意外地看到令妃、新常在盛装伴驾出现。   今天令妃可是下足了血本,原本只爱穿粉色系列衣衫的她今晚却是红绯色百蝶穿花撒金纹荔色滚边的旗装,戴着一套赤金镶翡翠j□j眼石的头面,光彩夺目美艳动人,完全没有了之前温婉和熙的模样。对比起来新常在就简单得多,藤紫色千色梅花的旗装,三两支玉簪挽住乌鸦鸦的黑发,耳朵上一对简单的明月珰,就显得十分靓丽清雅。光是这么一对比,就让人觉得令妃有些虚有其表了。   “真是‘艳压群芳’,叫我好生惊讶呢。”兰蕙端着酒杯抿了一口桂花酿,“从前就是除夕家宴的时候也没见过令妃娘娘这样隆重其事。”   “她心里有鬼,自然要在这些门面功夫上撑场子。”敏宁桌上的的膳食是经过嬷嬷看过之后觉得没什么纰漏后才敢端起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杯子里面的是木樨蜜露,比玫瑰蜜露要更清甜更香醇,很是符合敏宁现在的口味。   “听说这照明的蜡烛里边掺着松针跟檀香,所以闻起来特别清新,感觉倒还不赖。”兰蕙笑道,“只是这殿里的烛光实在忒亮了些。”   “习惯就好。”敏宁只觉得殿里觥筹交错,酒味混着食物的气味还有胭脂水粉味,让她觉得胸闷有些不畅快,便起身道,“我到外边走走,要是五爷回来问起我,麻烦你如实告诉他。”   “你去吧,小心身子。”兰蕙让翡翠扶着她,目送了她出去之后才把视线放回宴会上。   再到了后来,一切事情敏宁都只能听永琪复述了。   敏宁前一步踏出九州清晏,后一步永琪就知道了。因为不放心,又让小路子去看着,可意外偏偏就在此事发生。殿内烛光通明,宫灯随处可以见,伺候的人进进出出,竟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打翻了一盏宫灯,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倒地的宫灯将柱子上的帷幔点着,火势开始蔓延。   等到小太监发现时,火势已经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九州清晏是木质建筑,如今又逢天气干燥的时候,大伙迅速蔓延开来。乾隆连忙叫人先把太后安全送走,又让前来赴宴的王公大臣安全离开,然后发现火势已经将他困在殿内。正大光明牌匾后已经放入了秘密立储的旨意,但乾隆觉得自己身强体壮,却不想竟是要丧命于这样一场意外之中。   可是转眼间,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冲进火场,将他从大火中救了出来。   那是永琪!   敏宁回来之后见到火光漫天,自己的丈夫还冲进火场救人,别提叫她多么焦急担忧。后来乾隆虽然被成功地解救出来,他的右腿却是被烧伤了。敏宁在上药的时候看了一眼,只见被他右腿的皮肤透出一种鲜艳的红色,血迹斑斑,伤口的边缘还起了许多水泡,凹凸不平。孕妇本就不能收到惊吓,得知永琪出事,她也是险些动了胎气。   乾隆在得救后也没这个心思再呆在圆明园,连夜吩咐收拾好行囊回京。因为永琪受伤,所以乾隆特意安排了最舒适的马车,让自己儿子能够好生养伤。   在京中正筹备着大选事情的皇后得知九州清晏发生大伙时也是大惊失色,而愉贵妃在听到永琪为了救乾隆负伤之后更是惊得晕厥了过去。接到圣驾快到宫门的消息后众人更是急匆匆地去接驾,看到乾隆、太后等人平安无事,又得知永琪的伤势并不算严重,大家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打发了哭哭啼啼的索绰罗氏等人之后,敏宁才请了宫中资历最深的秦太医来给永琪把脉。跟着出巡的太医虽然医术精湛,但敏宁总是不放心,还是觉得请太医院之首的太医来看着比较稳妥。   “太医怎么说?”刚送走了秦太医,愉贵妃就亲自过来了。   “额娘来了。”敏宁正要起身给愉贵妃请安,却被她阻止了。   “你身子重,这些虚礼先免了。给我说说永琪到底怎么了?”愉贵妃有心进到房间看望自己的儿子,但在进来前就听到永琪服药后已经歇下的消息,索性按耐住性子问道,“伤口不深吧?”   “太医说只是轻伤,只要坚持服药勤快换药就会没事了。”这也算是万幸,只是被火舌烫伤了皮肤,静养一段时间就好,将来也不会留下太深的疤痕。敏宁道,“原本想着等太医看过之后就去给额娘汇报的,没想到额娘先来了。”   “我等不及。”愉贵妃听过后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听说你还动了胎气,没事吧?”   “媳妇没事,连安胎药都不必喝。”敏宁回道,“只是如今想着还心有余悸。好在媳妇那时候到外边散心去了,不然媳妇自己都不敢想。”   火灾现场混乱不堪,她这个孕妇万一磕着碰着,后果也是很严重的。愉贵妃哼声道:“令妃真是个扫把星,一管理起事务来就出岔子!”这回还连累到她儿子,命数不好就多吃斋念佛,别在这里碍眼。“听说还死了个宫女,是令妃的侄女儿?”   “是。”敏宁将永琪的主意略略跟愉贵妃说了下,“爷也是怕她心怀不轨,所以先下手除掉了。”   “没事,我就知道令妃那人不弄出些事儿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愉贵妃见敏宁有些累了,便道,“你好生歇着,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不管是意外还是认为,愉贵妃都认定这是令妃的错了。   五月二十日,乾隆下旨,晋封五贝勒永琪为亲王,封号“荣”,以赞扬他舍身救父的高尚品格,又赐下一大堆的东西,言语之间对这个儿子是不加掩饰的喜欢。 ☆、第046章   046章嫡长子   永琪为救乾隆负伤一事让他得到了亲王的爵位,这也是所有阿哥中唯一一位亲王,而“荣”这个封号,更让前朝后宫为之侧目。大清开国以来唯一一位被封为荣亲王的便是太宗皇太极跟敏惠恭和元妃也就是太宗宸妃海兰珠之子,这个皇子二岁夭折,被追封为和硕荣亲王,更被太宗言为“朕第一子也”,从此就赋予了“荣亲王”不一般的意思。   就在众人会以为皇后会为此发难的时候,却发现皇后依旧端坐坤宁宫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事都没做,对着愉贵妃还是一样的态度,对来给她请安的敏宁也是呵护备至,丝毫没有让人看出什么不悦的地方,这倒是叫全后宫的人都吃惊不已,连太后都觉得自己这个儿媳妇没见一段时间倒真是变了不少。   “本宫还没那么傻,那些女人想要看戏,真是想疯她们了。”皇后摘下手指上的金镶宝石护甲,“本宫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替皇上办理选秀一事,而不是将目光放在跟愉贵妃作对的事情上。愉贵妃背后是蒙古镶蓝旗的势力,本宫是傻掉了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娘娘说得极是,后宫那些女人不过是盯着娘娘的后位,所以巴不得娘娘出错罢了。”皇后心腹林嬷嬷说道,“眼看着十二阿哥都十一岁了,娘娘也该替十二阿哥选个伺候的人了。奴婢觉得,这人不必太过好看,关键还是要老实忠厚,别像荣亲王身边那个魏氏一样。”   “令妃算盘打得好,却没想到自己侄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丢了性命,还惹得皇上起了疑心。”皇后经过这一件事,对将来教会自己儿子人事的宫女也是给予了高度关注,恨不得将她们家世从头到尾筛选一遍,“得空出去跟额娘说一声,挑一个咱们旗下的包衣进来。内务府送来的不可靠,本宫绝不会叫她们接近永璂。”   “奴婢知道怎么做了。”林嬷嬷道,“今儿是初一,皇上会来坤宁宫的,娘娘早些沐浴做好准备吧。”   “有什么好准备的,不过是来坐坐而已。”她已经四十有五了,容貌也不像从前那样好看,皇帝来她这里就寝也不过是祖宗规矩罢了。“叫厨房做熬粥,再几道小菜来吧,天儿渐渐热了,皇上吃多了腻腻的菜肴,吃些清淡的东西养养肠胃也好。”   “是。”林嬷嬷应答了一声后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主子嘴上是怨着皇上,可心里还不是照样为皇上考虑。只可惜皇上从来没把这份情感放在心里,难怪自己主子开始心灰意冷了。   敏宁这一胎养得极好,她身边的姜嬷嬷跟高嬷嬷都是愉贵妃亲自挑选后送来的,所有避忌的事情都一一交代好。到了肚子八个月大的时候,瓜尔佳氏便带着包袱住到宫中来。敏宁让人拾掇好了一间房间,派了翡翠跟珊瑚过去伺候着,而因为永琪脚伤未愈行动不便,所以也没有出来见见岳母。   “自从五阿哥被封为荣亲王后,咱们府上的门槛都要被踏没了。”瓜尔佳氏也没想到自己女儿竟能成为诸位阿哥福晋里第一位亲王福晋,笑着跟敏宁说,“如今看着你即将临盆,我心里也高兴。”因为被敏宁要求不许再自称“奴婢”,瓜尔佳氏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也改口了。   “那些人不过都是些趋炎附势的罢了。”敏宁拨弄着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如今咱们家是越发出彩了,那些人还不上赶着巴结。”   “这些是自然的,你阿玛也说了,不许底下的人对外张扬,一切行事都要低调。”西林觉罗家出了两位嫁入皇家的女儿,本就是一件引人注目的事情,此时更应该低调做事,免得被人抓到把柄唱衰抹黑。“咱们虽然分府出来,但是西林觉罗家的名声还是要守护的,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损了声誉。”   “很是这样,咱们家世代忠良,少不得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五爷既为亲王,咱们家作为五爷的妻族,更要小心谨慎才是。”敏宁摸着浑圆的肚子,“如今宫里正为即将举行的复选忙着,我也乐得清闲,等着孩子的出生。”   “说起来,你可有问过太医,肚子的孩子是阿哥还是格格?”太医院妇婴科的梁太医就有这一手绝活,在京中也是小负盛名,所以也不怪瓜尔佳氏出声问道。   “都顺其自然吧,左右再过两个月就会知道了,何必急于一时。”敏宁并没有那种“第一胎一定要是个儿子”的想法。一来永琪喜欢她,暂时不会允许庶子的出现,二来即便不是儿子,她既能生下第一个孩子,自然也就有生下第二胎的可能,她还年轻,根本就不用着急。   “也是。”荣亲王对她女儿的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瓜尔佳氏也不大担心荣亲王会突然间宠爱别的女孩子,只是复选就要到来,皇上会不会赐下一位福晋还是未知之数。她看着自己的女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出口来。   复选的结果敏宁没有特意去打听,只听说乾隆册封了三位常在,便是福常在、永常在跟宁常在了。而四公主封为和硕和嘉公主,赐婚军机大臣傅恒之子福隆安,九月出嫁。另外,九州清晏走水一事乾隆也是旧事重提,将罪过全部归咎于内务府跟令妃管理不周,便将内务府总管周海革职、令妃降位为嫔。同时,晋封忻嫔为忻妃,豫嫔为豫妃。此时太后又提出,要将十五阿哥记在庆妃名下的事情来。   乾隆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先搁下不谈。履亲王病情加重,太医已经暗示到时候了,乾隆跟太后商议过后,便于七月二十下旨将四阿哥永珹过继给履亲王为嗣孙。七月二十四,履亲王允裪病逝,年七十有八,谥号懿。履亲王的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所以永珹继承的,其实就是履郡王的位分。虽然看着比之前贝勒的爵位要高,但却从此不再是天子之后。   敏宁后来只见过伊尔根觉罗氏一次,还是命妇进宫请安的时候。不过她也没这个心思放在这上面,再有不到一个月,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选秀的事情一结束,愉贵妃就亲自挑选了四个接生嬷嬷塞到阿哥所来,还叫何嬷嬷随时注意她的情况。   值得一提的是,乾隆今年并没有给永琪指任何侧福晋或者侍妾,这让敏宁半吊起的一颗心总算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索绰罗氏最近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反倒是极其安静地在屋子里绣花,偶尔做些吃食去看望永琪,又或者来给敏宁请安。但敏宁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事出反常必为妖,只是她如今身子不便,只能叫珍珠等人格外留意着。   八月十五那一天,正跟永琪在屋内说话的敏宁突然觉得肚子一抽,便感觉到有东西从体内流出,连忙叫来嬷嬷将她附近产房。产子的过程敏宁记不大清楚,只觉得很疼很疼,耳边是瓜尔佳氏还有接生嬷嬷的喊话,眼前却是白蒙蒙一片的,直到有东西从她下丨身滑了出来,听见耳边是婴儿的哭声,她才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是永琪的第一个孩子,小小的软软的。其实刚出生的孩子并不好看,浑身都是皱巴巴还没长开的样子,但永琪却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俊俏的一个小阿哥。他的腿伤好得很慢,却不妨碍他亲自来看一看抱一抱自己的第一个儿子。   “恭喜爷,得了个小阿哥。”索绰罗氏一直在产房外头等着消息,见到永琪来了之后更是一派贤良淑德的模样,知道敏宁诞下一个阿哥后脸色也只是稍微变了变,但很快就恢复过来,还带着得体的微笑给永琪贺喜,“瞧着小阿哥的模样,跟爷也有七分相呢。等着到时候长大了,肯定又是个俊朗的翩翩公子。”   万琉哈氏在一边听得直撇嘴,还是胡氏拉了拉她的衣袖叫她掩饰好自己的表情。   永琪并没有听清索绰罗氏说的道喜的话,只吩咐小路子告诉账上的人,要给阿哥所上下的人都多赏一个月的月钱,才笑呵呵地慢慢走回自己的住处,丝毫没有看到身后索绰罗氏幽怨的目光。原本福晋生产坐月子,正是她上位重新博取永琪欢心的时候,可是没想到永琪的伤势却一直不能好全,压根就不能进行剧烈的运动,更别提是行房了。   索绰罗氏今年已经二十一了,等着将来永琪分府出宫,只怕府里的女人就会越来越多,她不好好把握住机会,以后的日子可就闹熬了。只可惜她在阿哥所里没有同盟,胡氏跟万琉哈氏都不敢跟福晋作对,令妃娘娘自从降位之后就一直称病不肯见人,她就是有想法也不知道跟谁商量。要是有个跟她出自同一家族的姑娘进府,那就不同了。只可惜索绰罗家现在没有适龄的女孩子,不过索绰罗家没有,不等于姻亲家没有。索绰罗氏已经打定主意,要跟自己的额娘好生说一说。 ☆、第047章   047章分府出宫   永琪嫡长子的出生着实叫人高兴不已,连带着永琪的伤势也渐渐愈合,到了孩子满月的时候便与平常无异,只是腿上留下浅浅的伤疤,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宫外的贝勒府在乾隆的催促下已经改建好,“荣亲王府”的牌匾已经挂上,只等晾晒一段时间干燥完全,就能迎接乾隆朝第一位亲王的入住。   敏宁沐浴更衣后便换上新做的衣裳,乌黑的长发梳成架子头,簪上一支象牙镶青金石的梳篦簪以及两具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脸上抹着粉色的胭脂,指甲上染着凤仙花的颜色,端的是华贵艳丽。生产过后,因为有瓜尔佳氏看着,敏宁在月子里倒是十分听话,所以身子也养得十分好,只是脚下还有些虚,所以今日穿了一双软底珍珠平底绣鞋。   外边是一派喜庆,孩子的洗三礼敏宁没法出去看,满月礼孩子也只是叫外头的诸位娘娘瞧一瞧便被抱进来。她拿起丝帕别在衣间,便带着珍珠跟碧玺一同走了出去。   何嬷嬷跟索绰罗氏一同负责今天的满月礼,诸位宗室皇亲及其福晋都是由她们接待。索绰罗氏一身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的旗装,温婉贤惠地跟每位来饮宴的福晋说话,仿佛她才是今天宴会的女主人。永琪因在外间接见兄弟而不知内间的事儿,所以也不知道众位皇子、宗亲福晋隐隐有不屑的意思,好在敏宁的及时出现化解了在场渐渐凝重的气氛。   “倒是辛苦你了,去坐下吧。”敏宁看了一眼索绰罗氏后便不再理她,只对着其余几位福晋道,“倒是我来晚了。”   “来得倒不晚,刚好呢。”兰蕙看了一眼在敏宁出现后瞬间脸色有点难堪的索绰罗氏,笑着道,“孩子我瞧过了,眼睛长得可像你了,将来肯定是个俊朗的男儿。”   “你呀,越发嘴甜了。”敏宁微笑着说,“听说皇阿玛给八阿哥赐婚了大学士尹继善之女章佳氏,十阿哥则指婚了科尔沁郡主?”   “是呀,八阿哥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四月。”八阿哥永璇已经十七,身边只有一个侧室王氏,所以婚期是紧迫一些,但因为还没分府,都是在阿哥所完婚的,所以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十阿哥的婚事则定在了后年的九年。”   八阿哥跟履郡王永珹还有十一阿哥永瑆同母,但因为腿脚有疾所以一直不得宠,指婚章佳氏这个名门望族,也算是乾隆对他的一丝补偿,也断绝了有人要拉拢章佳氏的可能——身体有疾的阿哥是不能登基的,尹继善的女儿既嫁给了八阿哥,就表明了皇帝的态度。尹继善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当然明白乾隆的意思。至于十阿哥,大清自康熙以来就再也没出过蒙古皇后,乾隆此举的意思也是不言而喻。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便见太后等人来了,小小的阿哥所瞬间变得拥挤。奉了太后在上首坐下,又给诸位娘娘一一请安后,敏宁才笑着坐到愉贵妃身边。   “哀家的乖曾孙哟。”太后抱着大红色的襁褓,笑着道,“生得真好!”   敏宁在一边与有荣焉,到底是有着自己基因的孩子,当然长得好看。   一边的令嫔也是急着表现自己,笑着奉承道:“瞅着呀,倒跟五阿哥小时候一模一样了。”   这话一说出来,愉贵妃当场脸色就黑了下来。当年她生下五阿哥的时候还是海贵人,孩子一生下来就被抱去孝贤皇后那儿;后来她在月子中被封为愉嫔,但孩子却是不能抱回到她身边了。要不是乾隆十年她封为愉妃,而孝贤皇后恰巧有孕所以将孩子送回来,只怕她就要错过自己儿子童年的时光,但刚出生时的永琪是什么模样,愉贵妃是真的没有这个印象了。所以令嫔提起的这一茬,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说到底,那时候令嫔姐姐还是在孝贤皇后身边的,自然是知道这些。”忻妃开口笑道,“令嫔”二字咬得极重,又隐晦地点出令妃的出身,让在场的人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太后倒没有说颖妃的不是,皇后更不会出声斥责。愉贵妃抱着自己的小孙孙爱惜地看了几眼之后才让人抱下去,笑着打趣兰蕙道:“眼看着永琪都有了儿子了,你跟永瑢也要加把劲才是。”   “愉贵妃母惯会取笑我的。”兰蕙脸上一红,小声说道。   本来满月礼的主角就不是孩子,敏宁也乐得在愉贵妃身边听着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儿,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够拿到那二十三万两白银分府出宫去。   十月十五,宜搬迁。敏宁抱着自己熟睡的儿子,带着一份丰厚的家当从紫禁城中搬了出来,搬进了荣亲王府中。王府分中路和东、西路及花园,主院静宁园设在中路,索绰罗氏则住在东边的静思园,胡氏跟万琉哈氏则住进西边的静怡园。   “按着福晋的吩咐,拨了珍珠跟姜嬷嬷到小阿哥身边伺候,福晋这儿添了一个一等丫鬟,叫翠玉。”何嬷嬷道,“这翠玉是蒙古镶蓝旗包衣,是贵妃主子亲自挑的。”   “额娘是有心了。”亲王府的奴仆比在阿哥所的时候要多,敏宁都把补上来的人一一记录下来,等着哪时候叫人仔细查一查。“对了,索绰罗氏还有胡氏、万琉哈氏那边是怎么个章程?”   “侧福晋那儿补了两个丫鬟,便是水樱跟水桃,是内务府挑过来的。而两位格格身边暂时则还没有要补上的奴才。”何嬷嬷知道出了魏含月的事之后,她的主子们都不再相信内务府挑人的眼光,便继续道,“那两个丫头奴婢会吩咐人调查清楚的。”   “嗯,咱们刚刚分府出来,少不得有人会在府中埋钉子,一定要仔仔细细,不要遗漏任何一处地方。”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魏含月那么明显的意图倒也罢了,万一是那些宵小之辈潜伏在府中,闷声不响做了什么事,她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了。不是敏宁被害妄想症严重,而是愉贵妃在她出宫前跟她说起过二十四年永琪坠马一事。虽然线索埋得很深,但愉贵妃这些年压根就没有放弃追查,才查出是内务府李家的手笔,李家跟魏家是姻亲,这其中有没有魏家的主意还很难说呢。   “福晋放心。”何嬷嬷笑着回道,“既入了府,便是再大的本事奴婢也会给她揪出来。”   “嬷嬷办事我放心。”敏宁笑道,“爷之前为了避过皇阿玛赐婚所以故意佯称脚伤未愈,嬷嬷记得提醒知情的人,别大嘴巴到处乱说。”永琪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知道“伤势未愈”不过是一时之计,所以后续一定要掩饰好。   “奴婢明白。说来王爷对福晋真好,如今福晋又有了小阿哥,等再为王爷生下一个格格,就是儿女双全了。”皇上虽然风流,但好在王爷不是这样的性子。何嬷嬷在愉贵妃身边呆久了也看透了,贵妃主子为了皇上,这么多年都是安分守己协理六宫,到头来却换不回皇上的心。五爷倒是好,钟情于福晋,甚至愿意背上欺君之罪也不纳侧。   “儿女的事情还得看缘分,哪里是嬷嬷说能怀上就怀上的。”敏宁当然不介意追加一个女儿,但是她跟永琪感情深厚已经叫人在背后议论,说自己不贤惠,压制住了索绰罗氏等人。其实说这话的人也不想想,索绰罗氏本就不受宠,哪里需要她来压制?明显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罢了。   “王爷跟福晋琴瑟和鸣,儿女自然会有的。”何嬷嬷笑道,“奴婢这就下去安排人手。”   “去吧。”   和嘉公主出嫁时敏宁还在月子里,所以没来得及赶上婚礼,还是先叫何嬷嬷准备一份贺礼送过去,到了后来又补了一份小小的心意,算是祝贺她跟额驸新婚快乐。傅恒有四子,福灵安虽是庶出却一直由傅恒夫人养着,已经娶了果亲王弘曕之女和硕德惠格格为妻;儿子福隆安尚和硕和嘉公主;三子福康安自幼由乾隆教养,四子福长安虽然年幼,但也可见聪慧之相。满门清贵,要不是富察家没有适龄的女孩子,只怕门槛都要被踏平了。   “这是我第一次招待二位嫂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二位嫂子多多见谅。”在永琪分府出宫之后,永瑢也跟着搬了出来。和嘉索性下帖请她们过府好生说说话。   敏宁不得不感慨时间对一个女孩子的磨练有多厉害,记忆中的和嘉从前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但自从纯惠皇贵妃过世之后,这个女孩就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成长了。   “四妹这样客气,倒显得生分了。”兰蕙笑道。   “我这叫礼貌。”和嘉让人送来茶水,“五嫂别听六嫂的。”   “和嘉公主自嫁人之后就成熟了不少,听说额驸对公主极好,等什么时候公主能诞下麟儿,便是最圆满不过了。”敏宁端起茶抿了一口,才微微笑道。   “五嫂真是的,跟着六嫂一块儿来笑话我。”和嘉脸上微微一红,但很快就黯然了下来。   敏宁跟兰蕙对视一眼,兰蕙小心问道:“四妹这是怎么了?”   和嘉咬着嘴,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嫂子们觉着我跟额驸感情深厚,但自我嫁给额驸以来,除去新婚那晚,见到他的面儿不过两次。额驸是敬重我,但内务府条的陪嫁嬷嬷整日把矜持稳重挂在嘴边,不让我宣召额驸。”   原来请她们上来是诉苦的。敏宁想到了从前看的小说,似乎清朝陪嫁嬷嬷制度却是十分变态,又问道:“那些嬷嬷都说了什么?”   和嘉红了眼眶:“我既嫁入富察家,便想好好侍奉额驸跟夫人,但是嬷嬷们都说我是公主是君上,不能跟富察家的人过多亲近。但凡我有半点透露出要见额驸的意思,她们就话里话外说我不矜持,即便要见也要给她们一些好处……我还打听到,似乎和婉姐姐就是这样郁郁而终的……”   和硕和婉公主,和亲王独女,自幼被接进宫中抚养,乾隆十五年嫁给巴林博尔济吉特氏德勒克,乾隆二十五年病逝,享年二十七岁,无子嗣。兰蕙倒吸了一口气,这些陪嫁嬷嬷也忒大胆了! ?? 敏宁见和嘉已经屏退了众人,就知道她是想通过她们求永琪跟永瑢帮忙的,便安慰道:“你且忍耐一下,待我们回去跟爷商量,不会叫你吃亏的。那些奴才真是太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是时候叫他们吃苦头!” ???“妹 妹谢过两位嫂嫂了。”和嘉深呼了一口气将眼泪压下去。不是她心计多要借两个嫂子的手除掉内务府的人,而是内务府居然安排了几个姿色上佳的女子进公主府,明 显是不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了。额娘教过的,这些奴才自己要作死,她何不成全了他们!敢拿她作筏子,还得看她同不同意! ☆、第048章   048章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瞧着和嘉那样子,我心里也难过。她才嫁给额驸多久就遇到这样的问题,还都是在天子脚下呢。由此可以想到,从前的和婉姐姐还有大姐姐,以及诸位嫁去蒙古的公主。从前联姻蒙古的公主大多早逝无子,原本大家都以为是水土不服兼之身子娇弱的关系,可如今想来只怕是另有蹊跷吧。”敏宁用过晚膳后便让伺候的人下去,慢慢将今日在和嘉府中的事儿告知永琪。她记得清朝之所以与蒙古联姻,一则是为了维护跟蒙古的稳定关系,二来更是希望蒙古各旗后人中混有满洲血统,渐渐就能归化蒙古。可如今有这么一出,只怕这个设想都是落空收场的了。   “那些个包衣奴才倒是胆大,连主子的事情都要管。”永琪听后脸上一阵愤怒,他的和婉姐姐原来就是因为这样郁郁而终的。但是愤怒归愤怒,永琪却知道此事不是他能插手的,如今协理内务府总管大臣的是和亲王跟傅恒,这件事儿不能明面上处理,只能暗地里跟和亲王通气了。说起来,和婉公主还是和亲王亲生闺女,此事一旦捅了出来,就凭和亲王受太后宠爱程度,内务府的人不死也要被剥去一层皮了。“但是此事兹事体大,咱们没有证据也不能直接奏明,等我想个法子吧。”   “我自然明白,如今只能叫和嘉先忍住这口气了。”外边已是大雪纷飞,再过不久就又是一年了。敏宁索性将这些烦恼事都抛之脑后,叫人进来传话出去,把小阿哥给抱过来。   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敏宁抱着三个月多月的小包子,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掂了掂分量,笑着道:“倒是重了不少。”   “小阿哥最近一天要吃五、六顿,自然是会重的。”乳母笑着回道,“不过小孩子长得快,等再大些就会瘦一点了。”   因为有几个嬷嬷看着,所以敏宁也没寻到机会亲自喂养。不过这也无碍于她跟小包子的血缘亲情,只要是敏宁要抱他,不管小包子在乳母怀里窝得多舒服,都会积极地投入到敏宁怀抱中。   “抱来给我看看。”永琪看着小包子软糯的样子也是起了心思,直接从敏宁手中接过自己的儿子。他抱着孩子的动作还有些僵硬不熟练,看着他跟自己儿子大眼对小眼,敏宁很不客气地笑出声来。但是很快永琪就把孩子塞回她怀里了——小包子尿了。   敏宁赶紧叫乳母给小包子换一身衣裳,又让人取了件宝蓝色的袍子过来,亲自服侍给永琪穿上。永琪倒是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进怀里,伺候的人也是有眼色的,连忙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小俩口。   和嘉公主的事情敏宁既已带到永琪跟前,少不得也要继续关注下去。让敏宁觉得诧异的是,和嘉的性子也算沉得住,即便被内务府的嬷嬷压住也是很稳定,丝毫不会发脾气或者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看来再给纯惠皇贵妃守孝这几年,和嘉是没少修心养性,在教习嬷嬷的教养下变得成熟稳重起来。   “来,叫安布抱抱。”和嘉将手上的首饰都摘下来叫跟着的宫女收好,才笑着伸手要抱过小包子。小包子倒不认生,对这个散发着清香的姑姑很是亲近,“咿呀”了一声就扑蹬着腿要过去。外边已经是隆冬大雪,小包子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看着就像是一颗小圆球,敏宁在一旁看着,嘴角的笑意一直没下去。   “那时候小阿哥出生我还在备嫁,倒没有准备什么。”拿来拨浪鼓逗了小包子几下,和嘉才温婉地笑着道,“这是我特意命人打造的一套长命锁,还有一套银手镯银脚镯,都是给我大胖侄子的。”五哥家帮她出头,和嘉自然懂得感激,“这上边的字是我央了六哥好久,六哥才答应亲自写的,五嫂看可好?”   永瑢在后世可是著名的清代书画家,得他亲手写的“长命百岁”倒也不亏。敏宁知道,这不过是和嘉在跟他们拉拢关系而已,不过既然都是一家人,她收下就是了。和嘉上头的两个哥哥,循郡王身体不好一直隐于人后,脚踏实地地从事理藩院的公务;六贝子永瑢天资聪慧深得圣心,只是出身略差了点,但乾隆依旧青睐有加。能拉拢住他们,总比跟他们为敌的好。十二阿哥不出众,皇后也隐隐有不争的意思;十五阿哥还小,但已经看出一些资质,永琪比他的优势,就是年长跟才华展露。   “我就替乐福谢过你的礼了。”敏宁笑道。乐福是永琪给小包子取的小名儿,虽然是俗了点,却是饱含着他对自己儿子的期望,希望小包子一生快快乐乐、福寿绵长。   “乐福,这名字倒是好。”和嘉看着怀里“依依呀呀”的小包子,联想到再过不久等公主府内的人一除,自己也许也会有个这样可爱伶俐的孩儿,心中越发期盼那一天快点到来。   虽然是分府出宫,但逢年过节还是得回宫里过的。因着是家宴,敏宁也懒得穿上吉服,只着了一身绣牡丹月季玫瑰紫色亮缎旗装,头上簪着几支累丝双鸾衔寿果步摇金簪,手上戴了一个赤金挂铃铛的手镯,抱着小包子上了马车就往宫去。索绰罗氏在后边一辆车上,也是好生打扮了一番,一张瓜子脸勾勒出妖媚的妆容来。   何嬷嬷后来跟她回禀过了,索绰罗氏身边的水樱跟水桃家世清白,跟内务府的人倒没有什么牵连。但敏宁还是没放松心思,吩咐人仔细盯着,现在不出什么岔子,不担保以后不会被人收买了。到了后来,敏宁也不得不感慨自己的高瞻远见。   家宴设在了慈宁宫,也是叫太后见见孙子孙女,高兴一番的意思。敏宁也是首次见到了定亲王留下来的两个孩子绵恩跟绵德。绵德是嫡长子,所以更得太后喜欢多一些;绵恩虽为侧福晋所出,但他生母伊尔根觉罗氏却是定亲王最喜欢的女子,所以在定亲王府中,虽然绵德已经继承爵位,但定亲王福晋伊拉里氏跟伊尔根觉罗氏的势力依旧势同水火。   定亲王已逝,乾隆的愧疚心就完全体现在两个孙子上。绵德娶的是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之女博尔济吉特氏,虽然她并非和敬公主嫡出,却是养在和敬公主身边长大的,和敬公主也视若己出;绵恩娶的则是副都统福敬之女富察氏,又是一满族大姓。   比起额娘间的明争暗斗,绵德跟绵恩倒是其乐融融许多。其实他俩都明白,一个嫡出一个庶出,爵位之争从一开始,绵恩就争不过,倒不如自己勤勤恳恳读书办事,将来自己谋条出路分府离开,独当一面最好。   敏宁把孩子抱到愉贵妃身边叫她抱抱。愉贵妃如今是把迟来的满腔慈爱都给了小包子,要不是他们分府出去,只怕愉贵妃这个做玛嬷的就要把小包子宠上天了。敏宁一边看着愉贵妃给小包子擦去嘴里流出来的口水,一边道:“媳妇看着,怎么忻妃娘娘的脸色这样不好,像是生病了似的?”   “忻妃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六公主跟八公主相继病逝之后,她的身子就大不如前,还不都是伤心伤身惹的祸。”愉贵妃哼笑道,“前不久是八公主的生忌,她去佛堂上香回来之后就病了,太医说是思虑过度。”   “这么多年了,忻妃娘娘难道还放不下吗?”宫里的女人甚少没有不经历丧子之痛的,敏宁却不信忻妃在后宫纵横这么多年,会为了这一件事而染病这么久。   “我当然不信,就派人去查了查,结果很快就会出来的。”忻妃要是此时“病故”,妃位上就又多了一个位置,到时候令嫔还不使出浑身解数要复位。好不容易才等到皇帝将她降位,愉贵妃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就在大家饮酒作乐正高兴的时候,和亲王却是匆匆赶来,一股脑地就跪在了太后面前,哭嚎着要太后为他做主。太后皱着眉头看了看乾隆,想着是不是自己儿子又借着老五办生丧的事儿罚他钱了。可乾隆在一边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就知道这事儿跟乾隆无关了。   “给哀家说说,怎么了?”和亲王是太后抚养大的,感情自然深厚,看着一边的和亲王福晋也是不住地擦眼泪,太后更是糊涂了。   和亲王不管不顾,直接在众人面前喊出了和婉枉死的事儿。听懂了前因后果的乾隆脸色越来越黑,最后没忍住直接将手中的酒杯砸个粉碎:“好好好!内务府好‘忠心’的奴才竟是这样伺候公主的!”   乾隆自己没几个女儿,嫡出的和敬也嫁给了蒙古的色布腾巴勒珠尔,收养的和婉自然也是如此。却不想内务府的人竟然这样大胆妄为,满嘴所谓的矜持道德阻拦着公主跟额驸见面,还要公主拿嫁妆贿赂他们才能“网开一面”,真当自己是公主府的主子不成!乾隆的目光转向已经出嫁的和敬跟和嘉,见她们也是一脸哀伤的模样,心中更明白,天子脚下皇帝眼皮子底下,他的两个女儿也同样遭受这样的对待那些包衣奴才真是岂有此理!   敏宁抿了一口桂花酿,看向永琪。见永琪微微点了点头,便知道这时作壁上观才是最好的,于是也陪着愉贵妃一块儿不说话了。令殡惨白了脸色府,如果皇上要追究当年和婉公主出嫁时正是她最风光的时候,魏家把待着内务只怕魏家也逃脱不了干系…… ☆、第049章   049章龙颜大怒   这场家宴注定是波澜曲折。和亲王是什么人?他可是崇庆皇太后亲自教养长大,敢在任何时候举办生丧敛财,连乾隆都舍不得怒骂的人物。和亲王跟福晋鹣鲽情深,除了早夭的第三子跟镇国将军永瑍是侧福晋所出之外,其余子嗣都是福晋所出。和亲王一生共有八子,独独和婉一个女儿,还要自小被抱紧宫中抚养,所以和亲王对她也是感情至深。之前得了永琪的传信他还不敢相信,借着在内务府任职才打听出来,事实果然如自己侄子所言,和亲王心中更是怒气冲天,故意挑着除夕之夜来跟太后陈情——他心里难过,其余的人也别想好过!   太后也是气得差点晕过去,和婉可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呀!那群该死的奴才这样对待她的孙女,末了现在却在自己家中享儿孙福,没那么容易!太后狠狠地咬着下唇,道:“这是你额娘知不知道?”   “儿子一查出消息就来告诉皇兄还有太后了,额娘那儿还不敢说。”和亲王哭得伤心。   “别哭,哀家一定会为和婉讨回公道!”太后看了皇后一眼,道,“皇后,此事当年虽然不是你负责的,但你如今执掌凤印,定要给哀家查个清清楚楚!”   “皇额娘放心。”皇后回道。   “吴书来,传朕旨意,将内务府一干人等全部带去养心殿,朕要亲自过问!”乾隆冷眼一扫,对着底下的妃嫔、儿子还有媳妇们道,“要是让朕知道今晚有人把消息泄露出去,刑部大牢就是泄密者唯一的去处!今晚全部人留宿宫中,每个宫门朕都会派人驻守,没有朕的手谕谁都不许进出!傅恒、鄂弼,你们带着大内侍卫守夜!”   “臣,领命。”作为内大臣的傅恒跟鄂弼对视一眼。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端看是谁这么倒霉了。   令嫔看着乾隆拂袖而去,心中的不祥预兆越发强烈。   敏宁看着上头几位大人物都立场,只能叹一口气。这事儿闹得这么大,京城中只怕有不少人家这段时间都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乾隆已经五十有几,现在正是修养的时候,这些年已经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此事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跟孝贤皇后留下来的唯一一丝血脉也受到内务府人的辖制,这真是狠狠地在皇帝脸上扇了一耳光。皇帝发怒,下边的官员也不含糊,和婉公主府上的事情很快就呈到御案上。   周家、韩家、费莫家……但凡当初曾作为和婉公主陪嫁嬷嬷的包衣家都受到了牵连,而调查的结果更是让乾隆大吃一惊。他给和婉准备的嫁妆居然有一小半都落在这些包衣家里,而且如今追回来的只是少数,大部分已经典当了出去了!乾隆命刑部接着追查,又将和敬跟和嘉身边的全都调查一番,发现奴大欺主的直接丢进刑部大牢里——新年不宜见血,关起来隔几天赏一顿鞭子,叫他们生不如死最好!   “这回是多谢嫂子跟五哥了。”身边的欺主的奴才被换了一遍,换上来的都是太后亲自相看过的,和嘉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这几天整个人都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皇阿玛如此动怒,想必内务府又要起一番波澜了,只可惜魏家却逃过一劫!”   魏家虽然牵涉其中,但罪行并没有另外几家严重,所以并没有落得抄家问斩的下场。魏清泰在大牢里转了一圈,虽然全须全尾回来了,但却是“不小心”被刑部狱卒打断了腿,落下了残疾。   令嫔跟和嘉还有永璋、永瑢的恩怨在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当年令嫔还只是贵人,就凭这一场逼真的哭戏害得永璋永失继承权,纯惠皇贵妃自此失宠,两派的矛盾由此结下;至于魏家,却是因为在纯惠皇贵妃病逝不足一年就大肆举办宴席而被三人惦记上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了韩家等人,还会有新的包衣世家崛起,到时候就又是一轮权力割据了。”乾隆喜欢包衣家出身的千娇百媚的宫女,要不是太后压着,只怕凭着前些年他对令嫔的宠爱,令嫔位分早不就止于此了。敏宁道,“魏家虽然没有彻底没落,但按着五叔的性子,被他惦记上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只可惜五叔今儿是跟内务府的人撕破脸了,只怕这内务府总管大臣一职也做不下去了。”   “是呀,出门前听额驸说,五叔已经辞官了,说是身体不好。”和嘉道。和亲王这么一闹,虽然铲除了不少盘踞已久的世家,但也让新崛起的忌惮。他也是个聪明的,闹完之后便撂下担子不干,也免了以后的争执。只是魏家,他却是狠狠记住了。和婉的事儿虽然跟魏家没有直接关系,但那些人怎么得了伴驾公主的差事的,和亲王可是清清楚楚。有本事吞了贿赂,就别怪他报复回来!杀了魏家的人虽然一时痛快,但慢慢折磨他们,才能消了和亲王杀女之恨。   “也不知道是谁接管这一职位。傅恒大人毕竟只是兼任,很多事情有时候也兼顾不到。”敏宁知道傅恒深得乾隆器重,但他毕竟也只是一个人,不能同时料理这么多事情。八阿哥倒是到了入朝的年纪,但他也是包衣妃子所出的,就凭这一点,恐怕乾隆就不乐意了。   “朝堂的事儿咱们上心也没用,自会有分晓的。”和嘉又跟敏宁唠叨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便告辞回府了。   内务府总管大臣官位拐了一个圈,最终落到了鄂弼的头上,连带着鄂福宁也跟着升位,成了正三品一等御前侍卫。要说鄂福宁今年才二十六岁,他又不是满洲上三旗出身,能混到乾隆跟前的二等侍卫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却不想这么大块馅饼直直掉在他跟前。鄂福宁接过圣旨,摸了摸自己的半月头,转身钻进鄂弼书房跟自己阿玛商议一下。   鄂福宁跟鄂弼商量得如何敏宁是不知道,倒是索绰罗氏身边的水桃越来越肆无忌惮。水桃出身内务府包衣镶红旗乌雅家,虽然跟孝恭仁皇后同姓,但却不是同一个祖先的。再者孝恭仁皇后一支在先帝登基后已经全族抬入满洲正黄旗,不再是镶蓝旗包衣。有了这个例子,水桃心中有些小心思也是可以想到的,只是水桃却不知道,魏含月的前车之鉴还明晃晃呢。   “这水桃倒是比魏含月低调,不像魏含月那样明目张胆地勾引爷。”敏宁捻了一块糕点却不吃,对在一边伺候的翡翠笑着道,“我倒要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了?”孝恭仁皇后能够上位是因为当时三藩局势,敏宁却不认为水桃能够成功。   “有些人自寻死路也是不必怜惜的。”何嬷嬷毕竟已经有些年纪了,不打算嫁人的翡翠跟珊瑚自然会慢慢上位,成为敏宁身边的得力姑姑。翡翠倒了一杯茶来,如是说道,“只是侧福晋尚不知道自己身边出现了反水的丫头,要不要‘告知’侧福晋一声呢?”   敏宁觑了翡翠一眼,笑着道:“那是自然,到底是侧福晋院子的人,我也不好越过她直接处理了。”万一处理不好,索绰罗氏又要在她面前哼唧吧歪个没完了。敏宁不是个大度的女人,索绰罗氏她们三人是自己出嫁前被塞进来的,她没法子处理,但女人的私心不允许她接受府中再多一个姐妹。“得空去跟静思园的人透露一下口风,记得别多说。”   “奴婢知道的。”   敏宁这才丢下手中被捏烂的点心,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才叫人将小包子抱来。永琪为着忻妃还有豫妃册封礼的事情忙得很,她在府中也不是能够常常出门的,索性将小包子抱来自己身边照看着。   “小阿哥也是惦记着福晋呢。”见到小包子乖乖地依偎在敏宁怀里,姜嬷嬷笑着道。   “当然,这可是我的儿子。”敏宁笑着亲了亲自己的小包子,“对了嬷嬷,乐福身边的人都还可靠吧?”   “一切都好,那几个乳母都是爷跟福晋吩咐过仔细调查的,家世清白,手脚还算利索。”姜嬷嬷回道,“侧福晋有时候也想来看看小阿哥,不过奴婢都遵从福晋的吩咐回绝了。”索绰罗氏不是没有塞过银子来,可是大家伙都知道爷的手段的,哪里敢收下,于是索绰罗氏只能死了这条心。   “她都是想得美,想要接近我儿子,做梦去吧。”自己生不出来,就想跟我儿子亲近吗?敏宁才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看来我是太仁慈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往后有谁没有我或者爷的命令接近小阿哥的便直接来回禀于我,我倒要叫她们看看我的手段。”   “是。”   “还有一事。”敏宁吩咐道,“虽然过了年就要入春,但小阿哥身边还是得多添置衣物才行。昨儿府里进了些新贡的绸缎,你回去挑几匹好的给小阿哥裁几身衣裳,记得做得保暖舒适,料子管够。”   “福晋对小阿哥真是无微不至。”姜嬷嬷奉承道,“奴婢这几天还打听到一个消息,说循郡王府里有个奴婢得了急症,前儿没了。循郡王府里如今是高度戒备着,就担心会有疫症爆发。”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但我听说的版本却跟你的不一样。”敏宁意味深长地笑道。那个死掉的奴才是去年指到永璋身边伺候的周氏,她家正是此次内务府清洗中被拉下马的周家。永璋跟博尔济吉特氏早就料到这个周氏不妥,这回更是趁着周家被抄斩将她一次解决掉。”福晋既已听说,那奴啤就不多嘴了。”姜魄魄是愉贵妃指派来的,也算是愉贵妃给敏宁传递消息的人。见到敏宁已经知道内情,姜魄魄也停住了话题,默默立在一旁。 ☆、第050章   050章闹剧   敏宁坐着软轿摇摇晃晃地从宫门向永和宫而去时,正好在路上遇见了福常在跟新常在。她们二人同住储秀宫,又一样得宠,与其被后宫众人针锋相对,倒不如先结盟为友,凭着两人的恩宠,后宫的妃嫔们就是再嫉妒也不敢多做什么。   “五福晋可是来给愉贵妃娘娘请安的。”福常在笑问道。   “正是,不知两位常在是往哪里去?”敏宁回以一笑,问道。   “忻妃娘娘身子不爽,我跟新常在正要前往永寿宫看望一下。”福常在道,“皇上已经下旨,于五月进行册封仪式,咱们算是探望,也是给忻妃娘娘贺喜去了。”   敏宁对这位忻妃记忆不深,只记得她是总督那苏图之女,满洲镶黄旗人,是宫中为数不多的得乾隆喜欢的满蒙妃嫔之一。她从前为乾隆生过两个女儿,但很不幸都在幼年夭折。愉贵妃在出席宴席上就跟她说过,忻妃思虑过重才会病倒了,难不成到现在尚未好全?敏宁点点头,道:“那我便不妨碍两位常在了。等给额娘请安后,我便去永寿宫看看忻妃娘娘。”   跟新常在还有福常在告别后,敏宁怀着一肚子的疑问来到了永和宫。   二月末的时候十六阿哥永玟因为乳母的疏忽而染了一场大病,所幸最后安然无恙,但是愉贵妃跟康贵人为了照顾他却是夜不能寝,眼瞅着整个人都瘦了下来。敏宁这次进宫除了是来请安之外,更是来送一些滋补的药材的。   “听说皇阿玛看中了从前怡嫔的妹妹,准备要纳入宫中?”说了几句小包子最近的状况,敏宁才低声询问道。   “不止是怡嫔的妹妹,还有养心殿的一个奉茶宫女武氏,最近都很得皇上青睐。”皇上明明才刚刚处置了一批包衣世家,转眼间就又要纳两个包衣出身的宫女,也不知道是做什么打算。愉贵妃叹了口气,“眼看着忻妃身子越发不好,皇上在这个当口上还有心思纳新人,传出去只怕要让忻妃更伤心了。”   “说起忻妃娘娘我倒觉得奇怪,怎么这病养这么久都不好呢?宫里的太医难不成都是吃素的?”后宫水深,敏宁不得不有另外的猜测。四妃位置在册封礼之后就会正式满员,除非其中一位妃位的离世,否则就很难再升位了。会不会有人想要晋封,所以才在忻妃身上动了手脚。   “你心中想的我自然也想到,太医院人多嘴杂,要是有人做了些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的。”愉贵妃道,“忻妃不是蠢的,眼看着就要到册封的仪式,无论如何她都会好起来的。”   “也许是我多心了。”敏宁见愉贵妃并不想多管的样子,便也转移了话题,“只是我今天进宫,少不得要去给忻妃娘娘问安的。”   “你有心就去吧。”愉贵妃也不拦着,“下次进宫的时候把我的宝贝孙儿也带上,我许久没见过他了。”   “额娘有了孙儿就不要媳妇了。”敏宁笑趣道,“那媳妇先行告退了。”   “去吧。”   永寿宫中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跟熏香的味道,混合的气味叫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敏宁见忻妃散着头发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得楚楚可怜的模样,请过安后才道:“娘娘这是怎么了,竟虚弱成这样?”   “入春乍暖还寒,不小心冻着罢了。”忻妃笑道。转眼间进宫已有十年,她今年也有二十六了。最美好的年华她都奉献给了乾隆,可惜乾隆最近跟养心殿的武氏眉来眼去,竟也顾不得来看一看这个为他生过两个女儿的女子。   “娘娘得注意身子才是,再过两个月就是册封仪式,到时候一定要健健康康地见人才对。”敏宁看着还在散发着清香的累丝镶红石熏炉,“屋子里本就是药味甚浓,怎的还点上熏香呢?这味儿混在一起都让人觉得胸口闷闷的了。”   忻妃眨了眨眼,微微绽开一朵微笑,道:“这是下边的宫女不懂事儿罢了。绿珠,将熏香倒掉吧。”   “我这回进宫不知道忻妃娘娘病了,所以也没带什么进来。”敏宁道,“这是我山东的庄子进献的阿胶,比不上宫中的贡品,也是我小小的心意吧。忻妃娘娘且好好养病,我很是希望见到你接过金册宝印的时候呢。”   “多谢五福晋。”忻妃捋了捋头发,“我身子不爽利,就不能多接待五福晋了。”   敏宁知道忻妃肯定是有事儿要办,也识趣地起身道:“家里的小阿哥不见我只怕又要闹了,那我便先回府了。”   “好。红玉,送五福晋离开吧。顺道在我的匣子里拿那块长命锁来,也是我给小阿哥的一点心意。”忻妃本就打算今天处置那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只是五福晋的到来让她的计划停了下来。不过见五福晋这样知情识趣地略坐坐就离开,她自然也要给回礼的。   “我替我家阿哥谢过娘娘了。”敏宁可是看到了寝殿对面的屏风后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在,就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当即让珊瑚拿过东西便离开了。   三月二十,就在乾隆册封怡嫔之妹柏氏为那常在的当天,忻妃的身子终于好了起来,身甚至能够出来见见新姐妹。二十二日,跟乾隆眉来眼去一段日子的武氏也终于得偿所愿,被封为武常在。   “说是封的两个常在,可一个丢在延禧宫一个丢在钟粹宫,都是皇阿玛常年不再踏足的地方,我看着此次册封,不过是为了安抚那些包衣的心罢了。”敏宁拿着绷子正在绣荷包的花样,对一边的永琪说道。   “御下之道不过如此。”简单来说就是给一棍棒再给一颗甜枣,有了新的目标,那些人哪里还会记得皇帝曾经抄斩好几个包衣世家的事儿。永琪笑嘻嘻地凑到敏宁跟前,“这荷包是绣来给我的吗?”   “当然……”看着永琪高兴的神色,敏宁话锋一转,“不是。这是给乐福的。”   “乐福还小,哪里用得上荷包呢?”永琪不得不感叹自从儿子出生之后,自己在福晋心中的地位就降了不少,“倒是福晋许久没给爷送过东西了。福晋最近送来的东西还是去年年末的时候给爷绣的腰带。”   “爷这是跟乐福吃醋了?”敏宁搁下手中的活计,笑着打趣道,“爷今年可是有而是三岁了,跟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奶娃娃争宠,羞不羞?”   伺候的人都低着头忍俊不禁,五爷五福晋最近越发喜欢这样相处,她们也是见怪不怪了。   就在两人还要甜蜜蜜地说话时,何嬷嬷却是沉着脸进来禀告:“给王爷、福晋请安。王爷,静思园出事儿了。”   永琪脸上的笑意瞬间顿住。敏宁也是蹙起了眉头,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侧福晋身边的水桃被发现跟静思园厨房的一个厨子……”何嬷嬷也不好把“私通”二字说出口,“就侧福晋给当场抓住了。水桃哭着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方才一度在静思园里要死要活,侧福晋请示,该怎么做?”   “胡闹!”永琪呵斥道,“出了这样的事儿,直接将那对狗男女打杀了便是!”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肯定是会让荣亲王府声誉受损的。敏宁道:“那个厨子如今怎么样了?”   “已经叫人捆住关在柴房里。”何嬷嬷道,“只是水桃是侧福晋身边的人,虽然奴婢已经叫人拿下并塞住了嘴,但到底是记档在案的奴才,所以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前不久她才告诉索绰罗氏小心身边的水桃有非分之想,眼下就闹出这样一回事,是不是索绰罗氏自编自导的一出戏呢?要真是,这个索绰罗氏还真是猪队友,闹得这么大,万一真要传开来,荣亲王府的面子还要不要!敏宁沉思了片刻,道:“还是我过去一趟看看吧,总不能不处理的。只是嬷嬷,此事知道的人有多少?”   “不多,只有侧福晋、水樱跟负责捉拿的侍卫三人。”何嬷嬷在来之前就已经清点好,“那三个侍卫都是舅老爷调丨教出来的,口风最紧。”   “爷跟你一起去。”永琪一撩袍子,起身就走出门。   水桃衣衫不整地被捆了押在一旁,脸上都是泪水,塞着布团的嘴巴在见到敏宁出现之后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向敏宁求助那般。   敏宁看了她一眼却不作声。不管她有没有私通,既然已经被人抓到了,那么这条小命也就保不住了。早有有眼色的下人给搬来了两张椅子,敏宁往上一坐,直接对索绰罗氏道:“就算要惩治她也不必这样大张旗鼓,你不想着自己的颜面,也得顾着爷的。”   索绰罗氏张了张嘴,见到一边的永琪也是沉着脸色,也知道自己这回做得太张扬,只好低头懦懦道:“妾身知错了。”   “既然已经有了人证物证,你也不算冤枉她。”永琪开口道,“只是这事到底不光彩,别张扬着,就算是得了急病暴毙。索绰罗氏,这两个人既然是你抓到的,那么后续也由你负责。再有,你身边有人出了这样的事儿,你难辞其咎。”   “爷……”索绰罗氏美目含泪。   “水桃已经很久不在侧福晋身边伺候了。”此时索绰罗氏身边的水樱却站出来道,“自从发现水桃行踪可疑之后,侧福晋就将她调离自己身边,没想到她却还不死心,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在水樱说话那一瞬间,敏宁敏锐地看到水桃眼中迸射出来的恨意。她拨了拨自己的护甲,道:“主子们在说话,你一个奴婢搭什么嘴?索绰罗氏,这就是你调丨教好的奴婢,怪不得身边的人都如此不知检点。也罢,水桃我自会处理,你还是好生管管身边的人,别在不该插嘴的时候多说话。”又转过来面向永琪,“今儿厨房做了新菜,咱们回去尝尝吧。”   永琪点点头,丝毫不在意身后水樱瞬间苍白的脸色。何嬷嬷也让人将水桃带走,至于后续如何,就不是索绰罗氏能打听出来的了。 ☆、第051章   051章同时晋封   叫何嬷嬷将水桃带下去整理一下,敏宁才对永琪道:“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咱们还是先问过再做打算吧。索绰罗氏身边那个水樱倒是可疑,虽然查不出她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就凭她今儿的表现,我倒是觉得有必要让人看住她才行。”   “这些你做主就好。”水桃是内务府乌雅家的,并不是什么有底蕴的世家,要是背后真有幕后黑手,那么他的目标绝对是荣亲王府。万一荣亲王府真的传出不堪的事情来,他的颜面就真的保不住了。永琪半眯着眼睛,叫来小路子吩咐道,“这几天给爷看着,要是发现府中有人想要往外传递消息的,一律给爷拿下。侧福晋那里再多添些几个人看着。”   “嗻。”小路子领命之后便下去办事,何嬷嬷则带着梳洗完毕后的水桃走了进来。她的眼睛通红,手指不断地绞着衣角,看向永琪跟敏宁的目光楚楚可怜。   何嬷嬷对着敏宁微微摇了摇头,敏宁问问一颔首,看着水桃就说:“我将你带回来的目的你该清楚了吧?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前几天好看着水桃对永琪暗送秋波,没想到今儿却落得如此地步。敏宁倒不相信是水桃私通他人,见到索绰罗氏跟水樱的做派,就知道此事跟静思园的人有脱不了的干系,只可惜水桃已经失了身,这辈子都没有出路了。   水桃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牙道:“奴婢会有今天都是水樱设计的。”   接着便全盘托出。说来水桃也是可怜,这府里哪个做奴才的不期盼着一朝得宠荣华富贵在手,水桃不过是将这些想法溢于言表而已,不仅叫侧福晋知道了将她降为洒洗丫鬟,还被静思园里的其他丫头挤兑。她原本是拉着水樱诉苦的,却不想着了水樱的道被下了药,糊里糊涂地就失了身。   敏宁却觉得此事很有可能是索绰罗氏的设计,不过背后有没有水樱的推波助澜还不好说。她看着底下哭得可怜的水桃,问道:“那水樱素日里跟你十分交好?”   “是。”水桃吸了吸鼻子,“她是奴婢的表姐,出身内务府萨嘛喇家。奴婢自小跟她玩着一块儿长大,却没有想到她居然暗箭伤人,害得奴婢……”水桃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失贞的婢女是要处死的,索性将她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那个厨子奴婢偶尔在萨嘛喇家见过几回,听说是水樱的青梅竹马,也是水樱引荐进来给侧福晋的。”   敏宁一皱眉,府中人员调动一向是她做主的,索绰罗氏竟不经她同意就随随便便将外边的人招进府中,岂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是觉得她贤惠人做多了,不敢对静思园的人下手!她看了水桃一眼,直接吩咐何嬷嬷:“去查一查是谁收了钱安排了个人进来的,找到之后直接打出去。那个厨子嬷嬷知道该怎么处理的吧?”   “奴婢知道。”何嬷嬷也是被敏宁委派帮忙管理王府的,如今索绰罗氏这样的作为真是实打实地给了她一个耳刮子。何嬷嬷沉着脸色应道,便将水桃拉了起来就要带出去。   水桃却也不挣扎,只是幽幽地看了永琪一眼,道:“奴婢曾经隐约听见水樱似乎在谋划着什么,还请王爷跟福晋小心,奴婢就此拜过。”说罢就叩了三个响头,跟着何嬷嬷踏出主院。   敏宁见永琪眼神一凛,就知道府里恐怕要生波澜了。   水桃服毒自尽,那个厨子也被一包秘药夺了性命。荣亲王府对外称府里发现疫症,静思园的奴才们出现暴毙的疫情,需要将静思园全部封锁起来。索绰罗氏暂且搬去北院,距离永琪跟敏宁所在的静宁园却是更远了。   因为单凭水桃的一面之词,敏宁暂时还没有办法将水樱除去,倒是何嬷嬷发现了府中有不少人中饱私囊,底下有好几个管事在府中大肆收受贿赂,安排有“上进心”的奴仆进入各个位置,那个厨子就是花了些钱疏通关系才进府的。敏宁对这些却是不能容忍,直接每个人赏了三十大棍,等他们奄奄一息后就全数退还给内务府。   鄂弼新任内务府总管大臣,自然是挑了些可心诚实的奴才们重新送进荣亲王府,每个进府的人他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连半个头发丝都不放过。敏宁又提拔了不少得力的人为管事,总算才过了这一关——算索绰罗氏还有些聪慧,知道水桃的事情不宜外传,所以府里除了极少部分人知道“真相”之外,其他人都以为静思园的人是真的暴毙而亡。   索绰罗氏在北院诚惶诚恐地等了几天,发现似乎福晋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刚想安下心来,却得知永琪已经上折子请封万琉哈氏跟胡氏为侧福晋,而皇上已经答允。眼看着从前被自己欺凌的两个奴才转眼间就跟自己平起平坐,索绰罗氏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忍下这口气。她知道,这是永琪给她的一个警示,如果她再不安分守己,下一道旨意可能就是将她贬斥了。   如此想着,索绰罗氏倒是怪起水樱来,要不是当初水樱撺掇,她也不会一时鬼迷心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现在事情的真相王爷跟福晋大概都知晓了,她这个侧福晋之位眼看着岌岌可危。如此思量着,索绰罗氏倒是觉得要渐渐疏远水樱了。   “按着福晋的吩咐,静怡园给万琉哈侧福晋居住,胡侧福晋则住在静澜园。”何嬷嬷回禀道,“静思园已经封了好几个月了,福晋的意思是?”   “那个院子里到底是出过人命,不吉利。”敏宁现在能够淡定自如地睁着眼睛说瞎话,“爷的意思是就这样锁着,等什么时候择个吉祥日子推翻了重建。所以索绰罗氏就暂时居住在北院吧。”   说是北院,其实不过是一个冷清的院子,连个正经名儿都没有,笼统着就直接叫做北院。敏宁还记得当日内务府给万琉哈氏跟胡氏送来侧福晋服制时索绰罗氏那难看的脸色,这几个月的闷气总算找到发泄点。这几天她给万琉哈氏跟胡氏补了不少侧福晋份例的东西,看着索绰罗氏日渐郁闷的神色,敏宁觉得痛快极了。   “小阿哥一睡醒就要来找福晋了,奴婢都要照看不过来。”姜嬷嬷抱着乐福来给敏宁请安,“方才奴婢看了看,发现小阿哥开始长牙了。”   敏宁连忙接过小包子,轻轻地掰开他的嘴巴,见到粉红的牙床上有一颗白米粒一样的东西,才笑着道:“转眼间乐福都七个多月了,也该长牙了。”又让人端来羊奶,除去手上的护甲,拿起小勺小心翼翼地给小包子喂食。   “眼下小阿哥就要满周岁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章程?”姜嬷嬷道。   “宫里边正忙着,咱们也不好说什么。”乾隆册封了两个新常在,又晋封福常在为贵人,忻妃跟豫妃前不久才进行了册封仪式,可转过头来慎嫔又是殁了。这后宫一串一串的事儿叠在一起,难得清净了一阵子,敏宁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再次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而且慎嫔才去了没多久,所以她跟永琪商议过后,倒是觉得抓周还是低调举行比较稳妥。   “福晋说得是。”姜嬷嬷又绞了帕子递给敏宁,叫她给小包子擦擦嘴角,“说来小阿哥也要开始学爬行了。昨儿奴婢见小阿哥要自己站起来的样子,只可惜腿脚的力气还不够,摇晃了几下又坐了下来。”   “哦,真的?”敏宁见小包子也不乐意吃了,便给他擦了脸,将他放在榻上,自己则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伸手引诱他过来。小包子扑棱了几下腿就是不见往前移动,便屈起腿想要往前挪,却不知道是不是用力用错了,反倒是将自己往后挪了一小段距离。   敏宁捏着帕子笑了起来,在场的人都低着头忍俊不禁。小包子疑惑地看了看距离自己似乎又远了点的额娘,嘴一扁就要嚎啕大哭。敏宁赶紧在“山洪暴发”之前把小包子搂回自己怀里,轻声地哼着歌儿哄着。小包子也很给面子地只哼唧了几声表示抗议,才窝在敏宁的怀里渐渐睡去。   等着永琪从礼部回来时,就见一大一小都在酣睡。他挥退了伺候的人,走到熟睡的敏宁跟小包子身边,眼含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跟儿子。那个萨嘛喇家虽然没查出有什么不妥,但为了安全起见,这个水樱只怕也是留不得了。如今出了宫没有额娘的照拂,要打理这么大一个王府也不容易,永琪不希望敏宁这样累着,更是吩咐小路子挑了十几个会武功的太监轮班监视着府中的事情,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就立刻来报。他成了亲王,同时也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所以行事更要小心才是。   “爷回来了?”敏宁睁开眼,就看到永琪含笑的神情,动了动因为圈住小包子而有些发麻的手,说道,“回来了也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舍不得。”永琪伸手摸了摸小包子圆润的脸蛋,“怎么带着乐福睡了?”   “今儿姜嬷嬷把他抱过来,本想下午哄他睡觉的,结果我一离身他就想哭,索性抱着他一块睡了。”敏宁叫乳母进来把孩子抱走,然后才用祥云纹羊脂玉簪把头发挽起来,“爷也饿了吧,咱们传膳吧。”   ”也好。“永琪楼住她的腰,”今晚没有公务要忙,爷就睡在这儿了。”敏宁觑了他一眼,笑而不语。之前因为皇宫发生的事情,永琪一直忙各不停,都是在书房睡觉的,眼下终于有时间让他们小俩口独处了。 ☆、第052章   052章抓周与赐名   夏天的日子本就难熬,往常还说可以去圆明园走走。可乾隆刚刚没了一个爱妃,虽然有三个新晋的妃嫔环绕在侧,但也没了这个出门的意思。皇帝不出门,下边的人自然也要老老实实地呆在京城里,看着永琪每天大汗淋漓地从礼部衙门衙门回来,敏宁满眼心疼,连忙叫人烧了水,又吩咐厨房做几道不伤胃的凉拌菜来,屋子里的冰都是常备着的,这才让永琪舒服一点。   “这都八月的天了,还这么热,听说江南少雨,少不得又要拨款赈灾了。”就算身在内宅,敏宁也听说了南边少雨旱灾的事情。江南乃粮食产区,要是久旱失收,今年到明年这个时候都要靠粮仓里的粮食过日子了。   “大概吧,不过今天钦天监来禀,说不日就会江南有阴雨天气,说不定也是真的。”永琪抿了一口酸梅汤,“我记得你在南边有几个庄子跟几亩良田,如今收成可还好?”   “也就这样了,我是打算叫庄子上的管事放宽收利的条件,也算是帮帮那些佃户了。”敏宁也叫人送来一碗酸梅汤,自己喝了一口后又道,“再有不到半个月就是乐福的周岁,索绰罗氏也在北院好几个月了,也该叫她出来走动走动了。”再不让索绰罗氏出来,只怕就会有人说她借着疫症的事情软禁索绰罗氏了。   “你安排就好。”对于索绰罗氏,永琪向来是淡淡的,“她身边的那个水樱,你准备怎么处理?”   “到底是索绰罗氏的贴身宫女,如今索绰氏的阿玛又官复原职回到都察院,少不得给她几分面子,暂时还是不要处理的好。”作为永琪在都察院的一大助力,就打算索绰罗氏不得宠,但还是不能弃之如敝履。前朝后宅向来连成一气,只不过敏宁的娘家势力更盛,所以才会压制得住索绰罗氏。   “也好。”永琪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按着索绰罗·瑞阳的性子,虽然这回官复原职,但就怕他又出什么岔子把官职弄丢,倒不如寻个更稳妥的人安插在都察院中。至于人选,永琪已经有想法了。   八月十五既是中秋佳节,也是荣亲王大阿哥的周岁宴。敏宁一早起来就把小包子打扮好,大红色如意纹的衣衫,脸上还给他抹着大红的胭脂,虽然像个猴屁股似的,但是看着也喜庆。敏宁倒没有穿得花里花俏,只一身浅紫色绣木槿花蜀锦旗装,头上簪着一对赤金点翠花鸾鸟步摇簪,抱着小包子走了出来。   胡氏跟万琉哈氏也知道今儿不是自己出头的日子,倒是打扮素雅在一边陪着;索绰罗氏大约也是吃了亏有些懂事了,虽然打扮得有些张扬,却也是十分乖巧地缩在一边,只是跟另外两个侧福晋的站位之间还空着不少距离。   敏宁没空理她,把小包子交给嬷嬷,让她将他放上桌上。桌上已经堆放了不少东西,因为慎嫔的事儿所以没有大办,请来的人也都是皇室宗亲跟西林觉罗家的,所以添喜的东西也是规规矩矩情理之中。等着小包子“不负众望”地抓起一本《论语》后,敏宁才笑着让人收好他抓周抓来的书本,抱着他狠狠地亲了一口。   不愧是他儿子,《论语》好,《论语》妙,不枉她这一个月时常在他面前摆弄这本书了。   耳边的人都恭喜地说着什么“将来必定学富五车”“随了王爷的博学”这样的话,敏宁听着虽然觉得有些夸大,但心里也是舒坦的。永琪在前厅跟循郡王、履郡王、六贝子等人说着话,敏宁则在后边招待着女眷。   兰蕙挺着半大的肚子,一边慈爱地看着小包子一边说道:“小阿哥真可爱,白白胖胖的,真叫人羡慕。”   “等着再过三个月,你肚子里的也就出世了,到时候就不必羡慕我了。”敏宁笑着道,“有七个月了吧?”   “嗯。”兰蕙温婉地笑着。她跟永瑢成婚也有四年多了,眼下终于有了身子,她心里才总算安心些。府里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去年乾隆才又给永瑢指了一个格格,虽然是汉军旗下五旗的人,但长得极美,兰蕙总是担心永瑢的心会被勾过去,不过如今有了身子,她也算有个依靠了。   “我在南边的铺子送了些燕窝来,等一下给你收拾一些带回去吃。”敏宁跟兰蕙感情好,所以相互送礼也属正常。   “就知道跟六弟妹说话,倒是把咱们都晾在一边了。”和敬笑着说。   “哪敢,大姐姐可是贵客呀。”敏宁道,“今儿怎么没见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   “跟着额驸在外边呢,说什么自己已经长大,不跟着我陪诸位婶婶说话了。”和敬无奈地道,“那孩子如今在上书房读书,又有皇玛嬷宠着,越发无法无天了。”   “我倒觉得外甥这样的性子才讨喜呢。”和嘉现在跟福隆安的感情是愈发深厚,性子也变得开朗了不少,“前几天进宫给皇玛嬷请安时皇玛嬷还说,有了外甥在她身边承欢膝下,日子也有了不少乐趣。”   和敬哪里不知道这些,方才的话不过是谦逊一下罢了。说起来还是五弟妹提的意见好,皇玛嬷看着是长寿福泽深厚的,让自己的儿子跟皇玛嬷亲近亲近,将来也好叫自己儿子有个好前程。不能怪她有这番算计,额驸的爵位被削,蒙古那一支又由他哥哥继承,鄂勒哲特穆尔额尔克巴拜的未来肯定是要好好打算的。和敬看着跟和嘉聊得开心的敏宁,暗自思量,要是自己儿子也能跟五弟多走动走动,那就更好了。   过了周岁,小包子的大名也定下来了,由乾隆亲自为他取名,叫做绵睿。这也是爱新觉罗这一代中的第四个男孩儿。   敏宁抱着绵睿,对着来访的瓜尔佳氏道:“额娘来抱抱他吧。”   绵睿有些懵懵懂懂,咬着拇指看着前边那个目光慈祥的女子,乖巧地窝在她怀里。瓜尔佳氏掂量了一下绵睿的体重,才熟练地换个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然后才笑着道:“听说小阿哥的名字是皇上亲自取的,可见皇上对荣亲王府有多看重。”   “额娘也太夸张了。”敏宁捧着茶盅道,“定亲王家的绵德跟绵恩、循郡王家的绵懿,哪个不是皇阿玛亲自取的名字。如今皇阿玛的孙儿不多,看重些也是可以想象的。”   “我说不过你就是了。”瓜尔佳氏拿过拨浪鼓逗着绵睿,“前不久福晋跟我说的事儿,我已经查出些眉目了。”   说的就是敏宁暗地里委托瓜尔佳氏让鄂弼娶调查水樱还有萨嘛喇家的事情。这是还是在绵睿周岁宴的时候敏宁偷偷传纸条给瓜尔佳氏的。敏宁放下手中的茶杯,让一边的嬷嬷把绵睿抱下去,才问道:“可是查出些什么来了?”   “都是些琐碎的事情。”瓜尔佳氏正色道,“萨嘛喇家虽然不是包衣世家,但因为从前出了个伺候端慧太子的嬷嬷而深得孝贤皇后器重,所以才能渐渐在内务府站稳脚跟。这个水樱是家中的嫡女,原本花些钱就能免了入宫为奴的资格,却不为什么偏偏要进宫,还分配到了荣亲王府来。那个水桃说的话倒是真的,只是再多的事情还得慢慢查着,毕竟你阿玛刚接管内务府,那里的水可深着呢。”   内务府内各个包衣家盘根错杂,确实需要花一段时间理清楚。敏宁也不强求说一定要在多少的时间内查出什么来,但是这个水樱确实需要提防着。听北院的人说,如今索绰罗氏不大愿意水樱在身边伺候,看来她自己也是觉得这个奴婢不大可靠了。敏宁想了想,又道:“她如今倒还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来,我暂且还能容得下她。至于其他人,就麻烦额娘细细追查了。”除了水樱,敏宁给瓜尔佳氏的单子上可是列了一串人的名字。   “这个自然。”瓜尔佳氏道,“今年初出了那么大一件事儿,你阿玛为着内务府的空缺正头疼着,不过也正好在安排人手的同时追查一下这些人的来历。”   “阿玛如今身兼内大臣跟内务府总管大臣两职,额娘还得看着他,别叫阿玛太过操劳才是。”她都将近二十一了,她阿玛额娘也都四十有多,这个时代的人岁数并没有后世那样长,所以肯定是要开始保养的,“我这儿有几支上好的高丽参,额娘带回去炖汤也好直接切片泡茶也行,隔几天补一补,对身子好。”   “这些东西还是福晋留着吧。”瓜尔佳氏就要推脱。   “府里多着呢,这也不是内务府送来的,是爷旗下人的孝敬,额娘别推脱了。”永琪出宫后分入了满军镶红旗,底下多的是巴结的人。永琪不喜欢别人走后门,但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官场往来有时也要讲究“人情”,收些东西也是必须的。   “那便多谢福晋了。”瓜尔佳氏笑道,“听你阿玛说,王爷有这个想法,想要让你六叔去都察院,福晋知道吗?”   “六叔?”敏宁疑惑地摇了摇头,“爷从未跟我说起此事。等今晚他回来,我再问问也不迟。”   ”也好。“瓜尔佳氏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额娘慢走。”敏宁让翡翠1容瓜尔佳氏送出去,自己则慢慢琢磨着方才听来的话。她六叔鄂漠外放为山东巡抚多年,其实也是时候调回京城,如果真的入了都察院,那边是永琪又一个好帮手了。所以永琪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吧?又或者,她微微一眯眼,索绰罗氏的阿玛屡遭贬官,也许永琪觉得是时候该放弃他了。 ☆、第053章   053章又是一年南巡时 永琪回府之后敏宁就将问题一股脑地丢给他,他倒没有要隐瞒什么,只道:“我是有这个打算。西林觉罗家人才济济,除了你阿玛以外其余人都是外放为官,长此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倒不如借着鄂谟明年回京述职,寻个机会让他留在京城。”   敏宁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西林觉罗家是家大业大,可大部分人都外放出去,留在京中的少之又少。永琪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除了愉贵妃身后的人之外,就只有她娘家的人是可用的了。索绰罗家虽然也是满洲大家,可到了瑞阳这一代却大不如前了。她点点头,道:“此事爷跟阿玛已经商议过了吧?”不然她额娘也不会知道此事。   “只是稍微提了一下罢了。”永琪回道,“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听额娘说起而已。”敏宁道,“爷有这个打算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皇阿玛会遂了爷的心愿吗?”要她说,乾隆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不着调,但在朝政问题上可是十分严酷的,像从前的令妃现在的令嫔,前几年是多得宠呀,娘家一犯错,还不是照样被撸成白身。   “到时候且看看吧。”便是不能入都察院,能回京也是不错的。永琪知道自己还不能过多干涉朝政,所以还是要多方面做好准备。想到今年乾隆的旨意,他又道,“皇阿玛有旨意,要将六弟晋为贝勒,八弟跟十弟则封为贝子。内务府的人已经选好地址建造贝子府了。”   “也是时候了,八弟已经成婚,也该分府出来了。”四月的时候永璇就在阿哥所迎娶了章佳氏,敏宁还去喝了一顿喜酒,“不过既然要分府,那皇阿玛打算安排八弟跟十弟去何处任职?”永璋身子弱所以在内务府任职几年之后就调去了理藩院,永珹在工部,永琪在礼部,永瑢在户部,永璇也该离开上书房入朝了。   “皇阿玛的意思,是叫他去刑部。”永璇虽然脚有残疾,读书的成绩也算不上上佳,但未尝不是一个好帮手。乾隆原本是想叫他入内务府办事的,只是转眼一想淑嘉皇贵妃就是内务府包衣的金家出身,现在内务府又闹出这么多事来,派一个包衣妃嫔所出的阿哥去内务府也不适宜,所以才让他去了刑部。“至于十弟,便是去了吏部了。”   敏宁道:“既是如此,我也该准备好贺礼了,到底是要封爵分府,咱们做哥哥嫂子的,也该表示一下心意。”   “这些事儿你做主便是。”永琪伸了个懒腰,“饿了,叫人传膳吧。”   刚进入九月,宫里就传来福贵人病逝的消息。这福贵人是二十八年进宫的,几个月前才晋封为贵人,原以为又要成为一个宠妃,却不想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殒,旁人都议论着是不是她没有福气,担不起“福”这个封号。   “哪里是她没有福气,分明是被人害去的。”愉贵妃哼笑道,“不过瞅着皇上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罢了。”   “被人害去的?”敏宁问道,“难不成是有人动手了?”   “之前宫里就传开说福贵人跟一个侍卫之间不清不楚,后来被抓个正着。虽然福贵人喊着冤屈,但为了皇家颜面,皇上还是下旨处死了她。”愉贵妃并不打算隐瞒,“虽然对外是宣称病逝,但实际上是什么样,宫里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今儿说与你听,你放在心里,别跟别人说就是了。”   “儿媳妇向来不会多嘴。”又是这一套,怎么就跟荣亲王府上水桃的事情这么相像。敏宁追问,“那福贵人当真无辜?”   “是否无辜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便是不肯对外多说,但是福贵人只怕也是入不了妃陵园了。”乾隆看重面子,福贵人即便没有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看着乾隆的性子还是会被草席一卷丢进火化场里去,妃陵园里大概也就只有个空棺了。愉贵妃道,“皇上下一步只怕是要对付福贵人家了,要是他们家的人找上门来,你也不要搭理。”   “我知道的。”不要惹麻烦上身,她自然明白。敏宁感叹这一年真是多事,又道,“很快又是皇玛嬷的生辰了,到时候皇阿玛只怕是要大办一场去去晦气了。”   “这些由内务府看着就是了。”愉贵妃想到如今的内务府就觉得风水轮流转,从前魏氏那样的得宠,连带着自己娘家也在内务府混得风生水起捞了不少油水,可现在还不是被一个浪头打翻,连带着魏清泰也遭了罪成了瘸子,真真是大快人心。“对了,听说索绰罗氏身边的宫女又闹出不少事情来了?”   水桃的事情敏宁是三缄其口,不过面对愉贵妃也不是不能说的,便挑了重点的说开来,又道:“媳妇是瞧着索绰罗氏身边的水樱实在可疑,不过暂时还查不出她的意图是什么,所以暂时留她一命。不过媳妇已经命人时时刻刻盯着她,一旦发现异动就直接拿下。”   “萨嘛喇家虽然是靠孝贤皇后起家的,但并非富察家门下包衣,只怕也是有人故意安排进王府中的。”愉贵妃执掌后宫权力多年,人脉甚广,便道,“这事儿我会帮忙调查的。至于索绰罗氏,王府里有这个闲钱多养一张嘴,你就当养个闲人吧,别跟她计较。”   敏宁知道愉贵妃也是看重索绰罗家的权位,所以也笑着答允:“媳妇不是爱嫉妒的人,只要她乖乖地呆在后院别再兴风作浪,媳妇养着她就是了。”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但要是她真的不肯善罢甘休就尽管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便是。”宫里多的是叫人再也说不出话的法子,她儿子如今正是最得皇上喜欢的时候,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小心翼翼的,她决不允许有人犯傻将她的儿子拖入水中。水桃的事情明显是有人泼脏水,绝不仅仅是后院的争风吃醋栽赃陷害这么简单,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做的手脚,她肯定饶不过那人!   太后的生辰宴席还是这样盛大,今儿又是胡氏跟万琉哈氏作为侧福晋第一次参加太后的寿辰,敏宁自然要里里外外安排妥当,免得丢了荣亲王府的面子。索绰罗氏被关起来一段时间后也总算安静了,看着永琪还没有让她搬回静思园的打算,她更是夹起尾巴做人,一副好生改过的样子,就是盼着永琪能给她解禁。   敏宁整理了一下绣团花的龙华,看着身后规规矩矩的三个侧福晋,便带着绵睿先上了车。小包子如今已经有一岁二个多月,已经会含含糊糊地喊一声“阿玛”或者“额娘”,要是有人牵着还能稳稳当当地走几步路。今儿敏宁给他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衫,衣扣上还挂了个小怀表,圆滚滚就像个发面团儿似的,让敏宁忍不住亲了好几口。   兰蕙如今在府里待产所以没有出席,敏宁虽然少了个说话的人,但一边却是坐着博尔济吉特氏跟章佳氏,也不愁没有话题。永琪是诸位兄弟中唯一一个亲王,就是永璋这个哥哥也比不上。不过永璋经过这些年也看淡了,反正他的前程在乾隆十三年的时候就注定了,倒不如老老实实办事,跟自己五弟打好关系。博尔济吉特氏也明白,左右她跟敏宁也是交好,绵懿有喜欢绵睿这个弟弟,几个女人孩子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也高兴。   绵懿今年也有四岁,循郡王府里就他一个孩子,平日也没什么玩伴,冷不丁见到自己圆滚滚的堂弟,便是异常喜欢,拿着松软的绿豆糕逗着绵睿。   “瞧着绵懿只怕是寂寞了,三嫂什么时候再给绵懿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就好了。”敏宁笑道。   “你这嘴巴越发爱说浑话了。”博尔济吉特氏睨了她一眼,“今天八弟妹在呢。”   “五嫂跟三嫂这是妯娌情深,不必在意我。”章佳氏性子爽朗,笑起来脸上还有深深的酒窝。她阿玛尹继善是朝中重臣,人脉甚广,指婚给八阿哥也是要弥补八阿哥娘家式微的局面。   敏宁抽出帕子给绵睿擦了擦嘴角的点心屑。小包子才长了几颗牙,其实还咬不动这些糕点,不过这绿豆糕松软得很,他抿着抿着也就吃去了小半块。不过这还不是他的主食,趁着太后跟皇帝还没来,敏宁便叫乳母先抱下去喂奶了。   “听说皇阿玛有意明年南巡,弟妹们知道吗?”博尔济吉特氏让绵懿乖乖坐好后采油敞开话匣子,“说是因为今天夏天江南干旱少雨闹了旱灾,又有慎嫔跟福贵人接连病故,皇阿玛想到南边探视民情顺道去散散心。”   “倒是听八爷说过几句。”章佳氏回道,“只是具体时间不是还没定下来吗?”   “也快了,再过一段时间大概就要下旨了。”说什么看望民情,不过是乾隆想出门游玩的借口而已吧。江南虽然闹了旱灾,但是夏末秋初的时候下了好几场大雨,灾情也不算严重。于是慎嫔跟福贵人的事儿,敏宁才不大相信乾隆会有多喜欢她们,尤其是福贵人的死还这样不“光彩”。   尹继善从前曾做过两江总督,但是章佳氏却是在尹继善调任后出世,所以并未在江南生活过,她心里好奇,便道:”总体说江南风景如画,我倒是想亲眼看看。"“会有机会的。”敏宁笑道。这是乾隆第四次南巡了吧,话说皇后是在哪次南巡中绞发死谏的呢?敏宁努力想要回想起来,但是却一点都记不清了。 ☆、第054章   054章有个歌姬叫莹莹   太后的生辰刚过,乾隆就下旨明年正月十六奉太后南巡,皇后、愉贵妃、庆妃、令嫔、容嫔、康贵人、新常在、永常在跟武常在伴驾,舒贵妃、忻妃、颖妃跟豫妃分管六宫事宜。舒贵妃倒没什么,她儿子今年九月就要大婚,得督促着内务府的人好好办事;忻妃跟豫妃却是有些不高兴了,令嫔都能随驾出门,为什么她们新封的妃位娘娘却不能。后来还是舒贵妃劝和一下,才让她们没了不甘心的情绪。   要舒贵妃说,与其跟这么多女人争夺皇帝虚无缥缈的宠爱,倒不如实实在在地把权力握在手中,到时候要对付谁还不都是简单的事儿。   永琪自然是伴驾的人选之一,小包子也要跟着南下,所以敏宁更是忙着准备带着出门的人选。两个嬷嬷四个乳母还有一大堆宫女丫鬟,胡氏留在王府里跟何嬷嬷一块儿管家,万琉哈氏还有索绰罗氏跟着免费江南游。原本永琪的意思是不带任何一个侧福晋的,但是敏宁一想到南边官员喜欢送歌姬送舞姬的作为就觉得不带上她们着实不行,就算不得宠,也得让别人以为她们得宠,这才能叫那些没眼色的知难而退。   “六弟妹给六弟生了个儿子,听说可是把六弟给高兴坏了。”敏宁让人套车过府,见兰蕙头戴抹额慈爱地抱着怀里的孩子,便打趣道,“我瞧着外边站着的赵侧福晋,都是一脸心酸无奈的样子了。到底是有个孩子的好,这样才能叫底下那些侧福晋还有格格们心生忌惮,知道这府里是谁做的主。”   兰蕙笑道:“多谢你来看我了。”她性子温和,赵侧福晋又得宠,有时候难免会恃宠而骄的。不过如今她有了孩子,爷正是最上心的时候,那些女人才会收敛一些。“这几天内外忙着,都是赵氏帮的忙。”   “她那是做给六弟看的。”敏宁一针见血,“你好生养着,等出了月子刚好就能重新接管贝勒府,将有心人趁空安插的人手全部都清理掉。”   “我知道的。”她不蠢,敏宁这一提醒就明白过来。左右南巡的机会她是没了,倒不如借着赵氏伴随着爷出门的日子好好肃清府内的人,她是贤惠,也不容许有人挑战她福晋的地位与尊严。“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不会叫她们得意的。”   “明白就好。这是我给小阿哥的礼物,你收着。”敏宁递来一套琥珀材质的长命锁,连同礼单一起放到兰蕙床榻边。贝勒府的管事不是兰蕙指派的人,敏宁也不愿意随便就将贺礼给了不熟悉的下人,所以直接无视赵侧福晋难看的脸色,带着东西走进了贝勒府的主院。   兰蕙一瞧,心中已有定夺,让人将敏宁送出门之后便道:“嬷嬷,今儿去送进来的贺礼就由你收着,不必管家接手了。”   兰蕙的奶嬷嬷邓氏神情严肃,道了一句“是”后就走了出去。   过了元宵,南巡的队伍就开始取道山东南下,顺道在山东逗留数日。天气还不暖和,敏宁将小包子包得严严实实的,才让嬷嬷带着他扒拉着窗户看外头的风景。索绰罗氏跟万琉哈氏住在一边的厢房,她也没怎么管她们,来请安的她照样接见,要出门走走的问过永琪的意思以后也随她们的意。   “贵妃主子念着福晋跟小阿哥了,想请福晋还有小阿哥过去说说话。”愉贵妃身边的李嬷嬷过来道。   “有劳嬷嬷传话了,我添件衣裳这就过去。”御驾才在山东安顿好,愉贵妃就说想念她跟小包子了,估计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吧。敏宁披了件猩猩红貂皮披风,让姜嬷嬷抱着小包子跟她一起出去。   愉贵妃的屋子里烧着暖暖的炭盆,敏宁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正拨弄着香炉里的百花香。绵睿一见到愉贵妃便扑了过去,甜甜地喊了声“玛嬷”。他现在走路虽然摇摇晃晃的,但已经很霸气地不许嬷嬷扶着,姜嬷嬷只能在身后张开双臂护住,就怕这个小祖宗有什么闪失。   “到底还是知道额娘疼他,一见着额娘就把我这个额娘抛在身后了。”敏宁笑着给愉贵妃请安后便道。   “你还吃自己儿子的醋不成?我可是没少给你东西。”愉贵妃抱着小包子,“咱们绵睿又长高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昨儿爷还跟我说,就一个白天不见,觉着绵睿模样都不一样了。”敏宁眼看着这祖母孙子承欢图,还真以为愉贵妃是叫她来陪她说说而已,没想到愉贵妃却是将绵睿交给姜嬷嬷,脸色开始严肃起来。   “索绰罗氏最近可还安分?”愉贵妃问道。   “一切都好,刺头都收起来了。”敏宁不敢放松警惕,“这回出门她没有带上水樱,不过媳妇已经叫何嬷嬷密切关注了。”   “你做得对,我已经查出点眉目了。这水樱的祖母,跟令嫔的生母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令嫔的生母是嫡出的幼女,水樱祖母却是庶长女,所以早早就出嫁了,算起来她跟令嫔还是亲戚呢。”愉贵妃哼笑道,“魏家倒是厉害,短短三十年就发展得这么大,要不是水樱自己露了马脚让咱们警惕起来,只怕这层关系要被一直掩盖下去。”   又是令嫔!敏宁咬咬唇,道:“都降了位了还这样不安分,就想着往阿哥们的府邸里塞人。内务府的人也是不知死活的,出了前边那一档事了还不死心。”   “他们要是知道死心知道却步,就不是他们了。”愉贵妃挑眉笑道,“这事儿我先说与你听,你记在心里,晚上跟永琪商议着怎么解决。”   “儿媳妇知道了。”   还没等敏宁给永琪说起今天的事儿,就见永琪阴郁着一张脸坐在房中,小路子在一边头都不敢抬。敏宁让姜嬷嬷把小包子先带下去,走上前给永琪倒了一杯茶,道:“爷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德州知府给皇阿玛送来了一个歌姬,皇阿玛收下了。”永琪阴沉着脸道。   那不是很正常吗?左右乾隆前三次下江南也收了不少,只是最后都没带回宫而已。敏宁却不明白为什么永琪这样不高兴,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那个歌姬有什么不妥?”   “自从皇额娘十三年在山东病逝,皇阿玛南巡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山东境内半步,可以说山东就是皇阿玛的伤心地。”永琪嘴里的“皇额娘”指的就是孝贤皇后,也是曾经抚育过他的富察氏,“可今年皇阿玛却是一反常态,不仅取道山东,还要在山东逗留数日。这倒也罢了,这回山东知府送来的那个歌姬,却是有八分相慧贤皇贵妃的,听说皇阿玛还有意将她带回宫中封为贵人。”   带个教坊出身的女子回宫,还要册封为贵人?乾隆他脑子是秀逗了吧!敏宁诧异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好久才道:“皇玛嬷跟皇额娘就没有劝一劝吗?”   “皇阿玛压根没有跟别人提起,只是召了礼部的官员去商议一下册封的事情罢了。”要不是他在礼部任职,也不知道自己皇阿玛有了如此“惊天骇俗”的想法。这个歌姬要真是纳入后宫封做贵人,将来一晋位便是一宫之主。难不成他们以后都要向一个教坊歌女出身的女子行礼问安?且不说皇室宗亲会怎么想,只怕天下百姓都要笑话他们爱新觉罗家了。   “皇阿玛是要瞒着皇玛嬷跟皇额娘?那也说不通呀。”敏宁却是不懂了,要真是瞒得住,到时候册封礼太后跟皇后都不接受那个歌姬的朝拜,岂不是让那个歌姬贻笑大方,乾隆这是真的喜欢她还只是玩儿的呀?   “我倒是觉得那个知府十分可疑,他从未在京任职,怎的就知道了慧贤皇贵妃的长相,还费劲心思寻来一个跟慧贤皇贵妃如此相像的女子。”永琪不屑道,“叫什么‘莹莹’,听着就不是个正经人家。”   盈盈?夏盈盈?!敏宁一瞬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还珠格格》里去了,咳嗽了一声才道:“可是‘盈盈一笑’的‘盈盈’?”不会这样凑巧吧!   “‘晶莹’的‘莹’,字虽好,但搁在一个歌姬身上却是上不了台面了。”永琪郁闷过气愤过后也很快平息了翻腾的心绪,“总之此事是绝对不能遂了皇阿玛的心愿的。皇家的面子要紧,那个女子只怕是留不得了。”   “便是爷也动手也得注意些,到底皇上如今对她正新鲜着。”敏宁道,“此事要不要跟额娘通一通气?”   “皇阿玛吩咐了噤声,要是此时传了出去,只怕会牵连到我们头上。”永琪越发不懂自己皇阿玛究竟在想什么,宠爱包衣出身的妃嫔也就罢了,但要是真的册封了一个歌姬为妃,可不就是让全天下的百姓笑话了吗?偏生自己皇阿玛又不听劝,决定了的事情就是一意孤行,便是皇玛嬷也没法劝住。   “那如今只能见一步行一步了。”敏宁刚叹了一声,忽然又想起,按着皇后这样的性子,要真是知道乾隆要纳一个歌姬进宫,岂不是要忠言逆耳拼死进谏,到时候要真是乾隆独行专断,那闹出断发的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儿,敏宁就打了个哆嗦。 ☆、第055章   055章东窗事发   就在敏宁以为这事能被掩饰得很好的时候,却不知道是谁透了口风将事情捅到了皇后跟前。那时敏宁正跟一众妃嫔给皇后请安,突然见到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急急忙忙来报信,敏宁眉头一跳正要说“不好”,就见皇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起身怒气冲冲地就往外走。众人不明所以一直跟着,敏宁回头看了那个宫女一眼,见她低着头似乎在阴仄仄地笑着,心头一凛,落在后面跟皇后的心腹李嬷嬷说了几句,才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皇后心中又气又怒又急,脚下没踩稳,三寸高的花盆鞋在石子路上一歪,整个人便往一边倒去。好在宫女们扶得快才没有叫皇后摔着,只是脚踝却是扭伤了。皇后虽然还想要去乾隆的别院,但是也架不住愉贵妃等人苦苦哀求,只能坐上软轿回到自己院子里去。   “方才你跟李嬷嬷说了些什么?”愉贵妃趁着太医给皇后查看伤势时,便将敏宁拉到一边低声问道。   敏宁觉着此事虽然不会隐瞒得太久,但毕竟还是小心为上,便道:“媳妇只是觉得那个宫女有些可疑,所以叫李嬷嬷好生留意一下而已。”见愉贵妃还有些狐疑,她又道,“不是媳妇不想说,只是此事关乎皇阿玛,爷也说了皇阿玛下旨禁言,所以还请额娘多担待。”   愉贵妃听罢只能先放下心中的疑问,看过皇后的伤势再做打算。   皇后的扭伤并不严重,但是筋却是伤着了。为了避免留下旧患,太医嘱咐这半个月还是不要下床为宜,才留下一堆外敷的伤药,便去开内服的药。众妃见这儿乱哄哄的,便各自先告退回去,敏宁想了想,决定还是留下来。李嬷嬷早晚会跟皇后说起她让人注意那个宫女的事儿,倒不如她先坦诚,兴许还能扭转皇后被废的命运。   “老五家的,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皇后服了药,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冷声问道。   “如果皇额娘说的是关于那个歌姬的事儿,媳妇确实早就知道。”敏宁并不打算隐瞒,“那时候皇阿玛宣了礼部的人去商议册封之事,爷回来后便跟我略略提起过。”   “既然知道为何不早早禀来,难不成要等到天下人都看到皇上的笑话之后才想法子解决吗?”皇后性子耿直,却是真心爱护乾隆,虽然多次被伤了心,但这份感情却从未改变。她害怕自己的丈夫被天下人耻笑,百年之后在史书上只落得昏君的名声,所以对敏宁越发不客气,“皇上是你跟老五的阿玛,是天子,你们这样存心瞒着,是不是小让天下人都耻笑皇上纳了个歌姬!”   “就算媳妇跟五爷一早来回禀,皇额娘觉得皇阿玛会因为咱们的劝说而放弃册封那个歌女的念头吗?”敏宁冷静地回道,“皇额娘又不是不知道皇阿玛的脾性,五爷也是没办法,只好遵照皇阿玛的旨意先瞒下来,并非故意想让皇阿玛出丑。”   皇后语窒。是啊,皇帝的性子她还不了解吗?从前执意册封高氏为侧福晋,登基后不顾先皇旨意封高氏为皇贵妃;高氏死后又不顾太后的不悦册封魏氏为贵人、嫔位乃至妃位,不正是因为皇上独断专行吗?“可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即便拼了这个后位,我也要阻止皇帝纳个歌女进宫!”   敏宁观其脸色,就知道皇后现在在想什么,便道:“皇额娘为皇阿玛着想,想要劝他别将那个歌姬纳进宫来,只怕也是存着‘玉石俱焚’的念头吧。可是皇额娘可有想过,一旦您忤逆了皇阿玛的旨意,那十二弟怎么办?要是您真的被废,十二弟就是嫡不嫡庶不庶的阿哥了,您就不担心有些会借机伤害十二弟吗?”   孩子是女人最大的软肋,敏宁这一话恰恰皇后的正中要害,皇后脸色一僵,敏宁便趁胜追击:“再有,爷跟媳妇说了,这事儿是噤声的。也不知道那个宫女是哪里得到的消息,竟这样透露给皇额娘知道。只怕也是有人存心要皇额娘做出头的椽子,她好收渔人之利。今儿这一席话,媳妇自知有些逾矩,但也希望皇额娘能够认真想想,为着自己也好,为着十二弟也罢,三思而后行,别着了别人的道。”说罢,敏宁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抿着唇走了出去。   乾隆得知皇后扭伤脚踝后也派了吴书来前去问候,见她确实是连床都下不来,知道她不是装病装可怜,便赐了一大堆膏药,转过身又去搂着新宠卿卿我我。如今陈氏莹莹已经不是德州某个教坊的歌姬,而是皇帝心头的最爱,只是她到底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就算皇上赏给了她这么多珠宝却一直不宠幸她。不过看在皇帝要接她入宫的份上,她还是能忍下来的,最主要的是,她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这事儿只怕瞒不了多久了,只是我到底想不明白,怎么还会有人知道此事。”敏宁将在皇后那儿发生的时候告知永琪,自己则抿了一口茶道,“你不是说皇阿玛下旨噤声了吗?”   “总有些不知死活的要打听皇阿玛的消息,大约也是买通了皇阿玛身边的人吧。”永琪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既然就要瞒不过了,额娘那儿你寻个机会跟她说明白,别叫她出头就是了。”   “我知道的。”所谓枪打出头鸟,即便愉贵妃生气,但也不会真的被人当枪使的,至于皇后,敏宁跟她说了这么多,就看她会不会变通了。   果不其然,就在皇后扭伤脚的第三天,太后就将包括还在养伤的皇后在内的所有人都召去了。敏宁刚踏入屋子,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跪在地上啜泣着,乾隆坐在上头搓着手,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   那个女子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莹莹吧。敏宁悄悄看了一眼,之间那女子纤细娇弱,瓜子脸上是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小巧高挺的鼻子下是粉色的双唇,娇柔妩媚的样子确实能叫不少男子心动。可惜在场的女子大多都看不惯这样出身贱籍的女子,所以不少妃嫔都只是低低哼了一声,给太后等人请安后便坐了下来准备看好戏。   “这就是皇帝要纳的新人?”太后嫌弃地看了陈莹莹一眼。果真是跟慧贤那个狐媚子长得像,怪不得能勾住自己儿子的心,还妄想要成为后宫的一员,简直就是做梦!“听说是歌姬贱籍的出身,皇帝确定要带她进宫?”   武常在不屑地哼出了声,在乾隆的怒视下才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咬着唇,心里却更恨陈莹莹了。   “皇后,你怎么看?”太后大概也知道皇后为什么会受伤了,“你可是同意皇帝的意思?”   “媳妇自然是不同意的,这是一旦传开,只怕天下人都要非议了。”皇后倒是心平气和,全然不像那天那样怒气滔天,可见这两日也是自己暗自思量了许多,措词也是温和了不少,道,“咱们宫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例子,媳妇觉得,还是把陈氏留在行宫中最为妥当。”至于下次南巡皇帝还记不记得你,就是你自己的缘法了。   陈莹莹美目含泪看向乾隆,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在座的人一阵膈应。这活脱脱的就是年轻了二十岁的令嫔的模样嘛!当年令嫔得宠,不就是靠着从慧贤皇贵妃那儿学来的一点点娇弱温顺的皮毛吗,如今来了个比她更像慧贤皇贵妃的女子,令嫔心中也是一阵恼火。   “不过说来,媳妇还有一事要禀明。”皇后给李嬷嬷打了个眼色,李嬷嬷微微一点头,就将上次来给皇后传信的宫女扭送进来。皇后道,“媳妇受伤那天,就是这个宫女来媳妇那儿报信,说皇上要册封一个歌姬为皇贵妃的。媳妇倒不知道这个奴才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为什么要夸大其词糊弄媳妇,所以便问了几句,却发现原来这消息是皇上身边的小林子传来了。”   原本好好的一场“批斗会”,却瞬间变成了细数皇帝身边背主奴才的场面。皇后对于陈莹莹是否入宫之事避而不谈,反而道:“后来媳妇才听说皇上是下旨噤声的,却不知道那个小林子是不知道皇上的圣旨,亦或是故意往外泄露消息,叫媳妇知道了。因为兹事体大,也不敢有误,所以连夜审问,才知道原来小林子被后宫的某个妃嫔收买了,所以才会把这消息传开来。”   至于为什么传到皇后耳边而不是其他人,大家就心里有数了。乾隆也是正了脸色,她身边竟出了背主的东西,还将他的旨意视若妄闻,跟妃嫔们私相授受,简直是不可饶恕!当下吩咐吴书来将小林子擒下,让他务必供出是谁这样大胆。   出了这件事,太后也没心情理会陈莹莹了,只是让桂嬷嬷将她拘在自己院子的后殿等候处理。她儿子身边出现了背主的人,这次只是传递消息,下次若是被人收买了要给皇帝下毒,那她真是连哭的地儿都没有了。便吩咐吴书来一定要好好审查,必要时用上慎刑司的手段。众妃一凛,都担心小林子会为了活命而胡乱咬出一个人来。   敏宁注意到了,令嫔跟武常在都微微打了个寒战,脸色更是变得青白。 ☆、第056章   056章内有隐情   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上点燃着婴儿手臂粗的蜡烛,愉贵妃拨弄着尾指银镶宝石护甲,对坐在下边的永琪道:“皇上是要封那个陈氏为贵人,然后换个家世带进宫中吗?”她已经不再追究自己儿子跟媳妇隐瞒自己的事情,毕竟天命难违,皇帝的旨意就得遵从,所以也只是详细打听乾隆对这个女子的喜爱程度,“可有说将她安置在那个宫殿?”   “这倒没有说,而且皇阿玛也只是很笼统叫儿子跟礼部的大人像个方案出来,连册封的日子、谁做册封使都没有说明。”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皇阿玛像是在迷惑陈氏一样,并没有很明确地给出指定的方案,反而倒像是用甜言蜜语暂时哄住陈莹莹而已。永琪又记起在他们出来之后,傅恒曾经入内与自己皇阿玛议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个陈氏有关。   “现在太后出面将陈氏关了起来,虽然暂时隔绝了皇帝纳她入宫的念头。但是长此下去,只要陈氏一日还在,皇上只怕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尤其是她还长得这样像慧贤皇贵妃。”潜邸的老人都知道,当年慧贤皇贵妃圣宠之时,孝贤皇后都得避让三分。好不容易等慧贤死了令嫔倒了,宫中开始平分春色,要是此时横里杀出个劲敌,只要后宫又要大乱。   “可是如今皇玛嬷跟皇阿玛都上心了,那个陈氏只能先这样留着了。”敏宁回道,“倒是小林子的事情,媳妇倒是觉得跟令嫔还有武常在都有关系。方才在太后处,见皇玛嬷要严审小林子的时候,媳妇瞧着令嫔跟武常在都苍白了脸色了,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但媳妇是不会看错的。”   “摆明是心虚了。武常在是养心殿的奉茶宫女,认识皇上身边的小太监也不出奇;令嫔倒是好手段,小林子才刚刚调上去伺候皇上没几年,她就能把人收买了,可见魏家真是财大气粗。”没有银子哪里能收买得了皇帝身边的人,魏家就算被削成白身,魏清泰在内务府这十来年肯定也是捞了不少油水的,还有令嫔得宠时那些人的巴结,也不怪就算令嫔如今不如从前圣宠,却依旧锦衣玉食,比普通的嫔位得的东西要好三分。   “这回也不知道谁会倒霉了。”永琪道,“不过依儿子看来,令嫔能扎根后宫多年,手段自然非凡,武常在这回只怕是要被罚了。”   果然,小林子在挨了几下板子后就憋不住,直喊着是武常在要他将消息传给皇后身边的宫女,要借机叫皇后将那个陈姓女子除去。乾隆大怒,吩咐将小林子处死,又立刻下旨废除武常在的位分,贬为庶人押回京迁入冷宫。然后又下旨御驾继续前行,却不再提起陈莹莹的事情来。   “哀家瞧着皇上,对那个陈莹莹也不过如此了。”太后让桂嬷嬷派几个有功夫在身好生看着陈莹莹,又对来给她请安的皇后说道,“等再过一段时间,皇上对她的兴趣淡下来,哀家自有法子收拾她。”   “皇上的性子媳妇跟皇额娘都了解,只怕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儿了。”皇后叹了口气,“从前慧贤皇贵妃不也是这样吗?媳妇倒觉得将陈氏接进宫去也未尝不可,换一个身份,当成是扬州百姓陈氏,入宫之后如何搓圆按扁,便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了。”皇后虽然冷静了下来,但对陈氏还是厌恶不喜,虽然此事还未宣扬出去,但也要及早做好准备工作,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太后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此事已经叫伴驾的妃嫔都知道了,很难担保不会宣扬出去,毕竟女人的嫉妒心是不可理喻的。皇后性子刚烈耿直,这个想法势必也是想了许久的,可惜皇帝就是看不透皇后为他着想的心,一味只宠幸那些喜欢上眼药的妃嫔。她道:“也罢,再看看吧。”没有解决方法,就只能拖下去了。   乾隆在黄淮交汇的清口巡查河务后,就开始乘船沿运河行驶船队由京口渡过长江,二月二十五日,驻跸苏州府。   刚刚安顿好,敏宁就听珊瑚说万琉哈氏来请安。她记得自己曾经吩咐下午各自休息就是,不过既然万琉哈氏这样守规矩,她也不好不见,便让她进来了。   万琉哈氏跟永琪同岁,今年年方二十一。她长得娇柔妩媚,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脸色有些苍白,也不知道是刻意装扮成这样还是真的累了。她穿着一身湖蓝戗银米珠竹叶的衣裙,乌鸦鸦的发用白玉簪挽好,簪着三两支绿玉凝华拧金丝簪。用目光逡巡过屋内,见没有永琪的踪影,万琉哈氏微微泄气,但也很尊敬地给敏宁行了一礼。   敏宁见她方才的动作也知道她此刻的来意。升做侧福晋心就开始蠢蠢欲动,有了位分就像有宠爱,不必从前还是格格的时候那样温顺恭谦了。敏宁捧起茶盅抿了一口茶,笑道:“我不是吩咐你们下午好生歇着吗,怎么又来给我请安了?”   “给福晋请安是妾身当做的。”万琉哈氏连忙回神,温婉地道,“这段时间忙碌得很,也没来伺候福晋,妾身心里难安。”   是没来伺候我还是没来伺候永琪呀,说得倒是好听。敏宁微微勾起了嘴角,回道:“路上辛苦,我也不是不体贴的人,不会叫你们撑着疲劳的身体来来服侍我跟爷的。瞧你的样子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今晚也不必来了。”   万琉哈氏咬了咬唇,才低头闷闷地称了句“是”。   有了万琉哈氏这个例子,敏宁也觉得有时候一个人的位分太高总会叫她生出别的心思。她不会傻乎乎地拼了福晋的贤惠名声不要跟万琉哈氏作对,只是叫人在索绰罗氏耳边说几句,便足以让她们两个又开始针锋相对起来。索绰罗氏虽然有时候挺没脑子,但能跟万琉哈氏相互牵制也不错。   乾隆似乎爱上了在苏州府的生活,每日都在外边游览各处园林,倒是把陈莹莹给抛诸脑后。太后、皇后还有一众妃嫔都松了一口气,觉得陈莹莹只怕是翻不出什么花样了。康贵人尤为紧张,她当初得宠就是因为有一双跟慧贤皇贵妃极其相似的眼睛,如今来了个长相更像慧贤的女子,她的地位也就尴尬了。   “听说苏州的刺绣极好,江宁制造局晋上来的衣裳都是苏绣的图案,看着就觉得精致细腻。”没了得宠的武常在,也没了之前疯传要立为贵人的陈莹莹,众妃的心情也是快活了不少。永常在也是新宠,但平时为人胜在低调,所以也颇得太后青睐,只见她盈盈一笑,将话题转到衣服的刺绣上来。   “那是,听说好的苏绣绣出来的屏风,远远看去就像真的一样,只可惜没能亲眼见一见。”新常在搭话。宫里上好的苏绣屏风都是最先供给主位娘娘的,她们这些贵人、常在或者答应也没资格拥有。   从前令嫔最得宠的时候,最好的苏绣屏风都是首要供给太后,其次便是轮到她,连皇后都没法子分庭抗礼,可如今大不如前,接触到这个话题时令嫔也只是跟着扯了扯嘴角算是陪着尽兴罢了。小林子的事情虽然只扯出了武常在,但不担保要是有人追查下去会不会查到她身上,这些日子她都是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唯恐被人抓住把柄,反倒是整个人都因为情绪紧张而消瘦了些,显得跟楚楚动人了。   就在大家相谈正欢的时候,桂嬷嬷却是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完全没有了平时在太后时的稳重。她也顾不得请安,尖声道:“太后,皇上遇刺了!”   众妃都倒吸了一口气,太后猛地一站起来,急声追问道:“怎么回事?!”   “是,是白莲教!”桂嬷嬷喘着粗气,“听说他们得了消息,在皇上今儿去的园林处埋伏伏击皇上!”   白莲教!敏宁虽然不熟悉这个宗教组织,但也听说过清嘉庆时期白莲教发动过一次大规模起义事件,据说差点就攻占了紫禁城。乾隆今日带着永琪、傅恒等人一起出巡,身边并没有带太多侍卫,这回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永琪虽然学过武,但到底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皇子,敏宁咬着唇双手握拳,指甲狠狠扎进掌心的肉里。   皇后惊呼一声,敏宁连忙望过去,之间太后已经昏过去,现场更是乱成一片。皇后连忙让人去请来太医,又叫人去打听皇帝一行人的消息,直到知道皇帝一行人都安全无恙,才松了口气。太后悠悠转醒,得知皇帝没事儿,也终于恢复了好脸色。但是太医说了,太后毕竟年纪大,这样一受惊吓,还是得好生养着才行。   等到乾隆带着永琪赶过来,就见皇后正孝顺地给太后喂药,一边的妃嫔们绞着手帕一脸担忧的样子。敏宁跟永琪对视了一眼,见永琪微微一颔首表示自己没事,才松开已经紧到不行的拳头,这时候才感觉到手心传来一丝丝涨满的疼痛感。   乾隆挥退了众人,只留下皇后跟他一起服侍太后。   敏宁跟在永琪身后,感觉身前那人是这样的鲜活,心跳才慢慢恢复正常。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永琪会受到什么伤害。   “没事的,别担心。”永琪似乎有所察觉,温和地笑着道,“皇阿玛安排了一什的侍卫护驾,配合着苏州的驻军,已经将白莲教的人都抓获了。”   “桂嬷嬷说是有人提前埋伏了……”敏宁喏喏道。   “是啊,是咱们行宫里有人泄密了。”永琪握住敏宁的手,“回去再慢慢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我就卖身言情2年了…… ☆、第057章   057章南巡中的狗血剧   “珊瑚,去拿药膏来。”带着敏宁回到自己的院子,永琪首先吩咐道。   “你受伤了?”敏宁眨了一下眼,不像呀。   “你自己都把自己的手心给抠破了,难道就没感觉吗?”永琪接过珊瑚递来的药膏,打开敏宁的右手手掌,直接掌心处有三处已经破了皮的伤口,半月形,已经渗出丝丝血迹。直到膏药贴到伤口时敏宁才疼得“嘶”了一声。永琪见状便放轻了力度,温柔道,“还好只是小伤口,过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自己当时就是究竟是用了多大力气才把手掌心抠破的?敏宁看着掌心的伤口,好半晌才道:“你说皇阿玛早就知道有人埋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记得皇阿玛十分喜爱的那个陈莹莹吗?”永琪接过翡翠递来的热茶,“她原是白莲教徒,跟德州知府勾结,将皇阿玛的行踪泄露出去,好叫白莲教的人能够顺利行刺皇阿玛。而皇阿玛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喜欢陈莹莹,不过是为了麻痹白莲教的人而已。”   “可是我们都已经来到苏州了,怎么现在才动手。”如果德州知府也是白莲教徒,为什么不早早就在山东下手呢?敏宁道,“而且陈莹莹已经被皇玛嬷软禁起来,她是怎么能把消息传出去的,是不是行宫里也有白莲教的人?”   “你说得没错。至于为什么不在山东下手,”永琪勾了勾嘴角,“大概是为了洗脱嫌疑吧。毕竟皇帝刚入了山东境内就遇上白莲教行刺,只怕整个山东的官员都要被追究责任。白莲教不愿意失去一个位高权重的教众,所以等着御驾安顿在苏州后才行事。皇阿玛已经调查出来,行宫中也已经被悄悄安插了几个白莲教众,所以陈莹莹打探到的消息才能如此顺畅地传出去。”   “皇阿玛从一开始就知道此事了?”   “并不是。”永琪继续解惑,“我猜皇阿玛起初是真的对陈莹莹动心了,要封她为贵人也是真心实意的。不过陈莹莹别有用心,许是在平常相处中露出了马脚叫皇阿玛察觉到,所以才会派傅恒大人去调查,慢慢地就牵出这件事来。”   “如此说来,陈莹莹也是伪装得不大成功吧。”敏宁道,“好在发现得早,不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接下来还要诛其党羽,恐怕整个苏州城都不能安生了。”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负责苏州行宫配置的官员必将遭到问罪,还有被擒获的白莲教徒也要一一审问,也不知道他皇阿玛还有没有这个闲情逸致继续南巡了。   这次行刺的主要人员在审问过后便被问罪押下大牢准备秋后处斩,陈莹莹也不例外。不过敏宁听说她在关押起来之后,就被乾隆下去在左右脸上各割了五刀,只说她配不上拥有这张脸,又不许伴驾的人对外提起陈莹莹,仿佛陈莹莹这个人只是虚幻梦一场。   处置了苏州的事务,御驾又开始南下,来到了最终目的地杭州。   “哀家说了,除了这样糟心的事儿,皇帝还是早日回京吧,可他偏不,说要登观潮楼检阅福建水师,顺带游览西湖美景。”太后是不同意乾隆继续南下的,可是乾隆却是蛮不在乎的样子,她也只好继续行程。   “皇上大约心里也不好受,”难得有个跟慧贤长得如此相像的女子,可偏生就是个刺客皇帝面上不显,心里肯定是又急又怒的。皇后服侍完太后用药,又坐在一边陪她说话,“既然出来了,就让皇上好生散散心吧。”   “说起来也只有你跟愉贵妃最近一直陪着哀家。”庆妃要照顾十五阿哥,能天天来请安就已经不错了;令嫔、容嫔也是常来,但是太后不喜欢令嫔,容嫔又忙着伴驾,下边几个贵人、常在也没这个资格长久呆在太后的院子,扒拉了一下,还是皇后跟愉贵妃侍疾的次数最多,得到太后的赏赐也越多。   “照顾皇额娘是媳妇的荣幸。”皇后笑得温婉大方,“皇额娘服了药还是好生歇着吧,媳妇在外间候着。”说罢便扶着太后睡下,给她掖好被子之后,皇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皇后愈发温顺了。”等着耳边没了花盆底踩在大理石板上的声音,太后才睁开眼,对一边的桂嬷嬷叹道,“越发有从前孝贤的模样,可惜却没了自己的脾性了。”   “皇后娘娘只怕是……”桂嬷嬷后边的话没说出来,“也许是福也未可知。皇后娘娘跟皇上性子都这样要强,如今有一方肯软和下来也好。即便皇后娘娘不得皇上喜欢,也总好过被人唆使着当枪使。”   “哼,虽然皇帝查出那是武常在所为,但哀家就不信没有旁人插手。”太后冷笑道,“记得叮嘱常贵,叫他继续追查下去,半点线索都不能遗漏。”   “是。”   来到了杭州,敏宁自然是希望出去走走。恰巧难得这一天乾隆没有把永琪拘在身边,敏宁便高高兴兴地换了一身衣裳,头上的珍珠碧玉步摇微微摇晃。还没走出几步,就见万琉哈氏一身浅粉色常服站在廊道尽头,眼含秋波地看着永琪。敏宁微微皱了皱眉,嘴角的笑意满满就淡了下来。这万琉哈氏真是不死心,看来位置爬得太高确实让她起了不少心思,索绰罗氏也没能压制住她。   永琪不悦地看着万琉哈氏:“爷跟福晋都没召你,你这样巴巴地出来最什么?”   虽然是侧福晋,但本质上而言只是比较高级的侧室,一般来说在有福晋的情况下,她们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呆在后院的。永琪对几个侧室格格并不大喜欢,平时也只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也就罢了,要是有什么吃醋拈酸的行径,只怕他第一个就饶不过她们。   万琉哈氏特意梳了个单旋髻,头上簪着两支水晶蔷薇花簪子,脸上的妆容都是悉心准备的,就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却不想永琪压根就不吃她这一套,还没等她开口请安就先质问起她来。万琉哈氏素来嘴笨,也不知道如何辩解,只好含泪垂眸,轻声道:“妾身是来给福晋请安的。”   这话一说出口,别说敏宁不信,就是她身边的珊瑚都暗地里撇了撇嘴。谁不知道昨晚院子里就传开,说今天王爷带着福晋出门走走,不必她们这两个侧福晋来请安问好,万琉哈侧福晋编个借口也得像样一点,别找个错漏百出的。   敏宁转溜了一下眼珠,举起帕子遮住嘴角轻声笑道:“昨儿我就让人传话说今天要跟爷出门,不必你们来请安了。看来是我身边的人没有把我的话说清楚,倒叫你白白跑一趟过来。既然见着我了,行过礼后便回去吧,你身子娇弱,让日头晒着就不好了。”论说话的水平,敏宁自信能撇开万琉哈氏一条街的距离。   “是。”万琉哈氏扯着丝帕,最终还是在永琪越来越冷的目光下乖乖地行了福礼,然后目送着永琪还有敏宁离开。   在偏院吃着早点的索绰罗氏听罢消息后只是冷冷一笑,便再也不说话。   “看着万琉哈氏的模样,像是要把我生吃了那般。”敏宁跟永琪加了一块儿鲜虾饺到永琪的碗里,“到底是爷魅力大。”   “就会乱说话。”永琪抿了一口茶,“吃吧。”   此时两人正在杭州最有名的太白楼的雅阁中用着早点,薏苡仁粥、鲜虾小饺、玉笋蕨菜还有三两碟点心,虽然分量不多,但味道却是十分好。敏宁轻轻一笑,少了一勺薏苡仁粥送进嘴里。他们的位置临近窗户,微微打开一条缝就能看到杭州城内街道的景象。   时间慢慢过去,原本还有些冷清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渐渐地就把敏宁的心思引了过去。她放下手中的筷子,用水漱了口,才让珊瑚把窗户再打开一点,看着外边繁华的场景,思考等一下改到什么地方走走。虽然说圆明园中不少景色都是仿照西湖美景来建造的,但要是来到杭州不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一件憾事。   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永琪便让人结了帐,带着敏宁还有一众人步出太白楼。太白楼建在杭州最繁华的街道内,所以这条街的人也是不少,敏宁带着斗笠由珊瑚跟翡翠跟着,落后在永琪身后半步的位置。因为南巡路上还遇到了白莲教,所以侍卫们除了有四个守在永琪跟敏宁身边之外,还有六个隐没在人群中。   还没走出太白楼多远,前边就传来喧哗声跟女子尖叫哭泣的声音。永琪猛地停下了脚步,四个侍卫也是围了过来,将他们几个包围住,另外六人听到风声也想过来,却被永琪以眼神制止住。敏宁踏前半步,直接一个穿着缟白衣裙的女子跪倒在永琪跟前,小脸上泪水纵横,身后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卖身葬父加纨绔强纳为妾的戏码?敏宁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女子朝永琪扣了几个响头,开始诉说自己悲惨的身世。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说,敏宁下一胎是继续怀个阿哥好,还是有小格格好呢…… 第058章   058章 抱歉,我的同情心有限   一个楚楚可怜被恶汉逼迫的女子,一个风流倜傥看似十分富有的俊朗公子,要是放在话本或者戏剧里肯定会是一出“翩翩公子英雄救美,一见钟情终成良缘”的故事。可惜这不是话本,永琪也不可能看上这样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自称雯君,是杭州城外一个佃户的女儿。去年夏天大旱,他们的农田收成不多,偏偏自己阿爹又得了急病去了。她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选择卖身葬父,却不想遇上了杭州知府家一个妾侍莫氏的弟弟,要将她强纳去做第八房的姨太太。迫于无奈之下,她只能向眼前这位看起来身份贵重的公子求救。   话是说得好听,可如果这个雯君的眼睛不是一直巴着永琪不放的话,敏宁也会更愿意帮助。那个雯君看着娇柔可怜,脸上的泪痕交错却也不妨碍她的美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那般一直盯着永琪,眉目含情,分明是在借着诉说自己的身世,实则是在暗送秋波。   永琪还没有说话,那个纨绔就自以为潇洒地摇着扇子走上来,道:“你是什么人,也敢跟爷抢女人!”   从来没有人敢在永琪面前自称“爷”,他微微皱起了眉,问道:“你是黎然是我亲戚?”   黎然正是杭州知府的名字。这个纨绔叫莫霍,他的姐姐不过是黎然的一个姨娘,不过他倒是一直自称是杭州知府的小舅子,在杭州城内横行霸道,杭州城的人都敢怒不敢言。莫霍个儿高,一眼就看到了永琪身后的敏宁,于是笑嘻嘻地道:“知道爷的来历就乖乖走开,倒是你身后的小娘们,干嘛带着斗笠,赶紧脱下来叫爷看看。要是长得够好的话,指不定爷还能纳你做第九房的姨太太呢。”   永琪目光一凛,已经快要扒住他裤腿的雯君明显感觉到一阵寒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永琪身边的一个侍卫他拉拉德庆就直接上前,一脚把莫霍踹得个驴打滚。莫霍身边还有几个喽啰,都是平日巴结莫霍的猪朋狗友,见永琪身边高手如云的样子,身子一窒,开始慢慢地往后退——一看就知道这位公子不是好惹的,听说皇帝御驾来了杭州,只怕是伴驾的其中一位大臣家公子吧。不管什么身份,绝对不是他们可以惹的。   敏宁在斗笠后的脸也是迅速冷了下来。前世今生,她都没被人这样调戏过,这个地痞流氓真是找死!   永琪安慰地搂了搂敏宁的腰,直接吩咐德庆:“别弄死了,让他以后不能人道就是了。”   不能人道……真狠!不过她喜欢。敏宁微微勾起嘴角。   “是。”德庆得令,跟另一个侍卫徽远一起将莫霍带去了角落。很快地,在外围围着的几个侍卫也一并走进来补充德庆跟徽远离去后的位置。   永琪也没这个打算要去理会跪在地上依然目光炯炯凝视着他的雯君,只对敏宁道:“今儿还是不宜继续逛下去了,咱们先回去吧,等过两天再出来。”   “也只好这样了。”好好地出来走走就遇到这么狗血的事情,再好的心情都给破坏掉了。敏宁道,“听说街角处的那家点心铺子很出名,咱们买完点心便回去吧。”说罢便开始往街角走去。   雯君见永琪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狠心一咬牙就扑过去要扒住永琪的裤腿。一边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连忙护着永琪让她扑了个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哭喊道:“恩公,您为我打退了那个恶汉,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将来为奴为婢、伺候恩公,以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   敏宁朝天翻了个白眼,亏得她带着斗笠,不然这么没形象的动作被看见之后肯定会被珊瑚或者翡翠念叨到头疼的。她示意永琪不要搭话,转过身来便道:“我的夫君没有帮你打退那个纨绔,我们家也不缺奴婢,不必你来伺候。说来你说你爹爹刚刚病逝,你如今还在孝期吧。要真是真心感谢我们家爷,也该知道戴孝之人要懂得避讳才是。这儿是十两银子,你拿去安葬好你的父亲,再看看可以去投奔哪位亲戚吧。还有,男女授受不亲,方才扑过来的动作不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该做的。”说罢便帅气一回头,缓步走到永琪身边,跟他一起慢慢往回走。   雯君还要说什么,却被珊瑚拦住,手里塞进了十两银子。珊瑚看她痴痴看向永琪的目光,不屑地笑道:“咱们爷还有夫人和善,但你也别得寸进尺。夫人‘同情’你的可怜遭遇,但也别想得到太多,咱们家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话音刚落,珊瑚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雯君,才转过去追上一行人的步伐。   雯君脸色红白了几下,握住手中的银子,倒也没再跟上去。   “每回出门都遇到状况,下回再也不出去了。”将一头长发解开梳理好,敏宁又换了一身衣裳,半是调笑半是无奈地道,“原本还想着给六弟妹跟八弟妹还有宫里的娘娘们带些礼物的,今儿倒是耽搁了。”   “叫翡翠帮你买便是了。”永琪喝了一口雨前龙井,“过不久,只怕黎然的夫人就要来赔罪了。黎然为官虽然有些迂腐,但却是个极有能力的人,要是这回因为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莫霍而丢了头顶的乌纱帽,那可真是冤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有意纵容的。”敏宁却有不一样的看法,“按理说他后宅里那个不过是个姨娘,她的弟弟更不是什么亲戚,如今敢在杭州城内这样横行霸道,杭州知府他会不知道吗?只怕是因为太过宠爱那个姨娘,所以才想对她弟弟的恶行视而不见罢了。听说那个莫霍还有另外七房姨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强抢回来的。”   永琪搂住她的腰,笑着道:“你倒是提醒我了,还是派人去查查比较好。要是皇阿玛知道他亲自挑选的大臣里出现这样包庇亲戚的人,只怕也会气坏了。”   “这些地方官都是你护着我我帮着你的,皇阿玛又远在京城,自然不能及时察觉了。”敏宁放松身子靠在永琪怀里,“有了今儿这一出事,我也不愿意再出去走动了,还不如留在行宫里陪皇玛嬷打马吊的好。”   永琪却没有接话,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了避免官官相卫,他皇阿玛曾经在各省派驻监察大臣,随时随地禀告地方官员的动态,查出他们有否国法,如果黎然真的包庇莫霍,那么杭州的监察大臣应该有所回禀才是。如今朝中是半点音讯都没有,是这个黎然着实不知道内情,还是监察大臣上下沟通有所隐瞒?   黎然的夫人高氏很快就上门赔罪了,还带着莫氏一起来。对比一下两人的相貌,敏宁终于明白为什么莫霍敢在杭州横行霸道。高氏长得清秀,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莫氏却是妩媚柔弱,像朵娇滴滴的白莲花般,只怕也是惯会讨人欢心的。这几天敏宁也打听到了,黎然确实更喜欢莫氏多一些,怪不得一个上不了族谱的姨娘的弟弟也敢自称是杭州知府的亲戚了。   “给五福晋请安。”高氏行礼道。   “起来吧,赐坐。”敏宁觉得高氏实在有些可怜,在家不得宠,但是如今又不得不出面收拾残局帮黎然还有莫氏擦屁股,所以也不打算给她脸色。倒是她身后的莫氏一直低着头,行礼问安时也是吱都不吱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愿意出来道歉,还是觉得没脸见人所以一直颔首。说起来她那个弟弟还是家中独子呢,现在想来莫家也要断子绝孙了。   高氏也不想矫情说些什么,本来这事也不是她惹下的,只是她是主母,少不得要出面带人来请罪,所以坐下之后也不说话,只是做个手势示意莫氏上前叩头谢罪。   敏宁这才注意到莫氏脸上还有红通通的,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个巴掌的掌印。怪不得一直低着头,想必是挨了打了。敏宁捧着茶盅慢悠悠地拨着茶碗盖儿,爱理不理地由着莫氏在下边跪着。莫霍家的七房姨太太,除了两个教坊出身的,其余的竟然全都是强取豪夺强抢回府的,可怜那几个女孩子就这样被糟蹋了,这个莫氏却不管不顾,还在黎然耳边吹枕头风,生生将这些事隐瞒了下来。   高氏在一边看得解恨,那个莫氏从前明里暗里给了她太多委屈受,偏生老爷又宠爱她偏颇她,如今得罪了荣亲王跟荣亲王福晋,那个莫霍被废了身子绝了后,莫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先是挨了一巴掌,然后就被关在屋子里断水断食三天,接着就被强行换好衣服塞到车子里来赔罪了。如今老爷的官帽八成是要丢了,倒是连累她在翰林院的儿子。   “我只说一句话,”敏宁看着莫氏道,“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莫氏把头扣得“砰砰”响,哭得梨花带雨,道:“五福晋,您这样高贵仁慈,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还有老爷吧!求您了!”   敏宁听到这样熟悉的台词不禁打了个寒战,眼神一凛道:“我的同情心有限,对你弟弟的作为是深感厌恶。今日黎夫人好生带你来赔罪,我原本想轻轻放下的,可是听你的话,似乎对我很是不满呀。”   莫氏还想说,高氏便先行一步道:“莫氏只是糊涂了,请福晋不要怪罪。”她恨不得一巴掌删晕莫氏,出门前老爷就吩咐不许多嘴,可莫氏真是愚蠢之极,“这是奴婢的一份心意,请福晋笑纳。莫氏的事儿奴婢会按照家规处置,请福晋不要生气。”   敏宁接到礼单扫了一眼,假笑道:“夫人的心意我收到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去陪着额娘,请回吧。”说罢就举起了茶盅。   高氏让身后的嬷嬷扭着莫氏出门,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外边传来响亮的巴掌声。 第059章   059章启程回京   黎然的乌纱帽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因着包庇罪犯纵容其抢夺民女,他被削职查办,连带着在翰林院的嫡长子也被削了白身。不过乾隆虽然气恼,但对于黎家嫡长子却是手下留情,允许他收拾行装带着母亲离开。莫氏等人就没有这么走运了,发卖的发卖,问罪的问罪,一点都不留情。   “要哀家说你还是太心善了,那些个狐媚子就该直接丢出去。”黎然得罪永琪还有敏宁的事情行宫里的人都了解,这日去太后那儿打马吊的时候,太后还这样说道,“仗着自己得宠就不把主母放在眼里,还想包庇家里人,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这话明面上看似在说黎家的事情,但却不知为何敏宁还联想到了前几年令嫔仗着乾隆宠爱冲去养心殿为魏家求饶的事情。而且不止她想到了,在座的人都想了起来,令嫔坐在一边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没有多嘴说什么。   皇后跟愉贵妃倒没有搭话,庆妃却是笑道:“那个姨娘不过是仗着得宠罢了,五福晋怎么会跟她一般计较。”   “那位黎夫人是温柔大方,可惜也遭到连累了。”太后叹道,“听说她儿子还是上一届的进士,好好的前途就这样被个连庶母都算不上的姨娘给毁了,当真是无妄之灾。”   敏宁倒了杯茶给愉贵妃,而后说道:“好在皇阿玛并非勒令他以后不能再为国效力,等再过几年也许还有起复的机会。”   说起乾隆,皇后倒是想起一件事,便道:“说来御驾在杭州也逗留了好一段时间了,听皇上的意思,只怕不日就要启程回京。”   “也好,出门这一趟发生太多事儿,哀家年纪也大了,还是回去好生休养为宜。”想到这一路上又是要纳歌姬为妃又是白莲教刺杀的,到现在也是心有余悸。   但是最高兴的还是众位妃嫔。之前出巡一次宫里就多了几位姐妹,难得这次出来下边的人因着白莲教的事情不敢再送人,她们这一行列中才没多出如花似玉娇滴滴的新宠呢。只可惜令嫔那个狐媚子不知道怎么的又得了皇帝青睐,竟然有了复宠的迹象。   “福晋回来了。”珊瑚连忙迎上去,叫人绞了帕子又端来热茶,“爷早早就回来了,眼下在书房看书。”   “知道了。”净了手,敏宁便坐在梳妆镜前将头上的珠钗都摘下来,“今儿后院那两个还算安静吧。”   “索绰罗侧福晋一直在屋里抄写经文,万琉哈侧福晋却是在爷回来之后院子外徘徊了好一阵子,后来才蔫蔫地回房的。”珊瑚帮着敏宁卸下首饰,“晌午的时候令嫔娘娘身边的秋霜来了一趟,说是许久没跟侧福晋说话,想请她过去聊聊。”   晌午的时候敏宁正带着小包子在愉贵妃那儿蹭饭,这个令嫔倒是惯会挑时间的。敏宁拿帕子擦去脸上的胭脂,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索绰罗氏答应了?”   “令嫔娘娘邀请的不是索绰罗侧福晋,而是万琉哈侧福晋。”珊瑚谨慎地回道,“奴婢也不明白为何令嫔娘娘会遣人来,这段时间下边的人汇报说万琉哈侧福晋并未跟外边的人多联系,连踏出院子的行径也是少之又少。福晋您看,是不是令嫔娘娘……”   “不过是又重新得宠,脑子里开始想些不该想的东西罢了。”从前拉拢索绰罗氏,如今见索绰罗氏俨然安分了,又不甘心地去拉拢万琉哈氏,她还真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宠冠六宫的令妃娘娘吗!当年十四阿哥身子不好,令嫔就敢教唆他人害得永琪坠马,现在眼看着十五阿哥渐渐大了,令嫔又开始谋划了么?   “那福晋准备怎么做?”珊瑚就担心会出什么事儿,王府里还有个水樱没解决,万一万琉哈侧福晋跟令嫔勾结,只怕王府里又要不安生了。她的主子心善,不像履郡王福晋那样时时刻刻压制着后宅的侧福晋等人,所以从前的索绰罗侧福晋才有些肆无忌惮,要不是出了水桃的事儿,只怕索绰罗侧福晋还不会这样安分呢。   “我准备怎么做。左右御驾都要回京了,等回到京城,万琉哈氏有本事就别经过我同意跑进宫去。”敏宁微微眯起了眼,心大的人决不能纵容,“这几天吩咐守门的好生看着,除了太后、皇额娘跟额娘的人,其余人想要进来一律得先经过我同意。”   “是。”珊瑚应道。   “还有,跟小路子说一声,此事还是得知会爷。”   “奴婢会去办好的。”   闰二月十九日,乾隆奉太后回銮。途中又去游玩了长江中的名胜金山跟焦山。三月初三,乾隆从长江登陆至江宁,亲自到朱元璋灵墓前祭拜,随后奉了太后到德州,因接到紧急军令而上岸走陆路,其余妃嫔奉着太后从水路返回。   “乌什动乱,驻乌什副都统素诚自戕,皇阿玛派了富察明瑞去镇压,想必皇阿玛也是因为接到了紧急军情所以才要从陆路先回京的。”永琪翻着兵书,“富察明瑞是傅恒长兄的遗腹子,自幼就是傅恒养大的,所以战功赫赫,深得皇阿玛器重。”   “这我也听大伯说过。”富察家不像一般的满洲大家那样出了位皇后之后就沾沾自喜,他们如今的荣耀都是一刀一枪自己拼回来的,怪不得就算傅恒大人久疏战场,乾隆对他依旧信赖有加。如今福灵安授云骑尉世职;福隆安是和硕额驸兼御前侍卫;福康安更是得乾隆亲自抚养长大,此外傅恒还有一子一女,将来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听说傅恒大人的女儿是十八年出生的,虽然只是个庶出,却一直养在傅恒夫人身边。明年又是大选年了,她又正是适龄的时候,宫里的十一弟跟十二弟岁数都差不多,你说皇阿玛是什么个章程。”   “虽然是庶女,但却是傅恒唯一的女儿,傅恒对她也是喜爱有加,无论是指给十一弟还是十二弟,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大助力了。”永琪从未在敏宁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在他看来,没有哪个皇子是不觊觎皇位的。他如今是诸位争储皇子中最年长的,这是他的优势。   “十一弟生母淑嘉皇贵妃已经去世多年,金家又因为前些年坠马事件被打击得到现在都恢复不过来,倒也没什么。只是十二弟乃是中宫嫡子,就算皇额娘不得宠,也不能影响他嫡子的尊贵。”敏宁把头枕在永琪大腿上,“你虽然得皇阿玛青睐,但也不能动摇十二弟嫡出的地位。”   “十二弟性子有些木讷,又被皇额娘保护得压根不像是在宫里长大的阿哥那般,其实威胁不大。”永琪抚弄着她的长发,“六弟醉心书法工笔,八弟腿脚残疾,十弟安于守成,十六弟年幼又养在额娘身边,唯独十五弟还有些威胁。他天资聪慧,又是汉军旗的庆妃抚养长大,将来要是正式记在庆妃名下,就比包衣所出要高贵了。”   是啊,就好比今年这南巡队伍里,也就是永琪跟永琰有这个福气伴驾出巡了。敏宁知道乾隆对这个长相像极他的儿子十分溺爱,等着明年永琰去了上书房,只怕乾隆的喜爱又要上一层楼了。敏宁捋了捋垂落在眼前的长发,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妥,明儿的时候把那个水樱处理掉吧。”左右她的身份他们都知晓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不要留下来比较好。   “也好。”话音刚落,永琪便觉得右腿有些疼痛,便伸手按了按。   敏宁以为是自己把他的腿枕麻了,便起身亲自给他按摩,又微微笑道:“是腿麻了吗?”   “倒不像是麻的感觉,只是好像针刺一般而已。”他的右腿受过两次伤,但太医都保证不会有后遗症留下,所以永琪也没有把腿脚疼痛的事情放在心上,“大概是弯曲久了血气不通,休息一下就好了。”   “还有一事,万琉哈氏你是作何打算?”敏宁抿了抿唇问道,“虽然她没有跟令嫔沆瀣一气,但终究也是开始有野心,不甘于只做一个有名无宠的侧福晋了。”   “爷有你一个就够了,她要是不安分守己,爷能给她侧福晋的位分,也能请旨撸了她的。”永琪冷情道,“过几天等水樱的事情了结,你就让索绰罗氏重新搬回静思园,到底是皇阿玛钦赐的侧福晋,总不能冷落着的。”   敏宁微微一点头。胡氏性子温和,所以不敢做出头的椽子;万琉哈氏自觉比胡氏跟索绰罗氏都要年轻貌美,之前也是因为索绰罗氏太咄咄逼人才会一直隐忍,眼下索绰罗氏遭到厌恶她又升为侧福晋,所以才敢明目张胆争宠。但皇帝钦赐,就表明索绰罗氏比从格格位分上晋升上去的胡氏跟万琉哈氏地位要高一些,万琉哈氏要是聪明的,就该知道永琪要表达的意思了。   只盼着她真的懂了,别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   “别多想,明儿岳母不是要来看你么,早些睡吧。”永琪觉得右腿疼痛的地方已经舒缓过来了,便说道。 第060章   060章所谓的旧患   瓜尔佳氏来的时候,绵睿刚好睡醒。对于这个喜欢抱抱他的太太,小包子还是十分喜欢的,在敏宁身边黏腻了好一阵子,才迈着小短腿向瓜尔佳氏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把扑到她怀里,甜甜地喊了声“太太”。   “小阿哥会叫人了,真聪明。”小包子才不到两岁,可是平日里叫“阿玛”“额娘”还有“玛法”“玛嬷”等已经十分熟练了。瓜尔佳氏笑着抱起了他,道,“小阿哥之前还跟着去南巡了,我瞧着又长胖了些。”   “是胖了,最近叫姜嬷嬷给换了食谱,多加了些煮得绵软烂熟的肉粥,他可是吃得正欢呢。”敏宁让珊瑚拿来自己从杭州带回来的苏绣布料跟专门定制的首饰,“这是给额娘还有大嫂的,另外这几份文房四宝是给几个弟弟还有淳儿的。”淳儿指的是鄂福宁的长子鄂淳,就要入官学读书了,一切东西都得准备着。   “我便替他们多谢福晋了。”瓜尔佳氏毕竟年纪有些大,已经踏入中老年人的行列,对于沉甸甸的小包子也是抱不了许久,换了两次手后实在支撑不住,便将小包子放在榻上让他自由地屁颠屁颠地玩耍着,“听说南巡路上御驾遇上了白莲教徒的刺杀,我在京城听到消息后都要吓哭了,好在你们都吉人天相。”   “那些个刺客都是埋伏在皇阿玛必经的园林里,我跟皇玛嬷还有皇额娘都留在行宫,所以没事。”敏宁略略说起了这回刺杀事件,“好在发现得早,那些歹徒都一一落网,只可惜白莲教的圣女依然外逃。”   “总会抓到的。”乾隆为了此事肃整山东、江苏、浙江等地的官员,新上任的人为了保住官位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追查下去,只要有任何蛛丝马迹,还愁牵连不出那些一直隐藏起来的人吗?敏宁拨弄了一下护甲,又道,“之前让额娘查的事情,额娘可有眉目了?”   “已经查出来了,那个萨嘛喇家果真是不同一般,跟魏家却是实打实的亲戚关系。当年萨嘛喇家出了个在孝贤皇后身边当嬷嬷的老太太,便花了些手段将令嫔也送进长春宫去,为的是什么,如今就能瞧见了。”瓜尔佳氏道,“令嫔进宫前可是专门学习了慧贤皇贵妃的做派,所以才会一朝得宠荣宠万千。如今令嫔又故技重施,先是安排魏家的女儿进阿哥所,魏含月死后便是安排了外甥女水樱,你一定要小心着。”   “果真如此,看来令嫔还真会算计。”敏宁不屑道,“额娘放心,爷说了,这些心术不正的人是留不得的。”   “那便好。”瓜尔佳氏放心地笑了笑。   水樱的事情是交给小路子去办的,毕竟是关乎人命的事儿,敏宁也不好亲自出面。索绰罗氏对水樱被带走一事显得十分冷淡,搬回静思园后便得了敏宁的首肯请了佛像,如今每日都只在佛堂里吃斋念经,一副方外之人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真的看破一切,还是说只是装装样子蛰伏起来。   万琉哈氏最近也是没了声气,大概也是觉得永琪是真的不会宠幸她了,索性躲起来称病希望敏宁别把她之前的举动记在心上。胡氏依旧平和,偶尔帮着敏宁处理事情也是井井有条,敏宁倒也不稀罕那点权力,分了针线房叫胡氏管理。   敏宁如今也没空管她,那日太医来请平安脉,竟然说永琪右腿隐隐有炎症的征兆!当初的烧伤虽然看似严重,但其实并不是什么重伤,秦太医也保证没有留下后患的,不可能会突然发炎的。敏宁自是有些不信,便通报太后、皇后跟愉贵妃,得了旨意传了秦太医来看,却确实永琪的右腿着实出现了炎症。   “当年爷烧伤的时候是何嬷嬷亲手照料的,一切用药秦太医也知道,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怎么好好地突然就说有病情呢?”敏宁追问道。   “此病名为附骨疽,多见于有损伤病史的人。五阿哥之前烧伤并不是导致此次病发的原因,而是二十四年的那次木兰秋狝折了腿留下病根的缘故。”秦太医捋了捋长须,道,“当年为王爷治疗的太医虽然曾言并不会影响以后骑马行走,但王爷这几年多次随驾出巡,终究还是有些劳累,以致风热入体,化热搏结于骨节,气血凝滞,故而诱发此症。”   敏宁想到了历史上的和硕荣纯亲王就是因为附骨疽的病情英年早逝的,心下咯噔一跳,追问道:“那可有医治的方法?”   “此病看似凶猛,却并非难治之症。微臣先为王爷开一剂黄连解毒汤,日常配以绿豆汤服食,症状便可大大缓解。”秦太医胸有成竹,“王爷此症乃至是初期,发现得早所以治愈机会也大。”   敏宁才松了一口气,笑着道:“那就劳烦太医了。”   “微臣不敢当。”秦太医一拱手,“微臣即刻下去开药。”   让人送走了秦太医,敏宁才叫来何嬷嬷跟小路子,吩咐道:“五爷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这段时间注意厨房上的饮食,别叫五爷吃了禁忌的东西。送给五爷的菜色一律从咱们院子的厨房里出,何嬷嬷你盯紧着点。”   “是。”   “小路子,如今五爷的病况虽然不显,但你也得时时刻刻劝他别过多劳累,下边的那几个侧福晋若是求见,一律都回绝了,更不能接下她们送去给五爷的吃食。”敏宁一一吩咐道。病从口入,这病原就是风热疮毒所致,饮食上更是要格外小心,“等一下秦太医会派人来说服药期间的禁忌,你们都得留意听着。”   “嗻。”   永琪生病的事情肯定是瞒不过宫里人的,好在他们已经分府出宫,也少了一些人情往来。除了永璋、永珹、永瑢跟永璇派来的人之外,敏宁一律以“王爷要好生养病”为借口将王府大门紧闭,倒是传出了不少关于永琪是否命不久矣的传闻来。先前小路子将水樱关押起来尚未来得及处理,此时也正好寻个借口打杀掉。索绰罗氏、万琉哈氏跟胡氏都有心要去看望永琪,但也被一一拒绝了。   永琪这病一旦出现征兆便发展得极快,好在秦太医医术高明,服了几帖药就将病情控制住。敏宁看着永琪被病痛折磨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忍住奔腾而出的泪水,绞了帕子放在永琪的额头上降温。   附骨疽一发作,病患就会发起高烧、大汗淋漓且浑身发热,听说要是不及时治疗,患处是从骨头那里开始腐烂,一直从内到外的化脓,最后可能就要活活疼死。敏宁庆幸太医院的太医还真不是吃素的,吃药扎针后,永琪的高热已经慢慢退下来。   “这回可是把我吓坏了。”敏宁端来薏苡仁百合粥,“额娘在宫里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亏得你身子渐渐好了,要不然……”   “我没事,别担心了。”永琪抿了一口热粥,“那日你枕我腿上说话时,原来便是病症发作的开始,我倒是不以为然。要不是太医们医术高明,我这条腿只怕是要保不住,甚至连这条命也危险了。”   “说起来,你当年坠马,虽然查出是周家坐下的手脚,但魏家又何尝没有出力。只可惜咱们找不到证据,只能让魏家继续逍遥法外。”说起这个敏宁就恨,归根到底还是魏家跟令嫔的错,“那个水樱,小路子寻了个借口将她整治了,可我就怕堵得住这个堵不住另一个,她可是冲着你来的。”   “来一个治一个,如今岳父在内务府任职,咱们倒是可以省了不少心。”永琪又服了药,“我最近大概是锋芒太露了,倒是忘了何为低调。”作为唯一一个伴驾南巡的成年阿哥,又是诸位阿哥里第一为亲王,永琪明里暗里收到不少拉拢跟贿赂。被他拒绝的人有些不死心继续巴结,有些却是怀恨在心想要支持另一个阿哥,明枪暗箭躲也躲不过。“有了这个病作筏子也好,我正好休息一段时间。”   “也对,好生休息下也好。”敏宁见他有些昏昏欲睡,便道,“你且睡下吧,我在外间守着。”   “辛苦你了。”永琪合上眼,在药效的作用下沉入梦乡。   敏宁却是坐在外间的榻上默默出神。她记得历史上的永琪病了差不多有一年才药石无效离世的。那就是说他被这个病折磨了好长一段时间,难道在这段日子里太医院的人都没有想出个有效的法子么?她不信。那么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有人想永琪死。三十一年就是十五阿哥入上书房读书的时候了,他们王府又有几个地方出现空缺,令嫔会不会想要“趁你病,要你命”,趁着内务府小选借机派人入府兴风作浪呢?要真是这样,那便是防不胜防了。敏宁微微垂下眼眸,想了片刻,便叫来翡翠细细吩咐了几句。 第061章   061章 独挑令嫔   等着永琪的高热退下去之后,敏宁才终于回过神来要进宫给太后她们请安。虽说太后之前有旨叫她好生照顾永琪不着急进宫,但到底这孝顺还是要做给别人看的,再不进宫只怕有些人又要开始多嘴了,再者她也想进宫给太后等人禀报一下永琪的情况。   “鲜艳颜色的衣裳都弃了吧,就挑去岁冬天做的那件月白色的。还有,也不必给我涂胭脂了,省得别人说我王爷病了还有心思装扮。”敏宁坐在梳妆镜前吩咐道,“首饰都要素净些,简单就好。”   换好衣裳,头上簪了三两支绿玉簪,敏宁便带着小包子坐上了马车。小包子已经有好些天没见到永琪跟敏宁了,今儿一上车就粘着敏宁不放,软软的身子窝在敏宁怀里,乖巧地含着大拇指。   到了慈宁宫,刚好太后宣召了妃嫔来说说话。敏宁见令嫔一身银红色旗装满头珠翠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没说什么,只是带着小包子给太后、皇后还有诸位主位娘娘请安后便坐了下来。愉贵妃倒是不在,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耽搁没来。   “十六阿哥正病着,愉贵妃在永和宫照顾着她。永琪媳妇等一下到永和宫去看看。”太后善解人意,首先就解释了愉贵妃没来的原因,“许久没见你了,永琪的身子可好了?秦太医说得不清不楚的,听得哀家头都疼。”   太医最喜欢就是掉书袋子,秦太医虽然也不例外,但比起其他太医来说已经好很多了。敏宁回道:“已经好很多了,太医开的药都在服用,每隔三天还为永琪针灸热敷,如今高热已退,疼痛也不那么厉害了。”   “阿弥陀佛,那就好。”太后念了几声佛,“听太医说这饮食上是要多多忌口的,你一定要让人盯紧些才是。”   “孙儿媳妇明白的。”那天吩咐翡翠就是让她和何嬷嬷全面把关厨房,宁可吃得没以前花样多口感丰富,也不愿意闹出什么事儿来。尤其是采办上的人,敏宁是千万个不放心,唯恐是被人收买了,特意叫小路子看着。“太医也拟了禁忌的单子,孙儿媳妇已经让人一天三次告知厨房上的人;每回呈给爷的吃食都是孙儿媳妇亲自看过的,皇阿玛派来的太医也在府上驻守,暂时还没什么纰漏。”   “那就好。”太后点点头。   “本宫那儿还有几株高丽参,等着永琪病好后你再炖水给他服食,就怕病久了身子亏虚,得好生补一补才是。”皇后现在是越发贤良淑德,似乎南巡时那个暴躁以至于崴脚的女人只是一个泡沫的虚影。“还有,天儿渐渐热了,但也要注意别叫永琪的屋内放太多冰块,我听太医说那病虽然不难治愈,但风寒或者风热入体都会加重病情的。”   “多谢皇额娘提醒。”敏宁见皇后如今真的是一副慈母情怀的样子,除了几位阿哥之外似乎谁也入不了她的眼,也只能感叹乾隆到底是多糊涂才会伤了一个深爱你的女子的心。   “听说五福晋前不久刚处置了一个丫头,这回府里又是因为荣亲王的病情而手忙脚乱的,倒不如趁着九月内务府小选好生挑几个合适的人回去帮衬着。”一朝复宠让令嫔倒是很敢大胆地在太后面前说话了,只见她盈盈一笑,头上的红宝石玫瑰步摇微微摇晃,“荣亲王的病得好生将养着,多几个人帮忙也是好事。”   愉贵妃不在,舒贵妃等人也不好出面呛声。敏宁绞了绞帕子,微笑着回道:“说起来那个丫头啊也是活该,明知道王爷病着,还端来什么汤的,里头的东西都是太医吩咐了好几次不许呈上来的,也不知道她安得什么心。王爷本就病得厉害,我心里也着急,所以才叫人打了那丫头二十大板,送回慎刑司去了,倒也没怎么听说她的下文了。”   那些打人的棍上都是淬了毒的,不会立刻要了她的命,却会慢慢腐蚀她的皮肉,直到伤口痊愈,却会在某一天暴毙而亡。如今水樱还好好的在慎刑司服役,而慎刑司这个地方又是做粗活累活的,没了个人也是很正常的。   “按我说,你做得很对,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明知道永琪病着还往上凑,分明就是想得了永琪青睐而已。”太后道,“不过令嫔说得也对,你们府里确实少了个能帮忙的。那几个侧福晋又不是个顶事儿的,难免叫你一个人扛着了。哀家身边的赵嬷嬷跟朱嬷嬷,从先帝爷的时候起就服侍哀家的,今儿带她回去你府上,也可以帮衬你。”   “还是皇玛嬷为孙儿媳妇考虑周到。”敏宁谢了恩,见小包子一直巴巴地看着皇后,便道,“看来绵睿是许久没见到皇玛嬷了,现在都眼巴巴看着呢。”   众人都微笑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绵睿最喜欢的人不是愉贵妃也不是太后,反倒是一脸正经有时候严肃过头的皇后,倒是让很多人都觉得十分出奇。不是没有人猜测过是荣亲王府故意巴结皇后的,可仔细想想也就觉得这个念头不靠谱,皇后虽然贵为中宫之主,但是一直不受皇帝待见,连着嫡出的十二阿哥也是尴尬地不受皇上青睐,荣亲王是如今皇帝唯一能封为亲王的儿子,深受宠爱,怎么会去巴结皇后呢?   敏宁却是觉得虽然皇后看上去很凶,但对小孩子还是十分慈爱。有人说小孩子是最敏感的,知道分辨谁是真心谁是虚伪。看着令嫔好几次对着小包子却屡遭吃瘪的情形,她倒可以肯定这话是真的了。   从太后处出来,敏宁正想要坐上软轿往永和宫而去,却不想被令嫔给截了下来。只见令嫔还是那副笑语盈盈的样子,扶了扶头上的珠钗,便道:“五福晋要是没事,不如跟我一块儿走吧,正好都是顺路的。”   敏宁隐秘地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个令嫔怎么不死心,就喜欢往她身边凑。敏宁倒不想理她,只是往软轿上一坐,便示意抬轿的小太监起驾。   被冷落在一边的令嫔恨恨地跺了跺脚,只是眼下在慈宁宫外,不能做得太过,也坐上轿子追了上去。她好不容易复宠,自然是希望能跟荣亲王府交好。水樱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也就算了,她娘家那边还多的是水灵灵的小姑娘,只要指了一个进王府,还愁没有好日子吗?退一百步说,要是荣亲王真的那样不识好歹,她也好暗地里下手为永琰铺平道路。   “五福晋何必走得这样急?”令嫔暗恨地撕扯着帕子,脸上还是一派笑意,“本宫不过是想跟五福晋说说话罢了。”   “令嫔娘娘说笑了,额娘还在永和宫等着我呢。”敏宁懒洋洋地回道。   “说起来五福晋倒是瘦了些,永琪生病这段时间也多亏你照顾了。”令嫔顿了顿,见敏宁不搭话,又道,“其实我的提议都是好心的,你一个人又要照顾小阿哥又要照顾永琪着实太辛苦了,是时候该培养些心腹帮你处理事务。”   ……有一个词叫苦夏你懂不懂。敏宁就知道令嫔会旧事重提,只道:“这些事儿暂时还轮不到令嫔娘娘操心吧。再说了,今儿皇玛嬷才将赵嬷嬷跟朱嬷嬷赐给我,皇玛嬷身边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   “可即便是太后的人,总有一天也该回到太后身边的吧。”令嫔又晓之以理,“明年就要大挑了,我看着皇上的意思,似乎是想给永琪指个格格的,你就不担心吗?”   “皇阿玛的圣意令嫔娘娘倒是猜度出几分了。”敏宁举着帕子捂住嘴角笑道。揣测圣恩,你令嫔能有几个脑袋可以掉啊?是不是失宠久了连智商都下降了,青天白日下说这些话,就不怕传到别人耳朵里,又叫你失宠了。   令嫔也自知失言,噎了半晌才道:“不过是听皇上念叨了两句罢了。”   真也好假也好,敏宁现在暂时还不关心。再说了,万一乾隆真的要赐人,难不成她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抗旨吗?现实就是现实,不是情情爱爱的清宫小说,想要一生一代一双人,还是去梦里想两回吧。   快到分岔路时,敏宁才终于开口,云淡风轻地道:“说起来我虽然是晚辈,但也知道有些名字也不是能随便喊的。令嫔娘娘虽然是嫔母是长辈,但称呼五爷的名讳时总得避忌些,毕竟……”   后面隐去的话令嫔当然知道,毕竟是庶母跟成年的皇子。令嫔在别人面前从来不会称呼永琪的名讳,只是在敏宁面前为了表现亲近所以故意为之罢了。听到敏宁这样拆穿,令嫔只觉得自己的面子都被狠狠地削去了一层,再好的忍耐也挂不住了,僵着脸便叫轿夫加快速度回去延禧宫。   “主子是把令嫔娘娘得罪狠了。”珊瑚方才一直在一边听着,等到令嫔离开后才道。   “我最讨厌就是别人硬要往府里塞人,令嫔从前明知故犯了这么多回还不死心,我又何必要给她面子。”正当她不知道令嫔为何复宠吗?不就是因为十五阿哥明年上书房,乾隆宠幸他的生母,也算是给他撑下场子罢了。庆妃也一样,这段时间承恩不少,令嫔怎么就不想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呢?再这样得意下去,乾隆第一个就不放过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今天出了个新花样,投雷以后前边会出现图案。于是,小暖一个蠢蠢的基友就去试了,结果发现,投了N个地雷、手榴弹加火箭炮,神马都没出来o((≧▽≦o) 太好笑了!! 第062章   062章 悲与喜   天气渐渐转凉,永琪的病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许是令嫔那番话在太后面前起了反作用,再加上愉贵妃得知令嫔直接找上敏宁要她给王府添人后发誓要令嫔不得安生,荣亲王府里除了索绰罗氏那里补了两个丫头以外,其他一切如旧。去了静思园身边的丫头不是别的,正是蒙古镶蓝旗下包衣,旗上包衣协领便是愉贵妃的兄长兼任的,挑的人都是稳重老实,一家子也是清清白白的底细,都由珂里叶特家掌控着。   “听说宫里的瑞贵人身子不好了。”敏宁拿着银簪拨着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里的香料,“才二十来岁身子就垮了,秦太医来的时候我问过几句,要是十月前还好不了,只怕也就这样了。”   “都是命,谁能违抗呢?”兰蕙叹了口气,“当年咱们还一起参加选秀,住在同一个院子,如今恂嫔殁了已有四年,佳贤现在也是这样子,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要是当初她们没有偶遇上皇帝,平平安安地指婚嫁人多好。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她们两个又是性子高傲的,怎么会不吃亏?一步错,命就没了。   “说到底你跟她也是旧相识,要去看看她吗?”敏宁可是记得兰蕙说过,她跟瑞贵人是自小就认识的,所以有此一问。   “我最近走不开,小阿哥长牙有些发热,府里有一大堆事要忙,赵氏虽然能打下手儿,但我到底不放心。”兰蕙摇了摇头,“说起来,五哥的病好了吗?”   “太医说了,只要按着现在这样子慢慢调养,开春之前就能好了。”敏宁半真半假道。太医确实是这样说的没错,但是永琪的病却比太医想象中的要好得快。也许不必到明年,这忒疾就能完全康复,不过永琪是躲懒躲上瘾了,暂时还不愿意再出风头。“只可惜十弟的婚宴只怕是去不成了。”   “舒贵妃会明白的。”兰蕙安慰道,“今儿倒是难得没见到绵睿,可是还在睡着?”   “哪里是睡着,额娘惦记他,又说王府上肯定是忙得不得了的,便请示了皇玛嬷将绵睿抱到宫里去了。”十六阿哥病愈,愉贵妃终于可以分出心神来照料小包子了。对于自己儿子的嫡长子愉贵妃一向十分疼爱,敏宁也乐得叫他们祖孙好好相处。“眼下六弟对你是越来越好了,你倒是可以放心了。”   女人再得宠,没有孩子也就没有出路了。这个时代就决定这一性质,不是谁说要改变就能随意改变的。循郡王家的侧福晋完颜氏、他们家的索绰罗氏还有六贝勒家的侧福晋赵氏就是最生动的例子。完颜氏也就罢了,好歹从前还生养过,另外两个心中的酸涩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是呀,到底有个孩子才是好的。”兰蕙笑道。   九月中旬十阿哥永玠与科尔沁郡主博尔济吉特氏成婚,而后与八阿哥永璇一道被封为贝子等待分府出宫。九月末,瑞贵人索绰罗氏薨。   瑞贵人今年不过二十一,正是青春年华的时候,乾隆对她向来也是宠爱有加,她病逝后乾隆也是心中哀恸,却并未像追封恂嫔那样追封瑞贵人。宫里影影绰绰地说,是因为瑞贵人之前得罪了令嫔,如今令嫔正是得宠,在乾隆耳边吹了几次枕头风,生生地把追封的旨意吹走了。不管事实如何,索绰罗氏最终也只是得了个贵人的头衔。   不过还没等瑞贵人过了三七,永和宫却传来好消息,康贵人有孕了!康贵人可谓是异军突起,自打搬去永和宫后便荣宠不断,之前生下了十六阿哥永玟,现在又怀上了。这一胎无论是阿哥还是公主,只怕嫔位也是跑不掉的。   愉贵妃心中也是有些不爽的,眼看着康贵人一路水涨船高,隐隐就有脱离她掌控的趋势了。她没这个善心要给康贵人养儿子,更不允许十六阿哥转眼间就忘了她这个养母。说她自私也罢故意离间他们母子感情也罢,十六阿哥是她拉扯长大的,她必须留住永玟。可是还没等愉贵妃决定是不是要动手,康贵人却不小心小产了。   此事十分可疑,乾隆更是大怒,下令皇后要好好追查。正当康贵人还在哭哭啼啼的时候,那边却传出禄常在也有孕的消息来。禄常在是汉女,乾隆对她倒有几分情意,但架不住后宫那么多个女子,渐渐地对她就不甚喜欢了。她所住宫殿的主位是舒贵妃,对她还算照拂,这次诊出有孕之后也是请示了皇后,然后特意安排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照顾着。   “自从禄常在有孕之后,皇上对她的喜爱又回来了。瞧着承乾宫热热闹闹的样子,再对比康贵人那儿,就知道天家无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愉贵妃捧着茶盅对敏宁道,“但是康贵人这一胎没得蹊跷,皇后还在查着,宫里也是乱哄哄的,等一下你把绵睿带回府吧。”   “额娘也别太操劳。”敏宁道,“康贵人如今在小月了,媳妇也不便去看,今儿带了些温补的药材来,就麻烦额娘帮我交给康贵人了。”   “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愉贵妃笑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出宫吧。”   “那媳妇过段时间再来给额娘请安。”姜嬷嬷已经收拾好了绵睿的东西,小包子乖巧地向愉贵妃行礼后,便拉着敏宁的手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姜嬷嬷,绵睿在宫里一切都好吧。”敏宁问道。   “一切都好,贵妃主子对小阿哥照顾得很细致,身边的人都是曾经照顾过十六阿哥的,所以极为稳妥。”姜嬷嬷事无巨细都一一回禀,“宫里不少娘娘见着小阿哥都喜欢得很,令嫔娘娘也来过几回,只是贵妃主子不叫她跟小阿哥见面罢了。”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每回来的时候令嫔娘娘身边总要带着个小宫女,说是要她陪小阿哥玩的。虽说是新补上来的伺候令嫔娘娘的,但奴婢觉着不大像。”   敏宁勾了勾嘴角,道:“令嫔真会打算,我这条路走不通了,就想借着绵睿往王府里塞人么?”要是绵睿真的喜欢那个宫女,到时候令嫔只怕就有借口说什么“让她伺候小阿哥”的话了吧。连个小孩子都要利用,真是恶毒透了。“额娘怎么说?”   “贵妃主子说她自有法子,叫令嫔娘娘死了这条心,请福晋放心。”   “那就好。”   禄常在有孕自然金贵,康贵人那边也是惨惨戚戚,但一切都影响不了宫外。永琪如今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太医吩咐不能长时间走动,每日走一刻钟慢慢锻炼才行。他最近倒是迷上了教小包子说话,这样下来倒是让小包子说话利索了不少。   看着父子和谐的场面,敏宁在一边露出会心的一笑,低着头给永琪绣一双加厚的绒袜。这双袜子内里是兔皮缝制,外边则是柔软的布料,保证绝对温暖。   珊瑚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在敏宁耳边说了几句话,敏宁便放下手中的针线,轻笑出声来。   永琪一抬头就看见敏宁幸灾乐祸地笑意,便问道:“有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发生了吗?”   敏宁挥挥手,屋子里伺候的除了珊瑚跟翡翠之外都走了出去,姜嬷嬷也将绵睿抱下去喂食。敏宁才笑着说:“听说令嫔昨儿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头磕在了玉如意上,把额角磕破了。”   玉如意都是打磨得圆润光滑的,压根就不会把脸蛋磕伤,这分明是有什么内情。永琪笑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我哪敢瞒你。”敏宁偷笑,“最近禄常在有孕复宠,康贵人小产皇阿玛又正是怜惜的时候,若是有人不怕死地往前凑,说些不该说的话,你说皇阿玛会生气吗?皇阿玛要是生气了,那个人也就不好过了。”   永琪一点即通,知道令嫔肯定是撞到枪口上去了,便道:“这事儿绝对不是你可以计划的,是额娘?”   “你一直病着,我没有告诉你,令嫔可是还眼巴巴地想要我咱们府上塞人呢。”敏宁睨了永琪一眼,“我这边说不通了,就想着通过绵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额娘能不生气吗?说起来令嫔倒是自作自受,就不知道那个伤口会不会留下疤痕了。”一旦留了疤,按着乾隆的性子,只怕令嫔又要从高位掉下来了。   “这事儿额娘心中有数,我们不必多想。”永琪微微眯起了眼,“有些人蹦跶得太过,皇阿玛其实都看在眼里的。”   “这我自然知道。”乾隆看似风流却实则无情,令嫔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说将她儿子抱走就抱走,说降位就降位,实际上不都是将她看成是一个替代品吗?令嫔自以为学得孝慧皇贵妃三成就能荣宠不断,未免太可笑了。别说宫里其他妃嫔看她不顺眼,便是太后对她也是没有好感的,聪明人就该收敛起来好好过日子,这样蹦跶着上前找死,何必呢? 第063章   063章蒸包子咯   果然不出敏宁所料,令嫔额角的伤口终究是留了疤痕,任凭她用多少珍珠粉也好,都没办法消除那道伤疤。敏宁在除夕夜的时候还认真地端详了一番,就令嫔将一头长发盘成架子头,戴了满头的金钗银簪,脸上的粉黛也是厚厚一层,尤其是额角处,但还是能隐约看见那道疤痕。   “瞧见没有,破相了。”敏宁含了一口烫热的桂花酿,对一边的兰蕙道,“听额娘说那伤疤极深,所以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当然,这其中还有愉贵妃连同庆妃、忻妃买通太医院的人做的手脚,不然凭着宫里上好的养颜珍珠粉,怎么会抹不平这样一道疤痕。   “你别说,六爷知道后高兴了好一段时间呢。”兰蕙笑着回道。永瑢到现在还记恨着令嫔在纯惠皇贵妃灵堂前故意争宠以及令嫔娘家人敢在纯惠皇贵妃孝期内聚众饮酒作乐,更恨她当年巧言令色害得自己的三哥尽失圣心。今日令嫔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被伤了脸蛋毁了容貌,真是大快人心。   “宫里不少人高兴着呢。”敏宁扫了两眼,却见康贵人神色萎靡地坐在角落处,模样是叫人怜惜的楚楚动人,忽而想起愉贵妃说过,康贵人出了小月之后就一直没有复宠,反倒是日日哀恸不已,悼念着自己尚未出生就没了的孩子,甚至扬言是宫里有人故意害她的。可是皇后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原是康贵人为了保持身材苗条,过于服食了是身量纤细的药物,所以才导致身子变差从而坐胎不稳的,根本就没有人要害她。   不管事实是不是如皇后调查的结果所言,孩子没了已是事实。康贵人一日不愿意走出小产的惨痛经历,宫里人也就庆幸着少了一个强劲的争宠对手。   禄常在倒是一直龟缩在承乾宫养胎,眼瞧着倒是滋润得很,原本有些纤弱的身子变得丰腴,还跟一旁的宁常在、永常在说说笑笑的。自从武常在被贬为庶人并打入冷宫之后,那常在在宫里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她跟武常在一样都是养心殿宫女出身,出了个收买皇帝身边的人打探消息的武氏,她也就被乾隆忌惮着,再也不复从前圣宠的状况。   吃了几杯酒敏宁也有些头晕,便打算出去走走醒醒酒,却不想刚走出来,就见到兰贵人在望月兴叹。兰贵人是二等侍卫兼佐领穆可登之女,钮祜禄氏,生得极美,可却并不得乾隆喜欢,原因只是因为这是太后一力做主要乾隆纳进宫来的。乾隆虽然侍母至孝,却不等于希望自己的后宫被太后左右,故而虽然纳了兰贵人,却只是丢到婉嫔宫里冷落着,入宫差不多十年了这宠幸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   敏宁对她微微颔首便擦身而过。这宫里的女人活着难,要不勾心斗角就更难。胜者固然能坐在高位人人忌惮,可那些输了的女人,一辈子的青春年华就这样耗在深宫中了。   敏宁最近有些犯懒,起初还以为是之前照顾永琪太过劳累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十分在意;再加上春日里人总是慵懒不想动的,所以她身边伺候的人也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直到有一天珊瑚发现自己主子有快两个月没来月事的时候众人才意识到可能是有喜事了,才匆匆叫了太医过府诊脉。   结果自然是喜人的,连带着在衙门办差的永琪也是高兴地合不拢嘴。他的腿疾在十二月的时候就应全好了,二月之后便开始回到衙门办公,三月里王府里就传来这样的好消息,可见他的运气还是很好的。   加快速度完成手上的公务,永琪迫不及待地就要回到敏宁身边,还没踏出礼部的衙门,就有官员上前祝贺,部分人更是蠢蠢欲动,盘算着自己妹妹/女儿/侄女/外甥女的年纪,想要先跟永琪打好关系,等着今年大选的时候可以往王府里送人。   打发了第四个在他面前隐隐约约提起此事的员外郎,永琪心中的喜悦慢慢退下来,转而想到了今年大选的事情。诚然,他跟敏宁之间的感情是深厚,但他皇阿玛是不会在乎这些的。他身边自从二十四年之后就没有其他女人进府了,上一次大选可以逃脱,这一次会不会也能这么走运呢?   敏宁正被绵睿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见永琪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进来,便用眼神示意姜嬷嬷先把绵睿带下去,让翡翠绞了帕子给他净脸净手,才道:“爷这是怎么了?是衙门有什么事让爷想不过来吗?”   “没什么。”永琪微笑着摇了摇头。敏宁自从得知自己有孕之后便再也不作繁琐的打扮,头上簪着两支金崐点珠桃花簪,脸上不施粉黛,衣服也换了一身宽松点的,脚上也换成了绣桃花的平底绣鞋,屋内的香炉都已经拿走。他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将伺候的人都挥退出去,才握住敏宁的手道,“你有孕我心里高兴,只是又担心皇阿玛会赐下别的女子,要知道今年就是大选的年头了。”   敏宁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好半晌后才蹙着眉道:“我是极不愿意别的女人入府的,只是如果皇阿玛执意如此,我们又能怎么办呢?”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是这样,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她抽回手,“你是要争夺皇位的人,皇阿玛指给你的女子势必都是有些家世的,我又怎么能阻止呢?”   “让我想想法子。”永琪看着敏宁垂眸的样子,势力支持与夫妻感情纠结在一起,过了好久才吐出这句话来。   晚膳敏宁差点就没心思吃了,要真是来了一个家世不错的女人,她该怎么办呢?   这事儿敏宁跟永琪都默契地选择了避而不谈,她也没告诉愉贵妃或者瓜尔佳氏她的心思。要是乾隆真的指了个家世不错的女子过来,大不了她就好吃好喝供着呗,总不能叫人说她有荣亲王嫡长子在身边就得意忘形。虽然这样的思想很鸵鸟,但对于敏宁来说无疑是最能安抚自己的。   五月的时候,初选的结果就出来了。敏宁因为要安胎所以这两个月都没入宫给太后等人请安,等着胎像稳固之后,她便让人套了车,慢悠悠地往宫里去。   在慈宁宫里,她看到了太后娘家的一个参选秀女,总督爱必达之女钮祜禄氏。太后跟爱必达并非同一个祖辈,太后出身的钮祜禄家只是旁支,爱必达这一支却是嫡系后裔,但出了这一位极有福气太后之后,不管是旁支嫡系,都少不得要来多多巴结。兰贵人不得宠,钮祜禄家自然要送第二个女子进来。太后却是另有一番心思,她不愿意钮祜禄家的荣耀断在自己儿子身上,又知道自己儿子不喜欢后宫被人摆布,索性就把目光转移到下一任皇帝继承人之一的永琪身上。   敏宁看着有意拉媒的太后,半垂着头绞着手中的帕子。她终于明白令嫔撕扯帕子的感受了,要是不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只怕她就要冲上去狠狠地挠太后一脸爪印。拉纤保媒也不知你这样的,当着人家一个女孩子的面说什么“你们年纪相当,能做姐妹自然最好”的话真的没问题吗!还有,我可是比她大八岁,哪来的年纪相当!   乾隆的出现及时拯救了太后。敏宁松了一口气,慢慢起来给乾隆行礼,眼角却扫到跟在乾隆身后的永琪的身影。她偷偷瞄了永琪一眼,见永琪对他微微摇了摇头,便颔首不再说话。钮祜禄氏也没想到自己能得见天颜,顿时慌了神,手脚都差点不知道往哪里摆。好不容易给乾隆请完安,看到后边风度翩翩的永琪,钮祜禄氏的小脸蛋一下子就红了,低垂的脸蛋不敢直视,只是隐藏在发髻下的耳珠一直透着红润。   太后让桂嬷嬷把钮祜禄氏送出去后才道:“皇上怎么来了?”还带着永琪了。   “刚刚跟礼部的人商议完朝政的事情,想着许久没来给皇额娘请安了,便跟永琪一道过来。”乾隆装作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方才那个是?”   “是哀家娘家的小姑娘,今天是要参加大选的,哀家今儿也是召她来说说话。”太后慈爱地笑道,“皇帝有心来看哀家就好,瞧着瘦了些,政务上的事情再繁忙也得注意身子。”   “谢皇额娘关心。”见太后有心转移话题,乾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睛却是扫了一眼坐在一边看似很委屈的老五媳妇。太后是什么心思他不是不懂,可是老五媳妇才怀孕四个月,她就这样迫不及待要送钮祜禄家的人进荣亲王府,未免是有些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吧。他孝顺她,但不等于要将爱新觉罗家跟钮祜禄家牢牢地捆在一起,那个钮祜禄氏,他绝对不允许她进到荣亲王府里。“儿子有些话要跟皇额娘说,就让他们这些小辈先回去吧。”   太后脸上不显,心里也是有些不是滋味的。但乾隆是皇帝,她不能拿着太后的身份压他,便笑着同意了。   敏宁来了一趟听了一耳朵差点气得肝疼的话,却又糊里糊涂地跟着永琪一块儿去了愉贵妃那儿。在路上,永琪跟她承诺了,回府后再慢慢给她说明白。 第064章   064章常贵人与双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敏宁跟永琪才从宫里回来,府里的另外三个侧福晋就分批派人来说,要来给福晋请安,只是这样的请求都被永琪给打回去了。也不怪她们这么快就知道传闻,本就是索绰罗夫人给皇后请安时无意中听令嫔提起的,便急匆匆地来跟自己女儿商量。这府里奴才众多,流言就渐渐传开了。   “府里的人耳朵倒是挺灵敏的。”敏宁换了一身常服,捧着装有玫瑰蜜露的茶碗津津有味地抿了一口又一口,“你说过的,会给我好好解释一番,现在该告诉我了吧?那个钮祜禄氏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没有做些什么?”   “那个钮祜禄氏我是真的不知情的,不过皇玛嬷今日会给你介绍钮祜禄氏,倒是更方便我行事了。”屋子里只剩下小路子跟珊瑚、翡翠伺候着,他们都是极可信任的,所以也不避讳着,而且这事本也是永琪吩咐小路子随时打听情况的。“皇阿玛虽然孝顺,但也不允许太后随便插手后宫,也不喜欢后宫之人随便插手皇子后宅的事情。皇玛嬷想要钮祜禄家长长久久的荣华富贵,先前已经安排了兰贵人进宫,如今又有一个适龄女子参加选秀,本就是最敏感的时候。皇玛嬷却是想把她指给我,便是触及了皇阿玛的底线,所以这事十有八、九会不成功的。有了这一出,按着皇阿玛的性子势必会想会不会还有人想要往咱们府里塞人,心里自然而然就会对这个念头产生抵触的情绪,到时候只要额娘不主动提出来,咱们府就不会有新人进来了。”   “所以你就让小路子时时打听消息,然后撺掇皇阿玛去给皇玛嬷请安?”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合,这边太后给她介绍钮祜禄氏,那边乾隆就带着永琪过来了。   永琪神秘一笑,道:“佛曰,不可说。”   敏宁横了他一眼,心里却是安定了不少。   复选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似乎自从那天乾隆跟太后谈心之后,钮祜禄氏就极少出现在慈宁宫内。敏宁每回去请安的时候都没有听太后提起过自己家族还有这样一个秀女参加复选,诸位妃嫔也只装作不知道,心中却一直猜测这是不是就证明了钮祜禄氏的前程已经给定好了。令嫔更是存着看好戏的心思,她随口的一句话让索绰罗夫人大惊失色,不管这次指不指人,荣亲王府可是有得闹了。   “皇上的意思,是把富察氏指给十一阿哥,瓜尔佳氏指给十二阿哥。”愉贵妃今儿可是高兴得很。富察氏是傅恒的女儿,家世虽然显赫但到底只是庶女,永瑆的性子又是有些爱财,乾隆倒不是十分喜欢;瓜尔佳氏是都统额勒登保之女,出身满洲正黄旗,倒是配得上永璂嫡子的身份。   “都是满洲著姓家的女儿,皇阿玛却是十分疼惜两位弟弟。”怀胎五个月后肚子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来,敏宁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才道,“恕媳妇多嘴,那个钮祜禄氏,不知是怎么安排?”   宫里的风言风语愉贵妃听得够多了,也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看自己儿子后宅失衡的笑话。她摩挲着茶碗的杯口,胸有成竹地道,“只怕是有大造化了。听钟粹宫的人说,钮祜禄氏在宫中表现得极其抢眼,皇上已经看上她了。”   敏宁差点就要把刚喝进嘴里的水喷出来。乾隆看上了钮祜禄氏?!宫里那个兰贵人不就是钮祜禄家千辛万苦才送进来的吗,现在跟个隐形人似的不受宠爱不受重视,她才不会相信乾隆是突然间转了性子才会看中钮祜禄氏的?敏宁咳嗽了一声,才道:“这倒是她的大造化了。”   “那是当然,还是许多人都得不到的福气呢。”以为有太后支持就能顺顺利利进到荣亲王府的门,别做梦了!愉贵妃第一次对太后产生怨言,她儿子的后宅好不容易才风平浪静,要真是让钮祜禄氏进门,只怕又要掀起波浪了。“不过这个消息暂时还不能对外说,你也别急着回去跟府里的女人坦白。”   “媳妇明白的,都得等到半个月之后水落石出才好公布,毕竟也关于人家女孩子的名声。”敏宁抿唇微微一笑。那些想看好戏的,很抱歉了,你们的心思要落空了。   六月十一日,禄常在顺利诞下十七阿哥,晋为禄贵人。六月二十六,赐封总督爱必达之女钮祜禄氏为常贵人,入住延禧宫,跟兰贵人的住处只有一墙之隔。太后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发表什么言论,只是叹了一口气便去了佛堂念经祈福。其他妃嫔也是又惊又恼,明明知道皇帝不喜欢钮祜禄家出来的女子,但如今又来了一个,而且一册封就是贵人的位分,便开始担心皇帝是不是回心转意,真的看上了钮祜禄家的女孩儿,常贵人会不会又是一个劲敌。   “动的什么歪心思,这回都被吓着了吧。”舒贵妃拿着糕点逗弄着十六阿哥,对一边不动声色的愉贵妃笑道,“还是姐姐稳重,没有叫那起子自以为是的看笑话。等着常贵人入宫,只怕就有好戏上演了。”   “可不是吗?”愉贵妃让嬷嬷给永玟送来热羊奶,“连太后都不愿意再管,常贵人的日子就难熬了。听说她跟兰贵人还是远房的堂姐妹,这回又有缘住在同一个宫殿,到时候互相扶持,慢慢地在宫中过日子也就罢了。倒是令嫔有些可怜,今年就一个新人进宫,便被分去了她那儿,日日对着年轻貌美的常贵人,她心里只怕是怄得很咯。”叫你在宫中散播谣言,活该!   “也是啊,人家常贵人正是水灵娇嫩的时候,她便是昨日黄花了,脸上又有那么一道伤疤,谁受得了。听说皇上已经许久不去延禧宫,里边住着的贵人、常在们都暗地里向皇后表明心意,想要从延禧宫里搬出来呢。”舒贵妃笑道,“其实搬不搬出来都这样,皇帝心里念着娇滴滴的美人儿,哪里顾得及她们。”   “总得让她们心存幻想的。”她跟舒贵妃都是老人了,再跟这些年轻的妃嫔争风吃醋便是不合时宜。愉贵妃这几年做得最多的就是整治一下令嫔,外加喝茶吃点心顺道看看戏。不看不知道,原来旁观后妃勾心斗角是这样的精彩。   舒贵妃跟愉贵妃对视一笑,都十分期待接下来的“大戏”。   另一边厢荣亲王府里就平静多了,得知钮祜禄氏是要进宫为贵人之后,索绰罗氏等人终于安下心来,又暗自庆幸当初没有在永琪跟敏宁跟前打探,于是都心照不宣地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敏宁听说钮祜禄氏知道自己被选进宫后是哭丧着一张脸出宫的,心中升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不知是讨厌她真心想来抢自己男人,还是为她以后的后宫生活默哀。   “福晋,别想这么多了,用膳要紧。”珊瑚打开了食盒,从里边端来一道玉笋蕨菜,一道红烧黄鱼、一道菜心鲜蘑还有一道乳鸽汤,一一摆在敏宁面前,“福晋昨儿说想吃鱼,今天厨子就给准备了。还有这一道乳鸽汤,是贵妃娘娘吩咐要炖给福晋喝的。”   显怀之后敏宁的孕吐症状就已经完全消失,胃口大开,一顿饭消耗的食材绝对不少。要不是何嬷嬷监督着每天都坚持散步,只怕她的肚子要更大些。饶是这样,何嬷嬷还是觉得敏宁的肚子大得有些不寻常,就是太医诊脉后一直说没事,也不能消除她的担心。永琪在听到何嬷嬷的回禀后也是有些担心,只是又不能叫敏宁不吃,只能吩咐府里众人密切注意着敏宁的一举一动,太医院也专门派了个太医来随时准备着。这副如临大敌的状况让敏宁差点得了产前焦虑症,好在进入了七月之后太医道喜,说敏宁是怀了双胎,所以肚子格外大些,众人紧绷的神经才总算放松了一些。   “额娘真是有心了。”敏宁喝了一口咸香鲜味的乳鸽汤,笑着说了一句。自从她怀有双胎的消息传进宫去后,不但愉贵妃日日嘘寒问暖,就连乾隆也是派了吴书来亲自看望。敏宁这才发现现代人说的古人忌惮双胎这个说法是假的,古代双生子虽然不多,但从来都没有说这是什么不吉利的事情。   “眼看着福晋这一胎就要有七个月了,贵妃娘娘自然紧张。”太医说双生儿是会提前出生的,所以瓜尔佳氏已经打包好行李准备在五天后进府陪着敏宁了。珊瑚又给她布了一箸菜心,“福晋再尝尝这个。”   敏宁在屋里吃得欢快,那边万琉哈氏从头上拔下一支金簪,轻轻旋开月季花状的部分,露出装着红色粉末的空心材质。眼看着福晋越来越得宠,她虽然升做侧福晋却一直没有宠爱,这样枯燥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也许按着那个人所说的做,日后还能有出头的机会。   万琉哈氏怪敏宁圣宠,却从未想过自己侧福晋之位不过是永琪为了制衡索绰罗氏而上折子请封的。被她赶出去外边守候的丫头看了看万琉哈氏一脸狰狞的模样以及被她握紧的金簪,悄悄地溜了出去。 第065章 处置   外边还是七月的艳阳天,绿绮却觉得屋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牙关直打颤。坐在上首的永琪不断地拨弄着茶碗的盖子,杯盖跟杯口摩擦的声音像是直接撞击在她胸口那般,让她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永琪声音如同平常那般清朗,但绿绮明显听出了其中浓浓的杀意。   “奴婢不敢说谎。”她是永琪派到万琉哈侧福晋身边负责监视的,哪里敢拿些假消息搪塞自己的主子。这事事关重大,福晋如今又是身娇肉贵的时候,万一万琉哈侧福晋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王爷只怕还要治她监管不严的罪名,到时候的下场肯定要比得罪万琉哈侧福晋惨一千倍。   “那你可知道是谁跟她联系的?”王府里已经被他派人看得死死的,万琉哈氏还能跟外人联络意图谋害有孕的福晋,难不成这府里还有掩藏极深的人?永琪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控制住万琉哈氏,再掐断她跟外人怜惜的渠道。   “是万琉哈夫人。”绿绮不敢隐瞒,直接地就说出来,“万琉哈夫人在福晋去给贵妃主子请安的时候入宫看望过侧福晋,这原是跟福晋报备过的,奴婢起初也没有太在意。但细细回想起来才发现,那支空心装有药粉的簪子是万琉哈夫人交给侧福晋的,都是奴婢亲眼所见。”   万琉哈家?他们家不过是镶红旗的一个五品员外郎出身,要说万琉哈家的人有这个胆量要谋害福晋,永琪是不会相信的,这后面势必还有别人撺掇。不过看着万琉哈氏的模样,只怕是犹豫了好一段时间,等着敏宁肚子里的孩子确定是双胎之后才真正起了动手的念头。永琪眯了眯眼,道:“你先回去好生监视万琉哈氏。小路子会给你一包药粉,下在她的饮食中,别叫她这么随意地就能到处走动。”   “奴婢知道。”绿绮将小路子递过来的药粉包塞在自己的袖子里,才小心翼翼地从原路退回去。   “王爷?”小路子跟了永琪这么多年,永琪一个眼神他就明白自己主子要表达什么意思。   “去查一查,万琉哈家最近跟什么人来往过密?”永琪冷声道,“福晋那里先不要惊动,她怀着孩子不能受太大的刺激。”   “嗻。”小路子道。   瓜尔佳氏包袱款款地入住王府,开始正式的陪护工作。一回生两回熟,这待产的日子倒是过得十分松快。因着永琪已经得知万琉哈氏的密谋,所以主院里的人手都被再三叮嘱过,又采取了相互监察的法子,倒不敢有人大胆包天做出什么来。   “听说有一个侧福晋病了,不要紧吧?”瓜尔佳氏道,“要不要迁出去?”   “不过是中暑而已,让她好生休养几天就没事了。”敏宁舀了一块苹果,酸甜爽口的味道一下子满足了所有观感的享受。“再说了,她的院子离我这里远着呢,王爷也不许她带着病体到处走动,没事的。”   “多多少少也该注意些,万一冲撞了可怎么好?”瓜尔佳氏睨了一眼有些蛮不在乎的敏宁,“今儿吃的瓜果够多了,让人端下去吧。你再这样吃下去,到时候生产就要受罪了。”   敏宁的肚子大得有些离谱,所以今年圆明园避暑也没叫她去,就怕坐马车的时候不小心碰着了。永琪自然也是留在府里的,乾隆便带着几个新宠的贵人、常在奉太后出门,嫔位以上的都留在紫禁城里。   交谈之间敏宁便知道,自己的嫂子前几天被诊出又有了身孕,倒是把鄂弼跟鄂福宁都乐坏了。她六叔自从留京之后也是步步高升,短短几年就升为都察院右都御史,跟索绰罗氏的阿玛瑞阳平起平坐。敏宁喝了一口凉白开,才道:“眼看着索绰罗氏乖巧了许多,她阿玛也渐渐低调起来,总算叫我跟王爷安心了不少。”   “人总得知难而退,梗着脖子跟正室夫人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她要是再不学乖,她的侧福晋之位早晚也保不住。”瓜尔佳氏抿了一口酸梅汁,慢悠悠地道。   “额娘说得也是,只是这人心呐有时候也是很难满足的。”敏宁感叹道,“好在王爷对我对我极好,那些个人再怎么蹦跶也是白费力气。”   此时珊瑚却是急匆匆地走进来,在敏宁耳边道了几句。敏宁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只道:“既是王爷要出手,那我就不便过去了,你继续去打听消息。”   “怎么了?”瓜尔佳氏见敏宁脸色有异,便问道。   “府里又出了些事儿,王爷已经带人去处理了,具体是怎样现在还不清楚,等今晚王爷回来我再问问。”永琪突然间带着人去了万琉哈氏那边,看上去来势汹汹的样子,莫不是万琉哈氏做了什么蠢事?敏宁不知道大概的情况,只能让珊瑚继续去打听了。   万琉哈氏散乱着一头青丝趴在地上,那支月季花簪被永琪拿在手里把玩。她只穿着里衣,头晕目眩浑浑噩噩,丝毫不知道究竟是谁把秘密泄露了出去,让永琪这样兴师动众。她看着地砖上的纹路,知道自己这回肯定是要不过去了。   “红花粉混着麝香,你倒是想得周到。”永琪身子向前一倾,尖锐的发簪尾部挑起万琉哈氏的脸蛋,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爷以为升你做侧福晋,也算是嘉奖你这些年来的安分守己,倒没有想过会让你产生要跟福晋一争高下的念头。谋害福晋跟皇嗣,你说要是皇阿玛知道此事,会怎么处理你,处理万琉哈一族呢?”   “王爷,此事都是妾身鬼迷心窍,与妾身娘家无关!”万琉哈氏顾不得脸上的刺痛,连忙扒着永琪的脚求情。   “怎么会不管万琉哈家的事情,这支簪子不是你额娘带来给你的吗?”永琪一脚将她踢开,“有这个心思想出这样的念头,怎么就没胆量认罪?福晋这些年待你不薄,你倒是跟萨嘛喇家合作,想要置福晋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于死地,你就是这样回报福晋的好意!”   “她算什么好心,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罢了!”万琉哈氏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才讽刺地大笑道,“显摆她的贤良淑德,让大家都以为她是多么的贤惠,实际上还不是把我们这些女人都挤到一边去!妾身也是爷的女人啊,为什么爷就不看我一眼呢?爷可知道这些年的长夜漫漫,妾身是怎么一个人度过的吗!便是她怀了孩子却依然霸占着爷不放,这样虚伪做作的人不该死吗!”说到最后俨然是破罐子破摔了。   “我看你是疯了,你觉得是福晋害得你失宠,那么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永琪阴狠地道,“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宠幸你。你若是肯乖乖的,爷还可以让你一直坐着侧福晋的位置,毕竟你也就只有这么点用途了。没想到你却不知好歹,那么我也不必客气。小路子,从今天开始即刻将这个院子封起来,除了两个嬷嬷之外不许其他人伺候她。爷明天就请旨,万琉哈氏图谋不轨,废除侧福晋之位。”   知道永琪这是要将她软禁至死,万琉哈氏像失了魂一般呆坐在地上。绿绮随着永琪走出门前瞧瞧回头看了一眼,见万琉哈氏空洞着眼神,慢慢地就滴下一串眼泪,不禁叹了一口气。   院子的门缓慢地关了起来,铜制的大锁落下,将最后一点余晖隔绝。   万琉哈氏的事情虽然被下了命令噤声,但那些人不在明面上说,也在背地里偷偷议论,大致的意思还是觉得万琉哈氏自作自受。乾隆的旨意很快就下来,废除万琉哈氏侧福晋的位分,玉牒上除名;万琉哈家因教女不严的罪名被问罪,万琉哈夫人意图谋害亲王福晋被关押等待判决。   瓜尔佳氏听到消息后忍不住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才对敏宁说道:“好在此事发现得早,不然……”   敏宁也是蔫蔫的,她自问对万琉哈氏不薄,没想到好心被人当作狗肺。她叹道:“许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也无话可说。”   “你也别这样子,是她不安好心罢了。”瓜尔佳氏道,“如今王爷软禁她,让她生不如死,便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万琉哈氏没死,但萨嘛喇家就没这么走运了。管你是不是从前孝贤皇后信任的嬷嬷,敢做出谋害皇家子嗣的事情就都得死。想着这回差点受害的儿媳妇的阿玛正是兼任内务府总管大臣的鄂弼,乾隆大手一挥,让鄂弼自个儿看着办,拟个章程出来让他过目就可以了。鄂弼从前就是刑部侍郎出身,这点事儿也是信手拈来,将萨嘛喇家的人一一拘押到刑部大牢,上邢、问话、画押,流程顺溜得可以。   萨嘛喇家的供词全部上交后,判决很快就出来了。因着今年秋后处斩的时间正是敏宁待产的时候,为了避免血腥,萨嘛喇家的人全部先关押天牢等待明年秋后处斩。万琉哈夫人就没这么幸运逃过一劫,一条白绫收了她的性命。   十月末,乾隆带着新赐封扬州民人陈廷伦之女陈氏为明常在以及众位妃嫔回宫。此时敏宁已经在产房内,痛了整整一天终于诞下了一对双胞胎,便是荣亲王府的二阿哥跟三阿哥。 066章 秘密   两只刚刚新鲜出炉的小包子其实还没有绵睿出生时那样重,敏宁怀孕的时候看着肚子大,其实分到两个小包子身上之后便显得没那么沉甸甸了。内务府派来的乳母跟嬷嬷都是鄂弼亲自掌眼的,所以敏宁也放心让她们照顾两个孩子。乾隆跟太后等人的赏赐也都到了,都是索绰罗氏配合着打点的,听何嬷嬷说这回索绰罗氏倒是平静无波的样子,麻利地就处理好一切。   瓜尔佳氏直到敏宁出了月子,两个小包子满月之后才包袱款款回到府中。敏宁穿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的旗装,捧着茶盅正跟兰蕙说着话。兰蕙跟永瑢的儿子取名叫绵聪,是乾隆亲自取的。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瞧你生完小阿哥们后可是神采奕奕的。”兰蕙是带着绵聪过府的,放在绵睿那里叫两个堂兄弟一起玩。   “不过是月子里养得好而已。”天天换着花样的补汤,光是喝这个就够了。好在她生产完之后身子恢复得也快,两个孩子也是她在喂养的,所以并没有丰腴许多,倒是渐渐显出了成熟妇人的韵味来。   “你这儿如今倒是一派安宁了,我那儿的赵氏眼下刚有了身孕,又要起复得意了。”赵氏的身孕还是敏宁坐月子的时候诊出的。兰蕙如今对着府里的人也是眼见心烦,所以才会一得空就往敏宁这儿跑,毕竟两人相识这么久,有人能陪着说说心里话也好。“你之前还在月子里不知道,赵氏如今金贵着,常常说肚子不舒服要把爷给喊过去,府里的女人跟我都说了好几遍了。”   “仗着有孕争宠,六弟也容许她?”敏宁道。   “到底是贝勒爷的第二个孩子,还是得重视着些的。”兰蕙抿了一口热茶,“我打算向皇额娘请示,专门派个太医来照看赵氏这一胎。她不是一直嚷着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吗,有个太医坐镇府里我安心,贝勒爷也安心。”   “这不是挺好的吗,还能好好给她安胎呢。”敏宁会心一笑。有太医坐镇府中,赵氏要是敢再随便那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只怕永瑢第一个不放过她。兰蕙看着温和,到底也是富察家出身的姑娘,这些小把戏哪里会看不透。   除夕的时候敏宁便带着绵睿进宫去了。两个小包子还小,太后也发话先不必着急带进来,她也乐意,省得两只小包子给冻着了。绵睿跟他阿玛倒是穿着同色同款的衣服,只是一个俊秀一个还是小胖墩儿,看上去憨厚可爱,一举就俘获了后宫中那些无子无女的妃嫔的心。   “瞧着荣亲王家的小阿哥就是可爱。”忻妃递给绵睿一枚玉佩,然后才笑着跟敏宁说,“又乖又懂礼貌,到底是福晋教得好。”   “忻妃母过奖了,你别看他很乖巧的样子,在家里可是野得很呢。”敏宁笑着回答,眼睛却扫见乾隆带着十五阿哥进来的场景。   十五阿哥永琰入学已经有大半年了,听说功课一直很好,虽然比不得永琪小时候那样聪慧,但资质也是无可限量,最近乾隆最喜欢的就是在诸位大臣面前夸赞自己这个儿子。也许只是皇帝玩弄的权衡之术,但永琰毕竟是历史上真正继位的皇帝,就算令嫔如今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位及皇贵妃,但也不能小觑庆妃的野心呀。   庆妃是汉军旗女子,本就比令嫔的出身要高。虽说令嫔是永琰的生母,但生恩不及养恩大,论感情深厚亲疏,庆妃跟永琰的母子之情更要深一些。眼看着乾隆对永琰是越发宠爱,丝毫不逊色于从前对待荣亲王那样,庆妃心里的小九九也是蠢蠢欲动了。   “皇上这段日子越发喜欢十五阿哥了。”忻妃觑了一眼敏宁脸上的表情,见她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动,只能感慨荣亲王爷跟福晋到底是会收敛神色,“连带着庆妃跟令嫔也在宫中越发得意起来,这日子啊就越发难过了。”   “十五弟是皇阿玛的儿子,皇阿玛疼爱些也是可以想象的。”皇帝来了敏宁也不好再闲聊,便带着绵睿坐回自己的席面上去。   “看你跟忻妃娘娘说得起劲,都说些什么呢?”兰蕙带着绵聪吃点心,见敏宁回来后才问道。   “不过是闲聊罢了。”敏宁让人给绵睿端来一杯热羊奶,“倒是听忻妃娘娘说,十五弟最近十分得宠,连带着生母跟养母也水涨船高了。”   “眼下宫里也就只有十五弟是在上书房读书的,皇阿玛不疼爱他还能疼爱谁。”十六阿哥的生母康贵人自从小产后就一直病着,愉贵妃又不得宠,自然少在乾隆面前露面;十七阿哥才一岁不到,更不必说了。“按我说呀,皇阿玛心里想些什么咱们哪里猜得到,也许不过是假象而已。”   说白了不过权衡之术,她明白的。敏宁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庆妃跟令嫔,默默地抿了一口玫瑰蜜酿。   累丝双鸾衔寿果的步摇金簪与金厢倒垂莲簪衬得乌发更加黑亮,蜀锦做的玫瑰紫事事如意纹样旗装微微收腰,更显女子腰肢的纤细与身量的美妙。细长妩媚的凤眼,高挺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涂着艳红脂粉的唇,保养得当的白皙双手捧着一杯茶,递给坐在上首的、这个王朝的主人。   “这是上好的雪顶含翠,茶好,泡茶人的手艺更好。”乾隆啖了一口,如是说道。   “到底是难得的贡茶,一年才三两斤进贡上好,哪能不好。”庆妃又端来几碟点心,“这是臣妾宫里人做的点心,配着这茶吃味儿极好。”   乾隆看着眼前这个妩媚娇美的女子,依稀记得她是乾隆十三年入宫的,那时候她才十五岁。一眨眼就过去了十八年了,从前那个温柔内敛的女子也长成了如今这副野心勃勃的做派。他捻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是绿豆糕,不大甜,看来她还记得他不爱吃甜食,又接过庆妃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才道:“你这儿的东西都是好的,看上去比养心殿的都要好得多。”   庆妃不知道乾隆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这么多年来她也从未摸透眼前这个男子的心思。于是微微垂眸,轻声道:“不过都是内务府送来的东西罢了。”   “自你十三年进宫以来,都过去十五年了。”乾隆开始回忆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穿着蜜腊黄折枝牡丹的衣裳,头上簪着一对并蒂海棠步摇,那样子朕永远都忘不了。你又素性温和,所以朕也放心把永琰交给你抚养。”   庆妃正要回话,却被乾隆挥手阻止了。   “可是朕如论如何都没想到,从前温婉不爱争的你,也会有跟令嫔合作的一天。”乾隆冷冷地盯着庆妃,“撺掇永琪府上那个侧福晋下药的事是你做的吧,枉萨嘛喇家把一家子都赌在你身上,想要下注到永琰这儿,期待翻身再享荣华,却不想转身你就把他们当成弃子一样割舍。要不是他们不敢就此赴死,朕都不知道你是如此‘慈母心肠’呀!”   “皇上,臣妾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庆妃连忙跪下。她心里虽然惊恐,但脸上却不敢泄露一丝一毫的心虚。跟萨嘛喇家联系的人她已经吩咐父亲处理掉了,仅凭萨嘛喇家一面之言,皇帝绝对不会就这样治她的罪。   庆妃料得不错,乾隆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也不妨碍他已经心生隔阂。令嫔倒也罢了,虽说宠了这么多年,她又给他生过二女一子,但到底是个恃宠而骄拎不清的;庆妃,他原觉得她性子好,还准备等永琰再大一些的时候就正是把他记在她名下,如今想来还好没这样做。为了个才六、七岁养子她就已经开始处心积虑要对付永琪的妻子跟孩子,要真让他们成为母子,只怕皇室的阿哥们都性命堪忧了。   “你有没有做过你心里清楚,朕疼爱永琰不过是怜惜他年幼而已。”乾隆站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庆妃,“永琰是朕下旨抱给你养的,朕也可以下旨让你们永远不能相见。别以为你养育永琰有功就能肆无忌惮,朕的皇位容不得你们这些后宫妇人觊觎!”   庆妃软瘫在地上,耳边还回荡着乾隆带着杀气的话语:“你要替永琰谋夺皇位,就不怕朕将陆家一举杀尽?你的妃位是朕给的,朕自然有权拿回去。你的荣华富贵系在朕的身上,而不是永琰,更不是令嫔那个式微的娘家。朕虽然不杀子,但要圈禁一个皇子也是可以的!”   第二天,就传出庆妃因为着了风寒而卧病在床的消息。永琰虽然有心去看望,但无奈乾隆似乎对他一下子严厉了起来,每天的功课总是多到差点做不完,加之令嫔那儿似乎出了什么事儿,永琰也常常跑去延禧宫,所以也没有时间去给庆妃请安。   庆妃听罢,只是微微地摆了摆手,看着储秀宫内全部换了的奴才,想哭,但眼眶里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第067章   “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要不是皇帝下旨不许后宫妃嫔去‘看望’庆妃,本宫定要好好跟她‘谈一谈’!”愉贵妃温柔地抱着绵睿,但脸上的表情跟嘴里吐出来的话却跟“温柔”丝毫搭不上关系。   “额娘别生气了,皇阿玛已经出面处置。”敏宁这个差点受害的人心中的火气都渐渐消下去了,愉贵妃倒是还是那么恼火。其实乾隆虽然没有对外明说,可是但凡有些手段的人都可以打听出来,暗地里都在笑话庆妃愚蠢,为着个不是自己亲生孩子,而且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长大成人的半大娃娃而葬送了自己还有娘家的前程。   “处置了庆妃,还有令嫔那个贱人呢!”愉贵妃叫人把绵睿带下去吃点心,才慢慢地说道,“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对庆妃这样严苛,倒是放过了魏氏那个贱婢。要是没有她从中牵线,萨嘛喇家的人不会因为庆妃的利诱而做下这样的事情。庆妃聪明,知道一旦萨嘛喇家出面办事,那个负责牵线的人就必定要去除,不过我就不相信令嫔没有留下后手。”   “皇阿玛有他的意思,咱们有哪里能猜测到。”眼瞅着最近十五阿哥跟令嫔倒是越走越近,乾隆都视而不见,明显是想着要他们两母子重归于好。庆妃在储秀宫中“病着”,十五阿哥却并没有去看望,传出去对十五阿哥的名声肯定有损的。六岁的孩子可能不懂这些,但乾隆不会不懂吧。为了给永琪出气,乾隆是要将永琰的名声踩在地下了。“如今庆妃正病着,十五弟却没有去侍疾,叫人知道了对他的名声也是无益的。令嫔不会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出错,只怕皇阿玛也是在等着令嫔下一步行动。”   “大概吧,我就担心皇上因着十五阿哥的关系对魏氏还心存怜惜。”愉贵妃叹道,“皇上喜欢十五阿哥,这事儿宫里人都知道。十五阿哥乖巧听话,读书也不错,这宫里没几个孩子比得过他了。”   “庆妃娘娘照顾十五阿哥多年,皇阿玛说惩治就惩治,丝毫不见手软。令嫔虽然是十五阿哥的生母,但却并未照看过十五阿哥。十五阿哥朝夕相处的养母尚且这样,令嫔这个生母又算得了什么。”敏宁道出自己的看法,“额娘再等等看吧。”   “也只能这样了。”愉贵妃却是想着就算庆妃被禁足她不能对付,令嫔那个小蹄子她还是有办法的。七公主今年都十二了,再过不久就该出嫁了。她手上有好几个“好夫婿”的人选,到时候也可以好好给太后介绍介绍了!   要是令嫔最近为什么无心理睬庆妃的事情,其实是因为接到了魏清泰病重的消息。魏清泰自从官职被撸之后就一直没有得到起复的机会,后来更是遭到了断腿之灾,身子也落下了病根。眼看着自己两个儿子浑浑噩噩,女儿圣宠十几年后也慢慢沉寂下来,魏家再无复兴之兆,他也把心一横让人在中间牵线让陆家与萨嘛喇家合作撺掇荣亲王府里的万琉哈侧福晋下药,没想到如今事败,他终日诚惶诚恐焦虑压抑,以致如今这样病入膏肓的状况。   魏清泰是永琰的亲外公,平日里也有托内务府相识之人给永琰送些东西,因此永琰也是对他分外关怀。如今庆妃闭宫养病他不得见,只能常跑去延禧宫打听魏清泰的消息了。只是自从令嫔降位、内务府经历大清洗之后,令嫔在在宫中打听消息的渠道就几乎断绝了,所以并不大清楚宫外的情况。直到魏清泰病死的第二天,消息才传到宫来。令嫔哭红了眼睛,永琰也在一边安慰着。   魏清泰死了,他的两个儿子自然要分家。长子魏坤恒跟令嫔是一母同胞,二子魏坤铭却是府中的姨娘所出,跟嫡出的长子向来彼此看不顺眼,当初魏坤恒仗着自己有个姐姐在宫中为妃,对魏坤铭母子百般刁难,又大大咧咧地收受外人进献来的金银珠宝,丝毫不怕法规追究。眼看着令嫔失宠,魏坤铭在分家之后便奉养自己母亲离开,又暗地里留了几个心腹在魏家,准备时时刻刻监视着魏坤恒的一举一动。他惜命,魏坤恒做下那么多错事,不能叫自己陪着他一块儿死。   “那个叫魏坤铭的倒是可用,不知道王爷敢不敢用他?”鄂弼捋了捋胡子,对永琪道。   “就是魏清泰的次子,听说跟令嫔还有魏坤恒很不对付。”永琪道,“岳父看着是个可用之人吗?”   “是个聪明的。”鄂弼浸淫官场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一双看人十分毒辣老练的眼睛,“良禽择佳木而栖,他不为自己想着,也该为他的孩子吧。魏家这次分家,虽然明面上分了他不少庄子田地,但实际上都是些收成不好的地儿,没多大用处的。不过魏坤铭倒是有心计,还在魏家留了几个心腹。”   “按着岳父这样说,他势必是有了自保之心,但是他会为我所用吗?”永琪还是有些信不过魏家的人,跟令嫔又是同一个家庭的,会不会自小耳濡目染,也是个包藏祸心的呢?   “如此,便先让别人接触一下吧。”鄂弼道。   “也好,只是此事必须十分谨慎,我会吩咐别人去做的了。”永琪道,“岳父既然来了,今儿就留下来用膳吧。等一下便让福晋带着几个孩子出来,岳父应该也许久没见他们了。”   “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刚刚换了春装,宫里就传来了庆妃薨逝的消息。从她被禁足“养病”到现在不过两个月,乾隆就等不下去了,连让庆妃熬日子的时间都不给,直接让她“病逝”。敏宁整齐的发髻上只戴着换上一对珍珠银簪,手上的鎏金红宝石镯子也取下,换上一只白玉镯,又吩咐了府里的人仔细打点着,别张灯挂彩,便带着绵睿还有两只小包子到宫里去给太后看看。   两只小包子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作为哥哥的二包子嘴角边上有一颗痣,这是另一只小包子所没有的。   “咱们的两个小阿哥都长得极好。”太后看了一眼又一眼,“这小胳膊小腿胖乎乎的,可见是有多健康。”   “到底是有福气的,当然长得好。”舒贵妃首先说道,“听说早一点出来的小名叫福满,另一个叫福喜?”   “贵妃母说得是,都是爷给取的。”敏宁很想吐槽这两个小名,但想到永琪那时候一脸等着她表扬的神情,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下去了。巴巴地“赞许”了几声,她回头摸了摸三包子的脸蛋,虽然福喜这个名字忒像丫头的名儿,但好歹也是代表着永琪对两个孩子诞生的喜悦之情,再说了到周岁自然就会改过来,叫一叫应该也没多大干系。   “瞅着脸蛋要皱起来,许是饿了,叫乳母先抱下去喂奶吧。”皇后有了儿媳妇,性情越发温和了。见着福满跟福喜就要闹脾气的样子,便连忙说道。   “对,别饿着哀家的曾孙儿。”太后赶紧叫乳母抱下去,又笑道,“转眼间哀家的几个孙子都给哀家生了曾孙儿了。昨儿个绵懿才来给哀家请安,那小嘴甜得哟,跟吃了蜜糖似的。”绵恩跟绵德都已经娶妻,如今宫里只有绵懿这个皇帝的孙儿在上书房念书,偏生他又嘴甜,哄得太后最疼爱他了。   “乌库妈妈抱抱绵睿。”大包子含着手指坐在太后身边,听太后说起堂哥,歪了歪脑袋,突然间出声道。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听得太后是心花怒放。   “到底他最喜欢的还是皇玛嬷,在府里他可不会叫我抱抱他。”敏宁举着帕子捂住嘴笑道。她美目一扫,见令嫔并不在这儿,又想到魏清泰病逝的消息,估摸着此时令嫔大概也是在延禧宫中为魏清泰守孝。不过眼瞅着庆妃刚刚没了,宫里的女人却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说说笑笑,就知道庆妃之死压根就不会叫人起什么同情心。   等去了愉贵妃那儿,敏宁才敢细问。   “此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终究也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愉贵妃道,“皇上查出康贵人小产之事与庆妃有关,是她买通了几个小宫女在康贵人散步的路上洒了油,害得康贵人失足跌倒以致流产的,所以皇上才会这样怒不可赦,命人给庆妃送去了毒酒一杯。”   “是因为十五阿哥?”敏宁问道。   “康贵人因为神似慧贤皇贵妃所以分外得宠,连带着十六阿哥也是格外能得皇上青睐的。要是康贵人再诞下一子,那么康贵人手中就有两个皇子,而本宫也能再抚养一个阿哥,到时候永琪便有两个小阿哥支持了。庆妃坐不住,所以就做下了这样的蠢事。”愉贵妃叹道,“原本看着庆妃性子温和,没想到背地里也如此狠辣,为了个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阿哥竟不惜自己跟族人的性命谋害皇嗣,如今又能得到什么呢。”   听说永琰为庆妃的死哭得伤心,但是一旦庆妃入葬,永琰势必要回到令嫔身边。到时候庆妃所做的一切都只会白白便宜了令嫔了。敏宁不得不阴谋论,当初康贵人小产时皇后也是查了许久,但并未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可如今乾隆一出手就查出庆妃是幕后指使之人,难不成是有人出卖了她?如果真是这样,那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令嫔呢? 068章 三十二年过去   庆妃谋害皇嗣的事情确实是令嫔放出去的风声,只是她没想到乾隆的动作这样的迅速,不消两个月就查出了全部的真相,让她差点来不及掩埋自己的罪证。好在看着皇帝的样子,似乎赐死庆妃之后就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眼看着永琰跟她越来越亲近,令嫔总算有些安心。   “吃了那么多亏也不知道长进,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敏宁嗤笑道。历史上的令皇贵妃在接近四十岁的时候还能生下十七阿哥,就知道她是有多得宠手段有多好。对比起来,早早就改变了历史走向的如今,魏氏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令嫔虽然在皇额娘身边呆了几年,却一直只是个洗脚宫女,能学得来什么?”永琪捻了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当年她上位得宠,未尝不是皇额娘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尽学了慧贤皇贵妃的做派。皇额娘栽培她也防范她,自然不会倾尽全力帮助。”   如此说来,历史上那位就是自己跌跌撞撞吃了不少暗亏所以才能爬到皇贵妃的位置上咯。敏宁眼珠子一转,问道:“庆妃最后如何了?”   “还能如何,她害去了的是皇阿玛的子嗣,皇阿玛已经吩咐礼部不必办理她的丧事,据说连玉牒上的名儿也要消除掉,只怕是要问罪了。”想着这天气越来越热,庆妃的棺椁肯定是放不长久的,永琪觉得不出几天他皇阿玛就该下旨追究庆妃的罪责,并问罪庆妃的娘家陆家了。   “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连累了父母族人,值得吗?”皇位的诱惑虽然好,但是这样的利益之花却是开在悬崖边上的。眼看着永琪一枝独秀,难道庆妃就觉得凭借自己汉军旗出身跟一个养子,就能撼动从前孝贤皇后养子、如今愉贵妃亲子的地位吗?   “就好像圣祖爷时期依附在诸位阿哥身边的大臣们一样的想法而已。拼一拼,也许就能从此飞黄腾达,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利益驱使,不都是这样吗?”永琪拿起一块点心送到敏宁嘴边,“吃吧,别为这些事儿烦心了。”   敏宁就着永琪的手咬了一口藕粉桂花糖糕,软糯香甜的滋味在口腔中迸发。关于庆妃还有令嫔以及十五阿哥的事情全部都抛诸脑后。叫人送来泡好的沱茶,敏宁就跟永琪两人甜蜜蜜地分吃完几碟精致的点心。   庆妃谋害皇嗣一事罪证确凿无从抵赖,念其已经病逝又养育十五阿哥多年,乾隆只废除她的封号贬为庶人,尸身交给陆家处理。此外,乾隆又下旨,让令嫔重新照顾永琰。虽说是将永琰交还给令嫔教养,但实际上早在去年的时候永琰就已经搬去了阿哥所,实际上他与令嫔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魏清泰死后,魏家的人因为全族守孝所以也不敢擅自跟永琰接触;他又在阿哥所影影绰绰听到关于庆妃之死的秘密,以及庆妃与令嫔之间秘密结盟的猜想,心中对这个生母便产生了一丝丝的抵触情绪,寻常除了去请安之外便只是在阿哥所里读书习字,性子却是越发安静了。乾隆对他似乎并未迁怒,隔三岔五地就赏赐些笔墨砚台,规格虽然不比从前的五阿哥,但也是除五阿哥外赏赐最丰厚的。   六月初五,乾隆又晋封容嫔为容妃,常贵人为顺嫔,康贵人为康嫔。顺嫔移居储秀宫,康嫔移居景仁宫,十六阿哥永玟搬入阿哥所。要说册封容妃是为了向回疆部族以示天恩,册封康嫔是为了弥补她失子之痛,那么册封顺嫔便让宫中不少人摸不着头脑了。常贵人去年入宫到现在一年的时间了,虽然皇帝常常传召,但宫里的人暗地里都在说皇上并未时常临幸,只是做个假象给太后看看而已,可如今封为一宫之主,倒不像只是做个姿态呀。   “庆妃没了,妃位上又空出来一个位置,听说令嫔最近心思浮动,想必也是在密谋着能有一天再做回令妃吧。”愉贵妃不屑地勾起了嘴角,“可是皇上偏偏就不吃她这一套。容妃温顺听话,太后跟皇上都喜欢;康嫔膝下有十六阿哥,又没了一个孩子,皇上心中怜惜着;唯独这顺嫔,从前住在延禧宫,大概也没少被令嫔欺负。如今一朝翻身成为主位娘娘,令嫔又要头疼了。”   “听额娘这样说,媳妇就明白了。”敏宁跟顺嫔就只有一面之缘,那场面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了。   “不过虽说是封为顺嫔,但住的地儿却是晦气得很。”顺嫔搬去的是庆妃,哦不,是陆氏生前住的宫殿,虽然都丢空了四个月了,但想想就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陆氏还因为曾经谋害皇嗣而贬为庶人,陆士隆也因为教女不严被革职。这样的安排,顺嫔嘴里虽然谢恩,但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那也是皇阿玛的旨意,只能这样了。”敏宁道。要说顺嫔不走运呢,封嫔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待遇;可要说走运,小小年纪便进宫来,皇帝不喜太后不疼,难为她熬到现在还没被整垮。延禧宫中还有个兰贵人呢,两个钮祜禄氏同居一宫,这一年里也是你争我斗热闹非凡吧。   十月初六行容妃、顺嫔、康嫔晋封礼。敏宁穿着一身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的旗装,发髻上簪着两对红宝石鸾凤含珠步摇,笑呵呵地向三人道喜去。她落落大方,顺嫔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还是有些尴尬的。她原想着自己是要叫敏宁一声“姐姐”的,没想到此时此刻却反过被她喊一声“嫔母”。看着顺嫔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敏宁微微一笑,便走去跟兰蕙一起说说话。   夏末的时候赵氏给永瑢生了一个格格,这是永瑢第一个女儿。但是赵氏似乎并不算十分开心,她原想着要生个阿哥的,这样至少能跟兰蕙打擂台,尽可能博取永瑢的疼爱。可惜天公不作美,一朝分娩却是个格格,让她好一阵失落。   “今儿赵侧福晋怎么没来?”敏宁四处看了看,没见到赵氏那妖娆的身姿,便问道。   “小格格病了,她在府中照看着。”说来也奇怪,赵氏这一胎是足月生产的,可孩子的身体偏偏不怎么好,才两三个月就病了几回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也周岁都活不到了。赵氏也不敢再伤心自己没能生个儿子,天天抱着女儿像捧着凤凰蛋一样照看着,唯恐有一丝纰漏。兰蕙道,“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小格格的病一直不见好,爷每回去看她后第二天总是病得更重,太医都束手无策了。”   “刚出生没几个月,身子差些也是有的,最重要的是要好生养着。”敏宁道,“对了,你可有听说皇上要为七公主选夫婿的事儿?”   “倒是听说了。”兰蕙原本还有些诧异,七公主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二,添加的公主哪个不是十五、六岁才相看额驸的,偏生七公主这儿倒不一样。“听说皇上的意思是联姻蒙古,愉贵妃母家正好也有适龄的世子。”   “额娘才不会叫自己娘家的亲戚娶令嫔的女儿呢。”敏宁小声对兰蕙说道,“你也知道她们两人势如水火的。”   “我当然知道。”兰蕙微微一笑,“再者七公主还那么年幼,只怕也等不及。我倒是听说令嫔相中了圣祖爷时期和硕纯悫公主的额驸超勇亲王策凌之孙拉旺多尔济。他今年十五,跟七公主倒是般配,又是博尔济吉特的大姓,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给他指婚。”   策凌是成吉思汗十八世孙图蒙肯嫡嗣,身份高贵,又是圣祖爷期间得力将领,要是令嫔的女儿真嫁给了拉旺多尔济,那可就不得了了。敏宁倒不是十分担心,一来七公主不算十分得乾隆喜欢,将一个不得宠的公主嫁给一个大清未来的将领,先不说乾隆会不会这样做,拉旺多尔济心中只怕也不是滋味;二来七公主的身子也是随了令嫔的娇弱,每回换季的时候都有小病小痛,至今还未调养好身体,能不能尽快出嫁也是个问题。   “等着吧,令嫔看中又如何,皇阿玛不答应,一切都是假的。”按着令嫔的性子,肯定会想方设法为自己女儿谋一个出身上佳的额驸,也难怪会看中拉旺多尔济。只是人家可不是你随随便便说看中就非得迎娶的,乾隆一日不松口,就是你令嫔口水直流也只能干等着。   “其实她原想将七公主许配给福康安的,只可惜叔叔觉着自个儿恩宠已经太过,实在不宜再尚主了,便早早回禀了皇阿玛,请皇阿玛在下一届秀女中挑一位稳重大方的,指给福康安就是了。”兰蕙又笑道,“这事儿可是我额娘亲口跟我说的。”   兰蕙的阿玛就是傅恒的哥哥,难怪能知道这消息。敏宁盈盈一笑,道:“福康安可是深得皇阿玛喜欢呀。”   “可不是吗?”兰蕙讽刺地哼笑了一声,“她这样大张旗鼓,还真以为皇阿玛不敢办她。”   不作死就不会死,令嫔还敢这样,下场就可想而知了。敏宁见册封礼都结束了,索性跟愉贵妃说了一声,就晃悠悠地出宫去了。宫里有心落井下石的人多着呢,她只管看戏就好了。 069章 七公主的终身大事   “又过去一年了,眼瞅着七公主也大了,这终身大事也该好好看一看。”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坐在下边的七公主,和蔼地说道,“昨儿个还听皇帝说,要给找一个文武双全的,才算是配得起咱们皇家的公主呢。”   敏宁注意到太后后边那句话并没有直接点出七公主的名讳来,大约也是客气地说着罢了。仔细看过去,虽然太后脸上挂着和熙的微笑,但这笑意并未直达眼底,典型的“皮笑肉不笑”。七公主倒是没有注意到,红了一张小脸捏着帕子,俨然一副娇羞女儿家的模样。   令嫔心中虽然高兴,但却觉得一般太后提起的事儿没准一定会是好事而。当年太后对她和颜悦色了一早上,换来的就是十五被抱去陆氏身边六年的代价。如今看着太后又说起小七的婚事,令嫔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被忻妃给打断了。   “宫里也是许久没办过这样的喜事了,”指的就是公主出嫁的事儿,忻妃看了一眼跟令嫔有七、八成相像的七公主,想到了自己早夭的两个女儿,心里又一阵泛酸,但是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太后能不能给臣妾们说说,究竟相中哪个人家?”该不会真的是拉旺多尔济吧。   “七公主还在,她脸皮这样薄,你们也好意思当面打听。”太后哪里没有注意到七公主巴巴的眼神,心中不禁哼笑了一声。看着是矜持有礼的,现在还不是不害臊地想要打听,便道,“等着将来下旨之后,你们便知道了。”   敏宁乖乖地坐在下首不说话。慈宁宫内她们这些别人的孙儿媳妇或者儿媳妇还是少说话为妙。等着太后道乏让大家回去,她正要跟兰蕙一起出宫的时候,却被平日里素来没什么交往的七公主叫住了。敏宁跟兰蕙对视了一眼,听着七公主说想带两位嫂子去御花园赏花的邀请,思索了片刻便都答应了。   刚刚过了寒冬,御花园傲雪盛开的便只有梅花。七公主折了一枝梅递到鼻尖嗅了嗅,又犹豫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道:“两位嫂子也知道的,皇阿玛最近为我相看夫婿,”提到“夫婿”二字还特意停顿了一下,小脸又开始涨红,“不知道两位嫂嫂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便是听到了也不是你该打听的吧。敏宁微微蹙了蹙眉,半晌后才笑道:“风声是听了不少,只是都是耳边风罢了,哪里会记在心上。到底那些人也是居心叵测,说些不负责任的话来叫妹妹名誉受损,等得空的时候还是回禀皇额娘,好生约束才是。”你一个小姑娘这样直白地向两个嫂子打听这些事儿,脑袋抽了吧。   其实七公主原本也不想跟两位不相熟的嫂子打听的,只是她上无兄长,下边的幼弟压根就没有人脉。一会儿又听说她皇阿玛要将她嫁给蒙古贵族,一会儿又说确定跟富察家联姻,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所以才兴冲冲这样问道。听到敏宁的回答,她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去,眼眶微微发红,像是要哭出来那般。   兰蕙性子好,但是这回也没出声。就凭令嫔把主意打到富察家身上来这条罪状,她不出声讽刺就已经十分顾全七公主的面子了。她道:“天儿还冷着,妹妹还是回去吧,别冻着了。我跟你五嫂府里还有事忙着,就不多留了。”说罢便跟敏宁一块儿离开,独留七公主一个人在梅园中。   “真真是好教养,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孩儿这样明目张胆地向别人打听未来夫婿的事儿。”直到走远了兰蕙才张嘴道,“这事儿要传出去,皇家公主的颜面都要丢光了。”   “如今宫里就只剩下七公主跟九公主,面子丢了嫁不出去也是她们的事儿。”敏宁道,“我还以为七公主会有多文静矜持,想来自己还是想岔了。”   “没事儿就别跟她多来往,省得坏了自己的名声。”兰蕙嘁了一声。   御花园四边漏风,巴掌大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碍着七公主到底是乾隆的亲生女儿,后宫诸位妃嫔不敢明目张胆地取笑,但背地里的议论肯定是少不了的。太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便转过身到佛堂去念经去了。皇后虽然巴不得令嫔倒霉,但也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宫去对皇家的诸位格格的名誉可能也有损害,索性风驰电掣地处理了几个嚼舌根的人,总算把这股歪风邪气给掐灭。不过七公主那儿她却是没好气了,直接吩咐教习嬷嬷加大教习量,让七公主忙得都没时间关注别的事情来了。   等到了四月,乾隆终于公布为七公主选择的额驸人选。不是拉旺多尔济也不是福康安,而是土谢图汗部札萨克辅国公车登多尔济。土谢图汗部属漠北蒙古,跟准噶尔部相连,为了抗击准噶尔,从前就曾经尚过圣祖爷的固伦恪靖公主。这次乾隆又将一个公主下嫁,土谢图汗部的人都是兴奋异常。   对比起远在千里之外的热闹盛况,七公主却是一脸麻木。她被册封为和硕和安公主,只等着土谢图汗部的公主府建成便可以出嫁。她的额驸不是富饶靠近京城的科尔沁部族,不是深受皇恩的富察家,也不是京中其他的名门望族,而是一个远在漠北的蒙古部族的辅国公!大姐姐的额驸虽然如今也只是辅国公的身份,但依着皇阿玛对大姐姐的疼爱,姐夫的亲王之位只怕很快就会升回来;四姐姐的额驸是富察家的男子,建功立业仿若顺手拈来,丝毫不必担心自己的丈夫不能封妻荫子。唯独她,要嫁去千里之外,终生只怕都没有返京的一天了。   和安心中愤恨不平,她想要嘶吼想要发泄,但却不能要领。   “公主,令嫔娘娘来……”和安身边的碧水敲了敲门,刚回禀了一句,令嫔就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哭丧着脸做什么。”令嫔看着和安一脸悲愤,微皱着眉头道。   “女儿就要远嫁漠北,额娘难道就不心疼女儿吗?”和安悲切地问道,“女儿未来的额驸不过是个辅国公,这样的身份如何配得起皇家的和硕公主!额娘当初明明说要为女儿谋划,便是嫁去蒙古也会是科尔沁的部族,如今怎么都不一样了?”   “皇上的旨意岂是我说改变就能改变的。”令嫔看着酷似自己年轻时模样的女儿,安慰道,“车登多尔济虽说爵位不高,但好歹也是土谢图汗部的汗王,你嫁过去便是土谢图汗部的女主人,难道不值得高兴吗?像和敬那样,虽然留在京中却要面对额驸家从前的妾侍,丝毫不敢不贤惠;富察府中也是妯娌众多,你以为和嘉能够处理得非常好吗?只要你好好笼络住你额驸的心,到时候天高地广,你十五弟也能指望你帮助一把呢。”   又是十五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么,嫁给拉旺多尔济也好嫁给福康安也罢,说到底不都是为了永琰拉拢名门望族么。她也是她的孩子啊!难不成她一生的幸福就只是为了能作为自己弟弟将来背后的势力的赌注么!和安低垂着脑袋,贝齿将下唇咬得通红,她狠狠地撕扯着帕子,完全没有听进令嫔的其他话语。   “土谢图汗部,也够远的。”敏宁看着福满艰难地拉着她的衣摆想要站起来,便伸手扶了他一把,才笑着对抱住福喜的永琪说道。   “听说我这个妹妹在得到赐婚的消息后可是不高兴了一天,”永琪从福喜嘴里把自己的辫子解救出来,让两兄弟站一块由嬷嬷引着学习走路。他抿了一口茶,“土谢图汗部虽然远,却是自由自在,又能成为一个汗部的女主人,也不知道和安心里是怎么想的,对这门婚事抱这样的态度。要是车登多尔济知道了,她的日子也就难过了。”   嫁过去之后山高皇帝远,谁都不能护着她了。漠北蒙古的情况不必漠南蒙古好,常年风沙侵袭,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嫁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呢。敏宁舀了一块苹果慢慢吃着,道:“端看各自命数罢了。令嫔要真是心疼女儿,自然会为她安排好一切。左右还有一年时间才出嫁,慢慢调教也不是不行的。”   “你觉得这可能么?一年的时间如果可以改变一个人十几年来养成的性格,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自取灭亡的人了。”永琪舀了一块桃肉,“当初令嫔看中拉旺多尔济跟福康安,不过是看中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还有富察家的势力而已。今儿自己的女儿虽然依旧嫁的博尔济吉特氏,但部族不同,令嫔只怕也没这个心思好好教养自己女儿了。”   “说白了,不过是把自己女儿的未来当做筹码,为自己儿子谋划罢了。”和安性子不是不好,只是从小乾隆就颇喜欢她,养成她有些高傲又有些势利的性格,却不料居然赐婚去了漠北,这样的落差她心里难以接受。要是她觉得自己的婚事是因为令嫔的上跳下窜才变成这样的,不知道会不会恨极了自己的额娘呢?   “额凉,抱……”两只软绵绵的小包子同时踉跄着扑过来,打断了敏宁的思绪。敏宁无奈,只好将福满跟福喜都搂在怀里,又叫嬷嬷去弄两碗水果泥来,才对永琪道:“咱们的福满跟福喜都一岁多了,也该请示皇阿玛取名了吧。”   “也是时候了。”看着两个小儿子黑白分明的眼珠,永琪净了手捏了捏福满肉嘟嘟的小脸蛋,“我会跟皇阿玛说说的。”   “那就好。”福满跟福喜这两个名字,也该退出江湖了。敏宁拿着勺子给两只小包子喂食水果泥,看着他们鼓鼓的小脸,心中突然觉得大约“岁月静好”,指的就是如今的生活了。 070章 当绵睿遇上惇嫔   乾隆爽快地就给两个小包子赐名,福满大名绵灏,福喜大名绵忆,府里依旧叫为二阿哥跟三阿哥。敏宁听到绵忆这个名字后也着实无语了一把,不单单是想起那部曾经风靡全国的清宫剧,还想到了自己儿子的名字跟循郡王嫡长子绵懿的名字读音一模一样了。说起来乾隆取名似乎都喜欢带着重复的读音,比如永琪跟永璂,又比如历史上的固伦和敬公主跟固伦和静公主。   “额娘说这些天宫里日子寂寞,想把绵睿抱到宫里去小住一段时间,你怎么看?”难得永琪休沐在家,敏宁便将前几日愉贵妃的话转述给永琪听,又道,“十六弟如今随着康嫔一起搬离了永和宫,也难怪额娘觉得日子难过。只是这宫里如今是什么状况的你我都清楚,并不是我不放心,只是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   “额娘既有这个意思,也是做好万全之策了。”永琪道。现在宫里都在为和安的婚事忙碌着,尤其是令嫔,上跳下窜地指使着内务府的公公们办这办那,俨然是抢了皇后这个嫡母的工作。好在皇后素来不喜欢令嫔跟她的孩子,索性也就只是在太后面前假装地抱怨了几句,就把事情都丢给令嫔自己打理,自己则是享受着永璂跟瓜尔佳氏的孝敬。   “那你的意思是答应咯?”敏宁道。   “总得让他见识一下后宫真实的面目的。”永琪自己还小的时候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养母孝贤皇后看着贤惠温和,其实心里也是嫉妒着后宫中得宠的妃嫔,尤其是慧贤皇贵妃;慧贤皇贵妃看似柔弱温顺,其实狠毒起来也会叫人大吃一惊……还有其他的妃嫔,明面上是一团和气,暗地里却是相互排挤。就是因为他看得清楚,所以才养成如此谨慎的性子,绵睿却是在出生后就离开了后宫,府里的人对他更是百依百顺,就是个被娇宠长大的孩子。   “可是绵睿还小……”才三岁的孩子,她这个做额娘的舍不得叫他见到后宫的阴暗面。敏宁绞了绞手指,“要不再晚一些吧,他才三岁。”   “我知道你担心,此事再跟额娘商议一下吧。”永琪道,“对了,皇阿玛有意册封永贵人为嫔,你得空跟额娘说一说。”   “永贵人?”敏宁有些惊讶,“可今年正月的时候,永贵人才刚刚从常在之身晋为贵人呀,皇阿玛就这样宠爱她?”   “到底是汉军旗出身的妃嫔,之前陆氏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现在自然是要安抚汉军旗人的心。”这样的权衡之术永琪耳濡目染,已经了解得十分深刻了。不得不说,在礼部呆了这么些年,又几乎日日与乾隆商议政事,已经让永琪对如今朝堂上下的格局有了一定的认识。   “我明白了,额娘在宫中只怕也打听到消息了。”敏宁对愉贵妃宫中经营的人脉打探到的消息已经见怪不怪了,“我前一段时间倒是听额娘说,皇阿玛要把十二弟妹的阿玛调回京城。”   永璂的媳妇瓜尔佳氏,她的阿玛是都统额勒登保,是手上有兵权的将领。如今调回京城,明面上是升官了,其实手中的实权却要尽数交出,这样一来反倒是大大削弱了永璂身后的助力了。永琪跟她心里都明白,这是皇帝逐步为永琪增加皇位砝码的手段,因为接替额勒登保职位的,正是永琪的舅舅乌力罕。   “是真的,并且不日就要进京。”   乾隆倒是有心了,就不知道十二阿哥会怎么想。   永璂心中并没什么什么想法,皇后在三十年南巡回宫之后跟愉贵妃也有过一场秘密的交谈。交谈内容无人得知,但二人心中都有一番定夺,皇后也跟永璂好生说过,母子俩心中都有一个数了。   “转眼间就是惇嫔的好日子了,哀家知道你性子温顺,将来要好好伺候皇帝,知道吗?”惇嫔汪氏,最近可谓风光无限,年初刚晋为贵人,五月的时候又晋为嫔,现在接过了册封的金印宝册,便是名正言顺地嫔位娘娘了。   “可不是吗,又住进了富丽堂皇的翊坤宫,可见皇上是有多喜欢了。”令嫔在一边“添油加醋”。   豫妃咳嗽了几声,才笑着说,“往后啊咱们要常来常往,好好联系一下姐妹感情才是。”   “豫妃姐姐这样说便是折煞我了,得空妹妹肯定会跟豫妃姐姐多多来往,要知道咱们都是正经八个儿旗人出身,比旁的都要好。”惇嫔今年才十八岁,正是青葱靓丽的时候。玫瑰红绣木兰花蜀锦的旗装,架子头上满是珠翠,耳朵上还坠着一对蓝宝石耳环,脸上微笑的时候还有两颗小酒窝,端的是艳丽张扬。她的阿玛是汉军正白旗都统,出身比宫里其他汉军旗的女子都要高一些。   愉贵妃低头微微一笑,这个汪氏倒是得意,不过升为嫔位而已,就这般张扬了。这宫里不是旗人出身的妃嫔也不少,这一句话可是得罪了不少人了。   果不其然,一听到惇嫔说出那样的话,便说令嫔,在座的婉嫔、康嫔、禄贵人、明常在等人的脸色都不好了。尤其是康嫔、禄贵人跟明常在,这三人如今正是得宠,康嫔跟禄贵人还都为乾隆诞下过子嗣的,这个惇嫔一张嘴就得罪了三位得宠的女子,以后的路可不好走了。别看啊,太后脸上也不好看了。   “惇嫔这张嘴倒是厉害,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最后还是皇后出来圆场,她盈盈一笑,对太后道,“今儿啊还有一件喜事想跟太后说说,十一媳妇有喜了。”   十一阿哥永瑆的福晋就是傅恒的庶女富察氏,两人成婚一年终于传出喜讯,倒是让太后高兴不已。婉嫔也是早早就知道了消息,只是她明白此事得皇后出面禀告才是正理儿,所以方才一直隐忍着不说。   “好好好!”太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哀家又多了一个曾孙子了。”年纪大了就希望孙儿环绕膝下。眼瞅着孙儿都是要办大事的人,她只能期盼着曾孙子给她承欢膝下了。   “到底是有福气的,臣妾现在也盼着能抱上孙儿呢。”舒贵妃的永玠如今只有一个格格,她脸上虽然不显,但心里也是着急的。   “哀家看永玠媳妇是个有福气的,你也别着急。”太后又跟几个有媳妇有孙儿的妃嫔聊开,再也没有跟惇嫔搭话。   惇嫔不忿自己大好的日子被抢光了风头,只是替她圆场的人都是她得罪不起,只能闷闷不乐地绞着帕子。   绵睿穿着藏青色的四开褂子,脚踏着鹿皮小靴,由愉贵妃带着来给太后请安。六月刚过,乾隆就下旨到圆明园避暑,永璋、永琪跟永瑢留京协理政务,敏宁自然也得留下来管理王府诸事。绵睿却是得了恩典伴驾,跟愉贵妃一起住。   太后到底是老人家,最不耐就是这样闷热的天气,跟绵睿说了几句话后便由桂嬷嬷扶着进内堂休息去了。绵睿倒是精神,禀过愉贵妃后,便带着姜嬷嬷还有一众伺候的太监宫女到湖边喂鱼去。   “这不是荣亲王家的大阿哥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惇嫔正好路过,见绵睿乐呵呵地自娱自乐,心中不知起了什么念头,便走过去道。   “给惇嫔娘娘请安。”姜嬷嬷一见便觉得不妥,连忙使了个眼色就人去告诉愉贵妃,又道,“阿哥睡不着,所以出来喂鱼。”   绵睿看着眼前这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嫔,凭印象认出她是谁,便乖乖地行了一礼,然后就转过身继续自己的喂鱼大业。   惇嫔自从升了位份之后就一直受宠,宫里的人哪个不捧着哄着,冷不丁有兴致跟自己名义上儿子的儿子说话,却见那小子就这样丢下他跑一边去,心中也是有些意见的。好在她也聪明,知道绵睿不是她随意能得罪得起的,便道:“小阿哥到底还小,规矩还有些不大懂,你们这些做奴才的记得要好生教导。今儿见了本宫也就罢了,要是见着皇上也是这样的规矩,皇上只怕就要生气了。”   “皇玛法才不会生我的气,皇玛法最疼我了。”绵睿也是听到惇嫔的话,便转过来嘟着嘴道,“你才没规矩呢,你这个坏人。”   惇嫔性子高傲,被绵睿这样说可是气得肝都疼了,差点就要不管不顾上前好生教训绵睿。绵睿倒是倔强,他本就是永琪的嫡长子,宫里太后还有愉贵妃都是娇惯着他长大的,他的郭罗玛嬷跟玛嬷都没这样教训他,这个惇嫔算什么。   “这是怎么了?” 愉贵妃得到消息后也是急忙赶过来,就见到绵睿跟惇嫔大眼瞪小眼。   绵睿一见能给自己撑场子的人来了,瘪瘪嘴眼眶一红,冲到愉贵妃怀里先告状:“玛嬷,这位娘娘说我没规没距!”   愉贵妃眼神一冷,哄着绵睿让他别哭,才抬眸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惇嫔,哼笑着道:“绵睿是我孙儿,惇嫔是凭什么来指责我的孙子呢?皇上之前才说绵睿孝悌,惇嫔倒是敢指责皇上的意思。”   “臣妾不敢!”惇嫔咬咬牙,连忙行礼请罪。   “别以为自个儿升为嫔就能在这儿指指点点,本宫也不是好惹的。”愉贵妃让姜嬷嬷带着绵睿先回去,“皇上为什么宠爱你,咱们都心知肚明。本宫要是你,就乖乖地做人,兴许以后还能为皇上诞下一子半女稳坐嫔位甚至升至妃位。别以为你阿玛是都统本宫就不敢对付你,底下的人可都看着你阿玛的位置呢。”说到最后,都是贴在惇嫔耳边说的,“本宫要碾死你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别逼本宫出手。”   惇嫔打了个寒战,脸色白了又白,连愉贵妃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百度上说惇妃是满军旗的,但是总觉得汪不像满军旗的姓,不排除被抬旗的可能。所以这里暂时设定为汉军旗。 071章 转机   乾隆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今天发生的事,心中也是老大不高兴。这惇嫔看着颜色艳丽,出身也不错,他才多加宠爱。今天闹出这么一出,岂不是叫人说他识人不清。吴书来在一边伺候着,心里直感叹惇嫔这回是要失宠了。你说你刚刚升为位分,不好好呆着也就算了,好跑去教训荣亲王家的大阿哥。人家大阿哥可是太后心尖上的宝贝啊,眼下连皇上也不高兴了,又见罪于愉贵妃,这倒霉催的!   “吴书来,告诉敬事房的人,惇嫔身子不适,把绿头牌挂起来。”乾隆眯了眯眼,直接吩咐道。   吴书来连忙称是。乾隆没说要挂起来多久,就是一直挂着也是有可能的。   “另外,给绵睿赏一对翠雕双獾佩,给愉贵妃赏一对白玉玉如意,即刻去办吧。”乾隆道,“叫禄贵人来伴驾。”   “嗻。”吴书来不敢有误,皇帝如今生气着呢,连忙就出去传达皇帝的口谕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圆明园不大,禄贵人也听说了惇嫔得罪愉贵妃的事儿。她拿起画笔描了描眉,一边看着镜子里妩媚的自己一边跟一旁的心腹宫女翠红道:“这人呐不能太得意,一得意了就容易得罪人,东边那个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可不是吗,以为自己生了嫔位就能纵横后宫,要不是小主不跟她一般计较,就是死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翠红给禄贵人戴上镂空雕花嵌珐琅翡翠金护甲,“小主还是赶紧过去吧,皇上等着您呢。”   “皇上如今气在头上,等一下我还得小心翼翼伺候着呢。”说起来都怨惇嫔,“我让厨房准备的莲子羹都做好了吗?”   “已经好了。还配着藕粉桂花糖糕,甜着呢。”翠红扶着禄贵人起来。   “那就走吧。”禄贵人穿着一身浅粉色绣玫瑰的旗装,脸上的妆容精致得体。惇嫔失宠,正是她重新获得皇上宠爱的最好时机。汉军旗出身又如何,皇上还不是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这宫里有皇上的恩宠才是正道,出身算得了什么!   敏宁接到愉贵妃的信的时候正在叫绵灏跟绵忆说话,见愉贵妃提起惇嫔“教训”绵睿的事情来,她也是有些生气。绵睿虽然是娇宠着长大,可规矩敏宁是一点都不敢有疏漏,该怎么教就怎么教的。惇嫔这样张嘴说话,是不是也在讽刺荣亲王府没有规矩呢!   显然惇嫔并没有这个意思,但也不能阻止敏宁脑补。   “额娘,抱抱~”绵忆见敏宁突然僵硬了脸色,歪着小脑袋,突然张开双臂撒娇道。   一边的绵灏看到弟弟的动作,也哼唧着要抱抱。   敏宁连忙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别看这两个小包子像天使一样可爱,可真要哭闹起来简直就是魔音灌耳,而且一个闹另一个肯定也要跟着闹的。敏宁让乳母们下去准备水果泥,又叫翡翠把愉贵妃的信件收好,准备等晚上永琪回来的时候再告状。   “福晋,后院传来消息,说万琉哈氏没了。”珊瑚从屋外走进来,细声回禀道。珊瑚跟翡翠如今已经是院子的掌事姑姑,珊瑚负责整个院子的事务,翡翠则是贴身伺候敏宁。   “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做恶人,找个地儿埋了吧。”自万琉哈氏被废之后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这期间敏宁虽然没有虐待她,但终究不会给她好日子。熬下去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地活着,也许死亡才是对万琉哈氏最好的解脱。   “奴婢已经吩咐人去办了。”珊瑚抽出一封信,“这是万琉哈氏留下来的,说是给福晋的。”   “哦。”敏宁让翠玉跟珊瑚各自抱住一个孩子,空出手来抽出信笺。万琉哈氏是识字的,听说文采也不错,只是敏宁一直不得见。快速地扫了一遍万琉哈氏信上所言的事情,敏宁脸色迅速一沉。   “福晋……”珊瑚有些担忧。   “没事。”敏宁其实也预料到了。万琉哈氏信上说,当年她谋害敏宁的事情,除了庆妃之外,背后肯定还有令嫔的意思在里边,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已。就连永琪患上附骨疽的事儿,只怕令嫔也出了一份力。   所有的病都有起因,就算当年秦太医言曰永琪是因为奔波劳累以致病情爆发的,但谁知道有没有人做了手脚诱导了病因呢。永琪是在三十年南巡后生病的,那时候令嫔曾经邀请过万琉哈氏一起去“谈心”,说不定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密谋了。但是,这一切都没有证据支持,也不能排除是万琉哈氏故意捏造的。   还是等永琪回来再说吧。敏宁捏皱了手上的信纸,闭着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你觉得万琉哈氏的话可信吗?”见永琪看完信件后一眼不发,敏宁也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便开口问道。   “十有八、九是真的。”永琪最近越发不动声色,整一个就面瘫的样子,敏宁也很难从他脸上读取什么信息。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道,“去年魏清泰病逝后,他的两个儿子便分家各过各的。魏家现在的家主是令嫔的亲弟弟,分府出去的那个却是庶子。这段日子他也陆陆续续给我透露了一些事情……”   敏宁瞬间读懂了后面省略的话的意思,她点点头,知道永琪心中有数就好。又拿出愉贵妃的信递给永琪,道:“咱们这位新册封的嫔母真是好大的气派,差点就要指着绵睿的鼻子说他没规矩了。”   “小人得志罢了,别管她。有额娘在宫里看着,皇玛嬷还有皇额娘也护着,惇嫔做不了什么的。”永琪心中虽然恼火,但惇嫔名义上还算是他们的庶母,平日里还是得放尊敬一些,“她阿玛还算是个有用之人,这也是她能进宫的原因。”   安抚前朝大臣,明白了。敏宁微微一笑,道:“虽然我们不能对她怎么样,但皇阿玛倒是冷落她了,听说连绿头牌都挂了起来。”   “绵睿是皇阿玛的孙子,惇嫔这样明目张胆地指责绵睿的规矩,岂不是打了皇家的脸吗?汉军旗出身的妃嫔不少,明年又是大选的年份,冷落了惇嫔,再补几个人进来就是了。”如今看着汉军旗的大臣是抱团一般,但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汪家的崛起有人欣喜自然就有人嫉妒,他们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   “我倒是有些想绵睿了。”敏宁嘟囔了一句。   “算着时间,也快要回来了。”今年蒙古各部像是同时约好时间入京觐见,乾隆自然要早日回京准备的。   敏宁预想的惇嫔灰溜溜回来的场景其实并不存在,因为惇嫔刚刚被发现怀有身孕了,这让她瞬间精神抖擞起来。诊出有孕那日更是将一身的行头全部换掉,原本素净的代表潜心悔过的衣裙都被换下重新锁起来,她换了一件秋香色葫芦双福的旗装,二把头上簪了一对乾隆赏赐的翡翠并蒂莲步摇,巴巴地等着乾隆来看望。乾隆确实来了,但只逗留了一刻钟都不到的时间,淡淡地吩咐了几句话后,看都不看惇嫔一眼就带着吴书来转身去了康嫔那儿。   惇嫔又气又急,抱着肚子直哼哼,惹得太医直冒冷汗,往严重地说她要是再不控制自己的脾气,对皇嗣危害甚大,她才不敢再乱发脾气。只想着等她诞下一个阿哥,到时候皇帝肯定会回心转意重新宠幸她的,便又恢复战斗力十足的样子。   “额娘要照顾绵睿,真是辛苦了。”敏宁迎接完太后回慈宁宫后便去永和宫接回绵睿。   “绵睿乖巧听话,我一点都不辛苦。”愉贵妃摸了摸绵睿的小脑袋,“惇嫔的事儿你别气,她如今金贵着,等将来额娘再给荣亲王府跟绵睿好好出气。”   “不过是仗势欺人的人罢了,不值得放在心上。”眼瞅着惇嫔就算有孕乾隆照样不理她,敏宁心中只有幸灾乐祸,“理藩院最近忙得很,听说蒙古诸部准备进京觐见,到时候额娘可要替绵睿好生指引着,叫他跟几个表兄弟认识认识。”   “那是自然。”愉贵妃笑着点头。这个时代的女人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背后的家族。愉贵妃当年只是乾隆潜邸里一个小小的格格,如今却已经是后宫中的贵妃,这一步步走来的艰辛根本不能用言语说明。为了自己娘家的荣华富贵能长长久久,自然要让珂里叶特家跟永琪有更深的联系。   愉贵妃不是没有想过要让自己儿子娶娘家的女孩儿,只是这样太明显了,乾隆只怕第一个不高兴。但是绵睿这一辈人的交往却可以显得低调许多,毕竟都只是几岁的小娃娃,不会十分扎眼。   从永和宫出来,绵睿再也没忍住,叽叽喳喳地跟敏宁说起很多在圆明园看到的东西。他年纪还小,但词汇运用能力却极厉害,说得绘声绘色地让敏宁直发笑。   才走了没多久,就见前边有个银红色的人影,敏宁定睛一看,却是七公主和安。她看起来有些忧郁,小脸上写满了不忿跟伤感。敏宁看了看她走出来的地方,偌大的“延禧宫”牌匾让她瞬间明白了。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去道:“妹妹怎么在这里发呆了?”   和安被敏宁的声音吓到,但很快就垂下眼眸微微摇了摇头。敏宁见她不愿意搭话也不勉强,刚准备带着绵睿离开,就听和安道:“我原本是来给额娘请安的,但是十五弟在里边……反正有了十五弟,额娘就不疼我了,连我嫁人的事儿都要被拿来当做是……”   这是对令嫔不满起来了?敏宁听出和安话里的愤恨跟伤心,她挑了挑眉,道:“妹妹是要出嫁的人了,再这样依赖令嫔母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出嫁从夫,要让自己过得快活些,就得懂得为自己为丈夫谋划。”见和安懵懵懂懂的样子,敏宁只微笑着,“你是公主是君,额驸是臣,但君臣之别可能会叫夫妻之间产生裂痕。想要像大姐姐或者四妹妹那样过得快乐,你就要学会如何跟额驸相处,而不是道听途说。”   说罢,她就带着绵睿慢慢走出宫,并未留意到和安逐渐明朗的脸色。 072章 策反成功   蒙古各部亲王、郡王、贝子跟辅国公都一一进京,安顿在了驿站行宫内。在这么多位蒙古贵亲之后,尤以拉旺多尔济跟车登多尔济最为惹人注目。拉旺多尔济原是公主额驸最有利的竞争者,可事到临头却被车登多尔济“捷足先登”,众人虽然不说,但暗地里都想着两人见面后会不会发生什么摩擦。   “皇阿玛有意把和其坤宜尔哈指给拉旺多尔济,就等着明年大选之后下旨。”和其坤宜尔哈是永琪舅舅乌力罕的掌上明珠,名字的含义是“姿容俊秀”,性子倒是活泼。   敏宁只在她跟永琪大婚的时候见过和其坤宜尔哈一面,那时候的小姑娘尚未长开,还是圆滚滚的小萝莉。现在倒是听说她长相出众,完全配得起自己名字的含义。如果乾隆真的把和其坤宜尔哈指给拉旺多尔济,倒是可以加深永琪跟科尔沁部的联系。   “和其坤宜尔哈性子活泼,又是在蒙古长大的,跟拉旺多尔济倒是有共同语言。”敏宁道。算起来,永琪跟拉旺多尔济也算是表兄弟,和其坤宜尔哈也是永琪名副其实的表妹,这样算不算亲上加亲呢?   “是啊。”所以永琪在乾隆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也并没有反对,当然也没有兴高采烈地表示赞同。这些年他皇阿玛身子还算稳健,关于皇位的事情跟野心根本不适宜暴露在他面前。圣祖爷时期的太子这么得宠,最后还不是二立二废;他本就不是嫡出,这是劣势,也是优势。   “说起明年的大选,前几日额娘进府时跟我提起了,家里的三个堂弟都到了适婚年龄。虽然他们三个都不可能得到皇阿玛的指婚,但我总觉得跟额娘打声招呼,叫她帮忙看看掌掌眼。”敏宁说的三个堂弟就是鄂诚、鄂良跟鄂穆。他们三人都是咸安宫官学出彩的人物,鄂良跟鄂穆已经考取了笔帖式,鄂诚则补了宫里蓝翎侍卫的职。   “这个自然,你跟额娘说说便是了。”永琪并未反对。西林觉罗家多的是有用的人才,作为自己福晋的娘家,永琪也不会吝啬帮助。   “那我明儿进宫给额娘请安的时候顺道说一声。”敏宁满意地笑着道。   绵灏跟绵忆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来,却是第一次见到有孕的妃嫔。敏宁带着三个孩子来到永和宫的时候,就见到惇嫔挺着个大肚子从愉贵妃那里出来,见到敏宁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微微一窒,扯了扯嘴角点点头算是打了一声招呼,便带着宫女快步上了软轿离开。   “额娘,她的肚子好大,是不是吃太多了?”绵灏的眼睛一直追随着软轿,直到看不见之后才抬头呆呆地问道。   “不是哦,那位娘娘是有宝宝了,等再过几个月就要给你生个小叔叔了。”敏宁笑着回答,“不是说想玛嬷了吗,咱们快点进去吧。”   绵灏很快就把惇嫔抛诸脑后,跌跌撞撞也不要人扶着就往愉贵妃那里跑去。   “媳妇给额娘请安了。”敏宁让三个孩子都给愉贵妃问安后才坐下,道,“方才在宫门口见到了忻嫔,她的肚子都该有六个月了吧,不在自己那儿好好呆着,怎么跑到额娘这里来了?”   “她家有个妹妹,明年正是到了选秀的年纪,这不就过来走关系了。”皇后、愉贵妃跟舒贵妃都是明年主持选秀的人,皇后那儿惇嫔肯定是不敢去的,所以只敢来唠叨愉贵妃跟舒贵妃了。“也不知道她是以为自己有孕所以胆大了不少还是根本就没把事儿放在心上,以为我会不计前嫌帮助她。”   “那额娘是要帮她吗?”敏宁不觉得惇嫔走关系的法子会奏效。   “帮,自然要帮的。”愉贵妃意味深长,“既然她都来求我了,我定会给她妹妹寻一门好婚事。”   敏宁会意一笑,又道:“说起明年的选秀,媳妇家里还有三个堂弟,到时候少不得额娘帮忙掌掌眼。那些优秀的姑娘我们家也配不上,只求稳重性子温和的便好。”   “放心。”愉贵妃知道乾隆虽然喜欢娇滴滴的小姑娘,但毕竟年岁摆在那里,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一次纳好几个妃嫔。西林觉罗家满门亲贵,他们家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好好为他们看看,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惊喜呢。   绵灏跟绵忆听不大懂,见自己额娘跟玛嬷聊得开心,就凑上去叽叽喳喳说话,童言童语逗得愉贵妃开怀大笑。绵睿却是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点心,反正逗趣的事情已经可以交给两个弟弟了,他还是借此机会好好多吃一点零嘴糕点,回到府里之后他额娘就要限制他了。   敏宁却是眼尖,见他快要吃完第二碟,便使个眼色让姜嬷嬷把其余的都拿走,又抽出帕子给绵睿擦了擦手,道:“到了你玛嬷这儿就以为额娘我不限制你了么?吃这么多点心,晚上回去吃不下饭,别改额娘连夜宵都不给你哦。”   绵睿嘟了嘟嘴,最终还是滚进了敏宁怀里撒娇求饶。   天色还早,绵灏跟绵忆又嚷着要去锦鲤池喂鱼。敏宁无奈,只好带着三个小包子去了御花园。负责管理锦鲤池的小太监早早就得了消息,连鱼食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绵睿很有哥哥的风范,带着两个弟弟到了一个围着栅栏的地方,才一人分一盒鱼食叫他们尽情地撒。   “难得见到五嫂和三个小阿哥。”   敏宁回首一看,却是七公主和安。只见她说了一条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的旗装,发髻上的珍珠步摇微微摇曳,耳珠上那对紫玉蝴蝶耳环衬得脸色越发白皙明艳。和安对着她微微一笑,整个人都焕发着说不出来的美丽与自信。   “妹妹怎么出来了?”敏宁笑道。   “在公主所也闷,便出来散散心。”和安捏着帕子看着绵睿他们,“侄儿们精神都很不错,可见五嫂把他们都养得极好。”   “小孩子不都这样吗,每天吃吃喝喝睡睡的,自然就伶俐活泼一些。”敏宁道。   “是吗?我瞧着十五弟身子好像很弱的样子,还以为小孩子都是禁不住风吹的。”和安微微抿了抿唇,“这几天十五弟又病了,额娘天天忙着去照看,倒也顾不上我。”   对令嫔来说,十五阿哥是她今后下半辈子一生的保障,她自然紧张些。敏宁也不好说什么,更不能指责和安不懂得体恤幼弟。便只好道:“十五弟毕竟还小,上书房的功课也忙,身子弱一些也是有的。等练习骑射之后就会好多了。”   “五嫂不必安慰,我心里明白的。”和安看上去无欲无求十分平淡,“我是个要出嫁的女儿,又是要嫁到漠西蒙古去的,将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回京看望皇阿玛。额娘想着要好好栽培十五弟,等将来自己也有个依靠,所以才忽视了我跟九妹。反正我要嫁人了,以后的生活都是靠我自己,十五弟安不安好跟我也没多大关系了。”   敏宁倒是诧异,才几个月不见,和安倒是想开了不少,却不知道其实是当初字节一番话让他豁然开朗的。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五嫂说。”和安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人,走到敏宁身边低声道,“十五弟这两天发起高热来,虽然尚未确诊,但我听说有可能是天花,五嫂这段时间还是别带几个侄儿进宫来,以免……”   天花?!敏宁脸色都变了,低声追问道:“既是有这样的怀疑,怎么太医不早早禀明?!”   “我那个好额娘想要好生照顾十五弟,更想借此机会为十五弟除去一些后患。”和安脸上露出讽刺的微笑,“宫里的十六弟跟十七弟都是还没种痘的,五嫂你说要是宫里爆发了疫情,两个弟弟不小心沾染上了,能够怪谁呢?”   敏宁倒吸了一口冷气,令嫔实在是太狠毒了!只是她心中也有疑虑,道:“我却没想到妹妹会把消息告知我。”   “说句不吉利的话,皇阿玛要是龙驭宾天,五哥比十五弟更加可靠。按着五嫂从前对我说过的话,我总得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不是吗?”和安这几个月可是把自己身边贴心的婢女都换了一批,令嫔送来的全部都打发了出去,贴身的都是皇后跟太后送来的人。她这番动作也是为了向宫里两个话事的女人表明自己的态度,太后十分满意,给她的嫁妆单子上又添加了不少东西。“固伦恪靖公主能在土谢图汗部活出自己的一片天,我也可以。这话我已经带到,五嫂回去跟五哥商量着吧,我还得回去准备给额驸的衣裳,便告辞了。”   敏宁只觉得和安如今不再像是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姑娘了,她成熟有心机,已经开始为将来做好了打算。叫来姜嬷嬷,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话,让她即刻到永和宫转达给愉贵妃后,敏宁又让人先去太医院传召太医请平安脉,就带着三个孩子急急忙忙地出宫去了。   看着身后巍峨辉煌的紫禁城,敏宁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大概都不会进宫来了。令嫔的下场如何她不想知道,只是和安这般“大义灭亲”,心里势必是因为对令嫔的仰慕之情消耗殆尽了吧。儿子是下半辈子的依靠,难道女儿就不是了吗?敏宁真不知道令嫔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急功近利,等着事情被揭发的那一天到来,总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073章 即将成为过去的令嫔   乾隆忙着应酬来京觐见的蒙古贵亲,后宫的事情暂时还分不出心来处理。愉贵妃得到消息后也不敢有误,直接去找了皇后商议,又传话给太后让她老人家心里有个底,才由皇后做主先把给十五阿哥会诊的太医找来,在慈宁宫一五一十禀明永琰的情况。   永琰高烧两日后身上开始逐渐长出水泡,太医看过之后也松了一口气,只道那是水痘而非天花,几个位分极高的女人才松了一口气。太后最先回过神来,道:“十五阿哥生病的事情怎么都不见你们来回禀哀家,是不是当哀家老了就不敢治你们!”   “微臣不敢。”被令嫔点为主治永琰病情的陆太医苦哈哈地跪下道,“令嫔娘娘说如今宫里正忙着和安公主的婚事,皇上又在前朝处理政事,所以十五阿哥的病情先不必这样早回禀,免得叫太后、皇上还有皇后操心。”他是臣,令嫔好歹也是宫里的主位娘娘,他能不听吗?   “胡闹!”皇后哼了一声,“十五阿哥是皇上的儿子,万一病情要是耽搁了,你脖子上的东西能配得起吗!”   “令嫔也真是的,十五阿哥好歹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虽然从前不再她身边养着,但也不必这样呀。”后宫的阴臜事还是不方便随便透露,愉贵妃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糊弄过去,打发陆太医出去之后才又对太后跟皇后道,“此事虽然陆太医看似并不知情,只是臣妾觉得还是小心为上的好。令嫔此人不得不防,和安来禀的事情未必不是真的。”   “这是自然的。”太后眯起了眼睛,“哀家在后宫里什么没见过,令嫔那些手段虽然上不了台面,却是阴狠毒辣伤人最深。这件事儿你们都收在心里,哀家亲自派人调查。”   “是。”皇后跟愉贵妃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趁你病要你命,陆氏的事儿令嫔可以逃脱得了干系,这回不使些招数扳倒她,她们两个就真是白过着几十年了。   就在永琰身上水痘慢慢褪去的时候,宫里又传来令嫔因为照料十五阿哥所以熬坏了身子的消息。敏宁捻起一颗黑棋放在棋盘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兰蕙,笑着道:“你有什么看法吗?”   “令嫔身子骨看似柔弱,但实际上只怕比宫里许多妃嫔都要健康,这回病着了,只怕是另有隐情吧。”兰蕙执起一颗白棋,“我倒觉得你是知道些什么的。”   “我确实知道一些事儿,但现在还不方便说出来,你尽管等着就是了。”敏宁微微一笑,看到棋盘上一个缺口,二话不说就直接下了棋,将那一篇的白棋全都围起来吃光,“提醒你一句,是跟十五弟的病情有关的。”   “反正我也不着急知道,只要明白没那么简单就好了。”兰蕙将手中的棋子都丢回棋盒里,“你府里就是好,安静舒适,比我那儿好千百倍。赵氏的大格格如今病得七荤八素,她天天在府里哭,哭得我都烦了。六爷今儿也受不住,早早就去了衙门。”   “怎么还病着,都好几个月了吧?”敏宁不解道,“太医怎么说?”   “来来去去不都是那套吗?什么身子虚弱不能大补,得好好调养。”兰蕙背都能背出来了,“可这药吃了不少,大格格的身子却总是不见好。今儿出门前太医悄悄跟我说了,大格格要是明晚前还不能退烧,只怕就要救不回来了……”   这个时代的小孩子身子格外娇弱,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容易生病。赵氏的女儿又是早产的,更需要格外的照顾,如今到了这样的地步,敏宁也只能喟叹一声。忽然间她脑海里灵光一闪,道:“前段时间就听你说每逢大格格病着六弟就会去赵氏那里看望,你说赵氏会不会借着女儿的病邀宠,吃了甜头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呢?”   “不会吧,到底是她生养的孩子啊。”像令嫔这样狠心的额娘有一个就够了,赵氏应该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吧。兰蕙心里琢磨着,自己也太确定。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只是大格格从前虽然病着,也不至于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吧。”敏宁让人送来奶茶跟奶豆腐,“算了,也许是我多心了,你还是别放在心上。这是蒙古特产的奶茶跟奶豆腐,是我府里新来的蒙古厨子做的,你尝尝地不地道。”   兰蕙点点头,看似没把敏宁的话放在心里,但是她自己是怎么想也就她自己最清楚了。   乾隆看着太后让人递来的证供,愣着差点说不出话来。厚厚的一叠纸上写满了令嫔的罪状,先不说她有意在十五阿哥确诊为天花后在宫中传播疾病谋害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的想法,原来二十四年永琪坠马、三十年永琪附骨疽爆发以及撺掇陆氏和万琉哈氏谋害敏宁及其腹中孩子的事情的背后都有她的影子,更不要说其他阴臜事。最最让乾隆气愤的事,当年七阿哥永琮的病逝也有令嫔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永琮是谁,他是乾隆跟孝贤皇后的嫡子,是乾隆从前就密立为太子的人选!令嫔那时候还没有孩子就敢对手,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皇后捏着帕子坐在一边,看着乾隆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心里却是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当年她的十三跟小五病逝的时候,乾隆还在延禧宫跟魏氏卿卿我我好不快乐,现在到底知道了自己宠过这么一个杜如蛇蝎的女子,想必乾隆心里也是觉得一阵恶心吧。她的孩儿们被魏氏的女儿克死皇帝不予理会,现在终于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皇帝打算怎么做?”太后给了乾隆好长一段时间平复情绪,等他没那么生气之后才问道。   “还能怎么做,直接杀了!”乾隆脸上一冷,话语里是说不出的杀伐决断。   “皇帝的心情哀家懂,但如今蒙古诸部还在,和安那丫头也还没出嫁,断不能被魏氏拖累。”太后何尝不想一条白绫了结了令嫔,但是事关前朝,和安也算是大义灭亲,总得给她一条出路才是,“还有九公主跟永琰,虽然他们的生母都是令嫔,但到底也是皇家子嗣,这件事得办得好看才行。”   “臣妾倒是有一个想法。”皇后此时出声道。   “说来听听。”乾隆看了一眼皇后,见她脸色平静,丝毫不见落井下石的样子,便道。   “何必效仿陆氏的做法?”皇后心里虽然兴奋高兴,但脸上却不敢泄露心中一丝一毫的情绪,“令嫔毕竟也有四十多岁了,从前为皇上生儿育女本就上了底子,这回又因为照顾十五阿哥所以触发了病根,必须闭宫休养。等过了年七公主出嫁、九公主指婚之后,再料理了她也不晚。”让她锁在延禧宫里慢慢受折磨才是正理,一条白绫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太后点了点头。她何尝不知道其实这份证供里有不少皇后、愉贵妃跟其他妃嫔的“添油加醋”,但是她并不在意。令嫔在宫中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太后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再加上顺嫔和兰贵人都曾在她面前提起令嫔仗着身份欺压她们的事儿,太后就更不高兴。一个包衣出身的妃嫔也敢欺负她们钮祜禄氏出身的姑娘家,真是自寻死路!   乾隆心中更多的是对令嫔的杀子之恨,永琮去世的时候才三岁,却受尽了病痛的折磨。还有永琪,要不是他福气深厚,只怕也会被附骨疽的病活活折磨至死吧!令嫔这样狠毒,留她在世上一天只怕他就要担惊受怕一天,害怕哪一天醒过来自己的儿子又被害去了。只是太后说得有理,现在蒙古各部都在京中,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京城,暂且还是不适宜轻举妄动。   “也好。”乾隆深思熟虑一番后道,“眼下确实不适宜处置魏氏,那就先将他关在延禧宫中,宫内其他妃嫔一律迁出。吴书来,叫王太医去延禧宫为魏氏‘好好诊治’,不得有误。魏氏身边的人,亲近者全部杖毙,就说是得了疾病暴毙了;其余人等一律先关押起来。”   “嗻。”一直在一边当隐形人的吴书来应了一声,很快就退出去传话了。   王太医虽然头衔是太医,但实际上却是为皇帝处置秘密状况的人,陆氏的暴毙就是他的功劳。王太医最厉害的除了用毒,更有上刑逼供。将魏氏交给王太医,可见乾隆是真的恨毒了她了。   “魏氏不能太早死,免得和安要为她守孝不能按时出嫁。”太后像是不知道王太医的厉害那般,只是抿了一口茶后淡淡地说道,“不过说起来这次也是她的功劳,要不是她及时发现,永玟跟永璘只怕就要遭殃了。”   “和安虽然是魏氏亲生的,但庆幸的是没有沾染上令嫔的坏毛病。再有四个月她就要出嫁,臣妾倒觉得可以再给她添置些东西。名分上是不能再升了,也总得给她一些赏赐才是。”皇后贤惠地道。   “你做主就是。”乾隆心情可坏了,也没时间跟皇后扯淡,和太后聊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慈宁宫。   太后知道他心情不愉快,所以也没多说;皇后就更不用说了,对他的夫妻情分已经消磨殆尽,看着他倒霉,皇后心里才痛快呢。 074章 被气病的乾隆   在太后特意安排之下,蒙古诸部离京之前,和安跟车登多尔济“凑巧地”见了一面,双方对彼此都有个初步的认识。和安自不必说,长相随了令嫔的七分,娇弱妩媚的样子当场就让车登多尔济看呆了眼;和安对这个看似憨厚的未来额驸也是满意得很,虽然看上去呆呆愣愣的,但应该就是个可靠之人。两方都满意此次“无意之举”,太后也乐得其成,直言令嫔病重不宜教导公主,便将和安接到慈宁宫去。   “七妹这次倒是十分有运道了,得了皇玛嬷的青睐,将来额驸就要更高看她了。”绵睿前不久正式开始习字所以没有在敏宁身边,绵灏跟绵忆小憩中,敏宁一个人在屋子里看着话本,又跟一边的珊瑚说道。   珊瑚如今是敏宁身边第一得意人了,许多事情敏宁都会跟她商议。她微微一笑道:“太后是欣赏和硕公主这回大义灭亲之举,也是有意不见旁人因为令嫔娘娘的缘故而轻贱了她,故而才有把和硕公主接到身边的举措。”   “这是自然,好歹也是联姻蒙古的公主,又恰逢蒙古各部觐见,总得把门面功夫做好才是。” 车登多尔济虽然爵位不高,但土谢图汗部的位置特殊,邻近准噶尔部,乾隆也是有心要拉拢土谢图汗部让其监测准噶尔部,以便得到准噶尔部的最新消息。说起来自噶尔丹起,每一位准噶尔汗王心中都有一个谋逆梦,也不知是说天生血脉中流动着不屈的精神,还是野心太大不甘屈居大清统治之下。   “倒是可怜了九公主跟十五阿哥。”九公主比和安小两岁倒也无妨,过两年指婚外嫁就是了;倒是永琰,有个被贬为庶人的养母,又有一个企图谋害皇嗣的亲额娘,宫里又惯是捧高踩低的,他才不到八岁,距离分府出宫还有好长一段时日呀。   “怪就只能怪投胎投错了人家了。”敏宁摇了摇头道。   “福晋,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病了。”翡翠撩开帘子走进来,毕恭毕敬道。   “病了?怎么回事?”乾隆的身子一直很康健,这些年来别说病了,喷嚏都不见他打过一个,怎么好好地突然间就病了呢?   “听说皇上今日去了延禧宫,出来之后就不适了。”   延禧宫?那看来是被令嫔气病了吧。敏宁抿了抿唇,道:“皇阿玛病了,王爷肯定是要进宫侍疾的。帮我更衣,我也得进宫看看。”   “是。”   乾隆确实是被令嫔气病的。自密谋谋害皇嗣的计划东窗事发后,令嫔就一直被关在延禧宫中,吃的喝的外边的人不知道,她心里却清楚得很,那都是答应位分上的东西,嫔位的摆设、装饰跟衣裳全部被收走;王太医每天都来拿她试药,让她痛得泪涕纵横、生不如死。她引以为傲的容貌在药物的腐蚀下变得丑陋,原本光滑的肌肤变得暗黄枯燥甚至生出了一点又一点的黄斑。等到乾隆来到的时候,令嫔已经完完全全变了一个模样。   乾隆是来质问令嫔有关永琮的事情的,令嫔冷冷一笑,用因为疼痛嘶喊而变沙哑的声音道:“七阿哥是臣妾害死的,那又如何?你以为富察氏贤惠仁厚,却不知道她给臣妾下了绝育药,她要臣妾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要不是臣妾找到了秘方调理,臣妾这辈子也就无儿无女了!你以为慧贤皇贵妃为什么圣宠之下亦无所出,也是你以为的贤惠皇后动的手脚呀,哈哈哈哈!”   乾隆气得上前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令嫔痴痴笑着,吐出更多的秘密来,“慧贤皇贵妃看似娇弱,皇上不就是最喜欢这样的调调吗?可您肯定不知道,端慧皇太子他的天花就是慧贤皇贵妃带进宫来的,就是为了报复皇后让她一辈子不能生养。您看您宠爱的两个女人多么心狠手辣,为了权力跟地位,将宫里的阿哥玩弄在鼓掌之中,臣妾这点小伎俩,都是从两个娘娘身上学来的。皇上您不喜欢吗?”   乾隆一脚踹在令嫔胸口,力气之大让令嫔生生咳出一口血来。但是令嫔却好像没看到那般,只看着乾隆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对乾隆识人不清的讽刺与嘲笑。   乾隆一甩袖子夺门而出,令嫔的话却一直在他耳边萦绕。直到吴书来将孝贤皇后一直压下的事实呈在他面前时他才恍然大悟。自己的额娘跟富察氏勾结让慧贤生不了孩子;慧贤为了报复皇后害死了二阿哥;魏氏通过慧贤得到了秘药害死了七阿哥……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摆在眼前,让乾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后宫究竟藏污纳贿到什么地步。他一直以为后宫在他掌控之中,看来都是他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乾隆虽然看上去很健康,但毕竟年岁不小了,这样一刺激,整个人都垮了。   “皇上一直发着高烧,太医用尽了法子都不退热。太后着急得不得了,差点就要宿在养心殿陪着皇上了。”愉贵妃跟皇后先要想法子安抚好太后,又要想办法安抚后宫诸位妃嫔,也是忙得晕头转向的。   “额娘事务繁多也得注意身子,爷已经到养心殿侍疾去了。”敏宁让人给泡了一杯人参茶,“先喝杯参茶吧,能提神安神。”   “你跟永琪都进宫来了,几个孩子谁照顾着?”愉贵妃一口气就喝干了杯中的茶,擦了擦嘴角才问道。   “出门前已经吩咐何嬷嬷还有胡氏看家,三个孩子那儿还有姜嬷嬷、陈嬷嬷跟费嬷嬷看着。”敏宁又让人送来点心,“皇阿玛这回是被气坏了吧,要不然也不会病成这样。皇玛嬷可有说要怎么对付令嫔?”   “太后如今把全盘心思都放在皇上身上了,哪里顾得及魏氏那边。”愉贵妃道,“皇后倒是让人好生‘招待’令嫔一顿,如今只怕不成人样了。”   皇后确实恨令嫔入骨,也不怪她这样做。令嫔既然已经把乾隆气病了,等到乾隆病愈之后肯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的,皇后这样做也并无大不妥,只是和安尚未出嫁,总得吊着令嫔一口气才是。敏宁道:“希望皇后娘娘动作轻一些,不然令嫔死了,和安就得守孝三年了。”   “说起和安,九公主的婚事也有眉头了。皇上不喜欢令嫔,和安大义灭亲后得了太后青睐也就算了,九公主的夫家只怕就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了。”愉贵妃拨了拨自己的金镶红宝石蝴蝶花簪,“听说皇上想要将她嫁去奉天,配给驻军将军完颜文轩的儿子博尔多。”   奉天那地方虽然是大清入关前的风水宝地,但实在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大雪可以下足一整个冬天,九公主身子娇弱,能扛得住吗?那位将军虽姓完颜,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而是靠真刀真枪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地位的,他的儿子自然也是这样过来,会不会是莽夫一个呢?敏宁感叹一声,令嫔这回真是害人害己害子女了。   “你是心疼九公主了吧?”愉贵妃笑道,“其实这样也好,嫁得远远的,总好过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晃悠,被皇上看见了就回想起魏氏那个女人,心里只怕对她更不满呢。”九公主长得比和安更像令嫔,如今令嫔闹出那么大的事来,乾隆都要恨死她了。   “也是,嫁人之后都得跟着夫家生活的,只看她善不善于经营了。”就像敏宁跟和安说过的那般,你想明白了,自然也就能过得好了。   只可惜九公主并没有和安想得那么深入,她不知道自己额娘究竟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皇阿玛这一出背后隐藏的意义是什么。永琰年纪虽小却是看得真真的,如今都不敢随便在外人面前提起令嫔来了,可九公主反倒是天天嚷着要去延禧宫看望自己额娘,甚至有了硬闯延禧宫的举动。   太后正为乾隆的病情着急上火,九公主这样做只会让太后更加反感。和安去劝过几回都没有奏效,反而被九公主指着鼻子说她“忘恩负义”“辜负了额娘的养育之恩”,和安一气之下也懒得再理,最终闹出了大事来——九公主再次硬闯延禧宫时遇上了出来散步的惇嫔,惇嫔讽刺了几句她便没忍住脾气,将惇嫔推倒在地。   惇嫔的肚子已经有八个多月,这样一跌倒可不得了,马上就动了胎气要早产。九公主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可已经于事无补。惇嫔诞下了乾隆的十公主,自己却因为此次生产受尽了苦头亏损了身子,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太后在养心殿得知这一情况也是气得够呛,派了桂嬷嬷将九公主押去慈宁宫额佛堂闭门思过,不许人探视更不许人送吃的喝的,便是和安跪着苦苦哀求都没用。   就在九公主被关在佛堂的第三天,也就是十公主洗三的那天,乾隆终于悠悠转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终于回来了…… 075章 惇嫔起复   十公主洗三当天乾隆醒来,而且身子一天比一天好,渐渐地也就恢复了健康。旁人都说那是十公主福气大,所以惠及自己的皇阿玛的缘故。乾隆对这个长得跟他有八分相像的女儿倒是喜欢,念着惇嫔早产如今身子亏虚,便下旨将十公主抱去给皇后抚养,同时又命礼部跟内务府的人准备妃位的金册宝印跟礼制,只说等惇嫔出月子后便册封她为惇妃。   宫中四妃的位置已满,但鉴于这道旨意是皇帝下达的,倒没有多少人敢说什么。而且这样的封赏在清朝也不算是头一回,圣祖爷期间就有这样的例子,所以众人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暗地里又嫉妒又羡慕。本来眼瞅着惇嫔失宠了,结果生了个公主后就突然起复还位及妃位,她们这些昨日黄花能不着急么?   “说是封了妃,可偏偏却是独立于四妃之外的妃位末流,那些女人只看到皇帝对她的恩宠,倒看不见别的了。”愉贵妃乐呵地抱着绵灏,对一边的敏宁说道。   “皇阿玛不过是怜惜她以后再也无法生养,又必须为九公主做的错事弥补罢了,所以才有此一举吧。”敏宁抱着绵忆笑着说,“虽然九公主这回闯祸,但到底也是皇家血脉,将来还得嫁人的。这样祸害庶母跟幼妹的事儿还是尽早掩盖住比较好,如今既封了妃,朝堂上下都把目光放在这事儿上了,自己就会忘记九公主。等着再过几年,此事渐渐淡忘了,九公主的名声也就保住了。”   “说得没错,亏得汪氏还在那儿沾沾自喜,也不看看四妃之中哪个都不比她弱。”忻妃是满军旗的出身,豫妃跟颖妃是蒙军旗,容妃虽然不是选秀进宫的却是象征着大清与回部安稳的代表,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愉贵妃笑道,“汪氏要是得罪了其中一人,有她好受的。”   敏宁浅浅一笑,忽然想起九公主如今还被太后关在佛堂,便道:“那公主现在如何?”   “按太后的意思,九公主这几年都由她来教导了。” 到底是皇家公主,太后决不允许九公主这样冒失莽撞,这几年只怕都要找最厉害的精奇嬷嬷来教养了,可想而知九公主未来这两年的生活有多难过。   “尽早教好也好,省得以后出了什么岔子,损害的还是皇家名声。”敏宁点点头。   惇妃的册封礼在有着明媚阳光的春日里进行。接过妃位的宝册跟金印,穿着妃制的吉服,惇妃一脸傲气地看着来给她庆贺的妃嫔,嘴角挑起一抹高傲的笑意。皇后忙着照顾十公主,只来露个面就离开了;舒贵妃跟愉贵妃跟惇妃向来没有什么交往,皇后前脚一走她们后脚也跟着离开;另外四妃还有嫔位上的人也是略坐坐就各自找借口回宫,只留下一下看不清状况的贵人、常在等在奉承惇妃。   “再过一个月就是和安公主的大婚了,听说此次大婚是从由太后为她梳髻,可见太后对她有多上心。”兰蕙捏着帕子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虽说只是象征性的,但也叫不少人大吃一惊呢。”   “和安识时务,太后给她面子也是可以想象的。”敏宁扶了扶发髻上的那支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簪,“眼下大家都把目光放在惇妃的册封上,倒没有多少人记得和安的婚事了。你今儿也瞧见了,惇妃真是好大的气派,别人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今天是册封为贵妃或者皇贵妃呢。”   想到翊坤宫里张灯结彩的样子,兰蕙也点头同意敏宁的形容,她道:“不过是生了个公主罢了,皇阿玛也是怜惜她才封了妃位,可是瞧她的模样还不是这样想,估计心里也念着能够早日复宠,今日的封妃只是第一步罢了。可是她怎么就不想想,十公主都是抱去给皇额娘抚养了,今日的册封使既不是内阁大学士也不是各部尚书大人,她得意个什么呢?”   “就由她臆想呗,左右咱们等着看戏就是了。”敏宁想到了今年是大选年,乾隆的病已经痊愈,大选肯定是按时举行的,自己的三个堂弟跟福康安都到了适婚年龄,便道,“今年大选年,我家里的三个堂弟都到了适婚的年级,福康安也是吧?你说傅恒大人会有什么样的想法?”   “左右肯定是不会尚主了。”富察家荣耀太过,一早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了。兰蕙虽然出嫁了,但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娘家被人拉下马,“大约是让皇阿玛指婚吧。”   “倒也是,毕竟皇阿玛宠了福康安这么多年,肯定会给他指个好女孩儿的。”敏宁是不知道孝贤皇后做过的事儿的,所以也只能这样猜测,“眼下我就盼着几个堂弟能够娶个好女孩,不说家世丰不丰厚,只要为人厚道稳重就是了。”   “说得也是。”西林觉罗家虽然不是满军上三旗,却也是名门望族。鄂尔泰桃李天下,势力可不一般呀。兰蕙知道虽然没有明旨说清,荣亲王也肯定是皇位最有力的继承人选,只可惜他们家没有适龄的女孩儿,不然联姻西林觉罗家也是上上之选。   三月初三,和硕和安公主由八贝子永璇送嫁,踏上了和亲蒙古的路途。四月十八,在延禧宫苟延残喘的令嫔魏氏被问罪,以谋害皇嗣构陷后妃的罪名被剥夺嫔位贬为辛者库奴婢,即日起收入辛者库服劳役;以此同时,十五阿哥永琰则被送去顺嫔身边由顺嫔照顾。   “昨儿个听人家说,魏氏在辛者库意欲自尽,被辛者库的陈公公给拦了下来,赏了三十鞭子,周身的皮肤都要打烂了。”惇妃趁着太后尚未出来,在慈宁宫里笑嘻嘻地说着,“倒是便宜她了。按我说呀,就该日日鞭她三十鞭子,再做些最肮脏的活计,才能‘以儆效尤’,叫姐妹们都知道谋害皇嗣的下场是多惨。”   敏宁觑了惇妃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我也听说了,”兰嫔接话道,“倒还真是大快人心。”兰嫔还是贵人的时候就是住在延禧宫,被魏氏日日以嫔位的身份压着不得翻身。眼看魏氏如今这般落魄,她当然是要落井下石再加一脚的。辛者库那个地方她知道,做的都是脏活累活,只要花些银钱,辛者库的嬷嬷们就知道怎么料理魏氏了。   皇后听着她们说话倒是不吭声,眼下她养着十公主,十二媳妇又有身孕,她也该享享清福,魏氏如何已经不是她想知道的了。   等着太后出来,众妃问安完毕后皇后才道:“昨儿皇上已经发话,五月进行初选,皇额娘看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按着往年的惯例来就是了。”太后道。   众人才醒悟过来,这段日子被惇妃册封、和安公主的婚事以及魏氏问罪的事儿给绕昏头了,差点忘了今年又是大选年的时候。虽说皇帝前不久才病了,但眼下看起来身子康健,难保不会再选几个漂亮的小姑娘进宫来。惇妃也没了刚才调笑的模样,巴巴地听着,还有想要插手大选事宜的跃跃欲试。   “那儿媳妇就先命人将储秀宫跟钟粹宫的后殿都打扫出来。”皇后看了一眼舒贵妃跟愉贵妃,直接对她们道,“你们都是做惯做熟的,下边是什么章程你们看着办就是了。”   “是。”   “听说老六家的小格格没了,他府里也许久没有新生儿了,这回记得跟皇上说说,给他指个宜生养的。” 太后又道。   敏宁眉角一挑。兰蕙今日身子不适所以没来请安,怪不得太后敢这样直接说出来。说起来赵氏的小格格还是前两日夭折的,要是这回真的再指一个新人来,赵氏岂不是要要被气坏了?   “媳妇记得的。”皇后默默想了想,又道,“听说老六府上的侧福晋因为小格格的夭折伤心欲绝,老六媳妇这些天又是忙着照料她又是忙着管理府上的事儿,自己也累着了。”   “自己照顾不好自己的女儿,如今还连累永瑢媳妇跟着受罪,她还好意思。”太后哼了一声。   “其实太后何必生气,赵侧福晋要是不得六贝勒欢心,太后何不给六贝勒跟贝勒福晋挑一个能干聪慧的侧福晋呢?”惇妃想到了自己娘家的妹妹,便笑着说道,“满蒙汉八旗秀女众多,总有一个合乎心意的。”   “惇妃倒是积极。”颖妃笑着说道,“听说惇妃的妹妹今年也是在选秀女,到时候你们姐妹倒是可以见一见了。”   颖妃并没有点出什么,但太后却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汪氏有个妹妹,可不就要为自己的妹妹找个好出路?永瑢是永琪之后皇帝第二个宠爱的皇子,也难怪惇妃这么积极地搭话。太后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只道:“永瑢媳妇是个好的,这回指人也不能指个位分太高的,这事儿皇后你跟皇帝说一说就是了。”   “媳妇知道的。”皇后瞥了惇妃一眼,微笑着应下来。   这个惇妃,真以为自己封妃了就能指手画脚么?敏宁暗暗摇了摇头。这话肯定会传到六贝勒府跟富察家的耳边的,到时候惇妃可就要倒霉了。 076章选秀   永琰在魏氏获罪之后就交给顺嫔抚养,明面上是换了一位出身更好的养母,但顺嫔对这个天掉下来的儿子却是淡淡的。毕竟他的生母曾经欺压过她,顺嫔从来都不是一个十分大度的人,要她掏心掏肺为这个已经懂事的阿哥谋划,还不如自己努力生养或者抱养一个新生儿。   “储秀宫跟钟粹宫都打点妥当了吧?”顺嫔拨着发髻上的灵芝竹节纹玉簪,问道。   “都已经打点好了,今年府里没有适龄的姑娘,倒是旁支有两个秀女参选,但听太后的意思,只怕是要撂了牌子的。”旁支出身的姑娘金贵不到哪里去,顺嫔自然不上心,她身边的玉珠也自然不会在意,“储秀宫的于姑姑,钟粹宫的韩姑姑都收了娘娘的打赏,自然会为娘娘看紧一些。”   “那就好,本宫最烦的就是看到那些狐媚子。”想到惇妃尖嘴猴腮的模样顺嫔就气,要不是生了个跟皇上长得八分相的女儿,她能这样得意么?兰嫔暗地里也跟她说过了,还好惇妃今后再也不能有孕,要不然她们两个又要过上在延禧宫中被魏氏欺压的日子了。后宫里没有永远的敌人,便是从前相互看不顺眼的兰嫔跟顺嫔,现在为了各自利益都能结盟共处了。   “今儿个去钟粹宫找韩姑姑的时候,倒是见到惇妃娘娘身边的锦绣了。”玉珠又道,“听说惇妃娘娘的妹妹这回复选就是入住的钟粹宫,所以惇妃娘娘特意命锦绣先去打点一切并买通关系。”   “被太后说过了还不安分,简直就是自毁前途。”顺嫔想了想,“去本宫那儿拿一对鎏金镯子给韩姑姑送去,就说替本宫‘好生照料’惇妃的妹妹。”   “奴婢省得。”玉珠微微一笑,“娘娘可有看中什么人家?”   顺嫔如今打的主意是扶持几个年轻貌美的新人,叫她们能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叫她能够慢慢得宠,便是自己不能生育,总可以抱养几个位分低的妃嫔的孩子。钮祜禄家的女孩儿皇帝不喜欢,只能从别的人选里挑了。   “伊尔根觉罗家有个姑娘,容貌极好,又通琴棋书画,就是出身高了点。”顺嫔早早就打听好了,“不过倒也不怕,便是一进宫来她也不可能直接封为一宫之主的。你叫两位姑姑帮本宫盯紧点,遇到好苗子记得来跟本宫说说。”   “是。”   后宫妃嫔都把目光放在此次大选中,就担心皇帝这回会挑几个娇美的新人进宫分宠。另一边的敏宁也不好受,愉贵妃得了皇帝的旨意,明说了这回是要给永琪指一个侧福晋还有一个格格的。   “上两回的选秀皇帝都没有这个意思,这回怕是躲不过去了。”愉贵妃道,“王府里的女人到底是少了些,除了你也就只有两个不大得宠的侧福晋,皇上也是有心让永琪绵延子嗣,开枝散叶。”   敏宁低着头绞着帕子,恨得直咬牙。不说别的,循郡王家、六贝勒家也就只有一个阿哥,八贝子家、十一贝子家尚未有好消息传出,十二贝子家的刚刚才有孕,他们荣亲王府里已经有三个阿哥了,难道这枝叶开得还不够繁盛么?   回到府中的敏宁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看到永琪也是没好脸色,扯过一本书随手翻了起来,半点要跟永琪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永琪在回府路上已经听到了乾隆有意给他指人的消息,当然也明白自己福晋究竟在气什么。按他的意思,府里的女人再多也是没有用的,他的整颗心都放在了敏宁身上,其他女人他是碰也不会碰的了。前段时间皇阿玛还夸赞他跟敏宁夫妻伉俪,怎么转眼间就又转了态度要给他指两个新人呢?   “好了,别气了。”永琪微笑着拉过敏宁,“爷不会纳新人的,你放心。”   “你说不纳就不纳吗?”敏宁哼了一声,“到时候一道旨意下来,你还不是要上赶着谢恩。到底是皇命难违,咱们就算不想,也很难改变皇阿玛的心意了。”现在这个时代没有人权可以讲究,乾隆要真是塞几个人进府,她还是要咬着牙谢主隆恩呀!   这日子太憋屈了!   “放心。”永琪安抚道,“其实前几日皇阿玛明明还说了咱们夫妻情深叫他十分欣慰,可是才过了没几天就转了口风,想必是有人吹了枕边风吧。等一下我就让人去探明这些天是谁陪在皇阿玛身边的,敢对咱们府指手画脚,非得狠狠整治她不可。”   惇妃穿着粉蓝缎面竹叶梅花刺绣的旗装,挽起的架子头上戴着一对金镶玉鸾凤步摇簪,右边发髻上还簪着一支红宝石并蒂海棠的花簪,配着几簇粉色珍珠珠花,衬得脸色格外粉嫩娇艳。细长的点翠鎏金耳坠微微摇曳,更显妩媚之感。   梳妆打扮好后,惇妃便服侍乾隆穿衣上朝,才上了软轿摇摇晃晃地向慈宁宫而去。这段时日乾隆一直宿在她的宫里,眼下她可是后宫中最得宠最出风头的女子,别人的嫉妒、羡慕跟憎恨都是她高傲皇冠上点缀的明珠。想到了半个月后的殿选,她就想到了皇帝答应她要将她妹妹指给荣亲王的事儿来。   原本不过是想将她妹妹送进六贝勒府的,没想到皇帝却是这样与她“心意相通”,如果她妹妹能够成为荣亲王府里的侧福晋,那么他们汪家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敏宁看着惇妃沾沾自喜地接受众妃或嫉恨或羡慕眼神的模样,忽然觉得指甲有些发痒,很想冲上去就在她的脸上划几道痕。永琪跟她说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惇妃伺候乾隆的,那些说要给永琪赐人的话也是从惇妃宫里首先传出来的。不就是因为有个妹妹么?敏宁虽然不屑去害人,但总不能叫别人踩着她胸口上位。顺嫔让人监视小汪氏的事儿她已经打听出来,接下来就看顺嫔准备怎么做,她在一边架柴烧火就是了。   “荣亲王福晋最近倒是安静了不少,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惇妃见敏宁垂眸拨弄着茶碗,便出声笑问道。   此时皇后、愉贵妃跟舒贵妃尚未到,太后还在内间梳洗,大厅内就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敏宁向用担心的眼光看向她的兰蕙示意让她先别出面,自己则是盈盈一笑,道:“昨晚绵睿他们做功课做得晚了些,我在一边陪着也就晚了。再加上最近天热难耐,睡眠有些不好,倒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荣亲王福晋是因为最近大选的事儿吃不安寝不寐呢。”惇妃抿了一口君山银针,“毕竟荣亲王府里就要进几个新人了,福晋独宠多年,只怕也是一时接受不了,心里不好受吧。”   “这殿选的事儿还没个影儿呢,惇妃娘娘倒是耳聪目明,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敏宁觑了惇妃一眼,“再说了,‘独宠’二字我是万万担当不起的。惇妃娘娘难道忘了荣亲王府里还有两个侧福晋么?”   “福晋又何必谦虚,那两个侧福晋是什么状况咱们都知道。”惇妃又道,“要说还是福晋还手段,拾掇得两个侧福晋乖巧听话,外边的人还都说福晋贤惠大方呢。”   “听娘娘这么说,倒是对咱们府上的情景十分熟悉那般。我倒不知道娘娘有什么权力打听荣亲王府上的事情来了。”敏宁微微勾起了嘴角,“娘娘既非皇额娘也不是王爷的生母,这样大咧咧地打听王爷府中的事情,到底是有些逾矩了。娘娘是庶母,荣亲王府上的事情还轮不到娘娘插手呢,希望娘娘注意些才是。”   敏宁这番话把惇妃噎得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兰蕙看了惇妃一眼也跟着说:“惇妃娘娘到底是年轻,只怕有些规矩还是不大懂的。待会儿给皇玛嬷请完安之后你好生跟愉贵妃母说说,让人给惇妃娘娘补一补宫规就是了。”   惇妃原是想给敏宁一个下马威,叫她知道害怕,将来自己妹妹进府之后日子也就好过一些,却没想到自己适得其反,被敏宁跟兰蕙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回话的机会都没有,火气憋在心里憋得胸口都疼。   “还以为她有多聪明,原来也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顺嫔对一边的兰嫔还有康嫔说道,“敢对荣亲王福晋说这样的话,真以为自己得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听说皇上要给荣亲王指人的消息还是她说出来了,皇上又没有否认,只怕她是想着自己的妹妹肯定能入荣亲王府才这样针对荣亲王福晋吧。”康嫔捏着帕子挡住嘴角讽刺的笑意,小声地回道。   “这样张狂,咱们就等着看她倒霉的一天吧。”兰嫔看了顺嫔一眼,“她的妹妹你打算怎么对付?”   “就当是卖个人情给荣亲王福晋,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顺嫔笑眯眯地说着,“皇后来了,咱们等会儿再说。”   见到惇妃跟敏宁、兰蕙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皇后挑了挑眉,便有伶俐的宫女上前细细说了几句。皇后点点头,看向惇妃的眼神满是讽刺,又吩咐宫女等觐见完太后之后去一趟永和宫,要她将今日之事告诉愉贵妃。 077章 闭门羹   愉贵妃自从魏氏失宠之后就很少再使小动作对付宫中的妃嫔,便是从前惇妃还是惇嫔的时候借着圣宠对绵睿加以训斥,她也只是以贵妃身份斥责了几句也就算了。可听了皇后派来的宫女复述的话,愉贵妃只恨刚才没有在场,要不然惇妃那小蹄子也不敢这样张狂得意。怪不得方才在慈宁宫就能感觉气氛有些不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愉贵妃摘下耳珠上那对金镶月白石玉兰花耳坠,撸下手腕上的白玉兰花纹镯子,对一边的李嬷嬷道:“听说惇妃的妹妹就住在钟粹宫?”   “正是。”李嬷嬷对着自己主子肯定是知无不言,“听说那位汪氏容貌极好,琴棋书画女红针黹俱是不错,几位教养姑姑对她也是赞不绝口。”   “据说皇上有心将她赐给永琪,那些姑姑自然要说尽她的好话。”愉贵妃又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拨着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里燃烧着的熏香,“顺嫔的人怎么说?”   “顺嫔娘娘收买了钟粹宫的韩姑姑,目前看着到没有什么举措。”愉贵妃的人脉遍布这个后宫,顺嫔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她,也瞒不过宫里有心的人。惇妃蠢钝得罪了不少妃嫔,自然不会有人跟她提及此事。李嬷嬷道,“奴婢打听了,汪氏仗着自己是惇妃娘娘的嫡妹,行事也是十分高调的,钟粹宫中不少秀女都跟她有摩擦。”   “跟她那个姐姐一个德行。”愉贵妃轻轻一笑,“我看顺嫔很快就会出手了,咱们先不急。我儿媳妇受了委屈我这个做额娘的肯定要替她出气的,等着汪氏出了事儿,我定要惇妃好看。”   “惇妃娘娘性子高傲行事嚣张,宫里不少娘娘还有小主都看她不顺眼的,奴婢瞧着除了顺嫔娘娘,只怕将来颖妃娘娘、豫妃娘娘、兰嫔娘娘还有康嫔娘娘都会跟着出手呢,主子就等着看戏便是了。”李嬷嬷端来玫瑰香茶,“再说了,福晋她也不是被欺负了却闷声不哼的主儿,娘娘与其着急地替她操心,倒不如先看看福晋有什么动作。”   “也是。”愉贵妃默默想了想,“到底还是要他们学着解决问题的,我也不能这样老护着。”   敏宁带着三个孩子在御花园散步的时候,整好就看到秀女们出来松散的场景。原还不知道为什么太后会特意吩咐她带几个孩子去御花园走走,眼下终于明白了。敏宁定睛一看,很快就从人群中辨认出小汪氏来。倒不是她从前见过,而是小汪氏长得跟惇妃倒是五分相似,一身粉色折枝辛夷花刺绣的旗装衬得小脸格外娇艳,又跟她姐姐一样孤高气傲不与别人一道走,自然就容易被看见。   惇妃跟小汪氏的阿玛也算是可用之才,可惜他的夫人却不会教养孩子,养得两个女儿都是一路子的性子,得罪人多称呼人少,听说钟粹宫中跟小汪氏不对付的秀女海了去了。敏宁暗自摇摇头,要是乾隆真的把这个女孩子指到荣亲王府里,那么他从前引以为傲的看人眼光就要名誉扫地了。   小汪氏早早就注意到了凉亭里那个淡紫色的人影,见身边的秀女说起这是荣亲王福晋,她心里既惊又喜,就想着荣亲王福晋是不是特意在御花园等着,就是为了为荣亲王相看合适的女孩子。她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衣裳,又摸了摸头上做工精湛的蓝宝石蜻蜓头花,见并无不妥之后便缓缓向凉亭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几位秀女鄙夷的眼光。   “给福晋请安了。”小汪氏站在敏宁跟前约三步的位置,抿了抿唇后才娇滴滴地说道。   敏宁有些诧异,她不去找小汪氏的麻烦,小汪氏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淡淡地叫她起来,敏宁才坐下来道:“你是今年参选的秀女?”   小汪氏只当敏宁是在说客套话,快速地点了点头,又把目光放在绵睿三个身上,道:“奴婢汪氏给三位阿哥请安。”   绵睿眼皮子撩都没撩,淡淡地“嗯”了一声,绵灏跟绵忆就跟不管了,嚷着要敏宁把带来的糕点拿出来。   小汪氏吃了闭门羹,脸上有些讪讪的。又转过来对敏宁道:“福晋今日怎么这么有空出来逛御花园?”   敏宁倒是没理她,只叫珊瑚跟翡翠把准备好的点心拿出来,又对绵灏跟绵忆道:“方才在慈宁宫已经吃了不少了,你们两个只许再吃一碟,旁的都是留给你们阿玛的。”   绵灏乖乖地点点头,手中抓起一块藕粉桂花糖糕就要往嘴里送。绵忆一听是要留给自己阿玛的,马上就把小胖爪收回去,道:“我的也留给阿玛吃!”   “三阿哥真是有孝心,难怪姐姐也说王爷最疼爱三阿哥了。”小汪氏一心想要跟敏宁攀交情说上话,便笑着奉承道,看向绵忆的眼光里也是写满了温和与宠溺,看得敏宁忍不住就要浑身生出鸡皮疙瘩。   “你姐姐对荣亲王府的事情倒是了如指掌。”敏宁不咸不淡地回道,“连王爷最疼爱绵忆的事情都知道,真不愧是后宫第一宠妃。”   小汪氏自知失言,连忙告罪:“是奴婢说错话,请福晋原谅。”   “我哪里敢怪罪你,要是你一不小心告诉惇妃娘娘,指不定第二天就要传出我不贤不慈针对一个小秀女的传言来了。”敏宁抽出帕子给绵灏擦了擦手,“我到底跟你不熟,跟惇妃娘娘也没什么交情,你还是回去吧。”   小汪氏咬咬牙,道:“奴婢告退。”   看着小汪氏黑着脸色走远,绵睿才道:“这个就是皇玛法要指给阿玛的侧福晋?”   “你哪里听来的谣言,尽是些不可信的。”敏宁睨了绵睿一眼,“这些浑话在宫中还是少说,叫别人听见了又是一阵是非了。”   “儿子知道了。”   “听说你跟惇妃的妹妹见上面了?”永琪一回来就直接问道。   “是啊,人家有心来‘联系感情’,我就‘勉为其难’跟她说说话呗。”敏宁原本就没打算掩饰,御花园里人多嘴杂,这事儿早上才发生,下午就传遍六宫了。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如今个个人都说小汪氏有心来攀交情,却不想吃了闭门羹,暗地里又讽刺她不知羞耻,巴巴地想要嫁进荣亲王府去。   “瞧你说得阴阳怪气的。”永琪搂住她的腰,“你就该听听后宫如今的议论声,我要是汪氏我就没脸见人了。”   “那才好,不枉皇玛嬷为我好生安排一番。”宫里疯传的闲言碎语里就有顺嫔的影子,太后为她安排机会塑造舆论,敏宁自然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原本小汪氏不来的话也就算了,可是她偏偏不怕死地往前凑,那就别怪那些看惇妃不顺眼的妃嫔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了。   “惇妃想得太多,皇阿玛面上虽然不显,可是心里也是有打算的。”永琪跟在乾隆身边这么多年也摸出些窍门,“这事儿你可以出面,但背地里的事情倒是先不要动手。毕竟也许皇阿玛也是存了要考验你的心思,你要是轻举妄动了,皇阿玛心里想些什么就难说了。”   “我知道的,”时势压人头,敏宁倒想学着现代的女人那样大吵大闹一番,但是要真是这样,等着她的估计就是一封休书了。她可不想有别的女人睡她的男人打她的孩子,所以这口气只能忍。顺嫔想要对付惇妃,敏宁从旁协助就是了,这女人间可以为了利益针锋相对,也可以为了利益合作无间。   “等着看吧,惇妃很快就会失势了。”永琪最近挖出了不少东西,桩桩件件对惇妃都是一大打击。   “那你给我说说看。”敏宁一看永琪的样子就知道他挖出了什么秘闻,连忙追问道。   “十公主的早产明面上是九妹动手所致,但实际上早就有太医断言她这一胎到不了足月生产的。”永琪哼笑道,“要不是出了九妹动手的岔子,惇妃也寻不到机会将那个为她诊脉的太医送离出宫。她想要隐瞒此事,又在路上找人对那个太医狠下杀手,却没想到百密一疏,那个太医被人救了。”   “哦,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敏宁有些好奇了,“她这一胎看着十分安稳,怎么会说到不了足月呢?”   “孕期动气太过又刁嘴挑食,让她动了好几回胎气,只是一直叫太医瞒下来而已。”永琪脸上都是讥讽的笑意,“哪个娘娘、小主有孕时不是万分小心不敢随便动怒的,偏生她就是剑走偏锋,太医说了此后她不能再生育也不全是九妹的错。”   “那么说是她自作自受了。”敏宁点点头,“对了,是谁将那个太医救下来的?”   “是鄂良的同窗,叫钮祜禄·善保的,如今已经补了蓝翎侍卫的职,在养心殿做侍卫,是个可塑之才。”永琪见过善保几回,觉得他是个沉稳但心思缜密的人才,也是动了爱才之心,所以才动了关系将他从巡视冷宫的闲职调到养心殿去。   钮祜禄·善保?这名字忒熟悉了,敏宁皱皱眉,猛地坐直身子。   姓钮祜禄的养心殿侍卫,难道是和珅?! 078章 出人意料的结果   就在顺嫔磨刀霍霍准备泼下一波脏水顺道将小汪氏弄出宫去的时候,就在惇妃心心念念想要自己妹妹入了荣亲王府的时候,小汪氏反倒是跟乾隆看对眼了。事情的起因既狗血又凑巧,原不过是小汪氏平时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几个秀女趁着钟粹宫的姑姑们不在意,设下陷阱害得小汪氏掉到锦鲤池里。正巧乾隆的御驾刚好路过,便将浑身湿透的小汪氏救了起来。虽然吓得花容失色,但是小汪氏凭借跟惇妃相似但又比惇妃娇艳的容貌深深吸引住了乾隆,两人四目相对,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就此上演了。那几个设计的秀女自然是留不得了,但是更多的人却是半是讥讽半是嘲笑地向惇妃道喜。   “说今年这批秀女中谁的福气最大,可不就是惇妃的妹妹吗?”颖妃乐呵呵地捏着帕子笑道,“到时候你们既是亲姐妹又是宫里的姐妹,关系就更亲密了。”   大清后宫中不是没有姐妹共侍一夫的例子,从前圣祖爷后宫中就出了四对姐妹花,现在乾隆有意纳小汪氏,也不算太过分。敏宁听了颖妃的话后跟兰蕙对视了一眼,都轻轻笑出声来。   惇妃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又顾着现在是在坤宁宫中不好发作,只好把怒火都憋在心中,强忍着脾气听着别人嗤笑的声音,心里却是对自己的妹妹怨恨不已。明明给她寻了条好出路,偏生她却不走,硬要进宫来跟她这个姐姐的分宠,真是白费了她一番功夫。   “那不是挺好的吗?”顺嫔仗着自己是太后娘家的人也出声笑道,“惇妃姐姐这么心疼自己的妹妹,以后能邻近照顾些也好。”她虽然有些不爽小汪氏进宫,但一想到惇妃将来要在自己亲妹妹手下吃瘪,再多的不爽都瞬间散去了。“等到时候再分去惇妃姐姐那儿住,那可就更美满了。”   惇妃要生吃了她的心都有了,可是顺嫔偏生不怕。惇妃是游离在原来四妃之外的存在,虽然位居妃位,但是有话说得好,落魄的凤凰不如鸡,眼瞅着这几天皇上又转到去了禄贵人跟宁常在那儿了,惇妃就是想要对付她也得掂量着。   敏宁总算松了一口气,小汪氏是不是真的入了乾隆的眼都不要紧,反正一道宫墙隔着,她就是红杏满园都没办法出墙了。   大选前的种种都在七月初七这天落下帷幕。顺嫔从前看中的伊尔根觉罗氏顺利入宫,封为循贵人,只可惜没有分去顺嫔处,倒是分到了愉贵妃的永和宫;小汪氏则封为丽常在,入住到惇妃的翊坤宫去。   敏宁簪上翡翠碧玺珍珠花形金簪,手腕上戴着一条砗磲手链,坐在上首接受新人的跪拜。逃脱了送来侧福晋的命运,但乾隆还是存心让她心里不顺,赐下了一个伊尔根觉罗氏的格格。这个伊尔根觉罗氏跟循贵人虽然同姓,但出身却大不相同,循贵人是满洲上三旗出身的,而伊尔根觉罗氏却是内务府正黄旗包衣,她的父亲只是内务府的一个小小管事。   永琪在伊尔根觉罗氏入府的那一天就去了她的院子,倒是没有留宿,只是按照惯例赏赐了一些东西就算了,晚膳都是在敏宁屋子里解决的。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自己两个主子之间感情深厚本就容不得旁人插足,两个侧福晋都乖乖地夹起尾巴做人了,眼下冷不丁地又来了个格格,要是这个格格聪明的话也就罢了,要是个喜欢闹腾的,那么就等着被收拾吧。   “奴婢伊尔根觉罗氏给福晋请安。”伊尔根觉罗氏今年十六岁,样貌如何不必敏宁评价,乾隆亲赐的肯定是花容月貌的小姑娘。难得的是说话的声音也如黄莺歌唱,听着也让人觉得舒服。   年轻的女孩子不化妆也都好看,敏宁赏了她一对鎏金镶红宝石镯子跟一对嵌蜜蜡石的赤金簪子,让她起来后便细细打量起来。伊尔根觉罗氏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水润清澈;鼻子高挺小巧,樱唇粉红饱满,微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一对小酒窝。发育良好的身材裹在水红色绣荷花的旗装下也不显得呆板,反而是曲线尽显,完全不像是个十来岁的姑娘。   “长得好看,不愧是皇阿玛亲赏的。”敏宁笑着对一边的索绰罗氏道。   索绰罗氏这几年修心养性吃斋念佛,倒养成了平静稳重的气质,看了伊尔根觉罗氏几眼后才微微点头,道:“福晋说得是。”   胡氏就更不会唱反调了,赏了伊尔根觉罗氏一对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后便道:“福晋说得极是,眼瞅着妾身都被比下去了。”   胡氏比永琪的年纪还要大三两岁,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了,她这么说自然没错。伊尔根觉罗氏听在耳边心里也舒坦,她觉得胡氏不过也是包衣奴才出身,如今能坐上侧福晋之位肯定是奉承福晋奉承多了得了福晋进言罢了,便笑道:“侧福晋这么说便是折煞我了。其实侧福晋跟福晋还有奴婢看上去都没差多少呢。”   这话乍听上去好像没什么,但索绰罗氏却是皱了皱眉,慢慢就品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来。胡氏话里只提及了自己,但伊尔根觉罗氏倒是把福晋带上了,也不知道是无心之失还是借机讽刺福晋年老色衰了。索绰罗氏前些年犯浑走了不少岔路,现在在王府里倒是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的,自然不希望王府里再出什么乱子。   敏宁倒好像没听出什么来,只是淡淡一笑,让伊尔根觉罗氏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敏宁可是特意安排了伊尔根觉罗氏单独住一个院子,只是并没有告诉她那个院子是从前万琉哈氏住过的。   “这个伊尔根觉罗氏倒是有些不简单。”索绰罗氏默默说了一句。   “无妨,她年轻气盛,慢慢调丨教就是了。”敏宁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水,“今儿也没什么事,你们都先回去吧。我让针线房的人去你们那里了,换季的衣服是时候赶出来,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过分的,你们跟针线房的人说一声就是了。”   “多谢福晋。”索绰罗氏跟胡氏起身谢恩道。   等着两人都离开后,珊瑚才道:“这个格格倒是惯会玩弄字面意思。”   “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别跟她一般计较。”敏宁道,“对了,鄂良他们的婚事是个什么说法?”   “老太太说明儿进府来跟福晋亲口说明白。”珊瑚回道。   “也好。”   瓜尔佳氏这几年的腿脚还算利索,只是敏宁的大嫂觉罗氏又给鄂福宁生了一个女儿,瓜尔佳氏忙着照顾孙子孙女,也是很少上门来了,也是有避忌的意思。   “额娘快坐。”敏宁见到瓜尔佳氏后也不见她行礼,直接笑着说道,“绵睿早早就念着您了,等一下就他们三个出来跟您见见。”   “我也许久没见过三个小阿哥了。”瓜尔佳氏微笑着回道,“听说府里添了个格格,不知福晋……”   “额娘不必提她,我知道分寸的。”敏宁知道瓜尔佳氏是担心自己想不开,便笑着道,“今年大选已经结束,鄂良他们的婚事相看得怎么样了?”   “已经相看好了。”瓜尔佳氏这回上门也是来报备的,“鄂诚定下的是大理寺卿阿山的女儿完颜氏,鄂良定下的是刑部尚书阿克敦之女富察氏,而鄂穆定下的则是你大嫂的堂妹觉罗氏。”   “这完颜氏也就罢了,怎么阿克敦大人的女儿这回也撂牌子了?”敏宁仔细想想,“难道是我记岔了,我怎么记得她连今年的选秀都没参加?”   “因着上一届大选的之前她染病了所以没有参选,这一届又过了年纪了,所以便报了超龄,其实也不过十七岁而已。”瓜尔佳氏道,“对了,你大伯父的女儿指给了富察家的福康安,明年就要完婚了。”瓜尔佳氏说的“大伯父”指的并不是鄂容安,而是现任族长鄂昌。   “那真是要恭喜大伯父跟妹妹了。”鄂昌常年都是外放为官,所以他的女儿敏宁也没见过,要不是听愉贵妃说起这届秀女中有个西林觉罗氏,她也不会深入打听,也就不会知道这是自己的堂妹。不过看着鄂昌这般小心翼翼并没有请她多多关照的意思,敏宁也只是远远看着,偶尔给个方便也就罢了。如今联姻富察家,就等于将他们西林觉罗家跟富察家绑在一起了。   “自从惠宁随着夫婿去了盛京,你五嫂就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鄂良身上了。眼下有些事儿给她忙活一下也好。”瓜尔佳氏道。   想起了随着永琨去了盛京的惠宁,敏宁才惊觉原来日子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她微微一出神,好半晌才笑道:“是呀,日子都过得这么快,转眼间我也出嫁了十年了。”   “可不是吗?我也老了。”瓜尔佳氏眼角已经染上深浅不一的细纹,发髻间已经可以看到银白色的发丝。   “额娘才不老呢。”敏宁让人去把几个孩子叫来,“左右府里就只剩下我跟几个孩子,额娘留下来陪我用膳吧,我让人传话回府就是了。”   “也好,我也很久没跟福晋一起吃饭了。”瓜尔佳氏笑着说道。 079章 相爱相杀好姐妹   中秋的家宴敏宁带着三个孩子一起进宫去了。绵睿如今越发有小大人的模样,一手一边抓着两个弟弟的小爪子,不许他们到处乱跑。绵灏嘟着嘴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想跑去看看刚出生的十姑姑;绵忆倒是唧唧咕咕地跟永瑢家的绵聪说着话,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胞兄不快的神色。   敏宁则是跟兰蕙说着话,她眼尖地发现,赵氏今日并没有随着兰蕙进宫来。自赵氏嫁给永瑢为侧福晋之后,除了有孕生产以及小格格生病之外,其余时间宫里有什么宴席她都是一起随着永瑢跟兰蕙进宫的,这回倒是头一回缺席。   “赵侧福晋身子不虞,所以今日没有来。”兰蕙听到敏宁的询问,便这样回答,“小格格没了之后她就一直浑浑噩噩的,爷也是怕她说什么浑话,所以就不带她出门了。再加上今年刚刚入府的纳喇氏新贵得宠,赵氏就更不被看重了。”   乾隆今年给每个阿哥都赏了一个格格,永璋府上去了个王氏、永珹府里去了个费莫氏、永瑢府上则是来了个纳喇氏、永璇、永玠、永瑆跟永璂府上各自添了一个瓜尔佳氏、陈氏、张氏跟梁氏。敏宁自己府上自不必说,就是那个伊尔根觉罗氏了。   这回还真是人人有份永不落空了。敏宁抿了一口玫瑰醉,道:“你府上的新人可好相处?”   “也就这样了,出身不高,但到底是个旗人,颜色也好,爷正在兴头上呢。”兰蕙也是看透了,只要不是来一个出身贵重的侧福晋,其余的都随便了。反正她有个嫡长子傍身,将来靠儿子也就可以过活了。“你府上那个如何?”   “心比天高。”敏宁道了四个字,“不过手段拙劣,暂时还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荣亲王府的人在敏宁的多年经营下早就是贴贴服服,伊尔根觉罗氏刚一进府就想栽培自己的人脉实在是太不把她这个福晋看在眼里了。府里的人明面上承她的情,暗地里却是都到敏宁眼前告状来了。索绰罗氏虽然修心养性,但她的手段对上伊尔根觉罗氏就已经够了,吃了几次暗亏之后,伊尔根觉罗氏总算变乖了。   “又是一个想要‘出人头地’的。”兰蕙笑着道,“瞧瞧,惇妃跟丽常在来了。”   敏宁抬眸看过去,只见穿着海棠刺绣石榴红色锦缎旗装的惇妃戴着满头珠翠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小汪氏,也就是丽常在则是一身水蓝色绣着木兰花妆缎旗装,二把头上只是简单地簪着几支掐丝银鎏金蝴蝶花卉簪子,反倒是显出与惇妃大不相同的素雅文静。走进来的这段时间里,敏宁注意到惇妃完全没有跟自己妹妹互动的时候,便是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听说丽常在很是得宠,自进宫后十天有八天是被宣召到养心殿的。”永璋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见敏宁还有兰蕙这样关注着,便出声说道,“惇妃娘娘心有不甘,又觉得自己妹妹夺走了属于她的恩宠,所以两姐妹如今有些反目了。”   “这我也听说了,”兰蕙笑道,“听说丽常在就住在惇妃娘娘的翊坤宫,每天看着敬事房公公进来却不是宣召她,也难怪惇妃娘娘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何止呀,现在惇妃娘娘都在别的妃嫔面前挤兑起自己妹妹来了。”博尔济吉特氏笑言,“要不是早就知道她们是亲姐妹,我都要以为她们是互不相让的宠妃了。”   敏宁勾唇轻轻一笑。   玫瑰醉虽然好喝,但喝多了也是会醉人的。博尔济吉特氏想要出去走走顺道醒醒酒,敏宁也有此意,便拜托兰蕙帮忙看着三个孩子,跟博尔济吉特氏一块儿出去走走吹吹风。今天夜里天朗气清,满月的月光如轻纱倾泻下来,倒把园中每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说什么姐妹情深,当初你不还是想把我送进荣亲王府里去好为你争得荣亲王的支持,让你能更受宠,现在在这里摆着长姐的做派又有什么意思!”还没走上一段路,就听见园中有人争吵的声音。敏宁跟博尔济吉特氏相视一眼,便走到园中假山的阴影处。   敏宁觉着这声音十分熟悉,又听到她提起“荣亲王府”,心中更是好奇。往前一看便见到丽常在的身影,而站在她对面的不是旁人,正是惇妃。   看来她们两姐妹是发生争执了。敏宁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我也是为你好!”惇妃反驳道,“宫里有我就够了,你要是能嫁入荣亲王府的话,咱们家至少可以荣及两代,甚至惠及幼弟!”   “你以为皇上对你的恩宠会长久不衰么?”丽常在哼笑着道,“我比你年轻,底子也比你好,皇上如今宠爱的是我,姐姐如今说这些话有意思吗?你不过是觉得我分去了你的恩宠心有不甘罢了,可谁叫皇上腻了你呢,也是你不争气,得罪荣亲王。你以为你这样算计荣亲王,皇上会容得了你吗?”   许是觉得所有人都在殿里说着话所以没人会出来,丽常在跟惇妃争吵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大,博尔济吉特氏故意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发出一声响声后,才拉着敏宁一块儿走出来。敏宁低头掩饰着自己的笑意,听到汪家两姐妹争吵真是有种不真实感。   “惇妃娘娘跟丽常在也出来醒酒么?”博尔济吉特氏温和地问道。   “是啊。”惇妃脸上还有些难看,但也知道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尤其是其中一个外人还是之前自己设计的荣亲王福晋,“两位福晋也出来走动呀?”   “是呀,多喝了几杯,头有些晕。”博尔济吉特氏继续道,“咱们刚刚出来不久,没想到这么凑巧遇到惇妃娘娘跟丽常在。”   睁眼说瞎话谁不会,看着博尔济吉特氏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敏宁心里悄悄举起了大拇指,也跟着道:“是呀。倒是惇妃娘娘跟丽常在出来很久了吧,还是赶紧回去比较好,毕竟丽常在还要服侍皇阿玛呢。”   惇妃被戳中了痛脚,咬着牙恨恨地撇下丽常在一个人便走了回去。丽常在倒是规规矩矩地先行了个半礼,才微笑着离开。   “你这张嘴皮子呀。”博尔济吉特氏笑道。   “我说的可是事实。”丽常在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妃嫔,乾隆今晚频频找她说话,在场的人都看到了。敏宁今晚可谓是心满意足,笑着道,“咱们也回去吧。六弟妹一个人要看着四个孩子,我到底有些不放心。”   “也好。”   “你今晚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回到府中,让人带了三个孩子回房睡觉之后,敏宁才笑嘻嘻地回到屋里。永琪见她乐呵呵的样子,便问道。   “是呀,今晚可是叫我看了一场好戏呢。”敏宁像倒豆子一样把今晚看到的事情都告诉永琪,“从前圣祖爷后宫中的那几对姐妹都知道互惠互利,偏生惇妃倒是醋劲十足,硬生生把自己得宠的妹妹得罪了。”   “惇妃心情不好,又见到自己妹妹圣宠,心有不平也是正常的。”脸上有两坨红晕,今晚也是喝了不少。敏宁吩咐人去煮醒酒汤,又听他继续说。“惇妃身子已经好全,可是皇阿玛并没有要将十妹交还给她抚养的意思。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她如今见也见不得抱也抱不得,又没法像圣宠时向皇阿玛求情,所以心情一直不大好。”   “我听额娘说,如今十妹更亲近皇额娘多一些,对惇妃倒是生疏。”敏宁绞了帕子擦去脸上的胭脂。   “何止生疏,听说每每惇妃要去抱她,十妹必定大哭。”永琪呵呵一笑。   此时正有人把醒酒汤端进来,敏宁转头看过去,发现却是伊尔根觉罗氏。她微微一皱眉,不动声色地说:“你怎么来了?”   永琪见是伊尔根觉罗氏,醒酒汤也不愿意接过来,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有闭目养神。   “奴婢见珊瑚姑姑还要忙着给王爷跟福晋准备夜宵跟热水,便先把醒酒汤给王爷送来了。”伊尔根觉罗氏怯生生地看了永琪一眼,小声地回禀道。好不容易她才趁着厨房有些忙乱的时候借机走进来,定要将永琪引去她那儿才是。   “你入府的时候何嬷嬷没跟你说,主院不是你随便能踏进来的吗?”永琪闭着眼睛说道。   “奴婢……”伊尔根觉罗氏只觉得装着醒酒汤的碗的边沿烫得惊人,只是永琪并不打算接着,她只能一直平举,也不敢放到一边。   “念在她初犯,王爷就别计较了。”敏宁见她的手微微颤抖还要维持瓷碗的平衡,便笑着道,“王爷不是嚷着头疼吗,把醒酒汤喝了吧。”   “不喝,让人再煮一碗来。”永琪这才撩开眼皮子看了伊尔根觉罗氏一眼,“你下去,要是再犯,爷就将你关在后院。”   “奴婢再也不敢了。”伊尔根觉罗氏没想到永琪这样不知怜香惜玉,带着哭音说完,便急匆匆地走出了院子。   “这汤倒了吧。”敏宁道,“看来咱们守院还有厨房的人也忒疏忽了,让一个格格这么晚还到处走动。”   “每个人都罚半吊月钱,也是给他们一个警醒。”永琪睁开眼,“府里的侍卫都太大意了,倒是要跟皇阿玛说说,换一批更伶俐的。”   第二天,永琪果真这般进言,寻的借口是什么敏宁却不知道。只是当她接受新的侍卫长请安时,差点惊掉了下巴。   钮祜禄·善保,来到荣亲王府了?! 080章 善保其人   因为是隔着屏风,敏宁也看不清善保的模样,只是听他声音清朗,透过屏风看去可以见到他笔直挺立的身量,有条不紊地说着最近对府里侍卫值班的安排,丝毫跟几十年后权极一时的善保牵扯不到一块儿去。   此时的钮祜禄·善保何尝不是激动万分。他因缘巧合跟西林觉罗府的公子成了同窗,又得了荣亲王的青睐能够入府为王府总领侍卫,虽然比不得在皇帝跟前做御前侍卫比较容易升迁,但他毕竟不是什么大家出身,虽然是满洲大姓的钮祜禄氏,却跟太后一脉扯不上关系。正红旗的出身再加上官途上没有阿玛的帮助,在侍卫班里也是备受排挤,倒不如跟在荣亲王身边来得好。荣亲王俨然已经是未定□份当朝太子,将来出人头地唾手可及。   “有劳钮祜禄侍卫了。”敏宁见他把从前的府里偶有纰漏的安排都做了补充,心中对他的敬佩更上一层楼。善保在历史上是个大贪官,但是非曲折如何没人知晓。趁着他年轻,永琪也不是乾隆,善保落魄的下场也许还能扭转。   “担不起福晋的夸奖。”善保拱手道。   “府里的安危就拜托钮祜禄侍卫了。”敏宁道,“王爷不喜欢旁人随便踏入主院,之前府里的新人不知道规矩惹了王爷生气,所以才会把原来的侍卫长撸了下来。希望钮祜禄侍卫要好生接受此教训,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是,奴才一定谨记。”原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荣亲王会将他调拨过来。   “钮祜禄侍卫是得了王爷夸赞的,我也放心。听说你在咸安宫的时候是鄂良他们的同窗,倒是一种缘分了。”   “能跟几位公子做朋友,也是善保的福气。”   寒暄了几句,敏宁便让善保下去,又转过来对珊瑚道:“可查过他的底细了?”   “已经查出来了。”珊瑚回道,“钮祜禄侍卫的额娘早逝,他阿玛又续娶了前都察院左都御史索绰罗大人的妹妹。但是继母不慈,在钮祜禄侍卫阿玛任上病逝后便私吞了钮祜禄家的家产,将两个继子撇在府中。还是后来钮祜禄侍卫考了侍卫出身补了职,索绰罗家才把钮祜禄家的家产尽数还回来的。”   “索绰罗氏?”敏宁眉头一挑,“是咱们府里的索绰罗氏的姑姑?”   “正是。”珊瑚道,“听说两家人已经决裂,钮祜禄侍卫嘴里虽然不说,但对索绰罗家却是一直淡淡的。”   “索绰罗·瑞阳已经辞官,索绰罗家也没有出彩的人,如今又得罪了姻亲家的后起之秀,恐怕将来起复也是难了。”敏宁摇摇头。这索绰罗家的家教究竟是怎么了,教出个虐待继子的女子来,乾隆估计也是不知道此事,不然也不会指了索绰罗氏给永琪。“此事就没有人上告皇阿玛吗?”   “索绰罗·瑞阳从前就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哪里有人敢得罪他。”翡翠端来一杯玫瑰蜜露,“听说这钮祜禄侍卫也是有爵位的,已经承袭了他阿玛留下来的三等轻车都尉,又娶了直隶总督冯英廉之孙女冯氏,去年刚成的家。”   “只要他是尽心为爷办事就好了。”敏宁抿了一口蜜露,轻声说道。   “爷回来了。”冯氏挺着半大的肚子在门口等着,一见到善保的身影便连忙上前笑着迎接。她跟善保去年成婚,如今已有五个月的身孕。   “你怀着孩子辛苦,不必出来接我。”善保换手扶住她,“我不过是去王府报备工作而已。”   “迎接夫君是应该的,况且我也只是在院子门口等着罢了。”冯氏莞尔一笑,在善保坐下后才挨着他身边坐下,道,“今日一切可都还顺利?”   “王爷睿智,福晋和气,一切都好。”别人都笑话他有御前侍卫不做,倒去了荣亲王府做个王府侍卫长,本身就是遭到贬官。可说句不好听的,伴君如伴虎,皇帝再高寿今年也有六十了,荣亲王又是皇上心中最属意的皇位继承人人选,他宁可先蛰伏起来,以后飞黄腾达便是指日可待。   “今天继夫人来了一趟。”冯氏让人上茶后才道。   “哦,她来做什么?”善保一听脸色就一沉,语调也变得冰冷起来。   “继夫人说我如今有孕不宜伺候你,送了两个丫头来。”冯氏也是恨得牙痒痒,可是索绰罗氏仗着自己是善保继母的身份用长辈的权势压着她,让她不能推辞。他们冯家虽然是内务府镶黄旗包衣的出身,但到了圣祖爷时期已经抬入汉军镶黄旗,如今他们家更是汉军正黄旗都统,索绰罗家却是话里话外对冯家不甚尊重,冯氏就算脾气再好心中也有火。   “她送来的人会是什么好货色!”善保眼睛一眯,“吩咐刘全,将送来的两个丫头送去厨房当烧水丫头。”   冯氏满意一笑,道:“本来她还想给和琳送人的,好在和琳如今在军营里,她才没话可说。对了,我听祖母说,荣亲王府里的索绰罗侧福晋便是索绰罗家出来的,她会不会……”   “府里的两个侧福晋一直不得宠,索绰罗家更不可能仗着自己是荣亲王侧福晋的娘家而胡作非为,你别担心。”善保道,“他们家现在朝中没有话事的人,如今摆着长辈的谱儿想来拉拢我,真是白日做梦。从前要不是姨娘跟刘全阿爹护着我跟和琳,我们兄弟俩早就被她害死了,真当我是糊涂人什么都不计较么!”   “爷别气,不值得。”善保幼年的遭遇冯英廉早早就跟冯氏说过了。冯氏道,“如今爷得了荣亲王青睐,和琳也得了兆惠大人的另眼相看,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善保温和地看了自己妻子一眼,将她搂在怀中。   府中有了善保重新编制之后,侍卫间的轮班确实严谨了不少,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伊尔根觉罗氏在换班时候擅闯主院的事情来。永琪让人关了伊尔根觉罗氏的禁闭,三个月内不许她出来,府里一下子倒是平静了不少。   “最近索绰罗氏倒是时常出来。”敏宁挑了一支紫羽雕云纹玲珑簪簪在发髻上,跟一边的翠玉说道。   “是,连身上的衣物都换了一个模样,粉紫、浅红、银红各款不一,比从前素净的打扮要艳丽不少。”翠玉挑了一对赤金珍珠的耳坠给敏宁戴上,“好像还是从钮祜禄侍卫来府上之后才改变的。”   钮祜禄·善保跟索绰罗家不对付,看来索绰罗家是担心善保得了永琪青睐加官进爵,所以想要自己家的女儿重新博取永琪欢心,好让自己家屹立不倒吧。敏宁往手上戴了一条祖母绿玉珠手串,道:“随她去吧,只要别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儿来,我就当看不见。时候不早了,随我进宫去吧。”   “是。”   太后身子微恙,敏宁这个孙儿媳妇也得去聊表心意才是。宫里如今已经是银装素裹,第一场雪之后梅园的梅花都已经傲然盛开,叫人去剪几枝梅花插在梅瓶里,敏宁才带着人去了永和宫。   “额娘身子可好?”敏宁将梅瓶送上,“瞅着梅园梅花开得正好,让人给额娘送几枝过来了。”   “你有心了。”愉贵妃笑道,“最近天气冷,你要看着绵睿他们,别叫他们冻着了。宫里出现了疫症,虽然只是风寒,但还是先别把他们带进来。”   “媳妇知道了。”见愉贵妃脸上挂着笑意,敏宁好奇地问道,“额娘怎么这样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儿发生吗?”   “皇上要将宁常在、明常在跟丽常在晋封为贵人,旨意过几天就要下了。”愉贵妃道,“丽常在如今得宠,又恰逢晋为贵人,惇妃心里可不好受。听说昨儿又跟丽常在吵了一架,回去之后便将一个宫女杖责至死。”   “她的脾气竟这般大?”敏宁惊讶道,“宫里不许妃嫔滥用私刑,惇妃将宫女打死,皇阿玛肯定龙颜大怒了吧?”   “可不是吗,皇上今儿一早就下旨将惇妃降位为惇嫔,罚月俸一年,禁足一年。”愉贵妃话语里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后来太后又下旨,罚惇嫔抄写佛经五百遍,宫规五百遍,抄完之后还要绣成屏风,放在翊坤宫内以作警示。”   怪不得方才总觉得宫中的气氛怪怪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敏宁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惇嫔简直就是自找苦吃,不过她的妹妹估计也不是个省油灯吧。   “人人都说血肉亲情,可这宫里的女人啊,哪里会顾及是不是亲生姐妹呢。你瞅瞅惇嫔跟丽常在,这几个月你给我上眼药我给你上眼药,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只怕也是烦透了。”愉贵妃看得清楚,惇嫔跟丽常在要是继续这样闹下去,皇帝肯定不会叫她们有好下场的。“皇上如今新鲜着倒也罢了,以后等有了新人,估计她们两个也就这样了。”   “额娘说得是。”这宫里尔虞我诈,还是低调做人的好。   “哦,对了,还有一事。”愉贵妃道,“明年开春,皇上就要下旨给九公主指婚了,人选就是我上次跟你提的那个。”   奉天完颜将军之子。敏宁点点头,道:“能远离京城也好,和安如今已经为土谢图汗王诞下一女,日子还算快活。现在就看九妹能不能转圜过来,别为了不值得的人砍断自己后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081章 和硕和肃公主   被太后关在慈宁宫好生调教了一年多,九公主终于在三月二十一被正式册封为和硕和肃公主,指婚奉天完颜将军之子博尔多,并定于十月出嫁。太后对这个孙女还算尽心,这一年的时间是把宫里的明争暗斗掰碎了一点一点教给和肃,和肃也表现得十分用心,倒是只字不提魏氏的事儿了。   “‘德克刚就曰肃;能执妇道曰肃;身正人服曰肃;貌恭心敬曰肃’,皇阿玛给九妹取的这个封号倒是十分有意思。”永琪抿了一口香茶,笑着道,“从前九妹性子莽撞,赐婚后反倒是安静了不少。也不知道是真心改过了,还是装模作样而已。”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咱们只管看着就是了。”敏宁拿着绷子正在绣着花样,“和肃虽然不是和亲蒙古,但却是嫁去了奉天。那里距离京城甚远,秋冬时节天寒地冻的,就怕和肃的身子熬不过去了。”   “如今魏氏还在辛者库苦熬着,自己的儿子如今跟着顺嫔所以不敢去看望她,九妹又被皇玛嬷拘束着,她的日子也不好受。”永琪又提起了魏氏,“从前她是那样的得宠,如今还不是永世不得翻身。九妹倒是念着她,虽然被皇玛嬷看得死死的,还是寻了机会给魏氏送去了不少东西,不过等她出嫁之后,魏氏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享受了。”   “说来也奇怪,皇阿玛应该恨她入骨的,怎么倒是不一了百了呢?”按照乾隆的脾性,一条白绫了解了她才是对的呀。但是乾隆却不这样做,反倒是将她关在辛者库做着粗活,这一年来也是不闻不问,对和肃的动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以为乾隆只是一时的举措,没想到如今细数一下,都关于一年多了。   “皇阿玛恨极了她,所以才不愿意这么便宜地就了解了她的性命。”永琪笑道,“魏氏做了十几年的宠妃,吃惯山珍海味穿惯绫罗绸缎,所有用度都是精细的贡品。猛然间让她一无所有成了宫里最低等的奴婢,不许他们母子相见,才是最大的报复。”   “说来也是……”乾隆那锱铢必较的性子,很有可能是要将魏氏慢慢折磨致死。敏宁又道,“既然和肃就要大婚,那咱们府也该出面送一份贺礼才是,我们跟和肃素来不相熟,你说要拿个什么章程呢?”   “按着和安的份例减三成便是。”永琪摩挲了一下下巴,道。   之前送给和安的东西也就是三盒红宝石的头面跟白玉送子观音像,敏宁琢磨了一下,暗自点了点头。   四月的时候,绵睿就入了上书房读书,每天天不亮的时候就要起床,看得敏宁心都疼了。上书房的规矩极严,师傅们虽然对这些皇子皇孙抱有敬意,但布置起功课来也是丝毫不手软的。   “太后心疼绵睿,说他这些天天还没亮就要从宫外赶来读书,着实辛苦,所以想把绵睿留在我这儿,也算是能好好休息了。”愉贵妃道,“你觉得如何?”   绵睿从前不是没有留宿永和宫的经验,敏宁也习惯了,只是循郡王府的绵懿都这样的特例,只留绵睿在宫会不会太扎眼呢?她拨了拨手腕上的琥珀连青金石手串,道:“这自然是好的,只是绵睿本就得宠,如今得了皇玛嬷的恩典,只怕就变得更扎眼了。”   “没事儿,有我在,自然能护住绵睿。”愉贵妃安抚道,“如今丽贵人越发得宠,宫里人的心思都放在跟她作对上了。顺嫔对十五阿哥也是淡淡的,养成十五阿哥阴郁的性子,皇上就更加不喜了。惇嫔之前打死宫女的事儿皇上还记着,都冷落她整整四个月了,她现在满心思就是要复宠,哪里管得了别人,更顾不得咱们绵睿的。”   “额娘说得也是,听说丽贵人之前跟兰嫔娘娘发生口角,皇阿玛不但不呵斥她,反倒是责怪起兰嫔娘娘来了,倒是惹得皇玛嬷不高兴了。”兰嫔是钮祜禄氏,跟太后也算是有些亲戚关系,乾隆痛斥兰嫔,太后自然要出面。不过敏宁倒觉得这其中总有说不出别扭的地方,就好像乾隆是故意要丽贵人得罪整个后宫那般。   “可不是吗,偏生那丽贵人却是得意洋洋,跟惇嫔还果真是同胞姐妹呢。”愉贵妃眯着眼,脸上虽然满是笑意,但话语里却是说不出的阴冷。   “额娘不觉得皇阿玛这样做有点像把丽贵人变成魏氏得宠时的样子么?”敏宁终于醒悟过来这违和感从何而来,“魏氏当年圣宠,得罪了后宫所有的妃嫔,所以以致如今人人落井下石;丽贵人先是跟自己的嫡亲姐姐反目,如今又骄傲自满跟后妃不睦,等将来皇阿玛厌弃她的时候,额娘觉得会如何呢?”   “自然是墙倒众人推了。”愉贵妃眼前一亮,“到底是你聪明。”   “额娘尽管等着就是了,丽贵人如今爬得越高,将来跌得就越痛。”敏宁微微一笑道,“那绵睿就拜托额娘照顾了。”   “我的嫡亲孙儿,你放心就是了。”   从永和宫走出来,敏宁倒是没有坐上软轿,反倒是吩咐轿夫在后面缀着,自己则是顺着石子路慢慢散步。延禧宫如今已是冷冷清清,因为没有主位娘娘,所以这个宫殿里的小主们都很难在见到乾隆一面,只能在宫里孤独到老了。   “给五嫂请安了。”耳边传来一把冷清的女音,敏宁转头看过去,却是穿着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旗装的和肃。她的小两把头上只簪着两三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其余的珠花、押发一个都没有,耳珠上也只是坠了一对鎏银南珠耳坠,素净的模样丝毫不像十来岁的小姑娘。   “原来是九妹。”敏宁微笑着点点头。   和肃也只是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绕过敏宁便往公主所走去——自从赐婚之后她便搬出慈宁宫,回到公主所备嫁。   “和肃公主越发沉默了。”翡翠小声地说道,“从前的时候还是一个喜欢笑的姑娘,如今遭逢变故,越发成熟了。”   “当年和安不也是这样吗?”敏宁看着红砖琉璃瓦的延禧宫,“是是非非如过眼云烟,只有吃了亏学了教训方才会长大。”   “福晋似乎很有感悟。”翡翠轻笑道。   “突发奇想罢了。”敏宁觉得和肃公主来延禧宫,也许是为了寻找有关自己跟亲生额娘魏氏最后的一点回忆。她就要远嫁,可能此后一生都无法回京。她走后魏氏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也许母女再见之时,就是在黄泉路上了。   “奴婢倒觉得和肃公主阴仄仄的样子着实吓人。”翡翠扶着敏宁上轿,“十来岁的姑娘家这样冷清,将来出嫁之后才怎么办呢?”   “时也命也,随她去吧。”敏宁道,“得空打听一下,丽贵人最近在宫中都闹了什么事儿。”   “是。”   刚回到府里,外头就有人急急忙忙走进来,说伊尔根觉罗氏跟索绰罗氏闹了起来。如今伊尔根觉罗氏跪在索绰罗氏的院子里哭哭啼啼,说什么也不肯起来,非得叫福晋为她做主。敏宁愈发头疼了,这伊尔根觉罗氏不闹出些事儿来就不安心。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敏宁便赶了过去。   胡氏跟索绰罗氏都是没有法子了,见到敏宁就像见到主心骨一般连忙迎了上去。伊尔根觉罗氏也像是见到救星般双眼含光,也跟着扑到敏宁脚边,扯住敏宁的衣角嘤嘤哭泣。   “都说说是怎么回事。我就入宫半天不到的时间,你们几个就把王府闹得乌烟瘴气的,是不是觉得我平日太温厚,非得要我治治你们!”敏宁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直接问道。   其实事情并不大,这段时间敏宁要忙着照顾几个孩子,府里的事务便分摊给了胡氏跟索绰罗氏料理。正巧内务府的人送来了份例,也不知道伊尔根觉罗氏从哪听来的消息,觉得自己的份例被克扣了,便找负责分发份例的索绰罗氏理论。索绰罗氏本就看不惯伊尔根觉罗氏的做派,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一来二去,两人便吵起嘴来。   “去把账本拿来。”敏宁吩咐道。翻了几页账本,见上边并无太大问题,她又吩咐何嬷嬷去查看了伊尔根觉罗氏那里的用度,发现确实少了两盒胭脂。   “伊尔根觉罗氏,你屋里的人你自己可有调查清楚?”索绰罗氏坚持没有做错,给伊尔根觉罗氏送东西的人也说是点清了才送过去的,那么问题很有可能出现在伊尔根觉罗氏那边。   “奴婢身边的人都是奴婢信得过的,奴婢相信她们不会做出偷鸡摸狗的事情来。”伊尔根觉罗氏泪水涟涟,楚楚可怜地说道。   敏宁倒不相信,命人在伊尔根觉罗氏的院子仔细搜查,果真发现是伊尔根觉罗氏身边的名叫月季的丫头偷了那两盒胭脂,才造成了今天这一场闹剧。伊尔根觉罗氏像是被雷劈过一般目瞪口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月季那个丫头自然是逃不过问罪,敏宁也没打算饶过她,就凭她不管不顾以下犯上的冲动行为,敏宁直接关了她禁闭,期间抄写《女则》《女诫》各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伊尔根觉罗氏是不识字的,这样的惩罚足以叫她吃足苦头。敏宁也不想再理她,叫胡氏看住她直到惩罚完毕为止,便起身返回自己的院子。 082章 掌掴   伊尔根觉罗氏也知道自己这回在敏宁面前闹了没脸,又得罪了索绰罗氏这个侧福晋,所以便乖乖地夹起尾巴做人。福晋生气还不是最主要的,更重要的是永琪知道后必定会对她更为厌恶。她也恨自己性子冲动,以为抓住了侧福晋不贤嫉妒的把柄,却没想到是自己屋里人做了内贼。   伊尔根觉罗氏不识字,所以抄写起书籍来也是格外吃力,偏生胡氏也是看她不顺眼的,发现一张纸上只要有一个错字便要她重新誊写,之前的全部都撕毁烧掉,让她受罚的时间又加多了一倍。   “胡氏倒是挺会收拾人的。”敏宁见永琪这些天愈发忙碌,又道,“倒是你,这些天一直忙着,究竟是在忙什么呢?”   “皇阿玛有意明年南巡,我如今正想着要如何安排。”永琪现在是越发得乾隆器重,有时候一些不涉及十分机密的政务乾隆都是交由永琪来处理,所以敏宁最近跟永琪见面的机会也少了。永琪继续道,“皇额娘这回肯定是要留在宫里的,而按着皇阿玛的意思,额娘跟舒贵妃母也不必跟随。颖妃母身子不虞,这次也要留京休养。倒是那丽贵人,皇阿玛却是张嘴就要将她带上。”   “丽贵人……”敏宁念了一句,才道,“如今宫里丽贵人圣宠优渥,皇阿玛心系她也是正常的。”   “可这回皇阿玛的意思是把汪家两姐妹都一并带去。”永琪话语里有些幸灾乐祸,“如今宫里人都知道惇嫔跟丽贵人不和,要是真把她们都带出去,只怕南巡队伍里肯定是要闹得天翻地覆的。”   “你就由她们闹呗。”敏宁微微一笑,“她们一个是一宫之主,是咱们的嫔母;一个是宫里圣宠的贵人,地位上虽然比不上嫔位或者妃位的娘娘,但辈分上倒是有些差别的。咱们这些做‘小辈’的,当然不能介入‘长辈’的纷争之中了。”   “你这个鬼灵精。”永琪也是有这个意思,左右是他皇阿玛的女人,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不能越俎代庖,教训起自己的长辈来。“不过按着皇阿玛的意思,只怕和肃的大婚他是不能赶回来主持了。”   乾隆是个喜欢你的时候待你极好,不喜欢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存在都是错误的人。和肃虽然是乾隆的亲生女儿,但是她自幼体弱多病,一直被魏氏娇养着,跟乾隆见面的机会也少,乾隆自然不会对她有太大的怜惜之意;再加上和肃是个不会撒娇不会说甜言蜜语的小姑娘,乾隆就更不喜欢了。   “左右有皇额娘在,由皇额娘主持就好了。”敏宁道,“这回是由哪位阿哥负责送嫁呢?”   魏氏得罪了几乎后宫所有的妃嫔,纯惠皇贵妃所出的永璋、永瑢恨极了魏氏,对和肃也是恨屋及乌,素来对这个妹妹十分冷淡;永琪肯定是要伴驾出巡的;永璇、永瑆的生母跟魏氏也有些不对付;永璂是皇后所出,自然不可能出面。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跟和肃一母同胞的永琰比较有可能了。但是永琰还小,如何能担起重任?   “尚未定下,不过应该不是诸位皇子中的任何一人,大概是从宗室里挑个人送嫁吧。”永琪琢磨着乾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堂堂一个和硕公主的送嫁人员要真是总是旁支的爱新觉罗氏,估计和肃就是再清高,心里只怕也要难受死了。   唉,可怜的和肃。   开春三月,乾隆便正式南下。这次伴驾的妃嫔中就属忻妃的位份最高,剩下的妃嫔便是顺嫔、惇嫔、丽贵人、明贵人跟禄贵人。各个分封出宫的阿哥们都带着自己福晋或者侧福晋随驾,永琰却是跟着顺嫔。   敏宁见到永琰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眼瞅着不过八、九岁的孩子,行事说话却是一派老成,遇到谁都是翩翩有礼的模样,小小年纪已经初具温润如玉的端倪。敏宁无端地忽然联想到圣祖爷时期的老八允禩,同样是有个出身不好的母亲,同样被养母收养着,同样是被宫里其他人排斥。不过永琰更惨一些,到底允禩身边还有允禟跟允俄陪着,养母对他也算不错,不像永琰,养母顺嫔对他一直都是冷淡之极。   就不知道永琰会不会有像允禩那样的野心了。敏宁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赤金镶羊脂玉葫芦的戒指,暗暗思索着。   “额娘,皇玛法说这次南巡要教我们凫水!”绵忆跟绵灏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大声地说道,“皇玛法说阿玛凫水极好,等郭罗玛嬷病好后就让阿玛教我们凫水。”   “你们两个就这样在船上横冲直撞的,也不怕撞到人。”敏宁蹲下来给两个孩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你们都该学学哥哥,如今你们哥哥还乖乖地在书房里念书呢。你们也有好些天没背书了吧,仔细今晚你们阿玛问起来回答不上来,那时候就要挨罚了。”   “额娘~”绵灏扭着圆滚滚的身子,“额娘,我们跟着皇玛法出来游玩,就先不必读书了吧。”   瞧瞧乾隆你这个坏榜样,把我的儿子都教成什么样!敏宁才不管绵灏跟绵忆的撒娇憨样,直接一手抓一个就往船舱走去。   刚走到半道,却见顺嫔带着人把丽贵人围了起来。敏宁微微皱起了眉,吩咐珊瑚把两个孩子带去绵睿那里叫绵睿先看着,自己便留在原地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太后自上船之后就有些不适,乾隆这个孝子自然要侍奉榻前,顺嫔这时候找丽贵人的岔倒是合适的时候。   顺嫔似乎在说着什么,敏宁站得太远倒没有听清,倒是见丽贵人神色高傲地回了句什么,顺嫔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顺嫔身边的大宫女红袖应了一句,上前就甩了丽贵人一巴掌。敏宁差点没惊出声来,这个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了,丽贵人保养极好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一个巴掌的印痕清清楚楚地显示出来。   顺嫔似乎还不解气,让人将丽贵人身边的宫女都押在一边掌掴,然后又命红袖继续。按着顺嫔的身份,自然是有权力惩罚比她地位低的妃嫔,没了乾隆的呵护,丽贵人又是得罪人多称呼人少,跟她姐姐一样的德行,所以也没有人出来阻止。直到顺嫔觉得气顺了,才命红袖住手,带着胜利的神色傲然迈步离开。   丽贵人双颊红肿,发髻凌乱,脸上泪水肆虐,整个人显得落魄又可怜。忻妃本是位份最高的,自然会有人通知她要管管这件事。但是偏生忻妃跟乾隆一起侍奉在太后榻前,乾隆又吩咐除非军务紧急,不然别拿别的事儿来烦他,所以顺嫔掌掴丽贵人的时候,竟没人去通知乾隆跟忻妃。   敏宁见丽贵人的婢女将她扶起快步走回船舱之后,也跟着慢慢往回走。说来这顺嫔倒是火爆脾气,竟敢在甲板上就掌掴丽贵人,也不在乎丽贵人如今是乾隆心头上的朱砂痣,摸不得碰不得的。固然顺嫔是主位,有这个权力,但要是乾隆知道了,会不会训斥或者惩罚顺嫔呢?   可奇怪的是,敏宁往后这几天都没有听到丽贵人在乾隆面前告状的事儿,她有意去打听,但无论是顺嫔那边还是丽贵人那边口风都很紧,所以暂时还打探不出什么来。倒是丽贵人躲在船舱里静悄悄地养伤,只想着快点养好伤等待乾隆传召。 083章 原来如此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丽贵人不敢向乾隆告状,当初见到顺嫔掌掴丽贵人的奴才们更不敢在乾隆面前议论过多。等太后身子好转,丽贵人脸上的红肿也消失得差不多了,一行人便到了山东德州府。   “丽贵人倒是安静,这些天都不敢向皇阿玛提起遭到掌掴的事情。”敏宁摸着底下官员送来的桃红碧玺瓜形佩,笑着跟一边的永琪说道。永琪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乾隆身边最得宠的阿哥,所以这次南巡底下官员送来的孝敬也格外多。永琪虽然收下了,但却都是过了乾隆的路子的,所以敏宁倒不害怕别人进言永琪收受贿赂。   “此事皇阿玛早晚会知道的。”永琪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皇阿玛虽然忙着照顾皇玛嬷所以有些分不开身,但吴书来可不是吃素的。船上奴才们这么多。总会有几个人看到,一旦有人议论,总会有人趋炎附势为了巴结丽贵人而向吴书来告密。要真是这样,皇阿玛早晚就会听说。”   “我还听说底下的官员十分精明,知道丽贵人得宠,巴巴地就叫自己的夫人给丽贵人送礼去了。”敏宁想到今日在太后处见到了丽贵人,头上的珠翠步摇跟宝石簪子是江南的精巧细致,看着就不像是内务府送来的。想到这些天某些官员夫人忙碌地各种拜访,敏宁也不难想到她身上的首饰是打哪儿来的了。   “丽贵人得宠,自然收了不少好东西,更衬得其他几位娘娘还有贵人越发受到冷落。”永琪咬了一口松软香甜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便是她的亲姐姐对她都不待见,皇阿玛的性子咱们都清楚,江南美人多,按着丽贵人现在这样高傲的样子,只怕以后有得闹了。”   “也是。”江南官员除了喜欢送银钱珠宝,更喜欢送美人儿。乾隆后宫里就有几个江南美人,她们或多或少都得宠过一段不短的时间,按着丽贵人如今被这样娇宠过度的性子,到时候闹出什么事儿也不是不可能。敏宁舀了一块蜜桃,“咱们就等着看吧。”   绵睿带着绵灏还有绵忆换了一身衣裳踩着走进来,发梢上还带着水汽。学习凫水的过程一切顺利,让伺候的人给三个孩子送来点心跟热茶之后,敏宁才坐在一边看着愉贵妃送来的书信。宫里传来好消息,在乾隆出宫后循贵人便诊出有孕,如今已经是三个月了。   循贵人得宠程度虽然不如丽贵人,却是总督桂林之女,满洲镶蓝旗人,出身比丽贵人要高,所以即便丽贵人这样恃宠而骄,也不敢对循贵人有什么打压。循贵人虽然不如丽贵人长得艳丽,但却是有另一份属于自己的风情,只是不知道乾隆是怎么考虑的,这回倒没有将她带来。   “额娘在看什么?”绵睿拿过帕子擦了擦嘴,然后走了过来。   “你玛嬷送来的信件。”敏宁把信交给绵睿,“都是宫里的琐事而已。”   “说起来琐事,方才跟弟弟们去学凫水的时候,倒是听到了底下有几个奴才在议论之前顺嫔娘娘跟丽贵人的事儿。”绵睿年纪虽小,但进宫读书之后却是学会了低调聆听。他虽然是荣亲王的嫡长子,但上书房里年纪最大的却是永琰,他又是绵睿的十五叔,就算不得乾隆待见,绵睿也不能对自己长辈不尊。所以他更习惯乖乖地读书学习,对别人的巴结也是不作任何回应。   “哦,那些人在说什么?”   “原本只是在猜测顺嫔娘娘为何会掌掴丽贵人,”绵睿将信件还给敏宁,“后来却是有个宫女说着,原是丽贵人跟自己身边伺候的人抱怨皇玛法因为要乌库妈妈所以没空与她一起。却被出去散心的顺嫔娘娘听见了,两人才会一言不合。”   顺嫔跟太后同是钮祜禄氏,丽贵人恃宠而骄这样不知道忌讳,怪不得顺嫔会上前狠狠教训她一通。敏宁浅浅一笑,道:“倒是我瞧着,只怕丽贵人也是有说了什么得罪顺嫔吧,不然顺嫔也不会让人当众掌掴她。”   “听说是丽贵人回嘴,讽刺顺嫔不如她得宠。”绵睿也知道后宫争斗激烈,但却也知道宫中讲究上下尊卑,决不允许有后妃冒犯比自己位分高的妃嫔。“也不怪丽贵人遭到掌掴之后不敢对皇玛法告状。”   “到底是你皇玛法后宫的事儿,你也别多嘴。”敏宁道,“听在耳里,记在心上就好。丽贵人这样高傲行事,你皇玛法对她尚有感情便还好,要是一旦失宠,便是墙倒众人推的状况了。”   “儿子知道的。”绵睿又把两个填饱肚子的弟弟抓过来,带着他们下去一起习字。   从山东德州府离开,船只继续南行,很快就如敏宁想的那般,一住进嘉兴行宫,便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送进来。乾隆倒是见怪不怪,跟来的妃嫔中除了丽贵人其他的后妃也是不甚上心,又或者说便是在乎了也不能改变乾隆的心意,便索性什么都不说。   丽贵人倒是仗着自己得宠,在太后面前也是直言不讳,只道:“听说底下的官员给行宫送来了几个歌姬,倒真会讨皇上欢心呢。”   忻妃拿着帕子印鼻尖汗珠的手顿了顿,微微扯了扯嘴角。这事儿皇上要是下定主意,便是太后都不会出言阻止,你一个小小的贵人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再说了,那几个女孩子都是清白人家,你张嘴就说人家是歌姬,要皇上真的纳了她们,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皇上重女色?   “丽贵人糊涂了吧,我怎么听说那几个女孩子都是家世清白的,怎么偏生到了丽贵人嘴里却是歌姬了?”顺嫔自从抓住丽贵人把柄之后就不再对她客气,话语里的针对也属常事,但是妃嫔里被没有人会为丽贵人出头,就连惇嫔也只是坐在一边,连半句话都没为自己妹妹说过。   敏宁也是微微低头一笑,看着被顺嫔噎得不敢回嘴的丽贵人,又看了一眼对丽贵人越发不喜欢的太后,觉得丽贵人简直就是自己在作死。   “丽贵人妹妹许是太在乎皇上了吧。”禄贵人浅浅一笑,“不过皇上喜欢谁那是皇上的意思,你只是一个贵人,实在不该说这样的话。”叫你借故将皇上从我那儿截走,真以为自己得宠就能如此肆无忌惮。   “丽贵人,这事儿不是你能多嘴的,你就乖乖地侍奉皇上便是了。”太后横了丽贵人一眼,才对一遍的顺嫔道,“你也是,别老这样直脾气。”   “太后教训得是,只是有些人太过恃宠生娇,臣妾作为主位娘娘,到底还是得看顾一下,省得有些人太年轻了不会说话,惹到了太后或者皇上。”顺嫔嗤笑地看了丽贵人一眼,“要臣妾说,公路的妃嫔都该学着循贵人才是。听话、懂事,又能为皇上生儿育女。”言下之意便是讽刺丽贵人既不听话而是只生不出孩子的母鸡了。   丽贵人脸上红了又白,扯着帕子也不敢还嘴。上次还嘴的教训她还铭记在心,她知道没人会在明面上议论,但暗地里肯定都是在笑话她的。说来这宫中就属她最得宠,可是循贵人如今都怀有身孕了,丽贵人这个宠冠六宫的妃嫔却一点好消息都没有。   “都是缘法,循贵人乖巧懂事,佛祖也保佑她。”太后知道自己再添一个孙子心里也是高兴,“皇帝明儿要去烟雨楼,你们想要伴驾的话就别为这些小事争风吃醋,尤其是你丽贵人。皇上宠着你,但你也别太不把别的妃嫔放在眼里。如今在场的妃嫔个个资历都比你深,你该好好向她们学习才是。”   “臣妾领教。”丽贵人站起来懦懦地回了一句。   “嗯。”太后又道,“永琪媳妇,今儿怎么不见绵睿他们?”   “回皇玛嬷,绵睿、绵灏跟绵忆正跟着皇阿玛学凫水呢。”敏宁莞尔一笑,“如今学得极好,绵灏和绵忆都说了,学成之后就亲自下水,说要给自己的乌库妈妈抓一条大鱼呢。”   “绵灏跟绵忆就是孝顺。”太后慈祥地说道,“他们两个都是精灵活泼的,得好生教养才是。”   “孙儿媳妇明白的。”敏宁回道。   “其实臣妾倒觉得绵睿阿哥最懂事,听上书房的师傅说知识也学得快,可见是随了荣亲王的聪明相。”兰嫔如今无子无女,循贵人虽然住在她宫里,但凭着现在这份得宠劲儿,难保这一胎生下来会不会晋封为嫔,到时候她就是想养也养不了。倒不如现在多多跟荣亲王府亲近亲近,将来也好有个靠山。   “兰嫔母这话是谬赞了。”敏宁微笑着回道,“绵睿那孩子也就是在读书之后才变乖巧的,从前还不是跟绵灏一样爱闹,到底还是上书房的师傅教得好。”她不愿意绵睿这样出风头,毕竟他也是个不到七岁的孩子。   太后也不愿意自己的曾孙子被自己儿子的妃嫔议论太多,便道:“行了,哀家也累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兰嫔本还想说些什么,但一见太后面露疲态,也就乖乖地住了嘴,心里只感叹好好地跟荣亲王福晋拉关系的机会又少了一个 。   敏宁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跟兰嫔本就不熟,又是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后宫的,猛然之间发现兰嫔这样热情,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次伴驾的阿哥只有永琪是把三个孩子都带上的,还是乾隆下的旨意,值得让人深思。 第084章 烟雨楼下遇刺客   乾隆自诩是个风流人物,所以这回上烟雨楼便是大臣环绕,纪晓岚、刘统勋以及傅恒等人都跟随着,原本以为会有机会跟着出门的妃嫔们却是大失所望,因为她们没有一个能跟随着出去。   忻妃等人倒是习惯了,左右皇帝能带她们出来南巡已经是莫大的恩典,又何必强求那么多。倒是丽贵人有些不甘心,只是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听说了那天她在太后面前说过的话,所以这几天皇帝对她冷淡了不少,反倒是宠爱起新纳进来的成氏。成氏便是底下的官员送进来的民女,长得比丽贵人要更出彩,说话带点撒娇的语调,哄得乾隆是身心舒畅。   敏宁穿着一件五彩遍地石榴百子妆的上衣,配上一条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荷叶裙,整个人显得格外端庄。虽然跟随出来的妃嫔没能跟着乾隆出来,但乾隆倒对自己几个儿子还有儿媳妇没有限制,所以敏宁也乐得带着几个孩子出来走走,顺带让他们知道各地不同的风俗人情。   “额娘今天真好看。”绵忆从来没见过自己额娘穿着民间便装的样子,一边咬着蛋羹一边说道。   “你的嘴倒是甜,赶紧把蛋羹都吃了,不然等一下肯定要饿了。”绵睿被乾隆带在身边,陪着他一起上烟雨楼眺望。敏宁是女眷,还是不适宜跟外臣多接触,所以也只是在附近的九楼里包了一个雅阁,让两个孩子在里边等着。   绵忆吃得眉眼都带着开心的笑意,绵灏倒是对一边的点心更上心些。敏宁自己也要了一碗龙须面慢慢吃着,雅阁的门正在此时被推开,她抬眸一看,是永琪走了进来。   “皇阿玛从烟雨楼下来了?”敏宁笑着迎了上去,“我给你点了些吃的,赶紧用一些吧。”   “皇阿玛今天兴致极好,如今跟几位大臣去巡查民情了。”永琪倒了一杯茶饮尽之后才道,“估计下午还要去周边的地方走一走。”   “那你还要陪着吗?两个孩子都盼着你带他们出去走走呢。”敏宁见绵睿没有跟着回来,又问道,“绵睿呢?”   “在后头,跟纪晓岚纪师傅讨论着功课,等一下善保就会带他过来。”永琪夹了一块糖醋松子鱼,“皇阿玛的意思是下午叫我们几兄弟带着孩子出去走走便可,他跟另外几位大人另外出去走动。”   哦,那就是自由活动了。敏宁满意地点点头。   在永琪进来后的一刻钟时间,善保就护送绵睿进来了。善保如今很得永琪器重,很多时候出门或者进宫都带着善保,大臣们如今也渐渐知道直隶总督冯英廉的孙女婿如今正是荣亲王的心腹侍卫,对他也是巴结有加。好在善保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对于如今上门拜访的人也是善意地推脱。冯氏也是刚刚生育了一个男婴,更有借口暂时不见来客了。   “听说冯大人给善保取了个汉名?”敏宁问道。   “是的,叫和珅,他弟弟则叫和琳。”永琪回道,“都是不错的名字。”   兜了这么大个圈,和珅还是叫和珅呀。敏宁给永琪夹了一著红烧黄鱼,然后又让人端来枸杞粳米粥,才陪着三个孩子一起慢慢用膳。   嘉兴没有杭州那样繁华,但还是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善保带着侍卫们隐匿在人群中,伺机保护着永琪还有敏宁跟三个阿哥。善保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索绰罗家现在都不敢仗着外家的身份对他还有和琳指指点点了。再加上索绰罗氏送来的那两个丫头被善保配出去给小厮后,他们也就死了往钮祜禄府里安插人的心思,转过来念叨着和琳的亲事。   “善保大人!”外有几个脸熟的侍卫急急走来。   善保认出是皇帝身边的人,便回过神低声道:“几位怎么来了?”   “皇上遇刺了!”领头的侍卫低声说道,“赶紧护送荣亲王回行宫!”   善保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恢复常态,点了点头,跟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话,便走到永琪身边低声回禀。   永琪赶紧拉着敏宁还有绵睿他们,登上了侍卫们拉来的马车跟骏马,匆匆往行宫而去。乾隆没有上次走运能够提早识破陈莹莹的阴谋,这回是白莲教的残余势力谋划的行刺,并且直接有效一击即中。永琪赶到乾隆那儿时胡太医已经为乾隆处理好了伤口,是匕首的刺伤,就在胸口上。   太后已经惊得晕厥过去,敏宁安顿好几个孩子之后就赶去跟忻妃等人一起照顾太后,永琪还有永璋等则是留在乾隆处。   “胡太医,皇阿玛的伤并无大碍吧?”永琪是诸位阿哥中爵位最高的,所以便头一个问道。永璋也不介意,只战在一边等待回答。   “回禀诸位王爷,皇上的伤虽然没有直接插中要害,但也是流了不少的血;加上皇上前两年才大病过一场,底子尚在调养当中,这回遇刺只怕会更伤了底子,对寿元不妙呀。唯今之计只能静养,不宜伤身。微臣如今就去熬药,皇上大约会在三天后醒过来。”   “那就有劳太医了。”永琪点点头,让人送了胡太医离开后才转过来对永璋等人道,“三哥、六弟、八弟、十一弟、十二弟还有十五弟,我们不如就分批在这里服侍皇阿玛,太后那边也要有人看顾着,随时禀报情况。”   “也好。”永璋点点头,“那几个行刺的人都已经咬舌自尽,如今暂时也查不出什么来。”那些护卫的侍卫们都是各大世家的嫡子或者有用的能才,现在也不是追究他们护驾不力责任的时候,而且他们虽然是王爷,终究还是没有这个权力责难那些个侍卫。   “也对,等皇阿玛伤势有好转,咱们便启程回京。”永瑢道,“只是皇阿玛遇刺一事恐怕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京中恐有异变。”   虽说皇子们都伴驾南巡了,但是不代表京城里就没有心怀诡计之人。行宫里也是人多嘴杂,就怕有人传了什么不该传的话出去造成恐慌,也会有另外一些白莲教的残余伺机潜入行宫继续行刺。   “唯今之计只能尽快等皇阿玛醒来部署了。”永琪沉吟了一下,“先吩咐下去,行宫的人都要闭紧嘴巴,违令者杀无赦!”   “好。”   乾隆醒得快,第二天便恢复了意识。只是伤口疼得厉害,他根本不能动弹,只能有吴书来、李玉等人悉心照顾着。永璋还有永琪被他派去处理京城要事,永瑢则负责调查此次行刺事件,永璇、永瑆还有永璂从旁协助,永琰则留在乾隆身边。   太后也来看望了好几次,确认自己儿子苏醒之后才放下心来。忻妃等人也来看过,只是逗留的时间都不长。丽贵人更是在乾隆面前痛哭了好几回,活像乾隆快要熬不过去那般,看得乾隆自己都觉得厌烦,更是将她驱逐了出去,只留下兰嫔、禄贵人还有成常在守着。   因为担心京中的情况,乾隆也不顾自己重伤未愈,坚持要赶回京去。白莲教的残余在行刺后系数自尽,经永瑢等人调查后确信已经死绝了,乾隆也不想再追究,一行人便匆匆回到了紫禁城。   “主子都瘦了一圈了,可要好好进补才行。”珊瑚这回留在府中帮忙看家,并没有跟敏宁出去。见敏宁脸上都瘦了不少,更是心疼不已。   “路上遇到这样的事儿,心里担心。”敏宁喝了一口热茶,“这段日子京城里没什么吧。”   “没有,九门提督得了皇后娘娘的懿旨镇守,倒不敢有人妄动。”珊瑚道,“奴婢头一回见到皇后娘娘动用中宫笺表,那些个大臣都被哄住了,不敢做出什么不妥的行为来。皇上醒过来的消息传得也快,傅恒大人也及时赶回京城,那些人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就好。”敏宁微微垂下眼眸。乾隆这回遇刺实属巧合,但是伤势不轻也是真的。乾隆到底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底子再好也受不住这样的颠簸,听说一回到宫中便晕厥过去,还好几位太医医术高明才不至于继续恶化。不过长就这样肯定会留下病根的,将来他还能成为在位六十年的长寿皇帝么?   “主子不要担心,注意自个儿身子要紧。”珊瑚端来宁心安神的马蹄百合羹,“绵睿阿哥已经带着绵灏阿哥跟绵亿阿哥回去休息了,过不久王爷也该从宫里出来。主子不如先休息一下,养好精神再做打算吧。”   外人都以为乾隆伤得不重,但敏宁知道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但留了那么多的血,乾隆身子肯定扛不住的。不过既然宫中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就说明也许伤势已经得到控制,乾隆指不定很快就可以好转,便点点头,由着珊瑚帮她换上寝衣。   “对了,宫里要是有什么消息传来的话,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敏宁不放心地吩咐道,“便是我在睡梦中也要把我喊醒过来,知道吗?”   “奴婢晓得的。”珊瑚回道。   “还有府里的那些女人都给我看紧些了,别叫她们随便往外传递什么消息。”敏宁尤其担心后院里的伊尔根觉罗氏,看着就觉得是个不安分的,“尤其是后院那个,找人牢牢看住她,不许她跟外人接触。如今府中也得戒备着,暂时不接见客人。”   “奴婢明白,奴婢会吩咐下去的。”   一觉无梦,敏宁醒过来后就看到永琪疲劳的神色,便捡起一件披风罩在自己身上,走过去关切地问道:“如何了?”   “皇阿玛已经好多了,坚持服药就会无事。”永琪抬眸握住她的手,下巴处还带着青色的胡须茬子。   “那就好。”敏宁回握住他的手。 第085章后果   乾隆对自己的身体十分了解,这回遇刺让他的身子虚弱了不少。尽管撸了嘉兴当地一大片官员的官职,将之前处理白莲教的官员都提出来问罪了一番,都无法改变他渐渐衰弱的状况。每每一动怒,伤口那个位置就会出现针蛰的刺痛,明明伤口已经痊愈了,但疼痛感却有增无减。   循贵人有孕算是让乾隆有些安慰,倒是丽贵人不知道教训,险些冲撞了循贵人,这让太后、乾隆跟皇后都十分生气。乾隆更是下旨将丽贵人贬为常在,又将她的绿头牌挂起来,禁足半年,罚俸半年,简直是要将她打入冷宫。   “瞅着皇帝这样子哀家心里倒是放心许多,”太后对一边的皇后说,“你要好生看着,别叫他太劳累了。”   “臣妾知道的。”没了丽贵人这个惯会拈酸吃醋的,其余人都是听话好调丨教。新进宫的成常在还有高答应都是乖巧的,因为是民女出身所以也不敢乱说话,如今都在兰嫔宫中学着规矩。皇后又道,“如今和肃的婚事就要到了,不如办得好一点,也好给宫中增添些喜庆的气氛。虽然皇上不甚喜欢和肃,但到底是皇家的公主。”   “皇上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后沉默了一阵,“先把皇上叫来吧。”   “是。”   乾隆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是并没有在太后还有皇后跟前说些什么。听到是因为和肃的婚事而找他来商议,乾隆心中却是一阵烦闷,只是到底是自己额娘,也念着和肃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所以他还是耐着心思跟太后说上一阵子。   太后倒是看出自己儿子心不在焉,以为他朝堂上有什么事儿,很快就打住了话题,道:“皇上看着脸色不虞,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都是些小事而已。”乾隆扯了扯嘴角,“和肃的事情就按照皇额娘说的去做吧。皇后也多照看着,到底也是和硕公主,嫁妆也不能少。博尔多看着年轻,但也是个后起之秀,咱们也不能让军功之家寒心。”   “臣妾知道的。”皇后见乾隆脸色不怎么好看,“皇上看着只怕是累着了,不如先好好休息吧。”   “是啊,你都憔悴了不少了。”太后也是心疼儿子,“你的伤虽然好了,但还是得好生调养才是。”   “那儿子先告退了。”乾隆听到“伤”这个字脸上就更不好看了,僵硬着嘴角跟太后告别后便离开。   “桂嬷嬷,去查查皇上今儿见过谁了。”太后看着乾隆离开后才道。   皇后有些吃惊,但最后还是没说些什么。   秦太医搓了搓手,见荣亲王就要出宫,便上前一步先拦截了下来。永琪有些惊讶,很快就笑道:“秦太医这个时候怎么在这儿?”   “微臣有话想跟王爷说。”秦太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关于皇上身子情况的。”他想过很多了,皇上的身子已经亏虚了底子,再这样熬下去只怕会更伤身。荣亲王是明眼人都知道的皇上最喜欢的儿子,他来告知他皇帝的身子状况虽然冒险,但未尝不是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哦,这个时候?”永琪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西下了。而且就在宫门这个这么多人走动的地方,“要不是要紧事的话,秦太医还是另找个时间吧,毕竟如今天色也不早了。”   “……是微臣没有考虑周全。”秦太医左右看了看,见此处到底不是合适说话的地方,便道,“明天是微臣给福晋请脉的日子,请王爷空出一段时间,微臣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王爷说。”   “好的。”永琪虽然好奇,但还是点点头。   第二天,秦太医便按照原本请平安脉的时间到了。敏宁见他神色有些焦急,又听永琪昨晚提起秦太医有事找他的事情,便叫珊瑚去把永琪叫过来,又道:“秦太医脸色有些不大好,是不是诊出我的身子有什么不妥?”   “是微臣走神了,福晋一切都好。”秦太医连忙回禀道。   敏宁看了他一眼,见永琪进来了,便道:“恰巧王爷也在,秦太医也帮王爷把把脉吧。”说罢便带着人走了出去,留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秦太医见大门紧闭,才拱手对永琪道:“昨日微臣奉命给皇上把脉,发现皇上身子已经亏虚不少。微臣觉得皇上若是再为朝堂之事烦忧,只怕对寿元有很大损伤,会使寿元不长呀。王爷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微臣觉得此事王爷也该知晓才对。”   “你的意思是,皇阿玛这次遇刺是狠狠地伤身了?”永琪眉头一皱,“皇阿玛自己可知道此事?”   “已经知晓。”秦太医垂眸回道,“微臣跟王太医都劝说皇上要好生保重身子。”   对于自己的皇阿玛,永琪还是十分了解的。要他皇阿玛保重身子,那便是要他放弃皇位跟皇权当个太上皇去了,怪不得秦太医会急匆匆来跟他说这番话。只是这歌当口他更应该小心才是,秦太医却是操之过急了。永琪摩挲了一下玉扳指,道:“今日之事我只当没听过,皇阿玛一日是君,你便是皇阿玛的臣子,这些小心思都给爷放一边去。你且回去吧,别把今日的话说漏嘴了。”   秦太医后背冒了一层冷汗,打了个哆嗦便告退离开。   “你是说,皇阿玛身子远没有咱们想象中的那样好?”敏宁惊讶地道。乾隆那个长寿皇帝被诊出再这样操劳国事就会寿元不长,这样有点像黑色幽默了,“秦太医跟王太医都这样说吗?可是我觉得皇阿玛的伤势并没有这样严重呀。”   “说皇阿玛两年前的大病落下了病根,再加上这次伤口是在胸口接近要害的地方,所以才会这么严重。”永琪抿了一口热茶,“我一直觉得皇阿玛是个健康长寿的人,却不想这一次会……”   “皇阿玛已经六十有余了,”敏宁只能干巴巴地说道,“每个人到了这样的年纪都会有身子不舒服的时候。宫里的太医那么多,每个人都医术都这样高明,皇阿玛的身子在他们的调养下肯定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吧。”永琪虽然担心乾隆的身子,但心底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诱丨惑着:要是皇阿玛退位或者因此而……他就有机会登上皇位,做这天下唯一的主子。   “你也别担心了,尽孝皇阿玛跟前才是要紧事。”敏宁见他有些出神,以为永琪是为了乾隆的事儿而难过,只能尽心安慰着,“只是秦太医此时来告诉你这些,未必是存了什么好的心思。”现在就来卖乖,只怕是想着要巴结永琪。要是秦太医私会永琪并把皇帝的身体状况告知的事情传出去,只怕就有人以此攻歼,对永琪来说就不是好事了。   “秦太医是想卖个好,只是时候挑得不对。”永琪看向敏宁,“他是个聪明的,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就怕他知道,可有人逼他说。”不能怪敏宁想太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永琪沉吟了一下,道:“那就给秦太医一个提示好了。”   敏宁有些奇怪,但见永琪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也不再多语。   乾隆从“正大光明”牌匾拿出自己早年间就放好的匣子,看着上头用满语、汉语跟蒙语写好的名字,静思着出神。他自二十五岁登基至今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从年轻的时候看着自己皇阿玛劳累过度以致过早病逝,如今他也要重复一样的下场么?永琪那孩子聪慧,是除了永琏还有永琮之外他最用心教养的皇子,这些年跟在他身边,处理朝政也是有一手。只是皇位、权力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放弃的,乾隆到现在还在纠结。   “皇上,这是太医送来的补药,趁热喝了吧。”吴书来把热腾腾的药汁放到乾隆手边,像是看不见乾隆在摩挲着那道圣旨一般。   “放着吧。”乾隆把玉匣子合了起来,“把梯子挪过来,朕把这个放回去。”   吴书来不敢迟疑,连忙叫几个小太监把梯子推过来,扶着乾隆慢慢走上去把玉匣放好。皇帝的身子状况就只有近身伺候的人才知道,看着是很健康,但也只是外强中干,每日都要吃不少补药才能维持自己身子的康健。   “今日的事别说出去。”乾隆把碗里的药都喝完,“循贵人处你多留意些,别叫人骚扰到她。”   “奴才明白。”吴书来又道,“丽常在今日又来了,如今正在外边候着,皇上可要见见?”   “后妃无诏不得踏入养心殿,告诉她再有下次直接贬为庶人。”乾隆现在也没这个心思应酬这个粘人的妃嫔,“告诉惇嫔看好丽常在,不然下次连她的位分也一起削了。”   “嗻。”吴书来叹了一口气,这个丽常在还真是不触霉头的事儿不干,皇上如今心情正不好呢。   丽常在被吴书来的传话说得脸色都白了,只能咬着牙离开。 086章退位&登基   九月,和硕和肃公主带着丰厚的嫁妆远嫁奉天,永璂作为送嫁的阿哥负责护送出嫁队伍出城,直到婚礼完结才会回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永琰年纪虽然不大,但这次乾隆也将他指派出去作为送嫁队伍的一员,让他护送自己的姐姐出嫁。   “十五弟今年才十岁,倒没想到皇阿玛已经开始委以重任了。”敏宁摘下头上的丹砂点翠朝阳挂珠钗,对一边的珊瑚说道,“现在外头很多人都在议论吧。”   “可不是吗?”珊瑚帮着她解下耳珠上的珍珠耳坠,“最近顺嫔娘娘的娘家可是趾高气拽了,听说钮祜禄府门口也是车水马龙,上门拜访的官员每一天都不同,礼物都收到手软了。只可惜顺嫔娘娘对十五阿哥不甚上心,便是如今钮祜禄家借着半个外家的身份巴上去,估计十五阿哥也不会理睬了。”   “顺嫔从前在魏氏手中就吃了不少苦头,现在抚养魏氏的儿子能有多上心?”敏宁让珊瑚给她梳了个松垮垮的发髻,只用一根海水纹青玉簪挽着,“十五弟是聪慧,又经过那么多的事情,只怕也是早熟懂事的。顺嫔对他好与不好他都会记在心上,现在来巴结弥补又有什么用。不过皇阿玛这回指派十五弟倒是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我今天进宫请安,看到了一大片羡慕的眼神。”   “福晋何必理会宫里的小主或者娘娘。”让翠玉端来玫瑰香露,“明儿大阿哥就可以回府了,福晋还是想想准备什么好吃的给大阿哥吧。”   “也是。”那些妃嫔现在羡慕嫉妒恨都没用了,估摸着顺嫔心里也不好受。敏宁微微勾了勾嘴角,“叫厨房的人给王爷炖一盅人参鸡汤,这几天皇阿玛老是将他带在身边让他处理事务,都瘦了不少了。”   “是。”   事情总是来得十分突然,就在循贵人为乾隆生下十八皇子晋封为循嫔之际,就在永璂跟永琰启程回京之时,乾隆的一道旨意震惊了所有人——荣亲王皇五子永琪,人品贵重,深肖朕躬,着立为皇太子,于明年二月初二登基。   敏宁知道这个消息时正在慈宁宫跟太后说着话,听完宣旨后更是目瞪口呆。太后倒是没什么太诧异的表现,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才叫敏宁走到她身边,道:“皇帝伤愈之后就一直身子不好,此番退位也是为了身子着想。你是好的,永琪又是从小就受皇帝教养长大,叫永琪登基哀家也放心。”   这,秦太医说的话这么快就实现了?敏宁呆了好久才眨巴了一下眼睛,道:“此事兹事体大,孙儿媳妇一时转不过来了。”   “总得习惯的。”太后叹了口气,“永琪虽然是亲王又是皇帝教养长大,可到底不是嫡出的皇子。皇上这回派永璂去奉天送嫁,未尝不是存了调开永璂的心思,也好叫你们跟乌拉那拉家减少对抗争议。永璂虽是嫡子,可却是皇后护着长大的,便是做个有实权的王爷都难了。永琪也算有爱兄弟,以后对待皇后所出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永琪跟永璂,一个是深受皇帝喜爱的儿子,一个是中宫所出的嫡子,无论是谁登基都难免会招惹争议,端看永琪怎么处理了。敏宁道:“十二弟本性憨厚,十二弟妹也是温婉的。倒是皇额娘那儿……”   “你皇额娘自会思量,不必担心。”太后说道,“毓庆宫已经准备妥当了,即日你便将王府里的事宜都准备好,搬进去吧。”   听到太后这样说,敏宁便确认乾隆下达旨意之前肯定是跟太后说过的,不然毓庆宫翻新收拾的事情肯定瞒不过宫里的这尊大佛。敏宁点点头,道:“那孙儿媳妇这就回去收拾一下,等择了个吉祥的日子便搬进宫来。”   “嗯,你是个好的,哀家对你也满意。”太后道,“你且回去吧,凡是谨小慎微才好。”   “孙儿媳妇谨遵教导。”敏宁跪安后,便离开了慈宁宫。她走出宫门,看到被层层积雪覆盖的琉璃黄瓦的屋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的隐忍,这么多年的谋划,到现在永琪总算是得偿所愿了。但是明旨发出,肯定会更让人侧目,太后的话必须好好听在耳里才是。   府里的女人都在为永琪的事儿而高兴,饶是在永琪身边多年,逐渐养成了平淡性子的胡氏也忍不住好生打扮一番,等着敏宁回来后便齐齐聚在主院向敏宁道贺。外头许多听了风声的人家已经赶来下帖子送礼,他们倒不敢直言要求见荣亲王或者荣亲王福晋,只是借着道贺的名头往府里送来了不少东西。   “王爷即将行册封皇太子之礼,眼下最是要紧的时候,决不能出任何纰漏。”敏宁看了她们一眼,只把她们脸上的笑意都压下去,才继续道,“你们想着自己将来也许能封妃封嫔,但也得知道什么叫安分守己。要是让我知道谁背着我跟王爷,私自收了别人馈赠的,就别怪我跟王爷不顾念多年的情分了。京城里多的是人看着咱们王府的一举一动,你们今儿个得意,也得注意分寸,别给王爷脸上抹黑。”   胡氏等人被一通说教,连忙都应了下来,回去却都把盛装都换个遍,力求做到荣辱不惊,不要丢了荣亲王府的脸。   十一月十七日,皇太子册封礼毕,太子举家迁入毓庆宫。众妃想要看皇后发难太子的场面算是落空了,就算愉贵妃封为皇贵妃只矮了皇后一头,皇后却依然像是看不见那样,对永琪跟敏宁依旧温和,对绵睿几个孩子更是慈爱有加,完全不觉得永琪是抢了自己儿子皇位的样子。乾隆倒是有些老了,从前精神奕奕的模样如今甚少见到。就算平日保养得再好,终究也是六十好几的老人,两鬓已经染上雪白,走路的姿态也不像从前那样豪迈潇洒。   敏宁摩挲太子妃的金印的纹路,看着外头飘洒的大雪,目光悠远绵长。   二月初二,乾隆正式退位,为太上皇,迁居圆明园。太后钮祜禄氏也成为了大清有史以来第二位太皇太后,随着太上皇一起移居圆明园,过上舒心的日子。皇后乌拉那拉氏为母后皇太后,移居慈宁宫;皇贵妃珂里叶特氏为圣母皇太后,移居宁寿宫。舒贵妃叶赫那拉氏为皇贵太妃,忻妃、颖妃、豫妃及容妃为贵太妃,康嫔、顺嫔、兰嫔、循嫔为太妃,惇嫔、禄贵人为太嫔,其余太上皇妃嫔则原位晋封。   新帝登基,改国号“德和”,册封太子妃西林觉罗氏为皇后,居坤宁宫;侧福晋索绰罗氏为恭妃,侧福晋胡氏为昭妃,格格伊尔根觉罗氏为伊贵人。其中恭妃居钟粹宫,昭妃居启祥宫,伊贵人居延禧宫。   其次便是分封诸位兄弟,除了早夭的兄弟们一律追封为亲王外,定亲王永璜嫡子绵德袭亲王爵位,册封循郡王永璋为循亲王,六贝勒永瑢为庄亲王,八贝子永璇为仪亲王,十一贝子永瑆为成亲王,十二贝子永璂为哲亲王。十五阿哥永琰、十六阿哥永玠、十七阿哥永璘及刚刚出生的十八阿哥都因为年纪太小而暂不册封。   敏宁穿着一身皇后服制坐在坤宁宫中,接受底下外命妇的参拜,不由得想起了从年幼之时到如今这二十几年的岁月。如今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永琪已是皇帝,而她亦成为皇后。   底下俯首的望过去,都是一片藏蓝色的吉服。外头却是艳阳高照,春日生机盎然。   史书云:德和帝与皇后西林觉罗氏鹣鲽情深,后宫除恭妃、昭妃及伊贵人外再无他人。德和帝在位四十年,励精图治,使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德和帝薨后,其嫡长子绵睿承继皇位为延正帝,追德和帝为受天兴运敷化绥猷崇文经武光裕孝恭勤俭端敏英哲成皇帝,庙号仁宗。德和帝皇后西林觉罗氏于延正十年去世,追封为孝淑端和仁庄慈淑敦裕昭肃光天佑圣成皇后,史称孝淑成皇后①。   作者有话要说:①文中最后两个谥号都是百度嘉庆帝跟他的皇后孝淑睿皇后的,微调了几个字,特此说明。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